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江山一擲
第三章 驚世一詔
多少年時光流轉，他已有多久不曾直呼過當年曾呼喚過無數聲的名字。而今當著天與地，當著朝中重臣、軍中將士、當朝皇帝、王室宗親，他無所顧忌，縱情一喚，又有多少年的血與淚。
蘇慕雲面帶微笑凝望佳人，只有他知道，這絕美的女子一抬手中，會有多少兇險，多少種必殺的絕招。
楚鳳儀微微笑了起來，縱然臉上已是血痕污跡交錯，她笑的時候，依然有一種逼人的美麗：「你來找我了，是不是等得太久，等不到我，一著急，便來找我了？」
蕭逸眼神也充滿震怒：「你……」
蕭逸垂首凝望楚鳳儀失去知覺的臉，良久，才沉聲道：「皇上，我輸了。」
「你是來監視我的，還是來懲治我辦事不力的。」蘇慕雲冷笑了一聲。
「如果太后一直在，倒也不懼大秦，只可惜，太後天年，只怕不久了，皇上實非英主之才，大魏的萬里山河，無數生靈……」女子聲音里，第一次有了情緒的起伏波動。
偏偏看到這樣的激烈和悲楚，人們皺眉愕然之外，竟然都不忍說出責罵的話，即使是最道學的官員，此時此刻也忘了鄙夷與譏諷。
可是今日這般不顧一切的瘋狂，完全不是任何有理智的政治家所能做出來的傻事，這樣輕輕易易，把偌大的把柄送予天下人。楚鳳儀已經不知理會，蕭逸也是顧不得去理會了。
他閉了閉眼，然後在地上掙扎著起來。
雨越下越大了，天色更加昏暗。
她是楚家的千金、楚國太后，平日里就是讓玫瑰花刺輕輕扎一下，都是了不得的大事，而今她手上血肉模糊，她竟全不知痛，他卻已痛徹心腑。
他掌心忽傳來溫暖，有一個柔軟的嬌軀靠過來，有一點晶瑩的溫熱落在他的肩頭。
唯有蕭凌臉色慘白，身子一晃，卻覺一隻手按在肩上，微微顫抖，但仍努力支持著他的身子。
蘇慕雲倚樓而立，久久凝眸，良久才會有一聲嘆息，似有若無，悄悄消失在一片細雨聲里。
蘇慕雲沉默良久，才徐徐道：「你放心，我此生不會負魏。」他抬眸，凝望遠方那個困住英雄的重重宮宇。
人們在皺眉，在嘆息。
他不得不反覆再三，一次次把這短短的一道旨意看了七八遍，仍覺不可置信，幾疑夢中。
蕭逸目瞪口呆望著容若，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蠢得根本不能思考。
「宮中的消息，還打探得到嗎？」
「太后對我的確有相助之恩，沒有魏國的暗中支持，迷迭天也不會有今日。當年答應太後來楚，的確是為了還報於她，不過……」蘇慕雲回頭凝望皇宮：「我助蕭逸，並不是只為了太后，而是因為，我的確喜歡楚國的繁華，喜歡蕭逸這個人，我敬他是個英雄……」
蕭逸眼中一熱，幾乎落下淚來：「是，我是蕭逸。」
蕭逸低頭輕咳兩聲，撕心的痛楚，讓他以為簡直要把一顆心都咳出體外了。他跪在地上，仰視站立的皇帝，陽光在他身後鍍起炫目的華光。這樣的明亮，這樣的光彩，從今以後，再不會屬於他吧！
容若微笑，輕摟她顫動的香肩：「他不是亂臣賊
一聲聲椎心刺骨，蕭逸喉頭一甜，幾乎也生生吐出一口血來，他用盡全力抱緊她，力量大得似要將兩個身體融在一處，他用整個生命的力量在她耳旁呼喚：「鳳儀，是我，我是蕭逸。」
蕭逸被楚鳳儀帶著直跌到地上去，他唯一來得及做的，只是抱緊楚鳳儀，略略改變位置，讓自己的身體先撞在冰冷的地上。
幾乎每個人都在猜測那詔書上到底寫了什麼內容，卻是轉了千百個念頭，想想皆不可能。
