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明月風波
第十一章 驚聞噩耗
容若施展波洛的談話破案法，第一個對象就是案件第一嫌疑人柳清揚。
柳清揚皺眉搖頭：「兇手沒有查出來，我嫌疑未脫，縱然容公子仗義執言，我也不能就此離開。只是我們要是大家一直處在一起，只恐不太方便。」
明月亦朗聲道：「月流道若不能自己查出兇手，反而要依賴官府，豈非讓天下人恥笑。」
要有多深的情，才有這無盡心頭的血，要流盡多少血，才能染紅這一條傷心路？
陸道靜緩緩移開目光，看向蕭遙：「請問蕭公子，尊夫人昨晚是不是乘畫舫于月影湖中遊樂？」
「還有檢查屍體，查出真正的死因是不是劍傷，以及推斷出死亡時間。」容若拿出在現代看多推理片的經驗，學著偵探樣，一本正經地說。
陸道靜笑得客客氣氣：「明先生莫怪，我聽說明先生這裏發生命案，第一時間下令所有人趕來。現在的兇徒真是無法無天，連明先生這裏，也敢來惹事。明先生放心，本官一定儘快捉拿兇徒，還明先生一個安寧居所。」
容若是真心想要儘力解開謀殺的謎團，可是他忘記了，在所有推理故事中，謀殺案發生的速度，至少在前期總比偵探的推理要快得多。
陸道靜嚇得後退一步，有些哆嗦地說：「蕭夫人的遺體我還不敢擅動，仍在畫舫之上，蕭公子你……」
柳非煙也忙說：「我清清白白一個女子，豈能與你們一直處在一起。爹，我們又不是沒有地方住，我們離開這裏，回家去吧！」
蕭遙變走為跑，越行越快，轉眼衝出後院，奔往前院。
噩耗傳來之前，一點預兆也沒有。他還在拖著大家，一個個地聊天，細找線索，其他人各有各的事做，人人神色雖凝重，倒也不致太緊張。
蕭遙點了點頭，卻仍然皺著眉頭，向外看去：「菠羅的法子？可以破案嗎？」
容若在仁愛醫院見過許多為親人死亡傷心難過的家屬，歷多死別生離，對處理這種事略有經驗，狠一狠心，撲上去，用力一記耳光打過去：「你冷靜一點，再不放手，陸大人的手臂都要斷了。」
本來已問過公事，耽誤大半天之後又離開的陸道靜再次來到日月堂。這位知府大人，臉色僵硬，神色恍惚，動作獃滯到任何人一眼看到他，就知道必是出了大事。
「可是師父的遺體，豈能由仵作褻瀆。」明月大聲反對。
容若笑道：「原因有好幾個，其一，柳前輩和程承羽並無仇怨，否則昨天不會相安無事，既然沒有殺人動機，像柳前輩這樣的人，怎會無端殺人。其二，明若離搞這次招徒，明擺著內有乾坤，我不能想
話還沒說完，門外就傳來趙儀的叫聲：「公子，官差到了。」
在浪費了太多時間之後，大家對於容若熱切的期待早就冷下來，人們漸漸從他身邊散開。
事已至此，誰還能把他怎麼樣呢！
「不知道什麼線索。不過根據我的經驗，殺人現場一定會留下線索，也許是一條划痕，也許是一點灰塵，總之只要找到線索，離著破案就不遠了。」
「冤枉，大師兄，我只是錦衣樓的弟子，奉命潛入月流道，偷學武功而已，憑我的武功，怎麼殺得了師父？而且昨晚我癢了一晚上，不停的抓癢，對了，暮雨和我住在一個房裡，你問問他，我可曾走動過嗎？」
眾人連連點頭，深以為然。
容若憤憤瞪他一眼，大不服氣，一躍而起：「算了，福爾摩斯的法子不行，我用波洛的法子，只要找人不停的聊天，我那灰色的腦細胞就會告訴我誰是兇手了。」說著大步走出去。
蘇良忍不住譏諷他：「行了，你沒本事就別裝本事了，誰也不指望你查出真相來。」
余松泉也道：「我夫婦二人自會加強防備，想來不會有大事，用不著大家天天聚在一起。」
