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獵場生死
第六章 至親離心
幾乎整個獵場的人，都聽到了這樣驚惶的大叫。
本來楚逍所布的包圍圈，軍士手中都刀冷劍寒，很是威風，剛才給納蘭玉乘勢衝出，已是臉紅，這時旁人想再沖，是斷然不可能的，但容若是皇帝，他這樣一邊叫一邊跑，誰的刀劍敢往他身上碰，就是伸手去攔龍軀，都恐大不敬。
楚鳳儀全身一震，臉色慘白。
楚鳳儀輕輕地笑，笑聲不止，此時此刻，她已經連哭都哭不出來，除了一聲又一聲，冷冷落落地笑，竟再也做不了別的事。
楚逍面露不忍之色，略一猶豫，才低聲道：「蕭逸不會弒主，這罪名無論如何落不到他頭上去。」
楚鳳儀低低驚呼一聲，憶起楚韻如方才言及愛子有難，不免臉上失色，情不自禁快步向前走去。
楚逍眼神一跳，目光越發幽深。
身旁是內侍環繞，左右是護衛林立，可是她身為大楚國皇太后，卻原來根本支使不動任何人，如今，也不過形同囚徒。
這次楚逍沒有攔他們，反而揮手放行。
這已經是等於把這麼多年留在宮中守護她的全部實力，全都放出去救護容若了。但母親為了保護孩子，根本不會再顧忌任何事。
楚韻如耳旁聽楚逍一聲怒喝：「攔下。」繼而是兵刃破空的風聲，和一連串清脆悅耳的聲音。
楚逍臉上悲憫之色更濃：「不，我們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楚家，同樣不會背弒主之名。皇上身邊的兩個侍衛，蘇良和趙儀，本是孌童，對皇上暗中懷恨，屢屢刺殺。皇上也許是仗著有高手保護，把這種事當做了玩笑，不但任由他們行刺，反暗中隱瞞，藉以取樂。只是皇上身邊畢竟太多眼線，早就看出了蛛絲馬跡。蕭逸令人和他們接觸，商量好，到時，由秦福、高壽等內廷高手牽制住蕭性德，他們就好刺殺皇上，沒想到，在此之前，皇上竟自己把唯一的障礙——蕭性德，替大家清除了。」
楚鳳儀才覺略略安心，忽聽一聲驚叫從身旁傳來，駭得她即刻轉身，卻見楚韻如臉色蒼白，渾身微顫。
楚逍深吸了一口氣，方才低聲道：「鳳儀，你忘了，蕭逸的母親，已故的孝賢皇后，同樣是楚家的女兒，蕭逸也是楚家的外孫。蕭楚兩家，代代聯姻，楚家勢力，盤根錯節，和所有王室宗親都有牽連。楚家女兒坐在太后位上固然好，但若一定做不到，楚家也不能為此拼掉所有的實力。」
他一邊叫，一邊往前沖。
旁人都沒有料到，皇後跟著別人學了幾天武功，居然會有這種身手。
「所以，今日，我的叔叔伯伯，我嫡親的哥哥弟弟都沒有來，只來你這一位表兄，我卻還以為有了依靠仗恃；所以，你們當著我的面，分離了我們母子；所以，在我們說話的時候，也許我的兒子，已經在別處，被蕭逸的人殺死了……」
此刻聽楚鳳儀發問，楚韻如又覺一時之間難以解釋，只是顫聲道：「皇上有危險，母后，兒臣要去救他。」
楚鳳儀唇角微揚，她居然笑了一笑：「既然二哥他這生父都不肯多話，我還能再說什麼呢？」她回過身，一步一步走回去，背影無限蕭索。
震動最大的，卻是剛剛還拉著納蘭玉說話的容若。他臉色
楚韻如「啊」的一聲，站了起來。
她不知道，這一聲聲笑，如何刺人心魂，不知道，有多少人開始面露不忍之色，不知道，隨侍她許多年的趙司言，已淚流滿面，跪在她面前，一聲聲呼喚，一次次搖晃她。
本來納蘭玉心中就忐忑難安，聽到容若這麼一說，心下更是大震，一想到蕭逸若死可能會引起的後果，再也按捺不住，手上忽然用力一揮，推得容若退後三步，差點沒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越說越是凄惻，眼神悲傷欲絕。
