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幻境》第七集 風雲再起

第十章 幻夢之論

第七集 風雲再起

第十章 幻夢之論

蕭遙斜睨他一眼,才嘆道:「我一生肆意風流,行止有虧,但放在心中的,從來只有芸娘一人。以往出入青樓,結交名妓,大家都清楚彼此虛情假意,醉時同交歡,醒來各分散,無牽無掛。謝姑娘本是好人家的女兒,清純無垢,我怎好沾染。」
看書時還以為不過是些神怪傳說,想不到這世上竟真有這樣的寶物,而且這人送起來,居然整盒整盒就送出手了。
不知是不是文人的聯想力特別豐富,還是蕭遙的確是在場最有靈氣的人,幾乎立刻就抓住了問題的中心。
「罷罷罷,謝老大壽,我等豈可不獻醜一番。」
他笑一笑方道:「大家各講一個可以回味無窮的故事,然後,每個人講一講對這個故事的感悟。」
蕭遙相貌英俊,氣度洒脫,文才出眾,風流倜儻,又是個所有女子夢中難求的痴情種,女兒家一縷情絲結在他身上,倒也不是稀奇事。
蕭遙輕輕嘆息一聲:「小時候,我曾對地上的螞蟻有過興趣,我故意用很熱的小爐子放在蟻穴前面,我看那些螞蟻來來去去,非常忙,肯定會覺得很熱。我有時貪玩,一指捻去,就可以殺死好幾隻螞蟻,我就想,這種螞蟻真是笨啊!也許連為什麼忽然熱起來,都不知道,也許我的手指,在他們看來,就像一座山砸過來一樣可怕吧?那一年,夏天忽然非常熱,聽說有好幾個地方還發生了山崩。我忽然想起,我們人也不知道為什麼天氣時冷時熱,為什麼山會忽然崩塌。我們只說,觸怒上天,而上天到底是什麼樣的,神靈到底是什麼樣的?會不會有個比我們人類大無數倍的人,也在上方看著我們,用爐子來烤我們,信手推了推大山,如此而已?」
柳非煙瞪著他說:「不知你這人是瘋子還是傻子,好好個人,卻想什麼螞蟻啊!做夢啊!就算真是一場夢,夢得這麼真,這個夢有什麼不好?就算在我們頭上的蒼天神靈眼裡,我們真的就像螞蟻那麼小,他們一動念,就可以毀滅我們的一切,難道我們要哭天號地,就此自我了斷嗎?簡直是個白痴。在上古傳說中,也有神靈震怒,有大水毀滅世界的故事,可是在那之後,人還是活下來了,還是怒力地活得更好,更開心。就算明天神仙一時好玩,要毀天滅地,但今天,我們也要好好地活著,開開心心,快快樂樂。我們沒做過虧心事,我們沒有對不起我們自己,我們努力地完成我們的心愿,有什麼不對?即使微如螻蟻,即使人生如夢,我們活著本身就是最好的,最有意義的事了。」
不止是謝遠之,在場那些年老成精的人物無不臉色微變,眼中異芒閃動,獨明若離依舊笑得和和氣氣,親親切切。
容若悄悄湊到蕭遙耳邊,低聲道:「二哥,這簡直都不像你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都是讚賞之意,獨容若一個人面如土色,天啊!三年前的積雪,那該有多少細菌啊!他居然就這麼喝下去了。
容若心神悵悵,虧得楚韻如及時推他一把,才沒給扔個正著。
明若離笑得一團和氣,怎麼看怎麼像個奸商:「謝兄多慮了,我既無兒女,又無弟子,更不想開門立派,江湖上的師門規矩,我素來不放在心上,這秘笈送便送了,哪有那麼多牽扯。不過,謝兄你倒提醒了我,日月堂無人繼承終是不妥,我也該想想,好好收個弟子,傳我絕藝,繼我家業了。」
