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折 率土之濱
段七二 權守
不料那幾個兵部官員犯傻，居然下令後勤師就地擺開備戰……後勤師主要是運輸物資，整師負責護衛的戰鬥官兵只有兩千多人，其他大部分是民夫騾馬車仗，戰鬥力自然無法和戰車步騎師相比。
散了之後，代善留下了岳托等心腹，其中包括漢人范忠孝，對於范忠孝這個奴才的忠心，代善還是比較放心，很多非常重要的事兒都讓他參与。
對岸的戰車在河邊排成一線，不斷炮擊掩護，步騎涉水而來。清兵衝破了後面的一個輜重營，卻沒撈到一點糧食。代善下令離開戰場之後，他們奔走十幾里地之後，不見明軍追來，這才下令停下來修整。
清兵從驢車騾馬上尋找糧食，卻發現全部裝載的是彈藥、衣甲等玩意，八旗軍不善使用火器，也沒幾條火槍，拿彈藥屁用……
眾親王大臣商議了半天，最後代善還是拍板決定採用進攻的策略。畢竟十幾年來滿人騎兵對付明軍幾乎沒戰敗過，突然丟失了本來已經到手的遼西走廊諸多城堡，認輸退兵實在難以讓人接受……
沒有幾粒糧食？代善得到稟報之後心裏咯噔一聲，猶如一下子掉進了冰窟，他的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中計了？
清兵前鋒以分散縱隊直衝明軍南岸後勤師，護衛軍拿起火器抵抗，但騎兵來勢太快，清兵付出傷亡之後沖近後勤師陣營，雙方短兵相接。
岳托頓時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還剩三天口糧，還留在這裏干甚？他不知
「我們的糧草只剩半個月，沒吃的仗沒法打下去啊。」
清軍前鋒將領見那股明軍人數不多，便下令冒著鉛彈涉水過河。清兵在水中行進緩慢，成了活靶子，中彈落水者不計其數，他們嘗試了兩次都未能過河，眼看附近更多的明軍陸續趕來，他們只得放棄渡河，從河岸離開。
旁邊的岳托急道：「皇阿瑪，可能是南人的奸計，咱們不能猶豫了，趕快北撤！」
代善鎮定地說道：「不是半個月，只剩三天口糧……為了穩定軍心，先前軍需官才說半個月。」
「傳令全軍，立刻撤出戰場！」代善急忙大喊。
岳托忙道：「皇阿瑪，現在我軍戰無糧草，小凌河下游被秦良玉控制，我等應立刻從錦州西面渡河，突出重圍。」
正行進時，忽報邊牆一帶的明軍騎兵離開了車營大隊，正在迅速北上；錦州內也有一部騎兵出城向西運動。
「再這麼下去，南邊是大興堡—杏山一線，東邊以松山為中心橫著一條溝，西邊是松嶺大山城牆封鎖，小凌河錦州上游很快會有十幾萬明軍，他們往中間這麼一擠，咱們跳海都沒地方跳！」
等代善說完，岳托依舊勸說道：「還請皇阿瑪三思，我軍軍糧告罄，只寄希望于女兒河一戰奪得糧草風險太大。」
代善和眾親王大臣剛剛開完一個軍機會議，主要商議是否馬上渡過小凌河的事宜。因軍需大臣
「只搶糧食！」亂兵之中傳來喊聲。
代善遂決定從錦州上游渡河。
很顯然這樣的異動是為了在錦州上游阻擋清兵。於是代善下令加快行軍，同時調令前鋒騎兵一部趕到小凌河相機而動。
河流南岸，輜重彈藥被點燃焚燒，不時傳來「轟」地一聲火藥爆炸，四面黑煙瀰漫，亂兵驚馬到處亂跑，戰場上一片狼藉。
代善興奮地說道：「明人準備在錦州一線增兵到十七八萬，這麼多人吃糧肯定會隨軍運送大批糧食；而就在這兩天，錦州援軍正要涉渡女兒河，只待他們前軍渡河，最後的輜重未渡之時，我軍突然發動襲擊，定可拿下一部輜重營。女兒河雖淺，足可延滯前軍增援，此戰定可達到目的！」
代善拿著一份摺子在桌案上拍了拍：「明軍『重前權輕后守』的蠢事不僅在大局布置上，在那股錦州援軍調動上也是如此。斥候營剛剛報上來錦州援軍行軍的各營序列，車營在前，步騎在中，後勤輜重在後。咱們解決軍糧問題就從這裏入手，截取明軍輜重，搶奪糧草，以戰養戰！」
眾人略微一想，精神頭很快好起來，只等拿出怎麼解決軍糧的主意。