可皇帝、皇太后的儀仗卻已遠遠行去，直入楚京，直入皇宮。蕭逸進宮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如是，一直七天。
蕭逸無奈，勉力用一隻手抱著楚鳳儀，讓她的身體靠在自己胸前，一隻手展開容若遞來的詔書，漫不經心地掃兩眼。
身後也許有冷硬的大石頭，叫他背上猛然劇痛起來，他卻也不知道痛，只是依然驚惶地問：「鳳儀，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蘇慕雲在人群中低嘆，選擇他，只為他是英雄，可英雄無奈是多情，夫復何言。
「那道旨意，真是下得妙啊！『朕以沖齡賤柞，撫有天下，廓清四海，內賴皇太后訓迪之賢，外仗攝政王匡扶之力，一心一德，方能仰承大統，倖免失墜。今顧念皇太后自皇考賓天之後，攀龍髯而望帝，未兌傷心；和熊膽以教兒臣，難開笑口。太后盛年寡居，春花秋月，悄然不恰，鬱鬱寡歡。朕躬實深歉厭。幸以攝政王托服肱之任，寄心腹之司；寵沐慈恩，優承懿眷。功成逐鹿，抒赤膽以推誠；望重揚鷹，掬丹心而輔翼。與使守經拘禮，如何通變行權？聖人何妨達節？大孝尤貴順親。朕之苦衷，當為天下臣民所共諒……』一個孝字，萬條道理，就連皇太後下嫁臣子這種荒天下之大謬的詔書，他居然寫得這般頭頭是道，誰還敢再說這小皇帝不學無術，全無才識。」
這時雖然他穿的還是小兵的衣服，卻已經沒有人認不出他是誰了。
這一切的一切，楚鳳儀不知道，蕭逸也不知道。
「我是來救你的。」美人輕笑：「當年，太后讓你來楚國，就是為了接近蕭逸，借蕭逸之力，牽制秦國。楚國一日有蕭逸在，秦國一日不能並楚，秦國要是吞不下相鄰的楚國，更不敢放膽攻擊其他國家，大魏便安全無憂。只是，我看你對蕭逸太盡心力了，如今他一敗塗地，小皇帝既已將他控在手中，斷不容他再掌權柄。你最好乘此抽身，既免在楚國之內受他連累，也不至於將來與太后之間有了疑忌之意。」
楚鳳儀微笑如故，她再不掙扎，柔順地倒在他懷中：「我原是要找你的，可是他們都不讓，一直攔著我。你來找我也好，你將我帶了去吧！」
苦澀的感覺在心頭泛開，他卻垂首去看楚鳳儀蒼白的臉和臉上點點的血痕：「皇上，臣已認輸，從此生死禍福，任由於你。你若念母子之情，求你放我與她去吧！從此再不入大楚一步。你若不放心，便……」
「不管怎麼樣，你的任務已經失敗了，
他撲過去，抱住楚鳳儀，將她顫抖的身體圈入他同樣顫抖的懷中，他大聲喚她：「鳳儀！」
楚鳳儀原本柔順的身體，也順著他的手顫抖起來，她用受傷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你知道嗎？你知道嗎？是我害死你的，是我故意把那絕世高手的消息透露出去，讓別人有機會可以暗中收為己用。我明明知道這會要你的命，可我還是這樣做了。」
這是絕對違背禮法的，皇太后和攝政王，他們之間的故事從來不是秘密，但是，該守的規矩、該遵的體統，他們都不曾打破。
「母后傷心過度，以致於一時心神迷亂，再任由她這樣繼續下去，會對她的身心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容若在仁愛醫院當義工，見多精神幾近崩潰的病人，經驗豐富得很，坦然說：「還有你，皇叔，你太過傷心焦慮，也會損害到身體的。」