謝醒思面露喜色,日月堂之主拿出來的武功,想來絕非泛泛可比,對習武者來說,實在是天大的誘惑。
他也不等旁人臉上震驚之色褪盡,又去開第二個盒子。
謝瑤晶拍手道:「說得真好。容公子你說的故事亂七八糟,我聽不懂,什麼夢不夢,蟻不蟻的。我是人,我有手有腳,我活了整整十六年,我高興,我快活,我開心,我有親人,有朋友,有喜歡的人。一切都這樣真實,為什麼偏要想這一定是夢。就算真的是夢,但現在我這樣開心,我的親人朋友都在身邊,這也是個美夢,有什麼不好?」
他的話還沒說完,已引來一陣讚歎。
容若信手掀開左邊一個盒子,但見一片珠光寶氣,耀人眼目。
謝遠之震驚之後,憑空得了這等重禮,倒也欣喜。他不是俗人,也不說什麼禮物太重不敢輕收的客套話,一笑收下,拱手稱謝便做罷。
還不等這兩位滿腹才華的人開口,何修遠已一笑立起:「說來,這茶葉倒也不算稀奇,雨前春雖是天下名茶,想來各位也沒有哪位喝不起的,只是這泡茶的水有些難得。前些年,家母去勁節山普法寺祈福,正趕上一場初春大雪,封了山路,家母閑著無事,便在寺中那天下無雙的梅花林里,把花瓣上的雪兒小心收取,一共才不過聚了小小一壇,藏在家裡足足三年也沒捨得喝……」
霎時間看向容若的目光,無不充滿了震動與驚羡。
座中即時一片嘩然。
耳旁又聽得明若離說:「老夫家業遠不及謝老,縱有什麼好東西拿出來,想是謝老也不稀罕,更不似柳兄知交滿天下,天南地北都帶些珍物來,實實在在沒有別的可以送,好在還有一身功夫略可誇耀。聽說謝公子愛武,老夫便送上獨門武功秘笈,不知謝老可笑納?」說著從懷裡掏出一本略有殘破的小冊子來。
「大家一起同飲千金難換的梅雪茶,傳出去也是一樁美事。」
容若卻忽的想起,這所謂冰山雪蓮,莫非就是武俠小說中天山雪蓮一類的東西。小說中常把此物寫得天上有地下無,生死人而肉白骨,小時候他看了總是神往不已,長大了才知道,原來所謂的天山雪蓮,最多也就治治婦科病而已。
謝瑤晶恨恨瞪他一眼,一跺足,轉身到了謝遠之身旁,低低說幾句,指向蕭遙這一邊,不知在告什麼狀。
眾人即時端了茶細品,即刻有人搖著頭,說余香長在,有人晃著腦說,甘美無倫,也有人長篇大論說出一道道茶經。
也不看旁人的表情,他已自滔滔不絕道:「有一位書生,在一棵樹下倦極入睡。醒來后,入京趕考,一舉考取狀元,又被皇帝喜愛,把公主許他為妻。他家裡夫妻和樂,朝中步步高升,最後封爵拜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享盡榮華。一生快樂,到七十余歲,才在滿堂兒孫繞膝之時,含笑而逝。可是,死後,他並不是進入地府,而是在樹下一夢而醒。原來,那幾十年的人生經歷,不過是短短兩個時辰的一場夢。他起身在樹邊繞著走,看到樹下有個小小蟻穴,恍惚中,覺得那夢中,恩愛纏綿的妻子,高高在上的君主,肝膽相照的朋友,骨肉相連的兒孫,都好像只是小小白蟻所化,他不過是夢中在白蟻國度中嬉戲了一番,他的兩個時辰,已是白蟻世界的幾十年。他震驚之餘,忽而看破人生,長笑而去。」
謝遠之只能捻著鬍鬚搖頭苦笑,又堆出笑容來安撫這美麗任性的孫女兒。
