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危機四伏
第五章 古怪帝王
蕭逸一邊看著密報，一邊想像著蕭若穿得金光閃閃、瑞氣千條，活似只金元寶，滿皇宮亂走的樣子，忍不住也覺好笑。
性德根本不理他的七情上臉、作張作智，神色全然不動。
蘇慕雲搖了搖頭，不下定論，只正色道：「我擔心的是，他做這些可笑事的最終目的是什麼？還有那蘇良、趙儀兩個孌童說是學武，卻背著所有人的目光，不知有什麼詭計陰謀。」
「對。」蘇慕雲笑得異樣深長：「今夜醉月樓蓬蓽生輝，竟得大楚國皇帝御駕親臨，而今聖駕就在與我們只有一牆之隔的雅間里，身旁只帶了蕭性德一個侍從。」
性德冷冰冰地望著他：「難道你還知道，這幾天你在宮裡的做為，是所有人的笑柄。」
蕭逸茶剛喝進嘴裏，眼前忽然張開一個大扇面，立刻就想起了密報中，蕭若那把描金閃光、俗不可耐的大扇子，忽然間就想大笑出聲，一口茶全噴到蘇慕雲的扇面上了。
七月二十二日，上半日斗狗捉貓追兔子，下半日堅持不懈教導鸚鸚。
房門被推開，小二端著三盤菜進來，恭敬地放下，恭敬地退出去，恭敬地把房門關好，從頭到尾，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
相比容若動作的粗野無禮，靜坐不動的性德顯得無比高貴飄逸。滿室燭光，似是只為他一人而亮，卻又連燭光都沾不上他半點衣襟。
七月十五日，由蕭性德關起殿門，教過兩個小侍衛一陣子旁人看不到的武功后，蕭性德陪皇上出殿，蘇良、趙儀仍在殿中床上高卧。
「他這樣做，有什麼目的？」蘇慕雲微微皺眉，刷的一聲，打開手中繪了楚京牡丹的摺扇，輕輕扇了扇。
蕭逸一愣：「醉月樓？」
「在皇宮裡吃東西不痛快，一大堆太監哈腰站在旁邊，怎麼能自在快活地吃。」容若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動作多麼沒有氣質：「我真的很久沒有吃到雞了。現實里正在鬧禽流感，市場上已經有一個月沒有禽類製品賣了。據說在二十年前，也就是二００四年，也鬧過一次。可是這次更嚴重，老百姓都不敢買雞了。真奇怪，人類的科學如此發達，醫學這樣昌明，卻連感冒這種小病都根治不了。人和雞都一樣，可憐啊可憐。」
光是想想，已是好笑，他一邊微笑，一邊信手把密報遞給坐在旁邊的蘇慕雲。
蘇慕雲在牆壁上又不知按了什麼地方，牆內竟伸出一根銅管來，位置剛好就在蕭
七月十六日，一早如前日般招蘇良、趙儀，據說還是學武功，事後又與蕭性德同行，蘇良、趙儀仍在龍床之上。
「吃完了，是不是回宮去？」
「回宮做什麼？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京城的夜景我還沒賞完呢！」容若一邊說，一邊啃著雞腿，跑到窗前，欣賞夜景。
蘇慕雲卻一點笑意也沒有，沉聲道：「這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據皇上稱，是從某個叫顛世劇的人那裡學到的巧思，名字為「跪得容易」。並命大量製作跪得容易，務必使宮中每人三份，還要下發給百官。聲稱跪禮雖然不能廢，但下跪辛苦，最起碼，打點小小的折扣。