但女子的手，卻只是輕輕撫了撫她自己的長發：「如果有一天，你所做的事真的已經威脅到大魏，我總要儘力試著殺你的。只是現在，就讓我們來盡最後一點努力，看看大楚的這一場政爭，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吧！希望，蕭逸還有機會站在權力的高峰，用他的力量制衡秦王。當今天下七強，周宋無力進取，慶國只圖苟安，燕國皇帝和御王雙雄並立，遲早要鬧出大亂子，只有秦王正當英年，雄才偉略，若沒有蕭逸這猛虎在側，他早已盡展抱負，縱橫天下了。」
一眾臣子，被這連番的變化震得目瞪口呆，竟是誰也說不出話來。
溫熱的液體從她眼中流出，卻引來無數人的驚嘆，令得無數人側目不忍視。
他終於敗得徹徹底底，從身到心，皆是如此。讓他一敗塗地的，不是小皇帝的莫測高深，不是雪衣人的一劍驚天，就算是刺殺的劍刃直指喉頭，也只能毀他的身，卻折不了他的心。偏偏一個女子悲痛欲絕的血淚，卻是如此輕易地擊敗了他。
「皇太后已經醒來，恢復神志。蕭逸留在永樂宮，整整七天，一步也沒有離開，只在宮外親信圍宮喧嘩之時，傳出過幾個喝令眾人各歸其位，不得作亂的命令。皇帝曾和蕭逸、楚鳳儀密談了三天，說了些什麼，無人得知。」
看過的人，不是兩眼瞪到再不能轉動，就是乾脆下巴掉下來，有人汗落如雨，有人歇斯底里地揮臂狂叫，有幾個因受刺激太重而暈倒，剛剛醒過來的臣子，眼一閉，乾乾脆脆，重新又暈過去了。
蕭逸痛極呼喚：「鳳儀，鳳儀，是我，我是蕭逸。」
他在地上跪起身子，卻並沒有站起來，只是凝望容若，眼神流露深深的無奈與凄涼，然後伏拜下去，只是，這時他抱著楚鳳儀的手，依然沒有放開。
他一生都不曾這樣狼狽過，衣散發亂，滿身血跡，他卻在這時，當著所有的文臣武將、王室宗親，甚至他自己心腹的面，向一直被他掌控的皇帝拜倒。
他本來根本已不在乎容若要發什麼旨意，哪怕是要他的命，此時，他也沒有立場
「多年不見，想不到現在的你，竟是這樣多愁善感，一場秋雨，就叫你這麼長吁短嘆。」柔婉的聲音，伴著細碎的雨聲，有一種如夢如幻的韻致。
楚鳳儀雙手推拒捶打，她的血，染滿了他的衣襟，映紅了他的雙眼。
當楚鳳儀再一次跌倒時，他再也忍耐不住，掩飾不住了。他站不下去，裝不下去，看不下去，假做鎮定不下去。他用盡全力揮手拂開蘇慕雲的牽制，耳旁似乎聽到蘇慕雲一聲無奈的嘆息，心卻只聽得見楚鳳儀無聲的泣血。
容若笑著自他指間把那道詔書又抽回來，隨手遞下去：「皇叔與朕護送皇太后回宮，朕的這道草詔，就在這裏，傳予百官看看吧！」
蘇慕雲徐徐回身，漫天風雨，樓頭昏暗，一個纖纖麗影立在暗影里，看不清面目，只是那樓頭獨立的身姿，已是一種無比美麗的風情。
他並沒有受重傷，要起身並不難，可是，即使在這個時候，他也不肯放開懷中所抱的人。
「為了若兒，我殺了你，你死了，我怎能活下去。求求你，帶我去吧！」她終於痛哭出聲，在知道他死去的那一刻，直到現在，她才真真正正哭出來，哭在他的懷中。
「我要殺你，蕭逸，你不放過若兒，我只得殺了你，我殺你的時候，也在殺我自己。蕭逸，你知不知道，從我下令把消息透露出去開始，我每天都在用刀子一點點殺死我自己。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逼我到這個地步？」她在他懷中嘶喊，她在他臂彎里哀呼。她受傷的手抓住他的衣襟拉扯，指甲斷裂，鮮血直流，卻渾然不覺。
容若笑著把詔書塞到蕭逸手上：「此事與皇叔關係重大，皇叔還是看一看吧！」
