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意外重任
第一章 傷情之死
容若皺皺眉，無聲地跟著蕭遙下了畫舫，就聽到有人喚：「容若。」
他卻顧不得傷痛，掙扎著站起，忙亂晃著頭，試圖讓因為被震而暈亂的眼神重新清明過來，似是唯恐這一刻的耽誤就讓那生命中至愛的女子就此逝去。
然後這一次的不忍，卻惹來那男子激烈到極點的擁抱。
「蕭大哥……」
那柄上鑲著寶珠的匕首鋒刃處已深深沒入了她的胸口，血流得並不多，點點滴滴的紅色，也只不過悄悄染紅了胸前一小片衣襟，彷彿只是衣裳上一朵血色的繡花。
他在樹上跳起來：「誰？」
性德凝視他，眼神清明如冰雪：「她不會有事。」
「可是……」捕頭忙張嘴說：「現場還要細查，如果驗屍的話，也許可以找到新的線索。」
「蕭大哥，你這個樣子，芸娘姐姐會難過的。」
可是蕭遙眼中卻仍然只有懷中冰冷的屍體，對於身外之事，彷彿一無所覺。
小樓的門一直沒有打開，蕭遙懷抱著司馬芸娘不飲不食不言不動也足足有一天一夜了。
「你去哪裡？」在蕭遙和自己擦肩而過時，容若終於忍不住開口。
「回家。」淡淡的聲音飄忽的響了起來。
或許，只是因為，今夜，月兒太明亮，晚風太柔和，或許，只是因他樹頭狂飲那一瞬的悲涼，引發她一剎那的動搖，在不知不覺間，一絲輕微的嘆息，換來他執著的呼喚，失控的墜落，讓她莫名地心腸一軟，一路相隨以來，第一次現身在他面前，伸手一扶。
容若上前兩步，卻又頓住，幾不忍去查看那已死的佳人。
「容公子。」一直守在畫舫上的捕頭低聲說：「剛才我們四下查看過了，這好像是……」
在以後的漫長歲月，憶起那一夜，那一刻，總是刻骨銘心，仍然不知道，對那忽然間躍出的一次伸手，是無悔，還是後悔。
容若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躲在廚房的角落裡到底喝了多久，只知道，當他走出廚房時，天色已是暗沉沉一片。
或許是看一個可以擁盡天下美女的男子，執著的尋覓，深切的痛楚，不悔的真心，略略牽動了只有女兒家才會有的一縷柔腸，一點憐惜。
司馬芸娘名動濟州，這忽然身亡，更不知驚動多少人。
不知是陽光太耀眼，還是自己的雙眸這一瞬掠起了淚光，容若幾乎是非常清楚地看到那永遠七情不動的人工智慧體臉上真切的關懷。然後在下一刻，一切表情，又變得和以前一樣，冷漠不帶絲毫情緒。
就算是當日與楚韻如私語交談，對於楚韻如的執愛略有不解，但對容若的感覺，也還是平淡如常，並不會因為楚韻如而對容若更加註意。
畫舫里明顯曾發生一番激烈的糾纏爭鬥。
這匕首，他也見過。
而今湖頭柳依舊，湖中水依舊，湖心的畫舫中卻再沒有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再沒有傾倒整個濟州城的琴音簫曲，詩詞吟唱。
無數名士、鄉紳，還有本城官員們，都來致意。謝遠之、柳清揚、明若離，還有在明月居暫住的一干武林人物，只要是有頭有臉的，也多來拜望。
蘇意娘在外間廳
這樣的情形，看得容若一陣心酸，不聲不響地退了出來。
她的絕世武功，她的不俗才智，她的非凡學識，通通化成雲煙，消得一乾二淨，只覺怒氣升騰，羞憤已極，可唯一能做的，卻也只是像任何普通女子一般，伸手護住忽然間裸露出來的胸膛，憤憤瞪著容若，如果不是這時動手不便，她就一劍把容若宰了，才不管他是不是皇帝。
「畫舫被發現時，一個人也沒有，我已經讓人把曾與蕭夫人同舫遊玩的客人一起找來。另外，還派了人，在這附近查問，每一個從昨天到今天出現在這一帶的人。公子放心，兇手一定很快可以找到……」
而今樓頭，唯有傷心人，懷抱著魂斷的妻子。
任他潑天富貴，至尊之位，在她眼中，一如草芥。
容若想盡辦法，從窗口翻進房間里，在蕭遙身旁又說又勸，弄至口乾舌燥，也不能叫他動容分毫。
抬頭望天，今夜依然有星有月，有雲有風，蒼天無覺，可知人間生離死別苦。
後方小樓，情傷心傷，生不如死；前方廳堂，賓客如雲，來往忙碌。隔著一條小小曲徑，便如隔著一個世界，隔出了一片真情和一場鬧劇，讓人只覺荒唐。
「是，她一定不會有事。」容若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彷彿這樣可以給自己更多的力量，然後回頭，快步追上了蕭遙。
