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幻境》第二集 危機四伏

第二章 天下七強

第二集 危機四伏

第二章 天下七強

策馬跟在左邊報上情況的方浩,成為蕭逸的貼身侍衛已經三年多了。他年輕熱血,敢於任事,但辦事卻沒有年輕人的毛躁,十分認真嚴謹。
容若目送他們離去,才回過頭來,捉住性德急問:「納蘭玉是誰,為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宋的國土不是最廣闊,但立國的歷史卻僅次於周,而且國內山明水秀,農田肥沃,少有天災大患,又兼道路暢通,鼓勵經商,所以是最富有的國家。但是民眾過於富有,國土太過秀美,百姓臣子便喜享樂,惡辛勞,守苟安,厭征戰,君臣名士,大都沉迷酒色,不思振作。但卻有數名良將,熟知兵法,倒把國家守護得寸土不失。」
蕭逸手裡拈著棋子正要放落,聽了這句話,猛然一震,以他的鎮定,竟當場失控,任棋子滑落棋盤,失聲道:「先生說什麼?」
蕭逸一躬身道:「陛下,臣與納蘭公子有國事相商,先行告退。」
雅座之中,除那面帶笑容,氣宇不凡的書生,並無旁人。見蕭逸進門,書生長笑相迎:「慕雲一時棋興發作,冒昧呼喚王爺,還請見諒。」
「王爺,剛才我們已派人從宮門開始,一直到得月酒樓,問過了三十七家店鋪、六十五家攤販,還有二百七十六個行人。得知,從第十七家店鋪,也就是黃華大道左側的轉角處開始,那個叫做蕭性德的高手就一直跟在皇上身旁。我們再三詢問,被問到的人也再三確認。蕭性德容貌氣質十分出眾,給人印象極其深刻,所以,應該不會有人記錯。」
昏淫無道的皇帝,完全沒有發覺自己氣暈了一個耿耿忠心的臣子,反而高高興興轉過身,想要和這個與大詞人納蘭性德同姓的漂亮美少年套套交情。
蘇姓男子含笑道:「我剛才包下了這間雅室,蕭兄可願上來,手談一局,以解寂寞。」
蕭逸從在街頭找到容若,到送他入宮,這段時間,根本沒有空閑對手下說一句話或做任何指示。但僅只他身旁的兩個侍從領隊,就已經精明幹練到這種地步,在蕭逸出宮之前,已經把該查的事查得清清楚楚,只等他一出宮,立即稟報。
兩人笑語寒暄之時,下子如飛,黑白之間,險惡重重,層層布局,廝殺得無比慘烈,可兩人的對話,卻都帶著笑意,輕輕淡淡,把關係無數人生死禍福的事,閑閑討論。
蕭逸失笑:「不用這般奉承我。我自問理政以來,京師治安尚佳,不至於會出光天化日之下,在天子腳下犯法的大事。既如此,那些人找上董嫣然,必是為了私仇了。董嫣然一個女子,能有什麼仇人。她父親董御史卻又不同了,最近連著好幾本,參瑞王私蓄死士,結交城狐社鼠,雞鳴狗盜之輩。瑞王雖然深沉,但依誠王的性子,卻是怎麼都坐不住的。事情非常之簡單,一點也不神秘。」
現在,沒有董仲方在旁邊,他又改口叫回叔叔了。
「西北邊遠之地有慶國,女主當政,雖處邊僻之地,窮山惡水之間,但民風極悍,全民皆兵,諸強國皆不能撼動。」
「如今王爺諸事繁亂,心緒不寧,我乘此機會邀戰,雖有些勝之不武,卻也顧不得了。」
「東方有魏國,八年前,皇帝因病而死。皇后唯有一子,年方兩歲。皇后在為皇帝發喪之時,自斬右腕,放在棺中,聲稱本應與帝同死,但必須留一有用之身,撫孤保國,所以便斬一腕以替。其英烈剛毅,震驚天下。其後八年,她以女子之身,殘疾之體,主掌國事,撐起皇座,竟使得群臣敬服,諸將恭順,國勢日盛,隱隱也為天下數強之一。」