容若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容若心中一震，兩耳一陣嗡嗡亂響，失神地鬆開手，又覺身子從後面被一股大力一撞，踉蹌衝出好幾步，若非性德伸手扶住，幾乎跌倒。
容若衝過去，伸手想扶他，卻又被他頭也不回，一手推開。
就連一向惱恨他的柳非煙也感激他為父親說話，一直笑臉相迎。
「其次就是調查一切可疑的人，不要放棄所有線索，還要查一切有殺人動機的人。比如，程大俠和什麼人有仇，月流道有什麼仇家？程大俠死後，誰得到的利益最大，以及誰最有時間作案等等等……」
「保持現場，不要亂動任何東西，以免毀壞了證據，弄丟了可能追查的線索。」
他想不出除此之外，有什麼事，可以把一方父母官嚇成這個樣子。
柳清揚亦道：「江湖中人，出了什麼事，大多自己解決，最多事情完了之後，向官府報備一聲。」
明明東道主是明若離，勢力最大的是柳清揚，受害人是
他說得頭頭是道，語氣無比自信，自覺就算是福爾摩斯、波洛外加柯南一起來，也不會比他處理得更好。
柳清揚當頭便謝：「多謝公子方才為我直言，替我解脫窘境，要不然，明月等人苦苦相逼，我雖不懼，到底是一場煩惱。」
一舉數得，當得好心機。
「什麼線索？」
明若離乾咳一聲：「江湖人的事，從來不報官的。」
許豪卓也道：「我這人喜歡享受，不習慣大家住在一個房裡，想來大家也不會喜歡我的許多毛病。」
就在他還在四處亂轉，想找線索的時候，另一個真正震動他心靈的死亡，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出現在他的面前。
陸道靜裝模做樣，指揮破案。手下自有老於刑名的捕頭，親自查看犯罪現場，開始了破案的工作。
陸道靜臉色發白地搖搖頭：「並沒有找到夫人。」
容若找了好久，衣服早就皺巴巴，滿身是灰地趴在地上，用手撐著下巴：「居然什麼也沒看到，真是沒有道理，不管是福爾摩斯，還是柯南，不都能在犯罪現場找到破綻嗎？」
柳清揚微笑道：「說來我也奇怪，容公子如何斷定我不是兇手呢？」
中國人傳統一向很看重全屍，在古代，常有死者家屬，寧可不查真相，也不願驗屍的事，明月的反應倒不算過份。
容若悶悶嘆氣：「算了，根據我的經驗，越是叫大家聚到一起，當事人越是各懷心思，就是不肯坦誠相對，最後只好讓兇手一一刺殺。我只是希望不要再有死亡，不要再有不幸而已。」
到了這個地步，誰還不明白事情是怎麼回事。
明若離神色漸漸不快：「容公子，我保證，明月居提供的食物絕不會有問題，公子若是不信，自可另備飲食。」
大家對容若寄的希望還是很大的。可惜的是，容若和每一個人聊天，聊得口乾舌燥，沒找到一絲一毫有利的線索。容若在地上又爬來爬去，把褲子都磨破了，還是沒看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明月等人開始也都指望容若找到什麼證據，最後也都大失所望。明月讓其他師兄弟守著師父遺體，自己出去給師門報信去了。
「線索。」
「明先生，我聽說明先生這裏廣邀江湖豪俠，這其中說不定就有兇手，人數太多，動輒有變，所以我特地帶了一千官兵前來維持秩序，另外還有三千官兵隨時聽調，如果有人敢於胡鬧，自恃藝高，殺人鬥毆，影響破案，立刻鎖拿，決不寬容。」陸道靜一邊對著
等容若咳嗽完了，同時有好幾個聲音響起來：「那容公子以為現在應該怎麼辦？」
明月忙叮嚀幾個師兄弟要小心，別動任何東西。
而別的人也都覺他說得有理，連連點頭，本來就覺得他深不可測，現在對他則更加覺得佩服了。就連一向對他冷嘲熱諷的趙儀，也不由用敬佩的眼神看著他。
