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奇術破陣

清風藉著這個機會，抽身而退，轉身持劍，回撲向性德。

蕭遙目注戰局，口裡徐徐解釋：「月流道的六道浩天陣威力強大，還有一大特徵就是，六人聯手，可以發揮最大力量，但又不是非六人不可，若只五人，可立化五星渾天陣，若是四人則組四象八荒陣，就算僅有三人，也成三元辰星陣，縱然只有兩人，也能互相配合，威力倍增。對付別的陣法，或許可以想法子，先殺傷一人，陣法不攻自破，但對於六道浩天陣，這一招卻沒有用。這也是月流道貪財好利，名聲卑下，鄙視者無數，卻多年來屹立不倒的原因。」

五個人影分往五個方向跌開。

也是兩人師從性德多時，默契深厚，一個招式，性德往往只說了第一個字，他們就已經清楚明白，不等他說完，已然施展出來。這樣一來，速度大增，縱然劍影快捷，攻守迅速，他們倒也來得及聽性德指示而行。

蘇良和趙儀興高采烈，互視一眼，高興地大喊：「師父。」一起衝到性德身邊，恭恭敬敬地施禮。

柳非煙低叫：「唉呀！完了，他們只怕要死了。」

性德頭也不回，閑閑漫步，又是以毫釐之差閃了過去，口中猶道：「蘇，滄海擊浪。」

蘇良和趙儀還沒有學過如何應對陣法，深陷陣中，苦戰之時，想起上次在明月居外，被日月堂的陣法所制時，心情更是鬱悶，意志動搖之下，越發吃力起來。

「熟知天下武功，自己卻不會武功的絕世美人。」容若順口答話，然後把手放在嘴邊，大聲喊：「性德，加油，性德，加油，明天街上說評書的人，就該說日月堂中，指點群豪戲這一出了。」

明月最終大喝一聲：「結五星渾天陣。」

她雖嬌縱，到底不是心狠之人，縱與容若、蕭遠有些仇怨，但這兩個大男孩，眉目清朗，俊美可愛，她心中竟不忍見之慘死。

其他五人重新圍成一圈，讓蘇良和趙儀無法分身阻攔。

清風一咬牙，把全身真氣急速提到最高，臉漲得紅到幾乎要滴出血來，劍氣暴長，催逼而來。性德信步閑走，動作飄逸出塵。清風氣急敗壞追在他身後，直似一個卑劣的凡人，枉圖抓住神靈的衣角一般。

性德一邊閃讓，一邊繼續指點蘇良和趙儀，場中戰局，成一面倒狀態，眼看著明月等人就撐不過十招了。

月流六子明明勝利在握，卻莫名其妙陷入困境，想要重組劍陣，卻被兩個人快捷無倫的劍勢纏住，難以自如。隨著性德的一聲聲指點，六人處境越發艱難。

說到這樣憑步法閃避，昨天容若與萬千鈞交手時亦是如此，可是換了性德來做，他風儀如神，白衣飄然，漫步之間，直如仙人在雲端閑走，這等風採氣度，卻遠遠不是容若能相比的。

戰局險象環生，容若在樹上看得臉色漸白，焦急無比，卻毫無辦法。

柳清揚神色一動：「好，這六道浩天陣，步步為營，絕不搶攻，以守代攻，反而如同鐵壁，難以攻破，但誰知，六道陣縮到最小，威力最大之時，卻也是破綻最大，最易反擊之處。于絕境求生存，以死破死，就如在暴風雨中，尋找風眼息身，反能安全一樣。好，這一招反擊用得好。六道陣縮到最小，根本沒有調整方位，重整劍陣的餘地，此時反擊，一擊得手，劍陣自散。如此眼力，如此決斷，令人佩服。」

性德一句既出，把必死的局面扭轉，立時成了所有人注意的目標。幾百雙眼睛看過來，他卻似是毫無所覺，神色淡淡，就連場中戰局也懶得注目，只若信口閑談般說：「蘇，雪玉流泉，趙，霜華秋影。」

一時之間，大部分人都忘了戰場上有人打生打死，卻把目光都集中在性德身上。佩服他的身法步法，更佩服他的武功定力，才能這般面不改色，在驚濤駭浪般的劍影中，從容自若，一時間驚嘆之聲，不絕於耳。

明月袖子被劍氣割得稀爛，朝雲胸前衣襟破了好幾個口子，暮雨束髮帶被挑斷，披頭散髮，好生狼狽，曉霞右臂有一道長長的劍痕，血流不止，晚瀾手中的劍已經脫手落地，用左掌托著右腕，臉色陰沉。

誰知清風一口氣刺出上百劍，性德只是漫步閃讓，除了身法妙絕，步法精微之外，完全看不出其他的底細來。

蘇良的長劍被清風的劍格往，劍陣應勢發動，另外五把劍同時刺來。

中心戰場上，蘇良應聲而為，明月悶哼一聲，連退三步。

眼見得陣法漸漸縮緊，四面八方都有劍光逼來，手裡的劍不知道往哪裡刺去，心慌意亂之下，幾乎要大叫「我命休矣」，卻忽然聽到一個淡定冷漠的聲音，穿過所有的歡呼大喝，所有的劍風呼嘯，穿過浩浩長空，穿透一片死亡的陰影，清晰響在耳邊：「蘇，拔雲留月，趙，浩浩長風。」

