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幻境》第九集 日月之變

第六章 蒼道之主

第九集 日月之變

第六章 蒼道之主

還真虧得他一下子跑了這麼多地方,簡直是神人了。
蘇意娘微微一顫,柳眉微皺:「此人好生歹毒。」
蘇良的劍,總是最快最疾,攻在最先。
兩個人都青衣小帽,正所謂人要衣裝,這服飾一改,整個人氣質不同了,走在街上,居然還真沒人能認出他是那位讓整個濟州城搖了三搖的容公子。
容若即時跳起來大喝:「誰敢過來,我殺了柳飛星。」
幸好,這個時候,其他人也已趕到大門前。
可憐容若、趙儀,躲在外頭,偷偷摸摸,聽得裡頭淫聲浪語,嬌笑不絕。趙儀就算年紀小,也不免面紅耳赤,更不要說容若了。
這一聲天外飛來的獅子吼,固然是以趙儀和柳飛星二人為目標,但在場其他人,無不全身震蕩,就連體內真氣都激蕩了起來。
他毫不猶豫,往後退了一大步,等於拿自己的后心,往趙儀劍上撞。
趙儀覺得心間一陣悸動,一時氣促身疲,不由自主,手一松,劍竟落地。
誰能知道,弟子無數的柳清揚會做什麼事?
趙儀低低抽口冷氣,容若卻不知不覺,磨了磨牙。
「這人簡直荒淫無恥到極點。」
「且住。」
「你幹什麼,笑得陰陽怪氣?」蘇良瞪他。
大家不約而同,望向那長街盡頭,大步而來的高大男子。
在濟州城中,能發出如此驚雷一吼,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唯有弟子無數的一方宗師柳清揚。
柳飛星也激起了年輕人的心性,見招破招,見式化式,施出渾身解數,最後乘蘇良一個不備,劍上施出粘字訣,雙劍交擊時,蘇良正要迅疾撤劍,沒料到手上一滑,劍竟來不及收回,還不及應變,狂猛的內力,如驚濤拍岸,順著劍身攻襲過來。
姑娘們一陣嬌笑,似真似假地嗔怒起來。
一見柳飛星被制,隨柳飛星同來的蒼道盟屬下,同時大喝著就要衝上來解救。
他又不甘就此放過容若,一邊狂催內力,一邊猛然向後仰身,整個身體幾乎折成一個直角,但劈在容若臂上的劍,卻沒有移動半分。
「只是,柳小姐失蹤,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蘇意娘至此才敢慢慢走出大門,低聲道:「公子,我久在濟州,深知蒼道盟之勢力強大,如果柳小姐一日找不回來,只怕公子一日不能脫離危險。」
蘇良有意被他粘住劍鋒,趙儀卻乘他得勝大喜,心神一松時,突出襲擊,從後面制住了自己的要害。
柳清揚說出這一句,即刻轉身:「蒼道盟弟子,隨我回去。」
「真是太過份了。」
他目中神光,幾可令剛強漢子折腰屈膝,凜然一語,聲音中隱隱的肅殺之氣,竟如萬馬千軍,揮戈陣前。
蘇良不同於容若,一見容若吃虧,已知不能和柳飛星硬拚,雙劍一交,立時抽劍再攻,迅捷如風,絕不停留。
容若心中一冷,忽然叫道:「不好,他……」
「與我無關,那小丫頭逗逗好玩,真捉了來管吃管住,有什麼意思。」蕭遠冷冷一笑:「自然,信與不信,都任憑於你。」
容若只覺臂上一松,泰山般的重壓消失,連忙後退三步,一邊猛甩右手,一邊暗自咋舌,這小子,還真有點了不起的本事啊!