「但是蕭逸的能力、成就，同樣看在所有人眼中。而蕭若，實在太不成器了，甚至危機已在眼前，他卻還惦著美麗女子，竟在大殿朝會之時，公然議論別人的女兒，這豈是人主之才？」
他是楚韻如的叔叔，不必太顧忌男女之別，低喝一聲：「皇后迴轉。」便伸手去拉楚韻如，五指微張，快如風雷。
此時他已衝到包圍圈外，四周全是楚逍手下禁軍所騎來的快馬。他就在離得最近的一匹馬處停下，翻身就上馬，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躍馬去追納蘭玉，百忙中還回頭大叫了一聲：「母后、韻如，別擔心，我不會有事，我追到納蘭公子就回來。」
楚韻如縴手閃、轉、避、讓、擋、卸，勉強應付下來，只是腳下已連續往後退了七八步。
她微微一笑，笑得全無生氣，徐徐坐下來，眼睛空空洞洞望向前方，她唯一所能做的，只有等，等著聽兒子的死訊。
眼見內監中兩個頂尖好手應命趕去，楚鳳儀猶覺心間不安，復又回頭對所有隨侍出獵的內監高手道：「你們都去，必要保護皇上安全。」
楚逍徒勞的伸出手，想要勸說幾句，卻又覺此時此刻，所有的楚國前途、楚家風光和未來君王專寵的幸福，都不過是偽善無力的言辭，說來皆是徒勞，只得黯然長嘆一聲。
就在這一施禮之間，楚韻如已覺至少有七八道強風壓過來，竟是要迫得她動彈不得。
楚逍望著她，輕輕嘆息一聲，卻不說話。
楚逍望著楚鳳儀，幽深眼神中流露出悲憫，攔阻的手臂依然橫在半空中，聲音低低沉沉：「皇太后，此時此刻，沒有什麼比你的安全更重要，你的生命，對於楚家、對於楚國，才是最需要保證的。」
「保護王爺！」
「鳳儀，我們並不想出賣你，這些年來，我們傾舉家之力支持你，都是真的。當初我們甚至曾經瞞著你，多次派人刺殺蕭逸。一直以來，依從你的計劃，開展行動，也絕不僅僅是做戲，我們的確希望你能贏。」
史書看遍，卻還看不透一層層罩下來的利網名枷。親情血脈，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的親人，又怎比得上那赫赫威揚的家族榮光。
楚鳳儀怔怔地望著他，眼神有些空洞，一陣風吹來，拂動她的衣襟，恍惚間，讓人覺得，這個站在國家最頂端的女子，已經虛弱得連一陣風，都足以吹倒她。
最後隱約的意識是，蕭逸，縱然你算到了一切，不知有沒有算過，怎樣面對一個喪子而瘋的太后。
幾個阻攔楚
楚鳳儀垂頭，低低地笑，笑聲輕輕落落，空空洞洞。
這就是她三十余年的生命，這就是她楚家女兒的命運。在她生命中，最燦爛的年華，全部的幸福快樂，都被生生斬斷。為了家族的前途，為了親人的哀求，她只得吞下所有的血淚，在深宮之中，苦苦掙扎，為出賣自己的家族爭取每一分利益。
剛說話的時候，人才在馬上坐穩，這句話說完時，人已到了遠處。
「為什麼？」楚鳳儀憤然逼視他，聲音並不特別高，卻有些嘶啞：「為什麼要這樣做？我難道不是楚家的女兒？皇帝，難道不是楚家的外孫？為了楚家的權勢，你們強行將我和蕭逸拆散，不顧我的死活，把我嫁進皇宮。這些年，我苦苦掙扎，勉力保住太后的榮耀，難道，保的不也是楚家的地位嗎？」
楚逍苦澀地道：「我也沒料到她會追過去，也許，這亦是她的歸宿，否則，以她皇后的身分，將來也難以自處。此事，二哥那邊也已認可，為了整個楚家，有的時候，不得不犧牲一些人與事。」