不多時，清軍大股騎兵沿著女兒河南岸直撲輜重師，北岸明軍一時無法保持陣
就在這時，斥候突然來報清軍騎兵正在接近，這下明軍有些慌神了。諸師將領立刻建議負責節制調兵事宜的兵部官員：一面讓前方各師各營備戰，一面下令最後一個後勤師官兵燒毀輜重，人馬快速渡河。
女兒河兩岸，「轟隆隆……」的炮聲震天響起來，硝煙瀰漫天空，喊殺聲響徹雲霄，一場大戰立刻爆發。
代善道：「有多大風險？奪得糧草之後我們便直接揮師南下攻城略地，就算未能達到預期目標，立刻退兵渡小凌河也來得及，明軍車營行動緩慢，沒個十天半個月能指望他們到錦州一線？」
前鋒騎兵迅速趕到小凌河錦州上游時，發現北岸有大量的明軍槍騎兵和一些騎馬的鳥槍手。待清兵靠近河岸時，對岸的鳥槍手便從馬上下來，用火器射擊。
糧食沒搶到，很快就面臨殺馬充饑的境地了，眾人紛紛進諫代善退兵。
忽報錦州援兵中的步騎離開了車營大隊，直上小凌河，滿清眾臣頓覺不妙，大都意識到明軍故意將輜重營暴露在騎兵打擊下完全是個誘餌，目的是為了拖延他們。
在場的幾個人都默然無語，表情沉重，關鍵是沒糧，想用什麼招數都用不出來。
事到如今，明軍四面布兵，天羅地網之勢漸漸形成，形勢越來越危急，一向沉穩的大阿哥岳托都有點沉不住氣了，他心裏很替代善著急，可又不敢言辭激烈，只得勸說道：「皇
「好了。」代善平息住二人的爭執，說道，「明軍目前的布置犯了一個錯誤『有前權，而無後守』，看似合圍險地，實則是戰機：目前戰場上的明軍數目大概三十萬，增援錦州的援兵加上錦州朱燮元部一共十七八萬人；松山秦良玉部總共有兵力八萬左右；那杏山—大興堡一線乃至寧遠，總共還剩多少人？至多不過幾萬兵力！且分散在各城各堡。
這時只聽得大肚子黑臉的兵部呈政固爾布錫說道：「明朝軍隊只會扎在一個地方等咱們沖，一動起來就找不著北……不然現在這裏也就方圓幾十里丁點地方，他們幾十萬人馬怎麼不敢直接進攻咱們？因為他們一動起來就亂，跑不贏還得跑散架。」
到了現在這樣的境地，代善只得下令北退。
清軍大營經常換地方，這時正駐紮在女兒河一處水淺的岸邊。女兒河在小凌河南邊，于錦州東邊匯流，一齊匯入大海。它是一條小河，很多地方都可以徒步涉水而過，沒有太大的戰略作用。
河防以錦州為中心分為兩段，秦良玉部七八萬人調往小凌河下游地區之後，極大地增加了清軍從此段渡河的難度；相比之下，錦州上游防禦比較空虛，因朱燮元部要重點防守錦州，兵力不足……待從南邊過來的十余萬大軍到達小凌河之後，方
代善道：「慌什麼，松山那邊挖兩條溝能擋住咱們？填一段溝能花多少時間？」
瘋狂的鐵騎左衝右突，殺得明軍步兵四處潰散，後勤師不久便被擊潰。清軍又調兵阻擊北岸明軍，其他人衝到後勤師搶劫物資。
就在這時，探馬來報：東面秦良玉部主力離開了松山，正向小凌河下游調動。
明軍步兵使用的燧發鳥槍，射程一百多步，直接便可以從對岸殺傷清兵；而弓箭的射程無法企及。清兵奈何不得，他們沿河尋到一處水淺的地方，試圖涉水過河。對岸明軍在河岸一直監視清兵的東西，不多時明軍的一支馬隊也出現在面前，那些人從馬上下來，排成火器隊形向南岸的清兵射擊。
諸將聽罷這個命令破口大罵，也不知那幾個文官哪根筋有毛病，嚷嚷著抗命者以軍方論處。
小凌河上中游東西流向，從蒙古哈刺鎮進入遼西走廊之後，經錦州轉向，向南直入大海，現在是橫在清軍主力北退路線上的一道屏障。
岳托瞪眼道：「糧草怎麼辦？」
而他們還有一二十萬人馬尚在山海關甚至山東，遠水救不了近火！這樣分散兵力、虎頭蛇尾的布置，咱們發哪門子善心就這麼放了他們？只要解決一段時間軍糧問題，咱們就迅速南下，直搗寧遠城，把張問從窩裡逮出來！」
八月二十四日，錦州援軍序列開始緩緩涉度女兒河，由於人馬車輛太多，足足用了兩天時間才大半度過這條小河，還剩最後一個後勤師準備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