蕭逸這時也斂了笑意，點了點頭：「不錯，以前蕭若也愛胡鬧，可他胡鬧的時候，高興的只有他自己，別的人全嚇得發抖。他如今胡鬧，卻可以帶動所有人。現在，皇宮中的氣氛非常輕鬆，每個人一大早談論的，就是皇上今天又會搞什麼奇怪好玩的新鮮花樣。」
教的內容為「小若若真可愛」、「小若若最聰明」、「小若若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古今中外蓋世無雙古往今來空前絕後聰明絕頂俊逸絕倫文武雙全英雄無敵風流倜儻情場殺手鬼見愁玉面郎君美男兒」。
「今天是七月二十三，依他以往的習慣，應該會召孌童入侍，而密報中也顯示，今夜，他正和蘇良、趙儀盡情風月享樂，不過……」蕭逸目注蘇慕雲：「先生既發此問，想必這皇上的行蹤，另有玄機。真是難得，迷迭天耳目之靈，竟連深宮大內的隱密都一清二楚。」
皇上在宮中各處閑逛，太監、宮女跪迎跪送。皇上不耐煩，喝令宮女製作厚且軟的護墊，綁在膝蓋上，使人下跪時不覺疼痛。
皇宮之中，外弛內張，爭鬥已經進入最激烈的狀態了。只是，成為一切戰爭中心的小皇帝，卻安閑自在，日子過得舒服開心到令人髮指。
「性德，你真的不吃嗎？很好吃的。」容若一隻手拎著雞腿用力啃，啃得滿嘴流油，說出來的話都含含糊糊，聽不清楚。
七月二十日，皇上繼續教鸚鵡說話，鸚鵡始終學不會。皇上穿上極為華麗奢侈的衣服，舉著描金邊的摺扇，在鸚鵡面前一搖一擺邁方步、扇扇子，做風流瀟洒狀，似乎是想用身體行動來教導鸚鵡。
「你就不怕被人發現皇
七月十四日，皇上親自令蘇良、趙儀成為貼身侍衛，大內統領王天護反對無效。兩個孩子也不交由王天護統管，直接在側殿安排房間，白天陪王伴駕，夜晚各自安睡。
皇上拿著根小鐵棍，到處走，到處敲打，據說，是要找所有皇宮中一定有的密道，好好瞧瞧玩玩，又說要找每一個皇宮都會有的密室。其間敲壞雕花二十三處，破損牆壁十六處，還挖了九個小坑。但一無所獲。
透過小孔，可以看到隔壁雅室里，明燭高照，菜肴豐盛，容若據案大嚼，毫無皇帝氣度。蕭性德只淡淡坐在一旁，冷眼看容若大吃大喝，並無半點舉動。
皇上手裡拿著食物，小狗、小貓、小兔子的頭伸到西，他就把手移到東，小狗、小貓、小兔子的頭伸到東，他又跑到西，讓小傢伙圍著他轉，他就哈哈大笑。
性德沒說話，只是一手拿起了剛送來的酒壺，壺嘴對著自己的口，一口飲盡了壺中酒，才信手放下。
七月十七日，皇上再次到處閑逛。翻箱倒櫃，見了衣裳就拿刀子去割。見了刀刀劍劍，就拎起來揮，辛苦一日，汗濕重衣。砍壞三把小匕首、五把短劍，生氣扔掉四把刀、六把劍，砍壞桌子、椅子、房梁、門柱不計其數，損毀衣服三百七十六件。
他越說，越是覺得自己偉大無私，越說，越是覺得受了天大的冤屈。這個時候，老天居然沒下七月雪，可見天也是沒眼的。
無邊權勢，潑天富貴，竟不能使他在寂寞時，得到一個可以真正說話的人。
蕭逸聽得眉頭越皺越緊，是皇帝在故弄玄虛，還是自己孤陋寡聞，為什麼這個皇帝說的話，自己好像一句也聽不懂。
最後皇上憤然仰天大吼：「為什麼黃蓉有軟蝟甲，狄雲有烏蠶衣，連韋小寶都有護身好寶貝，偏偏我沒有？既沒有寶刀，也找不到寶衣。為什麼所有的主角，隨隨便便都能碰上密道，掉進密室，一大堆寶物到手，為什麼我這麼辛苦都沒有成果？」
等小二再退下后，容若激動的情緒平復了一點，伸手倒了一杯酒，淡淡嘆了口氣：「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每個人都有不開心、不快活、不稱心的事。就算是貴為皇太后與攝政王，說不定也孤獨寂寞、凄清無助得很。就算手握天下大權，可是連一個可以分享快樂、聊