只是雖然先打了招呼,但因為他的出劍速度太快,劍勢竟比聲音先一步到達。
柳飛星再也無法兼顧攻守,只得暗中咬牙,放過容若,抽劍一格。
一把寒森森的劍已經抵在他的后心,即使隔著衣裳,仍然可以感覺得到劍上的寒氣,催得人肌膚起栗。
容若雙拳一抱:「柳先生,柳小姐失蹤之事,我也是剛從令公子口中得知。」
整個一上午,蕭三爺就先後到翠紅樓和嫣兒喝酒,綺香館抱著小蘭香胡天胡地,紅羅院同珍珠兒飲皮杯。
明明毫無聲息,卻讓每個人感覺到天地間激蕩起的無形風雷。
「好。」柳清揚沉喝一聲:「我信你。」
沉沉一喝,不見得多用力,卻讓在場每一個人都心神一震。
他一步步走來,也不見如何作勢,但每行一步,天地間,竟似隱隱有風雷之聲,每近一步,眾人竟覺連呼吸都艱澀了起來。
但是容若心中雖驚,嘴裏卻毫不猶豫、絕不遲疑地大聲道:「不是。」
柳飛星固然想要催動內力,把容若震得五臟皆碎才消此恨,但人家一劍都刺到眼皮子底下來了,總不能當成沒看見。
「還能去哪呢?」蕭遠懶洋洋地說:「翠紅樓的嫣兒說要瞧瞧我的小叮噹,我回來就是特意帶這小傢伙的。今兒我忙著呢!紅羅院的倚翠,妙香閣的嬌嬌,都等著我呢!要不要我帶你去見見真正的花花世界,用不了兩個時辰,你就會記不起楚韻如到底是什麼人。」
只一個「好」字,只一聲「我信你」,由他低沉的聲音喝出來,竟是天搖地動,震蕩人心。
大中午,蕭遠又叫了四五個花朵般的風塵女,在煙雨樓上,叫了滿桌酒菜,聽曲作樂,專叫姑娘們唱十八摸一類的低俗曲子。
蕭遠卻只不過是回頭拉了小艷紅,親了個嘴對嘴,另一隻手還順便在小翠仙的臀上重重一拍。
「爹,你……」柳飛星失聲大呼。
柳飛星一躍而起,飛奔到柳清揚身旁,大聲道:「爹,就是這人擄走妹妹的,快把妹妹救出來吧!」
誰能知道,濟州城會否即時變成一片血海?
他嫌性德長得太漂亮,太顯眼,太有存在感,也嫌蘇良太衝動,所以只帶了性情沉穩的趙儀追出去。
柳清揚,眼不稍瞬,步不稍停。
「可是,這裏……」
誰也料不到這年輕人如此烈性,容若的聲音完全被柳飛星的大喝壓住,趙儀收劍不及,眼看著這個雖嫌莽撞,但前途似錦的青年,立時就要死於劍下,與蒼道盟結下永遠不能化解的深仇。
這等可怕的威懾力讓容若暗中倒吸了一口冷氣,此時此刻,這個威震四方的柳清揚和當日謝遠之壽宴上和氣的長者,簡直不能讓人相信是同一個人。
「我會跟著他,你快去。」容若的聲音里有少見的強硬。
一場極有可能釀成整個濟州城大動蕩的慘劇,居然只在容若與柳清揚一問一答間,完全化解。
麻煩的是,蕭遠出入的地方。
容若悶哼一聲,臉上已現出一點不自然的紅暈。
煙雨樓本是權貴富豪常出入之地,縱有歌舞娛客,也大多高雅,這等低俗曲調,不免令得人人皺眉,個個搖頭,卻又礙於他們容家此刻赫赫聲威,誰也不敢做聲。
官兵們卻在他的可怕氣勢下無聲地往兩旁退開,就算是知府大人「有所錯失,提頭來見」的死命令,也遠不及柳清揚一步步行來,天地震動的威懾力。
容若輕功很好,人也很機靈,跟蹤這種事,按理說是不難的。
柳清揚眼中神威凜凜,凝視容若:「我只問你一次,非煙之事,是否與公子有關?」
「那個叫容若的是什麼來頭?聽說知府大人都怕他怕得要死,為了他,差點沒把濟州城給掀翻了。」
三聲冷笑,一聲比一聲森冷,一聲比一聲恨絕,一聲比一聲怨毒。
容若可憐兮兮地縮在樓外,豎起耳朵想聽聽裡頭的動靜,卻見一個個客人從自己眼前過。