蕭逸哈哈一笑:「不敢欺瞞先生。如今我執掌國政,朝臣中,雖然沒有幾個人敢於明著表現不滿,暗中多少會有非議。那無數對我效忠之人,更不知有幾個懷有二心。有董仲方在,處處與我做對,自然會吸引到很多擁護帝室正統的人。只要有他在,暗中監視他的交往對象,我就能很輕易的分清敵我。」
相處了這麼多天,性德還是第一次有機會,正式對容若介紹幻境中的世界。他說得還算詳細認真,甚至已在考慮,是不是應該畫個圖出來,讓容若基本了解一下,國家的大小和諸國的位置。
蕭逸含笑坐下,看看桌上的棋盤:「當今天下,三大情報組織之一『迷迭天』的主人,看得起區區蕭某,多年來,琴棋論交,不棄粗鄙,實是我蕭逸之幸。先生既有興緻,我總要奉陪一二的。」一邊說,一邊取了棋子,信手放下。
「自王爺主理京城事務以來,到處是一派繁榮景象,雖談不上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但市井豪強,橫行霸道之事,幾乎絕跡。我們因為覺得董小姐被當街調戲之事,太過大胆,目無王法,因此加以追查,果然是有人暗中主使。」
蕭逸和納蘭玉出得宮門,守在宮門外的六名侍從一起上前見禮。
蘇慕雲輕輕嘆息,聲音低微得幾乎聽不到:「京城局面再怎麼紛亂都不足懼,我怕的,是王爺此刻亂了的心啊!」
容若忍不住揚手高叫:「納蘭玉,以後常到皇宮來啊!我們可以做朋友。」
如果蕭逸的敵人看到這一幕,聽到他們的對話,一定會全身發寒。
蘇慕雲笑著望向他:「王爺對董仲方再三容情,為的,僅僅只是敬重君子嗎?若是如此,我會敬王爺胸襟,卻再不會認為王爺是英雄明主了。」
蕭逸笑著搖了搖頭,正想說什麼,忽聽一聲笑喚:「王爺!」
「先生此言何指?恕我愚昧,不能領悟。」
「而西方秦國,卻是天下各大強國中,潛力最大的。秦國也是由小國崛起,多年來吞併其他國家,漸成如今的強盛局面。只是多年征戰,也造成有功之臣手掌大權,與君王分庭抗禮的局面。現任秦王登基時六歲,也是個兒皇帝,卻在十六歲就巧施手段,誅滅權臣,收回大權。其後勵精圖治,整頓朝綱,國事為之一新。」
「秦國?」容若眨眨眼:「哪裡冒出來的秦國,不是只有楚國嗎?」
他一邊叫一邊跑,飛快地遠去了。
蕭逸聞聲抬頭,只見路旁酒樓之上,一個羽扇綸巾,氣質儒雅的青年文士,正憑欄微笑。
但他光曆數幾個大國,已經讓容若聽得眼發花、頭髮暈,抱頭哀叫:「行了行了,別說了,太複雜了,我根本記不住。這該死的編程員,他肯定是春秋戰國的FANS,真奇怪,他為什麼不看看漢書、唐史,只有一個大國,而且國家強大,百姓安樂,萬邦來朝,多麼簡單。」
容若雖然頗有和納蘭玉相交之意,只是聽到蕭逸說起國事,便覺頭疼,也就不敢多問,笑笑說:「叔叔請便。」
「東方本來還有一國為晉,國勢極強,有意大肆并吞四周小國。七年前,晉對四周小國發兵,一眾小國紛紛投降。有一個小小才國,國主自縛捧印,要去請降,卻在路上被兩個少年排眾而出,挺劍擊殺。而這兩個人,竟以布衣之身,召集潰軍,號召百姓,抵擋大國入侵,屢屢得勝,引得四方小國共奉他們為主帥,合兵一處,反擊晉國。晉王死在陣前,國內王子爭權,國家四分五裂。這兩名少年,征戰五年,反吞併了晉國大部分國土,又統合了許多小國,重新建立一個兵勢極盛的國家,國號為燕,立國至今,已有兩年。」
蕭逸一笑,給了納蘭玉一個眼色,二人一起離去。
