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囚凰》正文

第246章 誰是誰是誰

正文

第246章 誰是誰是誰

可是觀滄海例外。
容止從容不迫,微微笑道:「我如今也不曾軟弱可欺,滄海師兄,你多慮了。」
其中一人背靠門邊,乃是方才歸來的觀滄海,他的身體藏在陰影之中,另外一人,卻斜躺在靠窗沿邊的軟榻上,他背對著觀滄海,整個人沐浴在柔和的春光之中,身姿懶懶散散。
手指探入那白線之中,指尖輕挑,挑起來的卻是一曾肉色的薄膜,就著水盆邊沾水慢慢掀開來,如此從臉上撕下來好幾層,才終於露出真實的臉容。
他的臉容完全展露在春日明媚的陽光里,面上矇著一條兩寸多寬的錦帶,樣貌幾乎與門邊的觀滄海一模一樣!
那人道:「什麼人?」
一個人,是很難完全偽裝成另外一個人的,這一點不光精通此道的容止知道,了解過一點改裝知識的楚玉也知道。
秀麗溫雅的眉目,並不如何張揚尖銳,可是那清幽高遠,從容自若的氣韻,卻彷彿擁有刻入心臟骨髓的奇異魅力。
鄰里之間互不往來地度過了幾個月,直到馮太后前來洛陽,被楚玉偶然瞥見真容,接著楚玉注意到這位鄰居,才有了接下來的交往。
頓了頓,他語調放平,變得有些低沉:「你素來殺伐決斷,狠毒無情,沒有什麼不能割捨,沒有什麼不能放棄……容止師弟,你這性情著實可憎,但你若變了性子,我瞧著反而更為古怪。」
因為正在治療雙目,他面上覆著幅度頗寬的錦帶,覆蓋住了眉眼,以及大半鼻樑,這就首先掩蓋了人臉上最為重要,也最難改變的外貌特徵,兼之觀滄海先前與楚玉並不算熟識,縱然有些微差別,楚玉也不會留心。
可是在去留這方面,他出爾反爾,又是為了哪般?
「因為……」那躺在軟榻上的人,緩慢坐起來轉身,朝向觀滄海,道:「因為,那王意之,昔日在江陵之時,是與我認識的。」
因著這兩重緣由,容止扮作觀滄海的模樣,一年多來,楚園之中竟然無人覺察。
靜默片刻,那人才又開口:「那,你麻煩了。」
此時屋內有兩人。
偽裝改換,不外乎是從著裝,身材,相貌上著手,身材可以在衣服內做文章,但每個人的相貌,卻是不盡相同的,改變相貌很容易,但完全模擬某人的相貌,卻有很高的難度,昔日容止扮作劉子業,也是在光線不好的屋內靜坐,那已經是做到了極致,但倘若在陽光下活動,長期相處不露破綻,卻是不可能的。
縱然與楚玉等人為鄰,也不妨害觀滄海什麼,他只是想住在此處,誰在左右,這一點並不重要。
兩個……觀滄海。
也許在別的事情上,容止依舊擁有他一貫的冷酷鎮定與縝密,他的判斷依舊精準無誤,縱然身在千里之外的洛陽,亦能影響著平城的局勢,他站在馮太後身后,引導著她奪取北魏的權勢,一步一步,有條不紊地排布他的棋盤。
觀滄海道:「怎麼說?」
而原本容止預定的離去時機,則一而再,再而三地后延。
躺在榻上的觀滄海還是那麼懶懶散散,他搖了搖頭,又重新倒回榻上,道:「橫豎要面對難題的人是你,與我無關,你自己斟酌便好。」
觀滄海道:「王意之。」
門邊的觀滄海單手解下蒙在眼前的錦帶,隨手棄置一旁的屏風上,他緩緩走到牆角,站定在盆架前,就著銅盆中的清水,用沾濕布巾后輕輕擦拭臉頰邊緣,浸了一會水,他的頰側逐漸浮現一條不大起眼的白線。
而容止與他住在一起,一面給他治療雙眼,一面派墨香前往平城幫助馮太后。
「滄海師兄。」容止喚觀滄海的聲音十分文氣,話語之中卻儘是掌控一切不容辯駁的意味,「這是我的事。」
觀滄海不信地冷笑一聲,這一年多來,他看在眼裡,容止冒著他的名義,去與楚玉結交,原本說好只在他這裏留四五個月調養身體,待四五個月過去后,又說要再留兩個月,兩個月又兩個月,一直至今還維持著原狀。
門邊的觀滄海微笑之中含著高不可攀的料峭雪意,道:「原來如此,但他當還未能確認我的身份,故而沒有當場點出。」照他推測,他離開之後,王意之也不會告訴楚玉,因為他無法確定。
再者,錦帶之中所浸的葯汁,葯香始終伴隨觀滄海身側,這在掩蓋了特徵的同時,又給他自己增加了一條特徵,在旁人眼中,一想到觀滄海,腦子裡的第一印象便是一個眼蒙錦帶,身染葯香的青年,只要看到錦帶,聞著葯香,那麼觀者便會下意識地認為這是觀滄海,不會更多留神細微處的異樣。
說起來,這也不是刻意為止,而是這幾間宅子,原本便是觀滄海和他父親住過的舊居,只不過輾轉了幾多年,又回到了原處罷了。
最初容止留在楚園旁,是因為身上異樣,雖然昔日武力漸漸回到了他身上,但卻出了一點兒小問題,那便是他偶爾動作的時候,身體內會湧出橫衝直撞的力道,生生剝奪他對身體掌控的權力,譬如他想要抬手之際,手腕之中便會衝出一股向下的力量,反令他的手垂下。
因而他一面下令搜尋天如鏡蹤跡,自己則與觀滄海一道成為了楚玉等人的鄰居。
他並不疑心是楚玉做的手腳,也不覺得天如鏡犯得著與他耍這等花樣,只直覺這其間應有些曲折,是他所不了解的。
他緩緩地張開一直閉合的雙眼。
「哈。」觀滄海笑出聲來,「確是你的事,但是師弟,你在我這裏,已經有一年多的時光,平城有了大變故,天如鏡突然現身,想必是衝著你來,墨香已然支撐不住,你若不早些做出決斷,只怕真的會危害己身。」
觀滄海嘴角浮現一絲奇異的微笑,道:「她遇上了一個人。」
這情形雖然不常有,也便是三五天才來一次,但對於容止而言,卻已經是不能放心的意外。
聽到他卸除偽裝的聲音,軟榻上的觀滄海笑道:「你總是這樣冒我名義也不是法子,總有一天你得用自家臉容去對著他,總不能扮我扮一輩子吧……容止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