《烏紗》第六折 肯羡春華在漢宮

段六九 遭罪

第六折 肯羡春華在漢宮

段六九 遭罪

「臣等拜見太後娘娘。」眾人伏倒在兩旁。
又過了許久,只見一個拿著拂塵的太監急沖沖地奔進了乾清宮,尖聲喊道:「太後娘娘,不好了,叛軍攻下了午門!他們正在內閣衙門大開殺戒,恐怕很快就會打進來了!」
王體乾道:「奴婢謹遵懿旨。」
「你們這些豺狼,還我孩子,還我炅兒……」任太后不斷地重複這句話。她的頭髮就像枯草一般,臉不知道多久沒洗了,眼袋很深,一臉憔悴,哪裡還有半點美貌?只有她那被撕破的領口裡露出來的小半邊乳房,看起來白生生的,多少說明這個女人不是老婦。
張嫣的臉色頓時變得死灰一般,她不懂戰陣,但是五百打一萬……
「你……你走了我們怎麼辦?」張嫣驚恐地看著張問。
她看向張問,想讓張問來決斷。
「就按張閣老說的辦。」張嫣冷冷說道。
張太后的眼裡流下兩行清淚,抽泣道:「我……我不要變成她那個樣子,我不要……」
就在這時,不知誰喊了一句:「太後娘娘駕到!」
張問冷冷地說道:「太後放心,我不會絕不會允許我的女人遭這樣的罪!」
「慢著!」張問制止侍衛,說道,「任太后不能落入叛軍手裡!就讓她留在這裏。」
張嫣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正陽門宣武門那邊,再怎麼著也有好幾千上萬的人吧?一萬軍隊叛亂,張閣老只說乾清宮外有五百人,咱們大明朝廷就只剩五百甲兵了?」
張太后被任太后念得心煩,情緒激動地指著任太后喊道:「誰?是誰把她弄到這裏來的?拖出去!」
眾人安靜了下來,張嫣拖著禮服長長的下擺,帶著遂平公主等一眾人款款從中間的紅地毯上走向龍椅,雖然情況為危急,但是張嫣依然保持著儀態走得不緊不慢。
張問這才意識到自己心急之下說錯了話,或許他在潛意識裡早就把張嫣當作自己的女人了。他急忙改口道:「請太后恕罪,臣一時心急,臣只是說從家裡帶到乾清宮的妻女,不能讓她們遭這樣的罪。」
張問看著張盈輕輕搖了搖頭,王體乾既然敢一個人來,先看看他要幹什麼。
張問也沒弄清楚宣武門具體是為什麼叛亂的,或許是有預謀的政變,但奇怪的是只有宣武門游擊將軍宋虞一處是明顯反叛,宮廷內外並沒有見到什麼異常。張問不清楚,便避開這個問題,只說道:「乾清宮外面有五百鐵軍營將士。」
張問不知道王體乾是不是和謀反者勾結一起,總之防人之心不可無,最好的做法就是這樣,讓王體乾他們在前面頂著,張問的自己人牢牢把住乾清宮。
張問聽罷向御座上抱拳道:「臣出去率領鐵軍營將士抵擋叛軍,太后把宮門關上。」
失敗者的命運,就是這樣吧?張嫣的目光轉向張問:「張閣老,宣武門為何突然叛亂了?你準備如何解決叛亂?」
這時地上的任太后又雙眼無神地念道:「你們這些豺狼,還我孩子,還我炅兒……你們這些豺狼,還我孩子……」
任太后這麼一副模樣坐在地上,更增添了氣氛的詭異……大家都知道,任太后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的,大家從她的身上,看到了宮廷權力鬥爭的殘忍,她就是縮影。
乾清宮的寬敞大殿內,人們驚慌失措,亂糟糟一團,有的人在說話、有的人在抽泣,有的人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兒,見人便問:「誰……誰打進城來了?」
女人的想法有時候很難理解,或許在很多女人的價值觀里,她們把情愛看得高於一切,高於廟堂、高於帝國興衰……更甚者,高於道德常綱、高於尊嚴榮辱。
