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囚凰》正文

第247章 離開不離開

正文

第247章 離開不離開

楚玉忍不住皺起眉:「跟你一起走,做什麼?」
細細地洗乾淨雙手,他緩步走到窗邊,清透的日光照在他秀美的臉容上,呈現一種空靈高遠的氣韻。
什麼時候起,變得無法忽視了呢?
他留下來的理由,觀滄海不會明白。
縱然時常與楚玉在一起,但是他並沒有放棄原本的目標,通過馮亭,他逐漸滲入北魏的朝政,馮亭和小皇帝拓拔弘只是一個幌子,也是他目前使用的工具。
可是這一回,他發覺自己竟然找不到癥結。
天如鏡並不可怕,但是他所擁有的手環卻令人頭疼,縱然是容止,也不得不有所顧忌,假如他此刻無所掛礙,此時應該立即前往平城,處理因天如鏡引起的困局。
只要王意之不招他喝酒,他在這片所謂佛門凈土上做什麼,他都權只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佛不在佛寺里,佛在人心中。
清雅的禪室之中,寂然坐在角落,望一眼正對坐飲酒的兩人,無奈一笑卻也由得他們去,自顧自地研讀經文。
王意之也不為難,只道:「這樣自然最好,你若是一口應下,我還得怕你途中後悔。」他端起酒杯,眼帶飛揚笑意:「三日之後,我在洛陽城南的洛水之上靜候你佳音,倘若你答應了,便來我船上,我們一道出發。」
原本只想著再一天便好,因為次日與她約好了要一道去釣魚,倘若就那麼走了,正牌的觀滄海可不一定會去,可是釣魚之後,又乾脆在河邊野餐過夜,回到家時,連第三天的黃昏都過去了。
這是給他的戰書:從南到北,雖然跨越了國境線,但北魏是他們新的戰場。
雖然飲了好幾杯酒,但甜甜淡淡的果酒與飲料並無多少差別,她的腦子依舊十分清醒,仔細回想一遍,確定王意之方才確實說了那句話:「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容止在心裏說。
最初假冒觀滄海去接近楚玉,只是源於心底的一些震動,他驚訝於她決絕的放棄,甚至忍不住想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言,能徹底放下。
王意之爽朗笑道:「你如今在洛陽也沒什麼牽挂,正巧我缺個旅伴,你我性情也算相投,不如隨我一道,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悠遊天地之遼闊,豈不快哉?」
然後又能怎麼樣?
去平城解決天如鏡,掌握北魏,整頓幾年軍備后,令自己在南朝的細作挑起戰亂,再一舉揮軍南下,這些計劃中的事完成之後,他贏下江山這場棋局……
過去的天如月,如今的天如鏡。
那空曠無法消滅,縱然是萬里錦繡河山,也不能充滿,一定要填入什麼,才能饜足。
「什麼?」
原以為已經走遠,卻不料又再度遭逢,他滿身儘是不羈的氣息,笑意晏晏,朝她伸出手來。
楚玉眼也不眨地改口:「我是說家人,我想帶上阿蠻,不知道是否方便?」
與那個女子的相視,十分的荒唐和意外,從晨夢中被叫聲驚醒后,見到的女子,眼中寫著羞憤和驚惶,從那一刻起,一切都悄悄地開始不一樣了。
再往後的相處,又是因為什麼呢?
楚玉聽得一驚,幾乎跌落了手上的酒杯。
兩人此時正在白馬寺里,寂然在寺中有獨屬於他一人的院落,只要他吩咐不讓打擾,便不會有人進來。
真荒謬。
容止深不可測的眼眸之中流動著沉思的神色,冷靜無比地剖析自己的心境,這樣的事在一年來他已經做過許多次,容止不是別人,他是那個內心強大凌越於一切之上的容止,他不會讓任何外物遮蔽他的雙目,模糊他的心志。
……
但是天如鏡的出現打亂了他的布局,他站在拓拔弘那一邊,明確地將拓拔弘與馮亭這一對名義上的母子對立起來,並阻止了馮亭進一步把握權勢的舉動,接著,他又通過拓拔弘前來延請桓遠。
楚玉放下酒杯,她認真地思索起王意之所說的話,有些意外地覺得,這個建議竟然那麼讓她覺得舒心,假如真能如王意之所眼,無憂無慮地邀游天下,未必不是一件快活的事,同時也能讓她擺脫現在鬱結的心情。
將阿蠻這個名字與方才在河邊看見的崑崙奴少年對照一下,王意之答得也是爽快:「沒有什麼不便的……不過,你只帶他一人?另外那位……觀滄海呢?」
為他目中笑意所感,楚玉也禁不住笑了起來,她舉起酒杯,與他的輕輕一碰:「一言為定。」
因為就連他自己,也尚未能完全徹底捉摸清楚。
他剖開自己的心,攤在眼前嚴密查看,一旦發現任何問題,他都會揮動決然之劍,斬斷癥結。
言語打發了觀滄海的質疑,又問了一遍墨香來此的說話,容止擦拭乾凈面上殘留的藥物,復又清理手上覆蓋的偽飾。
然後呢……
王意之揚揚眉毛,微感不解:「家屬?」
楚玉聳了聳肩道:「觀滄海他本事很大,有自己的去處,不須我煩憂。」遲疑片刻,她又道,「你說這事情太過突然,能不能容我些時候考慮?」
越是深思便越是心動,楚玉忍不住問道:「一起去的話,能不能帶家屬?」
容止萬分清楚地知道天如鏡的目的,天如鏡這麼做,有兩個用途,其一控制住楚玉一行人,其二,則是向他做出試探。
他不離開,只是他不想離開罷了。
容止微微顰眉,從前想到此處,他從來不會這樣諸多思慮,只會更仔細地謀划籌備,可是現在,他心中不知為何有一種彷彿缺少了什麼的感覺。
一次又一次地因為各種原因留下,但是容止心裏明白,這不過都是借口,倘若他真心想要離開什麼,無論有多少事務耽擱,他也可以置之不理。
雖然對王意之的提議很是心動,但楚玉並不打算立即滿口答應下來,因為她還有些別的顧慮,要等她回去后才能細細思量。
她笨拙地掩飾著,認真地苦惱著,謹慎地思考著,以及……誠摯地坦然地愛著。
包括楚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