董嫣然柳眉微皺，有些不解地望向容若漸漸遠去的背影。
她的孩子將會死去，死於兩個孌童的刺殺。史書上留下卑污的記載，一個荒淫殘暴的君主，必然會有的下場。
她身子漸漸蜷在一起，像要努力地保護自己，又似要將自己與這個世界隔絕。
果然好深情、好體貼，好一個蕭逸。
無數個聲音合在一起，震動了天地，刺破了蒼穹，似是要在瞬息之間，傳遍天地。
此時此刻，她甚至沒辦法學世間民婦哀哭嚎叫，衝出去見愛子最後一面，只因身周的侍衛禁軍，層層人牆，哪容她半點自由。
楚韻如茫然回首，見楚逍滿臉震驚之色，一眾官兵都面帶愕然，而最前方的十幾個官兵，手上都拿著從中間斷開的刀與劍，正呆若木雞地望著自己這邊。
可是，她聽不清，也分辨不清。
每一步走出去，離她血脈相連的兒子，便遠一步，瞬時變化，終要生死相隔。每一步走出去，曾經擁有的一切，親情、愛情、尊榮、地位，便如雲煙般一起消散。
但楚韻如既是大楚皇后，又是楚家女兒，身分何等尊貴，在被容若衝出去之後，楚逍哪能讓她再離去，疾喝道：「請皇后止步。」
楚逍濃眉一皺，徐徐搖頭。
本來以他的計算，性德在太虛世界中有神一般的力量，可以瞬息間就出現在蕭逸身邊。如今既傳來這樣的叫聲，想必性德根本沒有施展力量到蕭逸身旁去。
楚鳳儀一驚，伸手扶住楚韻如：「皇后，你怎麼了？」
楚逍一皺眉，卻沒發令：「太后，此處尚有許多唯蕭逸之命是從的大內侍衛。雖在我的彈壓下不能妄動，可我若是分兵去追皇上，陣勢一亂，只怕……」
他聲音越來越低，臉上神色多有不忍，不忍對著自己的親人說出這樣傷人的真相，但
楚鳳儀臉色奇白如紙：「那韻如呢！韻如也追去了，你們也不顧她嗎？」
皇帝必須死，即使他是楚家的外孫。皇后死了也無妨，雖然她是楚家的女兒。
蕭逸依舊光明正大、堂堂正正，是賢王良臣，皇帝遇刺的時候，他也同時遇刺，根本無力護駕。
「王爺！」
楚逍心中震驚，可是楚韻如心頭的驚慌急切更甚，越是慌張，招式身法越是漏洞百出，早累出滿身香汗，眼見就要被逼回包圍圈中心，再難去援助容若，忽覺右腕一緊，一股強大的力量帶著她凌空飛起，避過楚逍的招式，越過數丈的距離，直往一匹馬背上落去。
話音未落，有兩個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納蘭玉是這太虛世界中，第一個相信容若的朋友，容若對他的關心全出自然，見他遠走，心中更急。
「我們是皇上的侍從，我們去保護皇上。」
楚鳳儀驚叫一聲，幾乎要暈倒，高喊道：「三哥，快命人追皇上回來。」
楚韻如倒吸一口冷氣，這才緩緩抬頭，望向一手控馬，一手輕輕把玉釵插回發間的絕代佳人：「你到底是什麼人，要帶我去哪裡？」
楚鳳儀憂形於色：「讓開，我要去追皇帝，我在他身旁，方能保他安全。」
楚鳳儀一步步走向包圍圈的中心，所有錦帳華幔的最中心。
她一句句說來，既無悲愁，也不激動，只余木然。
楚鳳儀凄然一笑：「我還只道他們另有計較，明著派了你來，暗中早有旁的行動，卻原來，竟是我錯了？我早該想到，你手中帶出來的禁軍何等精銳，怎會連番讓人闖出去，甚至連皇帝出去，你們都沒能攔住，只怕，縱然是皇帝不走，你們也會想法子，將他調離我的身旁。這段日子來，楚家表面上的一切活動都依從我的計策，今日，你也肯領兵來保護我，原來全都是一場戲，一切都只是為了瞞過我，讓我就這樣毫無防備地，任你們分隔了我們母子。」
此時楚鳳儀心亂如麻，見蘇良、趙儀追去護駕，即刻道：「秦福、高壽，快去保護皇上。」
