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折 率土之濱
段十四 偏西
張問怔了怔，心道：看來綉姑和余琴心關係不太好。
大丈夫理應三妻四妾，特別是張問這樣的身份地位，擁有許多妻妾也是完全合法的。女人們沒辦法，也承認這個現實，但並不代表她們不會妒忌、不會吃醋。三兩個也許還可以，一群女人的話，絕對不可能其樂融融一堆，肯定會勾心鬥角。
石板間的縫隙里還有沒有融化的積雪，兩邊的硬山式頂圍牆上也是白白的一片，頂端被太陽曬化的地方，露出了陳舊的青磚，上面還有去歲枯萎的青苔的痕迹。
……
張問轉頭一看，是綉姑，他想起了北安門外的那個老婦人，便伸手抓住綉姑的柔荑，拉她坐到自己的身邊，指著天邊的夕陽，柔聲說道：「漂亮吧？」
他在心裏想這些問題，自然不會說出來，只是好言對綉姑說道：「琴心剛剛進門不久，我就冷落她，可是讓人寒心，沒事，我們一家子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相處。」
一行四人沿著大街走了一段路，然後轉進一條衚衕。北京城
這時老婦又說道：「你們看見我家良人，叫他早點回來啊。」
但太監只是心裏想想，因為現在張問的權勢極大，別說在大臣中間登峰造極，就是宮裡的太監也不敢不買賬，他說句話比皇帝說話還管用（皇帝還不會說話）。就連太監的老大王體乾對張問都恭恭敬敬，其他太監更是唯唯諾諾。
張問這麼一想，猛然意識道：我的妻妾們早已分了陣營，並且和朝廷權力聯繫緊密啊！
興許是偏西的太陽晃得人頭暈，張問此時的精神有些恍惚，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干如此無聊的事。
老婦人裂開無牙的扁嘴，幸福地笑了起來，夕陽照在她花白的頭髮和滿是皺紋的臉上，讓她充滿了滄桑。
「主要是
儀仗轎子前往北安門的時候，張問又叫人去御膳房找來一個負責採辦的太監，因為北安門外太大，張問不清楚那些太監平時走的是哪條路。
張問坐在湖邊的一個亭子里看日落，平息一下一年來浮躁忙碌的心境。興許文人自古以來就一直在出世和入世之間矛盾吧，張問也不例外。
到了北安門外，張問便下令停轎，他從轎子里走出來，對那個太監說道：「你們平日採辦宮中用度，走的是哪條道？你前面帶路。」
他家這處園子真不錯，地處喧囂的內城，卻猶如世外桃源，清風徐來，湖上的冰面殘雪晶瑩剔透。
就在這時，那老婦看見了張問，便抬起頭問道：「你看見咱們家的良人了么？」
太監也是人，並非所有都心理極度陰暗，照樣會有人的同情心。
因為是民宅，張問不便隨便進去，他也不知怎麼說這事兒，他突然發覺自己今天乾的這事兒實在是無趣之極。
「相公……」一個清脆的聲音輕
他暗自在心裏梳理了一下她們之間的關係：綉姑和沈碧瑤關係應該很好，還有韓阿妹本來就和沈碧瑤同是明教的人，沈碧瑤的勢力不小，不僅富可敵國，而且和朝中新浙黨關係非常；可以與沈碧瑤抗衡的，自然就是張問的正室夫人張盈，張盈的實力也不可低估，她是太后的姐姐，手裡有玄衣衛，而余琴心曾經在宮中教太后彈琴，應該也屬於張盈那一邊的……
他早早地回了家，覺得身心十分疲憊，總算可以放鬆一段時間了。馬上就要過年，一直到正月十五，大夥都可以不去衙門，呆在家裡享受一下天倫之樂。
旁邊的太監見狀，指著腦袋小聲說道：「這個老婦人腦子不清醒了……咱們出宮採辦的時候，總是看見坐在院子里。孫公公問過她男人的姓名，但是朝鮮之戰都過去三十余年，恐怕很難查到這些細枝末節的事兒，恐怕她男人早就埋骨異邦了。咱們見她可憐，時不時也給她一些銀子呢。」
綉姑笑道：「是沈姐姐教妾身的，妾
「逐倭援朝之戰咱們大明已經勝了，你的良人很快就能回來，咱們一定叫他別在路上逗留，早些回京。」張問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從袖子里摸出一錠金子，遞給旁邊的侍衛，做了個手勢，讓他給老婦人送去，又說道，「你們家的良人報國立功得了朝廷的獎賞，這是他叫咱們帶給你的。」
太監不明白張問要幹什麼，心道：難道張問要調查內廷是否有貪墨？媽的，在咱家的印象里，內廷就沒有不貪墨的時候，皇帝都沒查過，這些外廷大臣急什麼？
綉姑委屈地說道：「相公，你這些天老是呆在余琴心那邊，哪裡冷落她了，她還不知足，三番五次厚顏纏著相公，相公難道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嗎？」
這個御膳房的太監只得在前面帶路，照著平時走的路走一遍。張問只帶了兩個侍衛，跟著一路走下去。
老婦喃喃地說道：「他說打了勝仗就回來，叫奴家等他…
丫鬟口中的余夫人便是余琴心。
「回去吧。」張問轉身便走。
丫鬟邁著細碎的步子走進亭子，作了萬福道：「稟東家，余夫人差奴婢過來告訴東家，她剛學了一曲新曲，問東家要不要過去聽聽。」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丫鬟向亭子這邊走過來，她站在亭子外面等著，張問便向她招招手道：「有啥事，過來說吧。」
張問搖搖頭。
這時綉姑不高興了，憤憤地說道：「相公要聽琴，沈姐姐彈得也不比余琴心差！」
走著走著，張問發現了一處院門敞開的小院，他停下腳步，向裏面一看，看見一個花白頭髮的老婦正坐在院門口端著一個裝著豆子的竹箕，大概在挑裏面的沙土。
綉姑輕輕一笑，說道：「夕陽芳草本無恨，才子佳人空自悲。」
張問吃驚地看著綉姑，愕然道：「綉姑，你會吟詩了，還挺應景的……」
張問心裏突然酸酸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這些小事需要在意嗎？他腦子裡又出現了朱徽婧那張清純的娃娃臉，她幽幽地看過來，說道：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