蕭逸面無人色，怔怔地伸指，輕輕拭過楚鳳儀的臉頰，輕輕抹上她眼角的血痕，然後把手收到眼前，望向那刺目的紅色，慘然一笑，一張口，那忍了又忍的一口心頭血，終於吐了出來，同樣吐在他自己的手上，他和她的血，迅速融在一處，再也分不出彼此。
楚鳳儀卻聽不清他的叫聲，她的世界早已封鎖，除了那個人被她所害而流滿了天地的鮮血，再無其他：「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要去見他，你不要阻攔我。」
「這詔書能不能成實，我倒不欲追究，讓人奇怪的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他的護衛不出手，蕭逸已經被人刺死，縱然要完全收服蕭逸原有的勢力需要花一番功夫，總好過一直留著蕭逸這心頭大患。若是怕蒙上罵名，他用皇太后折服了蕭逸，把人帶進宮，暗中軟禁，這時候也該可以下手，解除蕭逸黨羽的權力，甚至對我的醉月樓動手了，但宮中卻一直沒有動靜，他真打算讓自己的母親下嫁給叔叔，淪為天下笑柄嗎？」
容若微笑，不等他說完，俯身把他扶起來，自袖中抽出一道明黃色的詔書：「我擬了一道旨意，請皇叔看看，皇叔要是覺得還妥當，麻煩你把替我保管的玉璽拿來，蓋上去吧！」
「可惜啊！嚇不著你。」
蘇慕雲深深嘆息。
容若笑嘻嘻面對蕭逸：「皇叔，你覺得，我這道旨意，可還使得嗎？」
「再這樣繼續下去，你會成為太后的敵人嗎？」她眉宇間總帶點深深倦意，倦到極處，卻又有一種清清的嫵媚。
「太后真的如此看重秦王嗎？以太后之能，真的無力對抗大秦？」
楚鳳儀竭力掙扎：「放開我。」
楚鳳儀笑著穿眾而出，他身體微微顫抖，是蘇慕雲緊緊拉住他失控的手。
蕭逸眼睜睜看著一切，楚鳳儀的笑，楚鳳儀的血，楚鳳儀的傷，楚鳳儀的絕望。心也跟著悲苦流血，受傷絕望，身體如置冰窖，轉眼又似落入烈火熔漿。
「我已一敗塗地，想來，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了。」遙望遠處的皇宮，蘇慕雲的聲音不是不悵然的。
這一天，對很多朝臣都是噩夢，一顆心嚇得一會兒狂跳，一會兒又停止跳動，一會兒以為這個人是勝利者，一會兒又想著要怎麼向那個人效忠。冷汗濕透了重重的衣衫，喉嚨早已因一次又一次的失控驚叫而嘶啞，一直到最後，他們都還覺得自己陷在一個可怕的玩笑中，不能分辨真假，無法確定前行的道路。
那火熱如心的液體，不是晶瑩的淚，而是鮮紅的血。為了他，她早已流幹了一生的淚水，而今能流的，只有心頭之血。
蕭逸卻更加用力抱緊她：「鳳儀。」
一連串「皇上」的驚呼之聲，在場臣子幾乎以為，容若是激憤之下，要把不守婦道的母親給殺了。
楚韻如明眸含淚凝望他：「皇上，我知道，蕭逸是亂臣賊子，我知道他是害皇太後日夜不寧，害皇上難以親政的罪魁禍首。可是，現在，我竟然無法恨他，皇太后變成這樣，我竟不能恨他。」
所有人都在驚叫，每個人都被眼前的驚變所震撼。有人瞪大雙眼，有人張大嘴巴，有人手伸出來指著他不斷顫抖，有人狂呼大叫，到底在叫些什麼，別人不知道，他們自己也不知道，還有人乾脆兩眼一閉，直接暈倒算了。
「只可惜，英雄氣短，兒女情長。」細碎的腳步聲響起，柔軟的嬌軀輕倚欄杆，黯淡的雨天，她的清眸倦眼，益發嫵媚溫柔：「慕雲，你到底如何打算？」
那張讓攝政王蕭逸方寸大亂的神秘旨意，就這樣從一個個人手中傳過去。