容若聽得大覺頭疼,本來再風雅之事,輪到他頭上,也是牛嚼牡丹,大煞風景,更何況古人的詩詞歌賦,沒有一樣他可以拿得出手。就算有楚韻如暗中相幫,在場眾人目光如炬,怕也不免獻醜人前,聽得四周一片叫好,心頭更是鬱悶。
盒子打開,卻見一片火樣的鮮紅盈滿盒內,叫人根本看不清盒中的東西是什麼。
這樣的寶珠,一顆已難求,容若居然一出手,就是一大片。
想到這裏,容若不由低笑一聲,立刻引得一雙明眸帶著殺氣看來:「你笑什麼?」
謝遠之伸手撫向盒子,忽覺一陣熱流自掌心而入,再看看盒中其紅如火的怪異棉花,心間一動:「火蠶棉。」
柳清揚也笑道:「我送的東西倒與陸大人有些相似,一個月前,我的一位生平至交自北地而來,帶來兩件珍物,一件是我女兒如今愛逾性命的寶馬月華,一件,就是這冰山雪蓮了。」
「勁節山上普法寺的梅花名滿天下,這梅上的冰雪既清且貴,又得佛法護持,想不到咱們竟然沾了謝老的光,得了這等口福。」
「什麼莫名其妙的傻話?」柳非煙耐不住性子,抓起只杯子,對著容若扔過來。
簾上每顆明珠皆一般大小,渾圓晶瑩,閃爍光輝。這倒也不算稀奇,奇的是這小小廳堂,因為擺了五桌酒席,人坐得太多,略覺擁悶,但當這珠簾一展時,即刻一片清涼,叫人身心舒暢。
容若不是濟州人,自然不會事事如此敏感,他特地帶了重禮來,這時也耐不住,笑著起身:「我們夫婦二人自京城來濟州,人生地不熟,不及備辦厚禮,只好用兩件京中舊物相賀,還望謝老不棄。」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一次,自是人人注目,死死盯著,看第二個盒子里是什麼稀罕物。
四周響起一片讚歎之聲,謝遠之也忙雙手接過來,連聲道謝。
這主意的確稀奇,席間眾人略一遲疑,還沒有表達同意與否,容若已經舉手道:「我先來。」
旁人猶自茫然望著他,他卻已悠然坐下,只覺胸中塊壘全消,自入太虛幻境以來,從不曾如此輕鬆自在過。
二人說話之間,席上其他人已開始送上壽禮了。
柳飛星適時起立,雙手奉上一個木製錦盒。
容若微笑道:「那就換一種說法,神和人的關係,相對於白蟻,我們人類,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我們一腳下去,對它們來說,就是塌天大災。那麼,我們人類頭上的神,到底是什麼樣的?會不會,我們辛苦經營的世界,只是神靈的一場遊戲?也許轉瞬之間,神靈厭煩了,就會讓遊戲結束。我們的生命,到底意義何在?」
容若笑道:「眼見深秋將盡,寒冬便至,所以我特意拿了幾兩棉花來,望謝老能做幾件衣裳禦寒。」
就在容若危急時刻,有個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
柳清揚擊案笑道:「蕭公子與容公子的話的確大有哲理。也許相對於螞蟻,我們人就是神,相對於人,我們之上,有天、有神。可是,如果你們的話是真的,那麼相對於蒼天、大神之上,或許有更高的天,更大的神,一層層連綿無盡,既然如此,誰也不必自卑,誰也不必悵然了。我就是我,我們的世界,就是我們的世界,神靈可以影響我們,蒼天可以覆滅我們,但我們的生活還要繼續。所謂,我命由我不由天,所謂人定勝天。不管那個天是什麼,神是什麼,我自快樂逍遙地做好我自己就行了。」
眾人不覺愕然,他居然給人送棉花,而且才這麼一個小盒子,能御什麼寒?