等到他回過神時,一干人早走得連影子都沒了。
「你剛回來,又要去哪裡?」
柳飛星的臉色僵木,整個身體也是僵木的。自此他才明白,自己上了大當。與蘇良對劍,快劍斗快劍,劍風呼嘯間已掩住了趙儀飛掠的風聲。再加上劍勢太快,二十幾劍交擊,也不過交睫間發生,別人就算看見趙儀悄悄潛近,也不及提醒。
大門在他身後緩緩關上,容若迅疾回身,原本臉上的怒容,消失得一乾二淨,眼睛眯得成了一條縫,百分之百電視上的奸臣形象,望著外面,嘿嘿冷笑一聲。
容若卻搶在二人動作之前,足尖微點,往前疾掠,身子在兩個急速向自己靠近的少年之間掠過,輕而無聲地落在柳飛揚面前。
「還不是仗著他有個有權有勢的弟弟?」
容若皺眉,目光如電,瞪向他:「你就如此希望我與蒼道盟交惡,不惜處處欺辱柳非煙,時時為我樹敵,我倒想問你,柳非煙失蹤之事……」
容若則在外頭,喝著西北風,聽著各種刺耳又刺心的雜音,硬著頭皮承受著精神折磨。
濟州城中,舉步之間,有如此之威者,亦只有柳氏一人耳。
柳清揚隨意一伸手,就扣住了柳飛星的手腕,於是柳飛星就再沒有力氣發出一絲的反對聲音,更無力做任何掙扎,身不由己,隨著柳清揚離去。
容若一怔:「那匹馬不是柳先生所送嗎?」
容若忙又振作精神悄悄跟過去,猛見蕭遠回頭,急忙往後縮。
剛想躲遠幾步,耳不聞為凈,蕭三爺已經興盡意足,衣歪襟斜地出來,搖搖晃晃又出門往別處去。
蕭遠越發放肆,半醉半狂,摟著美女,當眾擁吻,甚至扯衣撕裙,做出種種不堪之狀。
鳳目長髯,身可擎天,不是柳清揚,又是何人。
「他這哥哥更過份,整天就這麼招搖過市,敗壞風氣。真怕天下人不知道他不是個東西?我呸,人誰沒有父母妻女,他知道心疼他的妻子,卻讓他自己的哥哥這樣當街淫亂,不知道如果他那失蹤的老婆,被人販子拐了去,也落的這個下場,他心裏會怎麼想。」
容若的手,仍有細微的顫動,但聲音卻清晰沉定:「你立刻去見陸道靜,要他好好管束他手下的人,我是請他幫忙我找人的,不是幫他的手下發意外之財的。人一定要找,但如果再讓我知道官兵衙役這樣擾民,我也不會幹休。」
「還能是誰,我們那位整天總說青樓進,紅樓出,脂粉逍遙,偏偏對整個濟州城各方人物,諸般隱私了如指掌的所謂浪蕩子。」
二百余名官兵,立時就要衝上前阻擋,眼看又是一場大混戰,不知會死傷多少人。
也不看容若被氣得發青的臉,他自抱著小叮噹邁步,慢悠悠往外走。
蘇良一劍刺空,也不迴轉,就勢在空中翻個跟頭,藉著身子翻轉之勢,長劍以更快的速度向柳飛星執劍的手臂劈下。
這句威脅的話比什麼都有效,所有蒼道盟弟子一起止步,縱然人人恨得咬牙切齒,卻沒有一個人再敢靠近。
一時間,竟連天上浮雲,人間長風,也似被這一喝震住,雲止,風息,漫漫長街,竟似連呼吸聲都靜不可聞。
容若輕功好,趙儀身量小,動作靈活,打扮得也毫不顯眼,跟蹤大搖大擺的蕭遠,的確並不太難。
柳飛星在剛才的戰鬥中,早試探出這少年雖劍法精絕,但內力不足,此刻自己內力一催,他必受重傷,心中得意,冷然一笑。笑容才在臉上展開,就僵住了。
蘇良深吸了一口氣,趙儀俯身撿起劍,兩個少年的臉都有些白,但幾乎同時往容若身前擋去。
容若至此方能仰天長嘆:「這些天在濟州,看的都是些名不符實的人物,還以為所謂英雄不過如此,江湖豪情,自此而絕。想不到還真有如此英雄,怪不得能有弟子無數,讓官府也忌他三分呢!」