「首先，要立刻報官，人命關天，死了人，應當通知官府……」容若開始聲音很大，說到後來，見各人神色古怪，不免聲音越來越小：「怎麼了？」
有許多人在後面叫他的名字，他卻還是一步步向前走，越走越快。
他頓了一下，忽然間記不起蕭若的親爺爺叫什麼，而他自己是孤兒，根本沒爺爺，所以乾咳了一聲，含糊念了個誰也聽不清的詞混過去：「……的名義起誓，一定要把兇手繩之以法。」
一走進柳清揚的房間，容若就受到非常熱情的歡迎。
大家的眼睛，跟著他上上下下好半天。
容若低低驚呼一聲。
這時，眾人才注意到，蘇良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容若一怔，然後大聲嘆氣：「不好意思，我以前一直當安善良民，規矩守法，所以完全不知道江湖人的忌諱，我已經讓蘇良報官去了，這可怎麼是好？」
肖鶯兒第一個忍不住問：「容公子，你在找什麼？」
他搖搖頭，嘆著氣，重新走回程承羽房裡，然後東張西望地到處看，一會兒爬得老高觀察屋樑，一會兒趴在地上仔細看著地板的縫隙。
明若離看得莫名其妙：「陸大人，這是……」
性德沒說話。
容若知他能耐，信他眼力，立刻點頭。
陸道靜痛得臉色青白，幾乎沒慘叫出聲，勉力支持著說：「蕭夫人名動濟州，風采無人不識，我親自去驗看過，應不致認錯。」
容若一陣失望，卻又鬆了一口氣，至少楚韻如並不曾出事，這心情略一放鬆，才問：「那是什麼事？」
官差到了，發生了命案，報了案，官府派差役來，是很正常的事。只是這次來的人也太多了一點，幾乎整個官府的差役一窩蜂全來了，還帶著上千名官兵壓陣，美其名為維持秩序。當然少不了知府大人親自趕來，顯示一下他一地父母官，事必躬親的美德。
蕭遙牽動唇角，慘然一笑，然後一張嘴，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蕭遙低聲問性德：「那個福什麼，還有可南，是什麼人？」
如此人物，他說出來的話，讓人只能全心信服，絕對不會再生出置疑之心。
蕭遙聽而不聞，目光獃獃望著前方，
柳清揚更加好奇：「容公子你莫非經常破案，為什麼你常常提到經驗？」
「可是，陸大人帶這麼多人來，是否……」
容若自己也在一旁湊熱鬧，東問西問，左查右查。
容若跟在後面叫：「你去哪？」
他嘴唇動了動，對著容若想說什麼，卻又沒說，慢慢轉頭，看向陸道靜。
陸道靜張張嘴，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低聲說：「今日一早就有一艘畫舫，在月影湖中，一動不動，看不到任何人走動，有人好奇上去一看，發現……」他深深嘆了口氣：「發現了一具女屍，經人認看，極有可能是蕭夫人。」
開始大家還耐著性子看著他找來找去，到最後，實在沒辦法忍受這種單調的尋找，各自勸說明月等人幾句，就退了出來。
明月心中一動，忽然轉身沖回房裡，大聲問：「清風，是不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害了師父？」
容若本也心中傷痛，對這忽如其來的消息，感到難以承受。一陣恍惚難過後，被一大堆人的叫喚聲驚醒，再看蕭遙情形，知他看來雖兇惡，實際上受刺激太大，根本已失去思考能力，只是下意識地做出兇狠的樣子，別人的叫聲，別人的動作，根本聽不到、看不見，只會一直維持這樣的姿勢下去。
容若大急，一躍而起，厲聲說：「真相只有一個，我以我爺爺……」