這楚國的基礎素質教育也太好了吧!不光是重利的商人,還是逞強的武人,居然聽說吟詩,誰也不皺眉頭,一概點頭說好。
四周眾人即時連聲叫好。
容若干咳一聲:「沒什麼,想到這禮物很珍貴,就笑出來了。」
耳旁還聽著有人笑著提議:「如此風雅之事,豈可無詩,蕭公子才氣縱橫,不妨就此吟詩一首,以為謝老之賀。」
明若離笑嘻嘻道:「螞蟻也好,人也好,夢幻也罷,現實也罷。做人,我是一個成功的人,現實中我財富無數,門下眾多,金錢美人,權勢地位,應有盡有。就算只是螞蟻,我也是一隻驕傲幸福的螞蟻,就算只是夢幻,這也是一場美夢。我看不出,有什麼值得為這種事煩惱。」
蕭遙淡然一笑:「若要舉席盡歡,豈可我一人獨吟,不如我等以這梅雪茶為題,各吟一首,共為賀儀。」
容若被敬得頭昏腦脹,七葷八素,楚韻如看得心疼,但眼前這等局面她以前也不曾碰到過,又不能翻臉,又不能動武,只能幹看著。
性德則根本是八風吹不動,穩坐紫金蓮,只要不危及容若的性命,別的事,他通通不理會。唯一有本事替容若解圍的蕭遙,卻壞心眼地袖手旁觀,就等著看容若酒醉出醜。
容若苦笑一聲:「但誰能知道,這個夢能延續多久,誰能知道夢醒時分會不會痛苦?」他望向楚韻如的眼神,終流露淡淡悲傷。
有容若在前,其他人的壽禮俱皆黯然失色,只好硬著頭皮,一一送出來。蕭遙素來狂放,只不過拿親書的幾幅字畫送上去便是,謝遠之竟也不敢輕慢,同樣親手收下。
但在場卻沒有任何人動容,濟州城最富有的人物都在這裏,明珠美玉在他們家都快堆成山了,哪裡還把這等東西放在眼中。
謝遠之微微一笑:「我是商人,不似蕭公子這般文彩風流,不似容公子常常會思考人生。商人只重利,商人都不過是俗人。有關人生,有關天地,有關生命的問題,太深刻,太玄奧,不是凡人所應該觸及的,與其想來徒悵然,倒不如好好做自己該做的事,把那些大道理留給哲人賢者吧!」
容若自問俗人一個,喝茶如牛飲,喝了也只覺得好茶而已,味道不錯,但要說出講究來,卻是萬萬不能,所以也不說話,只用詢問的目光去望楚韻如和蕭遙。
謝遠之心下微沉,雖然明若離當眾表明不會與謝醒思計較什麼名分關係,但是為什麼又忽然在這麼多重要人物的場合里提起要收徒弟的事?明若離無兒無女又無徒,偏身負蓋世武功、偌大事業,這一要招徒的消息傳出去,只怕濟州即時風雲激蕩,要生出無數是非來。
容若笑道:「逸園的大門永遠為謝小姐打開,不知道這等謝禮,小姐喜歡不喜歡?」
他凝望楚韻如,聲音里有更多惆悵:「對於在白蟻世界,度過幾十年歲月、無數幸福時光的書生,那個世界的意義,又到底在哪裡?」
不知道是不是被容若語氣中這種深刻的傷懷之意所動,一時間席中竟一片沉寂,沒有聲息。楚韻如、蕭遙、柳清揚、謝遠之、明若離、蘇意娘,無不露出深思的表情,凝望容若的眼神,也屢見異彩。
「各位叔叔伯伯,今兒到底是誰的大壽,怎麼沒人敬我爺爺,倒敬起他來了?」聲音清脆好聽,語氣清爽乾脆,有一雙縴手甚至伸過來,東一晃,西一閃,已搶過了七八個酒杯,往席上一拋。
凝香、侍月一齊上前,盈盈拜倒,雙手各捧一個錦盒,高高舉起。
轉眼間眾人一一送過賀禮,獨何修遠還沒有開口。
容若自覺光彩佔盡,得意洋洋告退回座。
傻子也可以看得出她眉眼間的傾慕,聲音里的熱情。
這種寶物,千金難求,不過在傳說中出現,就算有,恐怕也只有帝王之尊可以收于內宮。
謝遠之肅容下位,雙手接過:「多謝明兄美意,只是醒思學武純是胡鬧,從無意拜入任何門派,只怕壞了明兄規矩。」
他越說越是想笑,但笑出來只怕這位柳大小姐再也控制不住,要來拚命,忙信手拿起茶杯,一口全喝下去,乘勢把笑意也壓了下去。
「是啊!什麼真實虛幻,什麼神靈螻蟻,我的人生如此多姿多彩,怎能不好好把握,眼前的幸福如此真實,何必再去煩惱憂愁。未來的路,我終於知道應該怎樣走下去了。」
謝家別的人也都是喜氣洋洋,只有謝醒思有些沮喪。以往自覺謝家豪富,無往不利,前些日子特意選了一顆珍貴的明珠送給楚韻如,見她收下,還暗自欣喜。今日看容若一出手,才知道,普通明珠,哪裡入得那對夫婦眼中。
他雙手舉杯,對著柳非煙一敬,仰頭飲個一滴不剩。