「誰?」
趙儀初時聽了也不在意,但聽他們出言辱及楚韻如的清白,有些過份,微微皺眉,卻還不及有任何動作,就被容若按住了手臂。
同一時間,柳飛星一陣頭暈目眩,四肢無力,腳一軟,半跪到地上,那往後的一步,沒有退成。
容若點點頭,沉思著道:「剛才柳飛星說那匹馬是我偷的,看來是我太輕忽了,早就有一股勢力暗中想要對付我,故意偷出了柳非煙的馬,藉口是柳清揚所送,讓我收下。然後再過幾天,讓柳非煙遍尋不覓,滿懷憤恨時,得知是我偷的馬,上門來找我麻煩,最後引發衝突。我沒有死,他們就立刻擄走柳非煙,嫁禍於我。」
「現在想到了,也不晚啊!我們聰明能幹、奸詐卑鄙的容若公子,打算怎麼辦呢?」蕭遠抱著小叮噹,斜靠在大門上,語出譏諷:「退一萬步說,你就任他柳清揚誤會你又如何?以你的身分地位,何需怕他?」
在他發聲之前,柳飛星已是憤聲大喝:「你們為我報仇。」
這心頭還沒有感慨完,卻聽得受制的柳飛星冷笑了三聲。
其他蒼道盟弟子誰敢違命,一起退走,眨眼間走得乾乾淨淨。
容若暗中嘆氣,為什麼我當好人,沒有人聽我半句話,一當惡人,這幫人一個比一個乖,果然寧被人怕,莫被人欺啊!
柳清揚不加理會,目不斜視地凝視容若,一步步向容若走近。
出劍是為了救容若,發言示警,卻是為了不肯偷襲暗算。
「我們去跟蹤他。」
「說是他被人刺成重傷,整天滿城捉人,後來又聽說,那傢伙一點事也沒有。說是他老婆不見了,今天搜這裏,明天查那裡,搜查的官兵,不是砸就是搶。呸,我老婆的首飾盒能藏得住他老婆那麼大一個人嗎?我們這些老百姓不用過日子了?」
蕭遠只管哈哈大笑。
容若氣得臉色發青,為了防止自己被氣到心臟病發,暴斃當場,只得一甩袖子,憤憤然回去了:「給我關上大門,讓那個浪蕩子以後別回來,整天混在青樓里好了。」
官兵們挺身上前要保衛容若。
「看劍。」聲未到,劍先到。
趙儀沉穩得不似少年的聲音響起:「柳公子武功高強,內力高深,若再纏鬥下去,蘇良必吃大虧,我不得已出手,有欠光明,還請公子原諒。」
就連容若自己都直著眼睛,瞪著柳清揚的背影,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來。
容若搖頭苦笑:「也怪我,太輕狂自信,忘了柳清揚的身分地位,他這樣的大宗師自恃身分,就算髮現我地位非凡,也不至於像別人一樣拚命巴結我,哪會還沒有深交,就把女兒愛逾性命的寶馬送給我,如果要大方送馬,當初壽宴上就可以開這個口了,可笑我那時只知志得意滿,完全沒想到這一層。」
刺激得滿樓客人無不紛紛走避,個個臉色鐵青,不少人喃喃罵起蕭遠,罵著罵著,被眾人視為蕭遠靠山的容若,自然也大受無妄之災,被人用種種不文明、不禮貌的語句問候家中的女性親族了。
蕭遠在裡頭,高床軟枕,華室豪宴,吃香的,喝辣的,懷裡抱美人,樽中有美酒。
紛紛亂亂的聲音傳了過來,容若開始還是滿心忿然,但漸漸聽得臉都綠了,眼神卻反而沉靜下來。
「爹,別信他的胡言亂語。妹妹剛得罪他不久就失蹤了,不是他還能是誰。」柳飛星憤聲說:「這人卑鄙到派人偷了妹妹最心愛的馬,自然也有可能會擄人。」
一時兵刃相交之聲不絕,雙劍交擊不下二十次,俱都快如閃電,卻又稍沾即走,絕不讓柳飛星有以內力催逼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