門外的暮雨嘆了口氣，幾個師兄弟神色都一片黯然，明顯這一線索又斷了。
旁邊人雖不少，但一來同情蕭遙喪妻之痛，二來，也多少有人風聞蕭遙是前王爺的事實，都不好動手去拉扯，只一逕呼喚勸慰不停。
蕭遙猛然衝過來，撞開容若，一把抓住陸道靜的手臂，兩眼剎時通紅一片，幾乎是有些兇狠地大喝：「你說什麼？」
對清風的審問沒有任何突破，最後得出的結論，他的確只是錦衣樓派到月流道偷學武功的內奸而已，和謀殺案實在不太可能有關係。
容若哪裡還顧得上日月堂的事，跺腳就跟過去，滿心想要勸慰，卻覺這等傷情之事，幾無可勸說，只能默默陪伴在蕭遙身旁。他沉默地看蕭遙一路奔行，一路上不斷低下頭，以手掩口，但指間溢出的鮮紅，卻是如此觸目驚心，點點滴滴灑落一路。
性德冷冷道：「就算真的有線索，你的眼睛也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你的腦子也破不了案。」
本來明若離搞了這麼一出招徒大會，弄得武林人士自相殘殺，不過武林中人自起紛爭，官府也不好強行過問。容若正好藉一個命案，給了陸道靜絕好的藉口，可以帶兵進駐，很自
容若笑道：「前輩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說我該說的話，總不能看著他們冤枉前輩，不但前輩平白含冤，將來真相揭穿，他們也會後悔莫及。」
容若才微一皺眉，性德已淡淡道：「不必驗了，死因的確是因為劍傷，死亡時間應該是昨夜子時。」
容若第一個撲上去，抓住他問：「陸大人，出了什麼事，莫非……」他心中一冷，急急道：「找到韻如了，她出事了嗎？」
「我去見她。」
「另外，根據我的經驗，如果一大群人聚在一起，而又發生了謀殺案，那這個謀殺案不太可能會是單一獨立的，最後十有八九，會發生連環謀殺案。為大家的安全計，我認為大家最好不要分開，還是聚在一起，吃飯喝茶的時候記得試試毒，畢竟殺人的手段是層出不窮的，睡覺的時候，分出最少三個人來守夜，這三個人還必須不能屬於同一組織，這樣才更加安全……」
容若心下一沉，而蕭遙也是臉色微變，徐徐道：「我昨天出門之時，她確實說要去游湖。」
眾人這才明白，他這根本就是什麼把握也沒有，純粹瞎找。
這些小算盤，老江湖們自是一清二楚，只是誰也不說出來。
其他人看向性德的眼神則更加奇怪，這個人簡直已經不是人了，不是神就是魔啊！這幾乎是每一個人心中的想法。
容若當然不能說這是看多了推理小說、推理電視劇的結果，笑笑道：「我與官府一向關係良好，我常常看案卷，就積累了不少經驗……」
奇怪的是，他們雖不像容若知道性德的底細，但性德只隨便這麼一說，他們立即相信，連懷疑的念頭都沒有。
陸道靜痛得失聲叫痛，蕭遙卻還渾如不覺。
趙儀在一旁介面：「蕭公子，他一向滿嘴胡說八道，動不動冒出些沒聽過的名字，習慣了也就好了，用不著去尋根究底。」
蕭遙聽而不聞，死死瞪住陸道靜，牙關咬得咯咯直響，抓住他手臂的手不斷用力，力氣大到手背上不斷有青筋迸起。
蕭遙被容若打得後退一步，臉上迅速浮起五個鮮紅的指印，本來狂亂的眼神終於沉靜下去，而臉色在霎時間就慘白若紙。
分明是容若讓蘇良通知陸道靜盡起官兵，這些官兵們四下一圍，前院那幫江湖客，再怎麼樣，也不好當著這麼多官兵的面動手亂打，不能動手，自然也就鬧不出人命來了。
明若離只得嘆口氣：「既報了官，也就算了，容公子以為，下面還應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