蘇慕雲輕拍欄杆，悠悠道：「多年不見，你還是喜歡倏忽來去，嚇人一跳。」
這不再是禮法，不再是規矩，而是一種儀式，失敗者面對勝利者必行的儀式。
一抬眼，是蕭遠同樣煞白的臉，狠酷的眼神：「大不了是個死，咱們就等著他們的屠刀吧！」
本來驚慌失措，進退失據的楚逍，卻更加驚疑不定，不知所措。
「我不會走，我要等著看最後的結局，蕭逸放棄了，我還沒有呢！」
「看來，蕭逸完全被小皇帝控制在掌中了，當年，太後派你來大楚，
清美的聲音里，並沒有沮喪，反倒帶點淡淡的倦和媚。
蕭逸心中一顫，手足冰冷：「鳳儀……」
蕭逸只顧抱著楚鳳儀，根本連看也沒看那詔書一眼，淡淡道：「皇上擬定的，何須臣來看。」
以蕭逸的定力，就算是天塌地陷，山崩海嘯，也不至於表現得如此震愕，甚至連方才楚鳳儀心痛神迷到極點，他也只是傷心，並沒有吃驚到這種地步。
「詔書目前並未明發，幾十個朝官長跪宮門以死相抗，不止是董仲方一干保皇忠臣，那些個道學家、文人領袖，哪一個不是跳起來反對。」蘇慕雲淡淡道。
楚鳳儀似也被這一跌而清醒了一些，她睜大了眼，漫天的血光中，竟隱隱能看清人的容顏了。她久久地凝視蕭逸的臉，然後慢慢開口：「你是蕭逸？」
紅顏斷腸，英雄末路，卻叫這一場本應無情的政爭，憑添了無盡的悲楚凄涼。
所有人的議論，所有人的心思，蕭逸都不理會，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喚著楚鳳儀的名字。蕭逸一隻手用力抱著楚鳳儀，一隻手去抓楚鳳儀被割傷的手，驚惶的想阻住鮮血的流淌。那樣深的刀口，翻卷的肌肉，竟只是以一把並不特別鋒利，用來切狼肉的銀刀生生割出來的。
除了容若與蕭逸，沒有人知道這道旨意到底寫了些什麼，但所有人都看到了蕭逸那震驚到極點的表情。
看到楚鳳儀的傷，蕭逸心神一震，又被她猛力一掙，頓時失去平衡。如果他鬆開雙手，自然沒事，但此時此刻，就是砍了他的腦袋，這雙手也是松不開的。
漫天雨絲，朦朧天地，醉月樓頭望出去，只見雨幕不絕，只聞雨聲不斷，遠處的皇宮，隱隱約約，看不真切。
蕭逸，你可知道，你的存在，不止關係著楚國的興衰，也牽繫著天下的安寧，而你的心，如今，卻只為一個女子所牽繫。
女子微笑，輕輕抬手撫髻，姿態溫柔，這一抬手，就是一種異樣的風情。
楚鳳儀自馬上跌下吐血，他的眼睛在一瞬間血紅。
蕭逸只覺千百根鋼針直刺心頭，痛得想縱聲高呼，卻又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用顫抖的手，驚慌地抱緊楚鳳儀。
蕭逸既不能說知道，也不能說不知道，既無法點頭，更無法搖頭，只覺整個胸膛，痛得都似要炸裂一般。
蘇慕雲凝視這清眸倦眼，絕世風姿的女子：「你今日來此，不就是為了確定這一點嗎？確定之後，你的決定是什麼，殺了我嗎？」
楚鳳儀割傷自己，他張口要叫她，喉嚨卻嘶啞不能發聲。
容若抬手，扶住楚韻如微顫的嬌軀：「韻如……」
本來悲傷無比，淚落如雨的趙司言喜極而泣。
容若也只是獃獃望著那兩個緊擁在一起，再不能分離的身影。原來愛情，真可以這樣排山倒海，天崩地裂，原來愛情，真可以這樣驚心動魄，生死相從。這樣的愛，讓人驚嘆，讓人神往，竟也讓人害怕。
容若終於不能再看下去，不忍再坐視下去，快步走上來，抬手在楚鳳儀後腦輕輕一擊，楚鳳儀身子一晃，閉目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