好在性德對於遊戲玩家是白痴,還是天才,完全不會有任何感慨,只淡淡說:「你目前所處的世界是非常複雜混亂的,如果要舉例,可能和春秋時代有些相同。諸國林立,征戰不絕,烽煙無止。大國吞併小國,小國努力求存,強國彼此牽制。你的楚國本來也是北方小國,後來不斷并吞其他國家,直到蕭若的父親在位時,才開始稱皇帝,但仍只是個中等國家。直至蕭逸吞併梁國后,才成為當世的幾大強國之一。現在天下大大小小的國家,有上百個……」
蕭逸喜之不盡,竟伸手握住蘇慕雲的手,急道:「蕭逸能得先生,實是如魚得水……」
容若本人年紀也不過十八歲,難得遇到年紀相當的人,更是高興,笑著不斷沖納蘭玉搖手。
「周、宋、燕、慶、魏、秦、楚,是為當世七強。其中宋周二國,都只想守成,無意擴張。慶國遠在西北,對來犯之敵,必以百倍狠毒報復,但卻從不曾主動侵略別國,也可不論。燕、魏、秦、楚,四國爭雄的局面,已經形成了。除這幾個大國外,其他大多是小國,有的團結在一起,彼此支援,有的和大國交好,以求攀附,有的已向大國稱臣,成為屬國,有的根本就已納在大國之內,只被允許有一定的自治之權。最可憐是有的小國處在兩三個大國之間,不管傾向哪一邊,都會引來其他國家的敵意,時時刻刻面對屠刀的威脅……」
性德不緊不慢地跟著他,心中在考慮,今天是七月十三,有沒有必要告訴這個當皇帝才八天的玩家,蕭若小皇帝每月初三、十三、二十三必玩的刺激小遊戲。
方浩道:「不過,並不是皇上為了讓蕭性德露面而使的手段,卻是……」
蕭逸再也無心顧及棋局,猛然站起:「我與先生相交多年,數次相求,終難得先生屈就,為什麼如今局勢危急,皇上親政在即,先生卻改變了心意?」
「你當然沒印象,納蘭玉不是楚國人,而是秦國皇帝的寵臣。」
蘇慕雲笑著打斷他的話:「主公不用說這些話,話說得再好聽,棋盤上,我也是不會相讓的,這一仗,主公是輸定了。」
蕭逸知納蘭玉聰明無比,絕非世人眼中只會以色媚上的男寵,哪裡肯讓這個暗懷心機的大秦來使和忽然變得高深莫測的小皇帝有什麼聯絡私人友情的時間。
「舉手無回真君子,主公,你可不能反悔賴棋。」蘇慕雲抓緊機會,一子放落,棋盤間大局已定,他更是笑得暢快:「我說,主公以如此赤誠待我,我敢不以真心相報。」
可是根本沒有人聽到,他們那低微的話語中,交談的內容有多麼沉重。
「先生不愧是迷迭天的主人,果然消息靈通得很,就連朝中王公大臣都未必明白的隱秘,也一清二楚。」
「我的天,上百個?」容若覺得自己的頭已經開始發暈了,忍不住用絕對和文明禮貌挨不上邊的話,在心裏問候遊戲設計者的家人。
徐思笑說:「經過王爺分析,便是天大的難事都變得簡單平常了。可是,若沒有王爺指點,我們這些人,卻是萬萬想不到這一層的。」
蕭逸一見此人,立刻下馬,對著樓上一拱手:「蘇先生。」
他心中深思,臉上卻擺出最標準、最漂亮、最有禮的笑容應付蕭逸,兩個人客客氣氣地說笑著出了宮。
蕭逸的表情,既無驚訝,也無讚歎,便似這樣的報告,是最最平常,理所當然之事一般,只淡淡點點頭:「皇上長大了,不但懂得了招攬人心,也學會了暗中招納人才,只是過早地暴露出來,終究還是太衝動了些。」
蕭逸為之莞爾,復又坐回去,取棋要下,卻覺棋盤之上,黑白之間,一片紛亂,一時竟沉吟不定,手中棋子遲遲不能落下。
輕風徐來,納蘭玉寬袍廣袖,白衣翩翩,直似會乘風而去一般。
蕭逸命四人護衛納蘭玉去鴻瀘府,自己只帶了兩名侍從回王府。
納蘭玉聽到呼喚,回首微微一笑,看那少年天子歡呼高叫的樣子,忍不住也點了點頭。
