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風雲再起
第七章 奪喉一招
不是耳朵聽到了動靜，只是心靈感到了不安，容若忽然回頭，不能置信地看到一個身影猛撲而來。
「至陽。」
「死殺手，你搞什麼鬼？」
「他的武功簡單純粹，直接有效，並不屬任何門派，那是標準的殺手武功。殺手要求的就是絕不可讓人看出他們的來歷，無論是衣服、相貌，還是武功、兵刃都一樣。」
那黑衣人一劍逼開三人，更不停留，人隨劍走，遠遠掠向高牆，只是在消失於黑暗的前一瞬猛然回首，望見明月下，花園小徑的盡頭，那負手閑立的白衣人。
蘇良冷著臉給他頂回去：「我不殺人，人可要殺我，你要我伸直脖子讓人砍嗎？」
「我當然……」脫口而出的話說到一半，忽然說不下去了，蘇良垂下了頭，稍頃，又猛然抬頭，這命運坎坷的少年，眼眶都紅了，用一種幾乎哭出來的聲音大喊：「我當然可以殺了他，我一定可殺掉他。」
「若不殺人不能自保，那你殺人是正當防衛，誰能怪你，若是可以擊退他們而不殺傷性命，卻偏要殺人，就是故意殺人，就算王法不糾，心下難道能安？」
殺手不愧「殺手」之名，輕輕巧巧一躍，躲開容若的魔爪，放足便跑，黑色的小小身影，轉瞬間融進前方的黑暗中，最後那一刻還回過頭來，衝著容若挑釁也似的喵喵叫兩聲。
可是光禿禿的槍桿依舊扎向容若，距咽喉僅僅四寸。
趙儀淡淡說：「也沒什麼，在外頭閑逛就有人跑來挑釁，於是就打了起來。」
蘇良猛然轉身，瞪著趙儀：「你說什麼話？你別忘了，他是我們的仇人，是我們發誓要手刃的人。」
所有的殺機，所有的驚恐，在這聲音響起的一瞬就消失了。
「當然，為什麼不？」蘇良瞪大眼。
因為槍尖離他僅剩六寸，帶著死神的呼喚，狠狠紮下來。
容若好事被壞，可不似楚韻如這般輕鬆，此時直把這隻貓恨得咬牙切齒，就想即時剁碎了好做貓肉湯。他想到便做，嘴裏發出一聲怪叫，對著殺手猛撲過去。
劍起雷霆，槍劍相擊，劍化成碎片，而槍尖也被長劍削斷。
純黑的人，純黑的槍，唯槍尖一點森冷的白，越發讓人覺得詭異可怕。
那聲音如此熟悉，令楚韻如本來滿是笑顏的臉剎時一僵，原本因笑得太用力而通紅的臉色也立時慘白一片。
一聲驚呼之後，沒有了槍纓與槍尖的槍桿，和著破槍的長劍一起被震得高高飛了出去。
容若急抬左臂，對著
可是，這一次，他退得快，那人追得也快。
楚韻如武功最高，追擊最緊，受到劍勢反擊也最強，情急間深吸一口氣，竟是凌空一個鐵板橋，身子平平移開一寸，險而又險，避過劍勢，這才倉惶落地。直到站穩，才覺臉頰冰涼，一縷秀髮受劍氣所激，飄然墜落。
黑暗的花園裡，容若一個人滿身殺氣地東走西奔，東瞧西望，時而探頭望樹下，時而伸頭窺石后，嘴裏還一聲聲地叫：「殺手，殺手，你在哪？識趣的快點出來，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那剛才淡淡數語，逼得他連連變招，聲音平靜如日升月落，神色冷淡如亘古寒冰，但這月下的一負手，卻叫整個天地都因他而亮了起來，滿天星月都只為他閃爍光華的人。
蘇良給他一個冷眼，根本不搭理他。
不及他施出根本沒練出什麼水準的鐵袖功，袖子就已撕裂，槍尖破袖而出，轉眼間離容若的咽喉已只有九寸了。