但是這一切，蕭遙都看不見。
「蕭大哥，求求你，吃點東西吧！」
她剪髮斷情，揚長出京，聞他追來，回眸對他一笑。
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各人有各人的世界，原本也沒有幾個人會因為別人的生死而打亂自己的生活。
一路行來，一路遠遠觀望，看他嘻鬧，看他玩笑。看得出他的武功悟性才智和他的容貌都不過平平而已，對他的感覺，也只有一個「平」字罷了。
只是蕭遙閉門不理，容若也無心應酬。
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容若的指甲簡直比女人還鋒利，情急間，雙手亂抓，竟把她的衣衫整個撕破了。
月影湖，整個濟州城最美麗的地方，有過無數詩、無數畫、無數美人的傳說。
容若自認輕功不錯，沒想到一路上幾乎被情急飛奔的蕭遙給甩下來。等到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跳上畫舫時，就看到蕭遙微微蹲下去，以一種異乎尋常的溫柔抱起司馬芸娘無力的身軀，緩緩護入懷中，再不鬆開。
廳里忙亂的人無論主客還是僕人，看到了他，有人大聲打招呼，有人拱手行禮，容若卻再沒了應酬的心情，只覺意懶心灰，揮揮手，對蘇意娘做了個不必理會自己的手勢，轉身又出來了。
蕭遙慢慢跪坐到她的身旁，出神般凝視她安詳的面容，靜靜地伸手為她拉好衣襟，整理那散亂的髮絲，動作溫柔如每一個清晨，他為她畫眉時的笑容。
容若閉上眼，努力想要抑止住胸間翻湧的悲楚，然後一振臂，躍上廚房旁邊的一棵大樹。
就連容若都被關
如果不是最後一瞬，她想起容若皇帝的身分，臨時收回九成力量，容若當場就要被她打死。
他拋王爵，舍富貴，也只帶了這一把匕首、一縷烏髮，單騎追尋，從此相伴天涯。
或許只是長時間的悄悄追隨，遙遙看著一位帝王與身邊的丫鬟下人，打鬧無忌，多年輕淡自持的心，在不知不覺中，也略略沾染了紅塵。
董嫣然一生從不曾狼狽到這個地步。
傳說中最美麗的愛情，最堅貞的夫妻，深閨女子最嚮往的夢，被摧毀時，也往往更加震動人心。
所有的定力，所有的淡漠，化成一瞬的憤怒與無措。
即使痛到這個地步，他那緊抱的手臂竟然不肯鬆開，這一瞬，他完全沒有任何思考能力，只知道，要緊緊擁住那生命中至愛的人，哪怕被人打死了，也不能再鬆手。
他已盡職提醒過也就是了，還不至於自找麻煩，硬要攔住蕭遙不讓他帶司馬芸娘的屍體離去。
站在高處遙望，夜深沉時，繁華如斯的濟州城，也被吞沒在一片可怕的黑暗中，四周暗沉沉一片，只有前方廳堂處，仍有無數光芒和喧嘩。
不知多少回，那一對傳說中最深情的夫婦，倚樓扶欄，聽雨觀雲。
容若從樹上跌下來，明明不會有性命之憂，她卻偏偏現了身，出了手。
除了悲傷的哭泣，和超然的誦經聲，依舊沒有任何回應。天地蒼茫，沉沉黑暗裡，看不見未來，看不見希望，看不見玉人。
謝家幾次三番派人來接她，連謝遠之都親自來找她，她也不肯理會，死也不走。最終還是從窗戶翻進小樓二樓的容若心軟，下樓開了門，還不及開口打一聲招呼，滿眼是淚的謝瑤晶已是風一般從他身邊衝過，一路飛快上樓，氣也不喘一口地直奔到蕭遙身邊。
明明是酒量不好的人，是否真因為這些日子的應酬來往，練出了好酒量，想醉想忘，想不再面對死亡，不再擔憂離人的時候，偏偏醉不了。
但是，在當時，在那個夜晚，她仍然還只是一笑嫣然，身懷絕世之藝，淡看風起雲湧的女子，縱然是伸手相扶，也只為一時不忍。
小樓處有悲傷哭泣，前廳里經文誦成一片，這樣的喧嘩，卻襯得四方寂寂，天地冷冷，看不到別的人影，聽不見其他聲息。
他不敢想像這一刻蕭遙的心境，不敢看這一瞬蕭遙的表情。只覺滿胸憤悶痛楚，恨不得仰天長嘯，痛呼高喊，只覺得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為什麼在他最沒有防備的時候，死亡的傷痛，就如此鑽心而起。
容若下意識抓緊她，她卻在同時施展卸字訣，輕易從容若懷中脫身。
蕭遙望著司馬芸娘的屍體，欲哭無淚。
黑暗裡一道影子一掠而近，伸手在容若腰間一挽，止住他失控跌落的身體。
蕭遙的眼睛只是愛憐地低頭凝視著懷中的人，腳步木然地往外走，恍似再不知身外之事。
她伸手去扶他，手還挽在他的腰上，人還並肩於半空，還不及有任何動作，就被人抱了個滿懷。