楚韻如低低發出一聲驚呼。
唯有她，因得未來的君主鍾情，所以，無論如何，必須被保護周全，就算要殺她的兒子，也不能當著她的面殺。
眼看楚韻如就可突圍而去，楚逍卻已藉著這一阻之力，大步來到面前。
耳旁的聲音越來越模糊，似有無數人在叫太后，又似有一個聲音急促地喊：「鳳儀、太后、七妹……」
楚鳳儀一怔，抬頭望向自小一同長大的兄長，看進他幽幽深深的眼眸，忽覺一股寒意從心頭慢慢升了起來。她素來聰慧，多年在權力場中，更磨練出驚人的心機，只是素來對親人依仗信任，並不做其他想法。此時，看楚逍神色有異，語氣低沉，心頭竟覺得猛然下沉。
「所以，在很久以前，蕭逸就已經和楚家暗中聯繫，訂下盟議，只瞞著我這個被楚家賣到宮廷的女子？所以，你才能在蕭逸掌握大權的時候，仍能親自掌控京中禁軍。可笑我還日日擔心你兵權被奪，為了維護你的地位，暗
一時間，也顧不得楚鳳儀因她一句話而白了的臉，她彎腰施禮，待禮畢之時，人竟已如行雲流水，往外滑出數丈。
董嫣然的美麗，像最美的月色、最柔的春水，甚至於在她用一根普通的玉釵，震斷十幾件百鍊精鋼的兵器之後，她的動作，都只如分花拂柳一般，既柔且美。
容若剛站穩，就見納蘭玉揮鞭縱馬急馳，他想到此時包圍圈外危機重重，心頭一緊，想也不想，就跳起來叫：「危險，別去。」
軍士們心存顧忌，不但不能攔他，反而被迫讓開。
楚家依舊忠心耿耿，皇帝遇刺之時，他們領兵護駕，是皇帝自己不聽話，到處亂跑，自找死路。一切一切，皆是皇帝自找，與人無尤。將來新皇登基，君仁臣賢，還不知會有多少佳話。
「鳳儀，不是楚家不肯護你，實在是，楚家幾百年基業，舉族的榮辱，不能隨便賭掉。更何況，我們尚要考慮整個楚國的利益。蕭若他……」楚逍頓了一頓，有些艱澀地道：「不配身居至尊。如今天下紛爭，諸強並立。若讓他掌握江山，縱楚家擁有至高的地位，楚國卻淪為旁人競逐之鹿。覆巢之下，又何來完卵？鳳儀，為國為家，我們……」
可是，容若喊了好幾聲，納蘭玉卻根本連頭也沒有回，人急馬快，漸行漸遠。
幾乎是在楚韻如坐到馬上的同時，快馬就已像箭一般沖了出去。
楚逍神色黯然，低喚一聲：「鳳儀。」
楚鳳儀震了一震，臉上流露了悟之色，望著楚逍的眼睛滿是不能置信的憤怒，聲音微顫：「你們……我身旁的內監高手全是你們安排的，我以前只想著他們是家族派來保護我的，什麼重任都交給他們，什麼都信託他們。可我忘了，他們效忠的是楚家而不是我。他們全跟到若兒身邊去了，你們竟然要……」
「王爺快走！」
一連串的變化，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等到楚鳳儀回過神時，楚韻如已被董嫣然帶著突出防護圈，一馬絕塵而去。
楚韻如皓腕一沉，動作同樣迅疾。
楚逍卻在前方伸手一攔：「皇太后。」
楚韻如因容若忽然離去的驚變而震住，其後，幾組人馬連番趕去護駕，她都不及反應，此時忽憶起，蘇良、趙儀根本不是忠心侍衛，卻是心心念念取容若人頭的刺客，而那個曾數次阻攔他們的蕭性德已然不在，不由駭然失聲驚叫。
無數人凄厲的叫聲，充滿了絕望、驚惶、恐慌、焦慮。
在她高踞太后之位，最尊榮華貴之時，她所傾心至愛的人，卻苦心謀划殺死她唯一的兒子，而她僅能依靠的家族，再一次以無比輝煌正大的理由，將她出賣。
她此刻雖身負極高明的武學，卻根本沒有打鬥經驗，心中又亂又怕，好在她跟了一個天下最好的師父，在這心驚又亂的時候，還能以一個姿勢極優美的旋身，自自然然把所有的勁力輕易卸掉，雙袖微振，竟是要反借這阻攔之力，掠上半空。