至此，三個人都面無人色，望向那黑衣人的眼神都充滿了驚懼。
楚韻如笑道：「虧得你，天天把這兩個小刺客留在身邊。」
趙儀輕嘆一聲：「這人的武功是不是很高？」
這話說得太重，蘇良當時就綠了臉，少年氣盛，嚷了起來：「好個講仁講義的主子，也不想想你以前干過多少好事，誰都能說是非道理，就你沒這個資格。」說著扭頭就走，也不去看容若忽然間變得有些苦澀的臉。
幾起幾落，三劍三阻，發生的時間只在容若撞樹之後。容若痛得剛滑倒在地，還不及挺身站起，還不及抬頭看清楚情況，大局已定，那不破君喉誓不休的一指距他的咽喉只剩下最後三寸。
長槍依然直刺不停，但槍尖卻產生一種極奇妙的微顫。長劍只劈落黑色槍纓，卻連槍身也沒沾上。
兩人的手心都是一片冰涼，掌心都帶著冷汗，直至此時還在微微顫抖，害怕的感覺猶在心頭，為的，卻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對方的生死。
「他們兩個雖然凶，其實並沒有什麼危險，倒是剛才那人……」容若想想剛才的驚險，有些后怕地打個寒戰，望向性德：「他是哪門哪派？」
那執槍不動，猶如磐石的十指終於鬆開，可就在他棄槍的同時，排山倒海的內勁也順著槍身直攻了出去。
容若幾乎被黑衣人一指敲死，楚韻如差點也
黑色的身體與黑暗融為一體，黑色的眼睛里有著比容若更可怕的殺氣。
短短的三寸距離，變成五寸，一尺，一丈，最終那人猛然收手，一躍而起。
槍勢不止，離容若的咽喉不過五寸。
黑衣人的眼中，流露的，卻是幾倍于楚韻如等人的驚與懼。
趙儀就地一滾，異常狼狽，才勉強逃離劍勢追擊。
直笑到，深深夜色里，忽傳來一聲驚極懼極的大叫。
劍光閃亮，撕破黑暗，如電而來，直斬向槍尖。
容若想呼救，可是全力後退，一口真氣全憋著，竟是一個字也發不出來，雙臂猛震，各種零零落落、有點下三濫見不得人的小沙小釘小鏢小針，甚至小小迷煙已經全放了出來。
蘇良憤然指著性德問：「你為什麼不拿下那人？」
容若點點頭：「我明白，自是要替柳大小姐出頭，顯示自己英雄本事的人。」
「他們要殺我，他們安心得很，我們為什麼不安心？」
槍勁且急，沙飛釘落鏢碎針斷，連迷煙都被槍上內勁震散，槍勢沒有半點遲滯，仍然直指容若的咽喉，距離不過八寸。
蘇良氣得說不出話來，只能呼呼直喘氣。
「如果蒼道盟真的全力出手，他們能活著回來嗎？自然是那些急著討好大小姐的人私下行動。這樣也好，多些人給他們試招交手，和各門各派的人過招，對他們的武功精進有好處。」容若笑了笑，想起遊戲中的勇者斗魔王。魔王總是派出些武功低的人和勇者打架，白白叫小勇者賺走經驗分，慢慢成長為大英雄。
「真的可以殺他嗎？我們和他訂了一年三次的刺殺之約，這些日子以來，你有沒有真的用心找行刺的機會？」趙儀凝視他。
蘇良憤憤握緊手裡的劍：「這個傢伙，居然還敢說仁義道德，我早晚殺了他，報仇雪恨。」
那滿帶著死亡呼嘯的槍尖，初時離容若不過一尺，無論容若如何使出吃奶的力氣退避，無論他上躍、下跳、側避、翻身，轉換步法，變換身法，那槍尖卻是不死不休地死死盯住他，甚至仍在不斷接近。
容若一口真氣將盡，所有的身法變化都無力施展，更可怕的是，身後猛然一震，卻是如飛疾退的身體狠狠撞在一棵大樹上，本來已經微弱的真氣立刻被撞散，容若痛得五官都扭曲了，可是卻連痛呼都來不及發出來。