張問便說道:「王公公,乾清宮外面還有五百精銳,是保護太后的最後防線。你們的人,不要靠近乾清宮,就在月華門、乾清門、日精門之間擺開,作為第一道防線,明白?」
「宮裡不是還有凈軍嗎,錦衣衛和五城兵馬司的官兵不能打仗嗎?」張嫣怔怔地說道。
張問也在殿中,他的左右站著兩列手握腰刀的玄衣衛女人,乾清宮裡有那麼多人,他也不禁被任太后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她姐姐張盈在她旁邊低聲耳語道:「王體乾等一眾太監還不知道是什麼心思。」
任太后也被帶到了乾清宮,本來是扶他到椅子上坐的,但是任太后好像喜歡坐地上。別人也來不及給她收拾身上,她這時盤腿坐在地板上,披頭散髮,衣衫不整,連領口也被撕破了。
張嫣剛才聽了她姐姐的提醒,可不知道王體乾把紫禁城巡防部隊調到乾清宮外面是什麼意思,她不敢信任王體乾,現在她唯一能信的就是張問……如果連張問都信不過了,她也不想再毫無意義地掙扎抵抗。
這麼一句話顯然是解釋不過去,眾大臣心知肚明,但是並沒有再糾纏這個問題,只要張問改口,不要在政治上鑄成不利局面就行了。
張問冷冷道:「現在我們的敵人,是三十幾萬敵兵!臣的手裡只有五百鐵軍營,再無辦法。」
有一縷陽光從窗縫裡照射進來,正好照在任貴妃稻草一般的頭髮上,張問愣愣地看著那縷陽光,陽光里飛舞的細微灰塵,也看得清楚,它們就像鬼魅,興奮地跳舞。
張嫣彷彿是來參加一場盛典,又彷彿是參加大婚……只是她臉上的表情冰冷異常。
倒是張嫣神情複雜地看著張問,久久不能平息,她原本死灰一般的臉色突然出現了血色,兩腮上竟然出現了兩朵羞澀的紅暈,猶如花瓣的顏色一般。
王體乾走到玉塌下面,撲通一聲跪倒在張太后的面前,叩首道:「稟太後娘娘,宣武門游擊將軍宋虞謀反,率京營一部直奔皇城,奴婢已下令關閉宮門戒嚴。但是紫禁城用來防兵可不容易,恐怕反賊很快就會衝進來了!奴婢聽說太後娘娘在乾清宮,就把凈軍和錦衣衛調到乾清門後面來了。奴婢定然和兄弟們一起死守乾清門,戰死最後一兵一卒!」
就在這時,只見王體乾提著長袍,疾步走進了乾清宮,他的出現讓張問等人都暗自吃了一驚,不明白王體乾的葫蘆里賣是什麼葯。王體乾是一個人進來的,張盈給張問做了一個眼色,只要她一聲令下,玄衣衛侍衛就可以把王體乾拿下斬首!
乾清宮的大殿上暫時寧靜下來,只有任太后不管周圍的情況,依舊盤腿坐在地上喃喃念道:「你們這些豺狼,還我孩子,還我炅兒……」
張嫣心道:原來他心裏是有我的。
任太后和張太后,是地位幾乎平等兩宮太后,張嫣輕輕側頭看了任太后一眼……和張嫣的雍容華貴比起來,任太后就像一個乞丐婆子。
乾清宮裡頓時安靜不少,眾人都看向宮門,只見太后張嫣剛剛出現在門口,在外邊明亮的光線映襯下,她突然變得好像就是天上的神仙一般。張嫣穿著長長的禮服,頭上的珠玉裝飾在陽光里閃閃發光,臉上精心化妝過,柔軟的唇就像桃花一般的紅,眉毛修得猶如春天的柳葉。
他剛一說完,乾清宮內頓時一片嘩然,特別那些文官,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張問,顧秉鐮忍不住說道:「張閣老,可不能這麼說,太後娘娘的清白臣等都是清楚的,您這麼一說那福王的檄文豈不是成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