清風本已吐血吐得天昏地暗，聞得此言，更是面如土色。

縱然身處死生之境，只要有那聲音的主人在，就是死神，也唯有退避。

暮雨、朝雲、曉霞、晚瀾同聲應和，四劍齊出。

柳清揚一直緊盯著性德，看清風撲向性德，心中還自一喜，以為可以藉機看清楚性德武功的深淺。

這聲音響起的一刻，兩顆慌亂的心同時一定，眼前劍影依然，他們的眼神卻已清晰明定。這是一種莫名的信心，縱然眼前有萬馬千軍，只要有那個聲音的指引，他們便不懼不畏。

他不看戰局，但每一句說出來，蘇良、趙儀全都想也不想，照令動手。

清風心知再讓性德指點下去，必敗無疑，咬牙切齒，追著性德疾斬，一劍快似一劍，一劍凶似一劍，一劍狠似一劍。性德還是看也不看，只是信步閑走，如同在花園漫步，卻每於不經意間，避得分毫不差。

清風此刻早紅了眼，提著劍，惡狠狠衝著性德撲到。

這個時候他們完全忘了，性德從來沒有承認過，是他們師父這一事實了。

清風眼看一劍得手，聞言之下，卻如受重擊，長劍一顫，再不能握持穩定，擦著性德的袖子刺過去，他自己還跌跌撞撞，衝出好幾步，腳一軟撲跌在地，急用劍撐地，想站起來，誰知手中一陣酸軟，一點力氣都用不上來，長劍跌到地上。他面無人色，還想站起，一挺腰，卻是天旋地轉，一陣腥氣上涌，一張口吐出一灘鮮血，猶自咳嗽不止，每一咳，都有大量鮮血，從他捂著嘴的手指縫裡溢出來。

清風一劍刺空，也不收劍，順勢向性德又揮了過去。

本來呆站場中的明月等人也一齊色變。

就連性德，聽了這話，也不免很人性化地白了容若一眼，對於他的胡鬧，實在有些無可奈何。

六道浩天陣至此一亂。

性德卻也沒有喝斥他們，只第一次正眼看清風：「我說過，你以錦羅樓心法，催動月流劍術，表面上，會使劍術威力增添，但畢竟心法與劍術不相配，只會自傷身體，可惜你太過急躁求功了。」

柳清揚自戰局開始后，就一直沒往場中看一眼，眼神只是緊盯著性德，悠悠道：「未必。」

性德淡淡說：「你以錦羅樓心法，催動月流劍術，平時倒也無妨，但是這樣氣急敗壞，把功力提到極致，於你自己有損無益，還是不必太勉強了。」說著閑閑站定，再不動作，任憑清風的劍，對著他的背心，狠狠刺來。

蕭遙一皺眉：「王語嫣是誰？」

只有容若憂心如焚，焦慮不已。他知道性德力量全失，此刻全是憑胸中的學問，輕易判斷出清風的劍勢，然後相機閃避而已。失去力量的性德，在如此可怕的劍勢下能支持多久，萬一有個差錯，莫名其妙就傷在這等小人物手中，實在太冤了。

同一時間，容若也在樹上大喝一聲：「好。」心情一陣激動難抑，他感到高興的，不僅僅是蘇良和趙儀扭轉敗局，死裡逃生，而是性德，他終於開口了。

此時劍陣縮得幾乎最小，清風一劍側盪，明月、朝雲躲避不及，雙劍都被自己人的長劍格住。三人的劍勢同時一窒，劍陣彼此呼應，如水流不歇的劍勢為之一斷。趙儀那凌空一劍，正好劈落，他藉著以上擊下的勢子，全力劈出，劍勢大開大合，同時攻向三人，把暮雨、曉霞、晚瀾的長劍震得幾乎脫手飛出。

同一時間，場中，蘇良和趙儀同聲大喝：「破。」

他終於不再只關心自己一人生死，他肯出口指點二人，可見心裏對這兩個並沒有師徒名份的小徒弟已有了感情，他終於懂得去關心別人的生死了，那麼，以後，他還會學會愛，學會所有人類應有的美好感情。

清風卻沒料到蘇良這一劍用的是粘字訣，一劍格去，輕飄飄一片，倒叫他劍上的內力格了個空，胸前血氣翻騰，難受得幾乎吐血，而這時粘字訣即時發動，帶動他的劍向一側盪去。

性德連正眼也沒看他一下，雙手背負，閑閑往旁邊踱出一步。那氣勢滔滔，殺氣騰騰的一劍即時扎了個空。

蘇良幾乎想也不想，一劍對準劍陣刺出。趙儀長嘯躍起，一劍當空劈下。

劍光暴長，劍影耀日。

樹下戰況更加吃緊了，眾人看蘇良和趙儀窘迫不堪，漸陷險境，大多高興，喝彩聲、叫好聲，不絕於耳。

容若在樹上看得連連點頭：「以前我就奇怪，就王語嫣說話那速度，怎麼可能趕在別人招式發動之前來指點，現在我算明白了，原來是這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