「你到底生什麼
蘇良和趙儀的臉色卻一直非常難看，異樣的蒼白，久久不退。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黑貓殺手，正半蹲在楚韻如腳邊，仰著頭，一黑一藍的眼睛死死盯著容若，發出喵喵的叫聲，恰似要作戰的鬥士一般。
所有激烈的戰鬥都發生在交睫之間。
清如冰雪，朗若長風的聲音劃破了黑暗，劃破了殺機。整個天地，漫天星月，似都為這一個聲音而充滿了寧靜安定。
「殺手？莫非是日月堂？」容若皺眉不解地道：「我沒得罪他們啊！還是有誰買兇殺我？」
「神道。」
敲向容若咽喉的一指猛然往後一縮，由指背敲，改為指尖點，再次點出。
趙儀苦笑：「我們真能殺得了他嗎？就算有機會，真的可以殺他嗎？」
他們的手握在一起，原本的冰冷，化做溫暖，暖著彼此的身和心，一時無心再去顧及其他。
而那執槍的雙手微張，左手拍、轉、按、點、揮出去，右手食指如勾，以指做槍，仍舊狠狠敲向容若的咽喉。
這麼大的喊聲，在暗夜傳出老遠，連容若都聽到了，不由得苦笑著皺眉搖頭：「這死心眼小孩，又在發什麼脾氣。」
黑色的人，手執的居然是一把黑得如墨、黑得如夜的長槍，槍上的纓子居然也是黑色的。
容若尖叫一聲，鬆手退開，頭髮也亂了，眼睛也紅了，額頭上，居然還有一道泛著血絲的抓痕。
那伸在半空中的手一陣輕顫，五指箕張，如風吹落葉一般，左右搖擺不絕。
蘇良見容若遇險，抽出長劍，使盡全身力氣，猛衝過來，一劍劈出。卻被那人巧妙讓過，長劍擦著槍桿，只劈下一縷槍纓，反而被槍上奇異的內力一引一帶，藉著蘇良自己全力撲出的衝勁，使蘇良失去平衡，一時收不住，變不了招，跌跌撞撞衝出八九步，和對方錯身而過，再也沒機會出第二招。
兩人同時喊出聲，同時聽到對方的話，同時一怔，卻又是同一時刻醒悟過來。
「只因人家要殺你，你就一定要殺人嗎？」容若冷笑一聲：「別忘了，你是人，有思想，有感情，懂道理，守原則，你真要把自己當成狗，別人咬自己一口，就非要加倍咬回去，誰還能勉強你做人。」
「謝老先生不是說，為我們去和蒼道盟說合了，柳清揚親口答應不再追究此事的。」楚韻如訝然道。
直
金石相擊般的聲音響過之後，容若發出一聲慘叫，左臂被震得又痛又麻，連抬都抬不起來，而那槍尖卻還森寒雪亮，閃爍的光芒更加冰冷，繼續刺向容若咽喉，此時的距離已經只有七寸了。
而這時蘇良衝出八九步之後才剛轉身，趙儀被震退七八步，也剛才勉強站定，楚韻如被他左手逼得只有自保之力，再無出手之機。
就似忽然從黑暗的夜色、黑暗的大地出現於人世的魔鬼，猝然一躍，居然不帶起一絲風聲。
蘇良悶哼一聲，劍光散亂，落下地去。
容若氣得哇哇大叫：「好啊！人家看不起我，你一隻小貓也敢這樣對我，看我要你好看。」他氣急攻心，什麼也顧不得了，捋胳膊挽袖子一路追下去。
以萬鈞之勢點出，萬夫亦不能擋的一指再次往後縮，四指緊握，拇指起，捺向容若的咽喉。
「我只負責保護容若的安全，他既沒事，那人拿不拿與我何干？」性德答得漠然。
一怔之後，容若自自然然向楚韻如伸出手，楚韻如也自自然然握住他的手。
他武功不好，輕功尚算佳，靠著輕功，躲來躲去，還真逃脫過不少危險。
