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囚凰》正文

第274章 暫且留下你

正文

第274章 暫且留下你

他可以反抗命運,可是假如這有可能賠上楚玉的生命,他寧願束手就戮。
失去眼睛的干擾,他的知覺反而更為靈敏,在尋常人眼中極快的劍,於他而言不過是如此而已。
指下略一用力,兩劍同時崩斷。越捷飛面色大變,想要繼續出手,眼前卻忽然沒了觀滄海的蹤影,轉頭一看,他卻看見觀滄海不知什麼時候到了天如鏡身前,那隻足可斷金碎石的手,此時放在了天如鏡白皙纖細的頸上。
冰涼的手環如同鐐銬,沉甸甸地墜在腕上,容止有些好奇的抬起手來仔細端詳,一邊同時聽天如鏡解說使用方法。
容止微微一笑,覺得人生轉折真是荒謬,今天清晨,他還是不慌不忙局面在握,可是現在,卻情勢大變,淪為棋盤上一粒小小的棋子。
在外面的人看來,容止的身軀彷彿籠罩上了一層朦朧的武器,變得模模糊糊似幻似真,衣衫無風自動,恍若要乘風而去。
觀滄海冷聲道:「我改主意了,暫且留下你。」容止要他不殺天如鏡,必然有他的用意,絕不是因為心軟善良之故。
天如鏡彷彿沒有覺察到頸上放了只隨時能置他于死地的手,也沒有發覺他的師兄們收到了傷害,他的雙目空洞迷惘,好像一尊即將破碎的水晶雕像。
早些到洛陽,便能早些救下楚玉。
越捷飛後悔不已,早知這人如此可怕,他說什麼也不會讓天如鏡來趟這檔子渾水,他和干林凌厲的劍招,在這人面前,卻彷彿小孩子揮舞樹枝似的微不足道。可現在情形也容不得他後悔,眼見天如鏡命在旦夕,他握緊斷劍又攻過去,想要迫觀滄海回身自救,觀滄海一隻手依舊放在天如鏡頸上,頭也不回地反手一擋,隨意奪下越捷飛手中斷劍,他手腕一轉,斷劍直飛而出,挾凌厲無匹的力量,生生以斷口穿過越捷飛肩頭,擊得他後退好幾步。
容止去了洛陽,屋內剩下四人之間當即延伸出劍拔弩張的氣氛,越捷飛與干林護在天如鏡身前,警戒地望著神情沉默的觀滄海。
只要觀滄海微一用力,那頸項便會如同他們的劍一般折斷。
撕裂身體也無妨……要快些啊。
越捷飛與干林同時拔劍,一左一右攻向觀滄海,觀滄海腳下微微一讓,以毫釐之差避開相錯的兩劍,他不慌不忙地抬起一隻手,就在兩劍因刺空而交錯的瞬間,捏在兩劍劍身的交疊處。
天如鏡腳下有些不穩,他面色蒼白,嘴唇全無血色。目光幾近空洞地望著容止消失的地方,容止雖然走了,可他留下來的最後一句話,卻如同一柄鋒利冷酷的刀,不動聲色地,在他心頭劃下一道道血淋淋的傷痕。
容止溫柔地想。
現在天如鏡已經失去了他的護身手段,而身為習武者,越捷飛與干林都感受到自觀滄海身上散發出來的無聲的殺意,他的神情並不兇惡,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卻給人一種全身如遭冰針穿刺的錯覺。
他也知道,天如鏡此刻心中也在憂心楚玉的安危,倘若他拖延下去,說不準天如鏡自己便會按捺不住,去救楚玉。
可是他賭不起。
他一直在竭盡全力地壓制自己的情感,卻被容止一句話,輕易地勾出藏於最深處的痛苦,以楚玉的生死為籌碼,逼迫並誘使容止一步步走上不歸路,這是他與馮亭共同的定計,最初他也同意了,可是執行的過程中,每一分每一秒,對他而言都是凌遲的痛苦,他努力想著自己的職責,幾乎用盡了全身所有的氣力,才讓外表看起來沒什麼異樣,然而容止的一句話,卻輕易地將迫得他顯露原形。
干林也被觀滄海如此泡製。
后一句卻是對天如鏡說的,因為已經開始傳送,他的聲音彷彿從極為遙遠的地方傳來,聽起來有些許失真:「天如鏡,我認輸,論狠心,我不如你。」天如鏡可以拿心愛的人做工具,可他做不到。
其實不是沒有別的法子,比如讓別的人代他走這麼一遭,但是事關楚玉的生死,他又如何能放下心來,用那些微的可能去冒險?
容止曾經試圖奪取手環,不過那時候他對於這種超出時代的高科技實在缺乏了解。一不當心著了道,而在幾年後的今天,這件曾經險些置他于死地的物件,終於套上了他的手腕。
觀滄海冷笑一聲,手上微一用力,卻意外發覺天如鏡絲毫不掙扎,甚至連痛苦的本能反應都沒有,他眉頭微皺,想起容止臨行前留下的那句話,又將手收了回來,天如鏡白皙的頸上浮現一道紫色的勒痕。
微微一笑,容止在心中默念啟動,眼前好像出現大片的漆黑,空間生生撕裂開來,以無可阻擋之力將他捲入其中。
身影在空氣里消失之前,容止留下兩句話:「師兄,留下天如鏡。」
天下是他一局棋,他原是操棋之人,但為楚玉,他願淪為飄搖的棋子。
觀滄海靜靜地笑了起來,他轉向天如鏡,很和氣地道:「若是有什麼遺言,便趁著現在趕緊說了吧。」這不是恐嚇,這是事實。
在天如鏡的指導下,容止啟動了手環的空間摺疊功能,他身體周圍出現了些微的扭曲,再看周圍的物體,好像被扭曲了一般。而他自身的感覺更為明顯,好像有澎湃浩蕩之力在撕扯他的身體,而身體內部那股時不時與他作對的那股奇異力量,早在兩年前已經沉寂蟄伏,卻在這外力的誘導下,再一次蘇醒,並比從前更加瘋狂地躁動起來。
這所謂外面的人,便是天如鏡,在觀滄海之後進屋的越捷飛,以及天如鏡的另一位師兄干林,觀滄海雖然目不能視,卻能敏銳地覺察到,在容止身邊逸散出來的,極為可怕的毀滅性力量——那甚至是他所不能抗衡的。
他不願意楚玉遭受風險,他不能以楚玉的安危做籌碼,光是這一點,他便徹底輸了。
他且等著。
話音還沒有落下,容止便徹底從屋內消失。
那撥弄著他的手,不是任何人,而是楚玉所說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