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折 率土之濱
段四三 竹竿
他沒有絲毫遲疑，立刻又跳將起來，憑藉身體的下落之勢，右手的柴刀直接向刀盾手的盾牌砍下去，「哐」地一聲，刀盾手拿捏不住盾牌，掉到了地上。王德偌是一氣呵成，他手臂上一股股的肌肉暴漲，順手將左手繳到的長槍立刻向刀盾手刺出！
不料就在這時，將領身邊有個軍士低聲道：「將軍，那邊那個胖子，嘴上無毛，有點像是……公公。」
將領已經發現對自己投暗槍的漢子，（那漢子便是黝黑皮糙的王德偌，太監王承恩的乾兒子。）他還沒來得及取弓箭反擊，王德偌已經把手裡剩下的另一支竹竿投擲了過來。
明軍將領不動聲色地把錢收了，正欲離開，他回顧左右時，發現了那兩輛馬車。這個將領還真是比較細心，完全和他的長相不相稱，他沒有放過任何疑點，指著兩架馬車道：「裏面是什麼人？」
「去看看。」將領按住佩刀，再次謹慎了起來。
陳益友一開始百般隱藏運送的獨山玉，硬說自己這些人是做棉布生意的，這就轉移了明軍將領的注意力，讓他誤以為一些疑點都是因為這群生意人出於保護貴重物品的目的。
王德偌也不說話，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陳益友忙道：「將軍，老爺吹不得風，況且那病很容易傳染人！」
而且這群商人確實有些可疑，將領謹慎起見，便叫人到溪邊的竹叢里砍了一根竹竿過來，然後把那架矇著黑
陳益友身邊的二十來青壯漢子突然變得猶如一群猛虎一般，他們有的拿著竹竿，有的拾起鵝卵石，有的操起棍棒柴刀，大吼著向明軍軍士皂隸沖了過去。
就在這時，陳益友突然喊道：「兄弟們，還等什麼？」
後面的兩個帶甲軍士越過明軍將領，向王德偌衝去，左邊一個是刀盾手，右邊那個是長槍手，二人迎上王德偌，遠近夾攻。
陳益友道：「前面那架馬車是空的，草民等年歲已高，騎久了馬，腿受不了，所以要乘坐馬車；後面那架裏面是個病人，您瞧四面都用黑布封了的，因為病人不能見光。」
溪邊很安靜，就連溪水的「汩汩」之聲也聽得清楚，剛才明軍將領和軍士的對話，陳益友和王承恩也聽見了的。
王承恩以前是宮裡的太監，後來又跟著信王擔驚受怕，什麼場面沒見過？這時候他也沉得住氣，不緊不慢地走到明軍將領的面前，抱拳道：「草民拜見將軍。」
陳益友道：「只因他是我們老爺，這次去山東，也是要尋醫問葯，聽說蓬萊島上有仙人。」
麻風病？眾兵丁頓時倒退了好幾步。
明軍將領大急，高聲喊道：「備戰！」
幾個兵丁走到第一架馬車旁邊，用兵器挑開車簾，見裏面果然沒有人；他們又走向第二架馬車。就在這時，陳益友道：「裏面是個麻風病人，各位軍爺站
而且陳益友有意在各種方面誤導明軍將領，讓別人相信他們是做生意的，值得懷疑的地方只是做什麼生意的問題。他這麼一番攪和，真的起到了作用，明軍將領道：「你們放心，我等又不是盜匪，搶你們的東西干甚？不過剛才你給我的東西……」
「都散開一點，叫他給我下來，沒聽見我說的話？」將領喝道。
將領微微地點了點頭，這種情況是完全合理的。很多窮人家的孩子，都要餓死了，如果能做太監，也是一條不錯的出路，可是宮裡的名額有限，所以也有些閹人並不是太監……太監那可是最高級的閹人。
將領聽罷便用馬鞭指著那個富態的中年人王承恩道：「你，過來。」
但王承恩和陳益友都沒有說話，眾人也就緊張地站著，靜觀事態。
「哦？」將領又回過頭，看向軍士指著的那人。
既然對方要錢了，陳益友大喜，忙把袖子里的錢袋遞給那將領，而且又加了一張銀票，千恩萬謝讓對方手下留情。
這時候明軍將領揚著馬鞭說道：「把人給我弄出來，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你們去！」
那明軍將領也是臉色驟變，要知道那玩意不僅等同絕症，而且傳染人的！他本來想就此走掉，但是上邊下了死命令：要是放走了可疑的人，要嚴懲不貸；萬一捉到了上邊要找的那個人，立功者馬上就可以錦衣玉食富貴