趙儀看看容若，嘆了口氣，回頭追向蘇良，快步到了蘇良旁邊，一邊走一邊說：「好好的，你這樣發脾氣做什麼？」
容若驚叫，還沒有睡的蘇良和趙儀，以及閑雲居中的楚韻如都盡展輕功趕到。
容若這時也才剛從激動中清醒過來，目光望向蘇良和趙儀：「聽說你們在外頭打架了，怎麼回事？」
劍光再起，如月經天，如日照空，任憑槍桿在有限的空間中，做出精妙無比的變化，卻仍是避不開這迎面而來的一劍。
原來這隻貓平時常被楚韻如抱著，早就吃裡扒外，拋棄了主人容若，改而效忠美人了。半夜三更，夜貓子不睡覺，到處亂竄，看到容若抱著楚韻如，只道這壞人要欺負自家懷抱又暖和又柔軟的嬌滴滴女主人，當然要跳出來誓死捍衛。
「武功一道，沒有半點僥倖可言。你縱得我親傳，畢竟時日尚短，面對真正的高手，吃些小虧，有什麼奇怪。要想在武道上前行，無從取巧，靠的也不僅僅是明師，最重要的兩個字是『苦練』，你只要記得，就不必怨天尤人。」性德一語點破二人的心病，語氣猶自冰冷。
就在容若和楚韻如情懷最
獨留楚韻如怔怔站在閑雲居里，愣了半天，這才咯咯笑了起來，直笑得足軟腰彎，站立不住，必須要扶著桌子坐下來。
莫名驚散鴛鴦，卻叫容若氣急敗壞，楚韻如目瞪口呆之餘，又感啼笑皆非。
容若無意識地發出一聲驚叫，腦子還沒有轉過來，身子已經在如飛後退。
「這你不必擔心，蕭遠此人平時一副惡霸嘴臉，實際上深藏不露，本事大得很，就算被人找上麻煩，也有解決的法子，不用通報我們的，我只是擔心那些運氣不好，找上他的人，會很慘很慘。」容若搖頭嘆氣，又鄭重地對蘇良和趙儀道：「你們不要學蕭遠那個無良惡霸，打是打，鬧是鬧，記得千萬別殺傷人命。」
而趙儀比蘇良沉穩一點，藉著蘇良搶先一步撲出的掩護，略緩一點才出劍，既准且穩，一劍就削掉了對方的槍尖，卻被他槍上的反震之力震得往後連退了七八步，差點一跤跌倒，猶自氣血翻騰，一時竟不能再提真氣。
喝得快，變招更快，而每一次變招，都伴著那人的縮手，後退。
於是，殺手就真的出現了。
此時蘇良已重整步法招法，趙儀緩過了一口氣，楚韻如得以脫身，不約而同撲過來。
劍竟從槍桿的前方中間直削過去，把槍桿從中削作兩根，勢如破竹，竟要把那執槍的手指也削下來一般。
寂寂深夜，黑暗中的人，一記黑槍刺來，沒有風聲，卻叫人全身發寒，沒有殺意，卻讓人如同墜入了永不醒來的噩夢中。
一連四聲喝，一連四變招。
兩人目光一碰，一齊叫道：「你沒事吧！」
汗水濕透了容若的衣衫，容若的臉在月光下白得不見一絲血色，猛然揮袖，袖子卷上槍尖。
楚韻如第三個趕到，她武功最高，一劍竟把槍桿從中削斷。但那人即時棄槍，反把楚韻如的月輝劍也震得脫手飛出，接著那人僅用一隻左手，就逼得楚韻如寸步難移，他的右手仍然一點也不耽誤地攻向剛剛撞到大樹，真氣渙散的容若。
他們正年少，習得驚人藝，自從獵場初展身手以來，一直一帆風順，幾乎沒受過挫折，到現在，見識到真正的高手，真正的絕藝，內心受到的打擊頗大。
那人在空中伸手，正好接住因為受力而震飛老高后，正在往下落的月輝劍，信手往外一劃。
「懸樞。」
「承山。」
「他們出去被人打，那蕭遠在外頭玩，蒼道盟的人豈能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