「太后，太后，您別笑了，求求您，您傷心就哭出來吧！並不是所有人都出賣了您，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太后……」
楚鳳儀煞白了臉，低
楚逍既能當眾說出這一番話來，只能證明，在場眾人全都是忠心於蕭逸的屬下，可笑她，還自以為，有高手能仗恃，有兄長可依靠。
她的聲音和微笑，同樣柔美得如花似月：「皇后忘了，我是御史董仲方之女董嫣然，我們不正要趕去護駕嗎？」
董嫣然纖美的手微微一顫。
楚鳳儀慘笑一聲：「叫我皇太后，雖然，我這皇太后也許當不了多久了，以後，你就該改叫我皇后了吧？」
她目光森冷，望著楚逍：「你們當我是什麼人？賣了我一次又一次？蕭逸以為他是什麼人，真能掩盡天下耳目嗎？他弒主自立，史書昭昭，史筆如鐵，這千古的罵名，總饒不得他。」
隨著他的一聲喝，同時有十餘人對楚韻如恭敬施禮：「皇后止步。」
她微笑，努力地維持著她的笑顏，唯一的意識，不過是等著，等著那個她愛了一生，又殺死她兒子的男人來到面前，然後，向他微笑。
蕭逸的生死，既影響著楚國的興衰，更牽動了楚鳳儀的喜樂，由不得容若不牽挂，這時心中著急，不免失口埋怨起來。
楚逍和楚鳳儀雖覺不妥，但也只當他是要叫回納蘭玉，竟也不曾在第一時間攔阻他。
本來，剛才納蘭玉有心往外闖，就一直站在防衛圈的最外層，和容若說話間，忽然把他推得踉蹌後退，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在皇帝的身上。納蘭玉乘勢一躍，速度奇快，竟躍到了他自己的白馬上，還不容別人反應過來，一鞭打在馬身，白馬速度奇快，橫衝直撞而去。
眾內監紛紛以極快的速度上馬去追皇帝。
兩名面容冷峻，著總管太監服侍的中年宦官同時應聲，領命而去，動作迅疾輕快，旁人只覺兩個人影一閃，還不覺風聲襲來，手中的馬韁就已到了別人掌中。
楚鳳儀忽然間把許許多多事全部想起，一個可怕的念頭漸漸浮上心頭，臉上僅有的血色也迅速退去。她嘴唇微顫，輕輕地問：「為什麼只來了你一個？七叔呢？四伯呢？他們輩分高，地位亦超然，只要露一個面，蕭逸就不能不顧忌，為什麼他們都不來？」
楚鳳儀，楚家的天之驕女，從小聰明靈慧，聞一知十，主理後宮，母儀天下，沉毅明決，卻原來都不過是假的，什麼聰明才智比得上權勢富貴。
有什麼聲音在耳邊響，在說什麼呢？
可是楚逍臉色反而更加沉重了。他統領禁軍，眼界武功都高人一等，此時表面上雖佔上風，心中卻明白，楚韻如的招式身法都精妙至極，這幾下交手，她有好幾次最佳的反擊機會，只是她完全沒有打鬥經驗，內心慌張，所以才盡皆錯過。若是讓她定下神來，安心應戰，出醜的，只怕還會是他自己。
楚鳳儀聽不清，她只是笑著，等著別人來告訴她，她的兒子死了。
蘇良、趙儀一邊說，一邊向外闖。
楚逍望著她，欲言又止。眼前的人，縱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但也是與他自小一起長大，聰明可愛的小妹子。
兩個新近提拔的少年帶刀護衛，也已騎上快馬，追自己的君主去了。
楚逍臉色一沉，聲音亦沉了下來：「皇后！」五指點、彈、揮、按、拂、捺，竟都是極精妙的招式，招招不離楚韻如的玉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