好一陣,謝醒思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容公子的故事的確特別,恕我實在不明白,人怎麼可能與小小螻蟻等同而論?」
容若怎肯出醜,忙搶著說:「這吟詩聯句之事,雖然風雅,卻也平常,想來各位平日也常常于席間如此行樂,今兒倒不如出個有新意的主意。比如……」
澄水珠天性清寒,普通室內若有一顆,即可叫人清涼無汗,縱是擁擠不堪的場所,在三伏夏日,只要能有三顆澄水珠,也能叫人覺得涼爽舒適。
謝遠之眼神一閃,忽道:「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澄水珠?」
容若笑一笑,伸手把盒中珠玉取出,信手一抖,竟抖成一幅連成一片的珠簾。
「我等詩才雖不如蕭公子,這份為謝老獻壽的心思卻是一般無二的。」
容若被罵得一怔,獃獃坐著,不語不動好一陣子,忽的長身而起,迷亂的眼神異乎尋常地明亮起來,哈哈笑著對柳非煙深施一禮:「多謝小姐提醒,令我茅塞頓開。」
謝遠之卻代他道:「何賢侄代何夫人送的禮早已送到,老夫不敢獨佔,所以要與大家分享,大家可有覺得這席上清茶,有什麼特別之處?」
容若身軀微震,神色卻又略有矛盾:「只是因為不知道,只是因為不思考,所以才一路向前,這樣是對的嗎?如果到了知道的一天,會不會痛苦難當?所謂夏蟲不可語冰,也許,對於真實的世界,我們只是根本不知道冰是什麼的夏蟲,永遠只在井底觀天。」
說話的是個翠色衣衫的少女,年紀不過十六七,長得清麗可愛。因為年紀太小,說出的話猶帶稚氣,就算有些不客氣,誰也不好意思和個大孩子計較,大家哈哈一笑,便都散開了。
容若笑道:「正是澄水珠。」
陸道靜這一方父母官,出手倒是大方得很,整枝的千年人蔘,即時博得謝遠之含笑稱謝。
「夏蟲不可語冰?但對於夏蟲來說,夏天就是整個世界,在它心中,根本沒有冬,也沒有冰,它既然不知道冬天,就不會為了自己不知道冰是什麼而痛苦,在整個夏天,夏蟲本身是快樂的。」蘇意娘柔婉一笑:「人生如夢,紅塵是幻,佛家早有此說法,縱然我們身在夢中,但三千世界,萬丈紅塵,多少貪嗔愛痴,喜怒悲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命,每個人都執著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不是每個人都超凡脫俗,看破紅塵。看不破的人,也未必不幸,或者更加快樂呢!」
謝瑤晶笑得眉眼生光:「你真是個聰明人,怪不得大家都喜歡你。」復又望向蕭遙,眸中露出異樣的光芒:「蕭大哥,不用你帶,我也能去他家玩,這回瞧你怎麼甩下我不管?」
容若悵然長嘆,目光望向座中每一個人,卻又似穿透一切,看向天之盡頭:「我們是什麼人?我們身外的世界到底是怎樣的,這個天地,這個世界,是因為什麼而存在?我們是和那書生一般的真人,還是書生夢中的白蟻,只因為有那書生一夢,我們便也化為人形,愛恨糾纏,翻翻滾滾,過紅塵一生。如果我們本來微如螻蟻,不過是旁人夢中幻影,那麼,大家會怎麼想、怎麼看這段人生?」
一時間四座皆驚。
稀奇的是,素來與女子談笑無忌的蕭遙,居然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正經得不像是他自己,肅然說:「小姐要去哪裡,便去哪裡,與蕭某人何干?」
容若心中暗想:「這必是謝遠之的孫女,謝瑤晶了。」
他正要開口道謝,謝瑤晶已偏頭看著他:「你就是爺爺、哥哥常提起的容若嗎?蕭大哥聽說也天天往你那跑,我幾次想去玩,蕭大哥和哥哥都不肯,這回救了你,你怎麼謝我?」
火蠶棉是大家只在「太平散記」中看過的奇物,用它絮棉衣,一件衣服用一兩棉就足夠了,如果用多了,穿衣服的人就好像被火蒸烤一樣,即使數九寒冬,也熱得無法忍受。
對於日月堂,濟州的幾大勢力都存忌憚之心,明若離送出來的禮物沒有人敢拒收,但若真箇收下,讓謝醒思與他變成師徒關係,有了名分,只怕從此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