兩個孩子的武功，由蕭性德親自教導，不過教導之時，總是在內殿進行，緊閉殿門，只聞風聲、喝聲，和皇帝的笑聲。
性德斜睨著他，就算普通人想要吃雞，看到容若這種吃法，也會立刻食慾全無的，何況他是永遠不會飢餓的人工智慧體：「你有必要吃得這麼難看嗎？並沒有人和你搶吃的，皇宮裡的飯菜也沒有餓著你啊！」
蕭逸自己也被茶嗆得連咳好幾聲，面紅耳赤，好一陣子才恢復正常，笑道：「不知為什麼，一想到蕭若的樣子，就叫人覺得好笑。蕭若這幾日滿宮招搖，一向森然整肅的皇宮，幾乎到處都是笑聲。」
「只怕未必如此簡單。」蘇慕雲皺眉苦思。
七月十八日，皇上把小兔、小狗、小貓放出來亂跑，自己帶著一大堆人，大呼小叫、陣勢驚人的追，捉到了，又放開，接著追。此事轟動皇宮，太監、宮女們初時驚怕，後來也情不自禁加入追鬧隊伍，笑鬧不絕，宮中森嚴的氣氛為之敗壞。
皇上沒有降罪，反而哈哈笑個不停，把小貓抱在懷裡，帶著小兔和小狗回去了。而且，並沒有像以往那樣虐殺，只留下嘻笑玩樂。
前兩句比較好學，鸚鵡都已學會，后一句太過困難，鸚鵡沒法學會。皇上屢教屢敗，懊惱不已，共砸壞十三個茶杯和七柄扇子。
容若跳過來，站在他面前：「你明明知道我是為了大家的幸福犧牲我自己啊！皇宮太陰冷、太沉肅了，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喘一口，整天不見半點笑紋，所以我才努力逗大家笑啊！好些相聲演員，不就經常扮成老太婆扭來扭去，或是用白粉擦在臉上，頭上扎個衝天辮，犧牲自己的形象來逗大家開心嗎？我這樣沒日沒夜地犧牲奉獻，使得笑聲滿皇宮，你還這樣說我。」
容若的酒才送到唇邊，忽然間被性德把杯子接了過去，在容若愕然的眼神里一飲而盡。
大楚國京繁華鼎盛，即使已是夜晚，但街上行人依舊很多，甚是熱鬧，到處都明燈高掛，彩花高懸，前到天邊，后至地極，和現代城市的華燈夜景相比，又另有一種美麗。
實在很難讓人相信，容若是主人，而他，卻不過是小小侍從。
容若皺起了眉頭，拿起酒壺，打開蓋子聞了聞，眉頭皺得更深了，看看酒壺，再看看性德漠然如
「客官，菜來了。」
蘇慕雲走到桌前，略略移開其中一盤菜，看到下面一個小紙條，拿在手中一看，眸中異樣的光芒大盛，轉頭沖蕭逸笑道：「主公可知此刻皇上在哪裡？」
他的聲音有些淡淡的悵然，又有些微微的嘻笑，也不知這話是正經還是胡鬧，但是聽在蕭逸耳邊，卻如驚雷擊胸一般。權傾朝野，勢蓋天下，一言出而舉國動，可是，他已多久，不記得快樂的感覺了。
蘇慕雲淡淡瞄一眼：「主公有什麼看法？」
最後，小貓按捺不住，跳起來揮爪子搶，皇上手背上被抓出了血痕，小兔和小狗也一起撞到皇上懷裡。侍衛們把小兔、小狗、小貓拉開，跪下請罪。
第一次練功，殿門打開之時，共打碎花瓶四隻、石硯兩個、玉如意一個、佛手一對，損壞五張椅子、三張桌子，並毀壞殿宇雕花若干。
皇宮裡出入的都是王侯高官，侍衛、宮女們也都養成了不俗的品味，現在蕭若打扮成這樣，滿世界亂跑，活似一個鄉下暴發土財主，定是叫人看過之後大受刺激的。
「大內統領王天護認為，學武是假，風月玩樂是真。所以每次練功才緊閉房門，每次蕭性德教完了，兩個孩子都躺在床上起不來，不知道受了什麼折磨。」