明軍將領和那些兵丁皂隸都怕被染上麻風病，又後退了幾步，遠遠地看著。
「啪！」勁道十足的竹竿呼嘯而至，削尖的一頭在前方，其殺傷力在速度的衝擊力下，並不見得比投槍或者弓箭弱。將領那一撲，救了他的命，竹竿插到地上，巨大的衝力將鵝卵石擊得飛濺，就像一塊石頭丟進水裡水花飛濺一般。
「是，將軍。」陳益友依然恭敬地說道。他趁機從明軍將領身邊退了回來，又指著那叢竹林道：「再砍幾根竹子過來，遠遠的把車簾挑下來。」
「你是個公公？」將領手按刀柄，彷彿隨時可能拔出刀一刀捅過來一般，在他高大粗壯的身形襯托下，這種壓力更加強烈。
「唰！」明軍將領拔出了腰刀，怒喊道：「格殺勿論！」他身後的兵丁皂隸也各操武器靠上前來，有的開始從箭袋裡取弓箭了。
就在這時，後面的明軍將領張弓搭箭，對準了王德偌，尖尖的箭簇在陽光下泛著寒光，猶如死神的冷笑。
將領已有準備，盯住竹竿來勢，突然揮刀側擊，「啪」地一聲將那竹竿打偏。竹竿偏離方向之後，依然疾飛而去。
他又指著那架矇著黑布的馬車道：「叫車裡面的人下來！」
按照布置，有七八個最為精壯的漢子丟下路下面的這幫人，直撲土路；而其他人則正面沖向明軍。
就在這時，突然「呼」地一聲風響，只見一根竹竿向明軍將領疾飛而來
聽王承恩說話的漢子叫王德偌，是王承恩的乾兒子，身手可以說算頂尖人物，是王承恩的心腹幹將之一。王德偌長得高大，全身肌肉結實，皮膚黝黑，一天說不了兩句話，但是辦起事兒來十分乾淨利落。
雖說王承恩的解釋合情合理，但這又是一個疑點，讓明軍將領再次心生疑惑。
富富態態，白面無須……仔細一看，還真像個太監。要知道明朝的男人，除非身體有疾，都是要留鬍鬚的，哪裡有人到中年的男人嘴上無毛？
一股濃烈的藥味頓時散發了出來，有些人不禁用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
站在明軍將領身後的一個皂隸倒霉了，只聽得「啊」地一聲慘叫，竹竿從他的前胸當胸穿過，鮮血頓時染紅了竹竿。那皂隸大睜著雙眼，雙手顫抖地抓著插在胸前的竹竿，軟軟地倒了下去。
王承恩一點打架的身手都不會，但是他卻心不跳色不變，冷靜地說道：「是，草民是個閹人，不敢稱公公。草民小時候因為家貧，遂自閹後來到京師，希望能進宮混口飯吃，可惜有草民這樣想法的人不少，不幸的是宮裡的人沒選中草民。草民無奈之下做了乞丐，多蒙許家老爺見憐，收下草民做了個家奴。草民因跟著老爺日久，忠心可靠，所以現在是許家的管家。」
王德偌手裡只有一把柴刀，長槍急速刺來，他側身一躲，一
說是遲那是快，王德偌拔出腰間的柴刀，突突突地沖了過來。
王承恩和陳益友對視一眼，表情十分緊張。而周圍那些侍衛也在眼觀八路，準備撿鵝卵石或者拿棍棒干架了。
旁邊的軍士又道：「這天氣晴著，挺暖和，而且他們風塵僕僕，清洗身體不方面。如果是太監，多半身上有味兒。」
陳益友道：「老爺無法行走。」他一邊說一邊看見明軍將領已經拿到了一副畫像，陳益友推測，這群人定然是搜查信王的人！
「得了，遮住。這種病人你們還敢帶在身邊？」將領皺著眉頭說道。
「兄弟們，收了！」將領不再耽擱時間，揮了揮手讓眾人上去。
明軍將領既然起了心要查那個「病人」，什麼借口都沒有用。陳益友如此廢話，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太監王承恩和他相處也有幾年了，二人倒是很有默契，王承恩趁那將領說話的時候，悄悄對旁邊的一個漢子說道：「那些皂隸和兵丁沒什麼能耐，只有那個將領對付起來可能有點困難，一會他就交給你了。」
「慢著！」將領手一揮，叫住身邊的人，「來人，把那張畫像拿過來。」
王德偌跟著那幾個砍竹子的人走到溪邊，拿著柴刀砍了兩根竹子，而且把一頭削得很尖。然後他把柴刀撇在腰間，把兩根竹子抗在左肩上，跟著砍竹的人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