容若不知性德給了自己最低的分數,只是捧著頭哀叫:「不行了,不行了,我的頭都被你吵疼了,我要回宮好好休息。」
性德只冷冷斜睨著他,暗中開始回憶,自己以前所遇到的那些遊戲者,一個個不是要當皇帝,就是要做霸主,再不長進,也要是武林第一高手,兼第一情種,人人雄心萬丈,個個志向遠大。張口就是造福萬民,閉口就是雄霸天下。哪有一個似容若這樣,毫無進取心,整日懶洋洋,擺明了好逸惡勞,只要當個米蟲。
「我知道的事,說不定多的連王爺也會小小地吃一驚。」蘇慕雲淡然道:「比如董御史入宮謝恩,出宮之時卻滿頭鮮血。」
「不過,真正的強國不多。周是幅員最大,歷史最長,威望最隆的古國,幾百年來,隱然是天下霸主。不過,也許立國太久,周國已是暮氣沉沉,腐朽之態盡露,只不過仗著無數先輩的餘蔭庇護,周圍其他的強國雖然都想染指大周,卻還沒有誰敢第一個動手。」
「是,王爺明見萬里。」徐思心悅誠服地道。
蕭逸笑著搖搖頭:「董仲方雖然看我不順眼,我卻十分敬重他的風骨。若他還在戶部,掌握舉國錢糧大權,對我會有很大的障礙,我或許會不得不殺他。但如今他只是御史,直言不懼是他的本分。無論掌權的是誰,都需要這種可以帶動清議的大臣,有錚錚鐵骨的臣子,才不會有胡作妄為的昏君,朝堂中,有不同的聲音,才可以讓皇帝不被溢美之詞沖昏頭腦。」
右方的徐思,年紀較方浩略長,為人更沉穩一點,一向都是方浩報告情況,而由他負責給出個人的結論,用以做蕭逸的參考:「由此可見,皇上早就認識這個來歷不明的高手,所謂的那人臨時出手相救,都不過是掩人耳目的一齣戲。」
「誠王殿下,對嗎?」蕭逸的聲音,淡得如微微拂過身體的風。
「只怕未必吧!」蕭逸落子如飛,臉上笑意從容。
蘇慕雲笑著也站了起來:「主公不會是嫌我粗鄙,不肯收納吧?」
納蘭玉見他這樣高興,不知不覺也受了感染,微笑起來,心中卻感到奇怪,八年的宮廷歷練,已經讓他這個十六歲的少年,比六十歲的老人更富心機。今天,竟會為了這個傳說中殘忍暴虐的少年皇帝那孩子般快活真誠的叫聲所感動,並真心感到快活。
如果董仲方這種對皇帝寄予厚望的忠臣在場,聽到容若說出這種白痴話,一定會氣得吐血。就算是希望容若什麼也不懂的蕭逸聽到這種白痴過頭的話,也肯定會嚇一跳,甚至認定容若說謊。
「大秦國暗懷鬼胎,遣使聯姻,神秘高手,一劍破千軍,深淺難測。楚氏一族勢力龐大,難以根除,皇太后愛子心切,屢屢針對王爺。而再過一個半月,皇上就滿十六歲,依祖制應當還政於他。各方勢力,諸王大臣,楚氏宗族,後宮之主,都在看著王爺。此時此刻,沒有人肯坐待事情發展,必會竭盡全力施展。大變將起,王爺之心,安能不亂?」
而考慮的結果,自然是沉默是金,以滿足人類喜歡驚喜的這一奇特心態。
「我與王爺相交至今已有四年,難得王爺不以草莽視我,縱國務繁忙,也仍願時時陪伴對奕手談。可惜四年來,我一向敗多勝少,今日,總是要報仇了。」蘇慕雲含笑落子。
蕭逸朗聲長笑,儒雅風流之外,竟又顯出一種無以倫比的英華氣度來:「受寵若驚,敢不從命?」一邊笑,一邊邁步走進酒樓。
「主公以如此赤誠待我,我敢不以真心相報。」蘇慕雲含笑落子。
兩名衛士都十分年輕,騎馬護在兩側。蕭逸一向沒有架子,與兩個護衛並馬而行,甚至還有說有笑,交談的聲音雖低,臉上表情卻極是愉快。
容若還站在原地凝望,兩個人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