此刻二人身在「醉月樓」三樓的雅間，醉月樓是迷迭天的產業，從掌柜到小二，都是蘇慕雲忠實的部下，明知二人在此密談，怎麼還敢上來打擾。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瞪大眼睛，用兇狠的眼神，控訴這個無情的人工智慧體歪曲事實，張口準備滔滔不絕地教訓性德至少三個小時，好讓他明白自己的思想品德多麼高尚。
蕭逸走過來，湊過去一看，指尖忽然有些發涼。
七月二十三日，一切如昨，只是夜晚，依舊例召蘇良、趙儀侍寢。
容若驚奇地眨眨眼：「你這個人工智慧體也喜歡喝酒嗎？」
敲門聲卻在此時響了起來，蘇慕雲和蕭逸都略有些驚異地對視一眼。
蘇慕雲說罷走到牆邊，伸手在一顆裝飾牆壁的明珠上輕輕一敲，明珠向側滑開，露出一個小小的窺孔。
「性德，人家看不起我就罷了，怎麼你也這樣說。」容若誇張地大叫，用手撫著胸口，臉露痛苦之色：「完了完了，心口有個洞了，被你狠狠刺傷了。」
蕭逸眉峰一揚，蘇慕雲摺扇一合，輕
蘇慕雲微笑道：「主公太過抬舉迷迭天了，深宮之中，重重阻隔，我的耳目哪裡伸得進去，只是這醉月樓的事，我若還不知道，哪裡還配和主公坐在一處。」
每天傳到蕭逸手上的密報，常常讓蕭逸看過之後，都有啼笑皆非的感覺。
七月十八日，皇上直奔御獸園，親自餵了獅子、老虎和花豹，然後再喂小狗、小貓和小兔子。
七月十九日，皇上偶爾見到御廊上一隻鸚鵡，便下令拿了十隻鸚鵡掛在殿中，親自教它們說話。
蘇慕雲嚇了一跳，站起來道：「主公……」
「看來，他是故意扮成那低俗可笑的樣子，逗引大家開心的，不過，這種事不該由皇帝來做，一個皇帝，心思若放在這種事上……」
「非常奇怪，若是皇上一直如此，倒也並不稀奇，可是，在他做過幾件讓人心驚之事後，忽又變做小孩兒心性，倒叫人摸不清頭緒了。」蕭逸伸手端了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蕭逸就這樣，在全無防備的時候，被容若重重一擊，傷在心頭，痛入骨髓。可是，就在他心痛如絞的時候，更驚心的事情發生了。
可是，還沒來得及長篇大論，房門就被推開，送菜的小二托著酒菜走進來。
七月二十一日，皇上教了半天鸚鵡，後來不耐煩，重又去玩小狗、小貓、小兔子。只是穿著華麗、奢侈得過分的衣服，舉著金光閃閃的扇子滿宮亂跑，極為搶眼，也略顯俗氣。
容若得意地奸笑：「這就是我要把蘇良和趙儀招來相陪的原因了，殿門一關，人人都以為我正在胡天胡地，什麼人敢在這個時候來打擾。所以被發現的可能非常低，再說，現在我身邊都是皇太后的人，就算髮現了，皇太后要追究責任，也不會痛打自己的親信的。你看，我想得多麼周全。這幾天，天天在宮中給所有人做開心果，當然也應該慰勞一下自己，出來走走逛逛玩玩了。反正有你這個超級高手在，什麼防衛森嚴的地方，都可以無聲無息，來來去去，有什麼好擔心的。」
只可惜蕭逸半點欣賞美人的心情都沒有，只覺得從心底一直涼到腳底。皇宮之中，到處是他的眼線人馬，宮內侍衛，也大多忠於他。雖然最近皇太后把高手調到皇帝身邊，很多侍衛不能靠近皇帝，但是皇帝出宮這麼大的事，宮內眼線卻完全沒有發覺，他連半點消息也不知道。這個小皇帝，暗中到底還有多少旁人不能測度的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