容若靠近
與此同時，一股強大的力量在胸前猛然爆發出來，痛得他慘叫一聲，身不由己往後跌去。
那個仰躺在地上，緊閉雙目，再也不會吟詩，再也不能彈琴，再不能伴他共看落日，同游碧湖的女子。
容若被震得飛跌去足足一丈多，後背撞到牆上，一陣劇痛，喉頭一甜，幾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人才跌到地上，跌個灰頭土臉，暈沉沉，迷茫茫一片。
對於他，她從無好感。
幸好被容若留在家中的蘇意娘還有凝香、侍月聞得如此大變，也都趕來幫忙。上下打點，左右應酬，全是蘇意娘一力操持。
登上畫舫，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司馬芸娘。
這麼快廳堂處已是一片蒼涼的白色，遙遙傳來念經呢喃之聲，真不知道該不該誇蘇意娘太能幹，應酬之餘，竟是將做法事的和尚、道人都已請到了。
蕭遙在小樓里關了一天一夜，她在小樓門外，叫了一天一夜，眼圈通紅，淚流不止。蕭遙沒有哭，她卻似是替蕭遙把那一份眼淚都流盡了。
直到這個時候，來弔唁的人居然還沒走完。
沒有人敢懷疑他說這句話時的決心，捕頭一聲不吭，退到一旁去了。
那一刻，僅僅只是不忍他跌落樹下，那一瞬，根本沒有思考任何別的事。
容若心中卻覺憤悶無比，斯人已逝，存者獨傷，滿座衣冠，有幾人真心悲嘆，那一句句冠冕堂皇的哀嘆話語，聽來直似一場笑話。
酒漬濕透他的衣襟，酒意染紅他的雙眸，卻仍然沒有醉。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讓這與他攜手相伴，誓許終生的女子，帶著這樣安然的笑容，把這斬情的匕首，刺進自己的心口。
小樓那邊，只有謝瑤晶時斷時續的哭聲和勸聲。
「韻如，你別走……」頭腦還沒完全清醒過來，他已是失聲大叫，然後在看清那深夜樹下，凝立人影的下一刻，嚇得幾乎重新一屁股坐到地上：「是你！」
她凝望蕭遙悲傷的臉，欲勸反泣。
他慘然一笑：「我不知道我會做什麼事。性德，我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這一切背後的人是誰，他到底想要幹什麼？韻如人在哪裡？以二嫂的身分，竟會遇到這樣的事，那麼韻如呢？」
本來很多兇案的受害者也是堅決不願仵作驗屍，擾及亡靈的，如果死者是女子，反對的更多，更何況以蕭遙曾經的身分而言，更不會讓別人驗看亡妻的身體。
那一瞬間的不忍從何而來，那一瞬間的衝動，簡直已不似她董嫣然。
他猛然一怔，然後，鬆手。酒壺從他無力的指間跌落。
一身絕藝不及施展，一生清淡，生平第一次，與男子如此肌膚相貼，近得可以感覺到彼此身體的溫度。
胸口受擊，身不由己往外跌，雙臂用力，卻抱不住人，狂亂中，他十指亂抓，「嘶嘶」連聲地帶起大片被撕開的衣裳，往後跌去。
彷彿就在昨日，她還在暖暖燭火下，笑語安慰自己悵然的心懷，而今
容若在同一時間睜目，出手如電，緊緊抱住她，掌中美好的觸感，和懷裡柔軟的身軀，讓他心中一陣激動：「韻如，我終於見到你了。」
性德什麼也沒說，只是無聲地點點頭。
容若低聲對性德說：「幫我看著他，別讓他出事了。」
容若眼神一凝，死死盯著他，聲音低沉得像是自齒間擠出來的：「我要知道兇手到底是什麼人？」
容若復又有些譏嘲地笑笑，拿起手裡不知第幾壺的酒，仰頭而飲。
桌翻椅倒琴斷墨潑，壁上幾幅價值不菲的才子名畫，或被划傷，或被撕破，足以讓所有識貨的人為之深深嘆息。
他一個人，自己跑到廚房，找到了一大壺酒，一仰頭，對著喝了一口。
廳里來客眾多，紛至沓來，嘴裏說的都是些毫無建樹的客套話，不冷不熱的惋惜，裝腔作勢的哀嘆。
一直以來，只是冷眼旁觀，什麼行刺暗殺，什麼明爭暗鬥，什麼陰謀陷阱，她都不曾在意，就算一路明裡暗裡，發現了許多人、許多事，只要不傷到容若的性命，她都謹守著不插手，不出面的原則。
蘇意娘哀而不傷地一一應對，凝香、侍月來去奉茶。蕭家原本有一個僕婦、一個丫頭、兩個長隨、一個廚娘，被官差盤問了一整天之後，便去忙著掛白幡、置靈堂，全都忙得團團轉。
蕭遙的住處在城東的聽雲閣。並不特別大的園林，但有極雅緻清新的花園，和一座據說時時高朋滿座，弦樂不絕的廳堂，還有後園里精雅趣致的小樓。
縱然如此，容若還是被打得往後飛跌。
謝瑤晶顫抖著想要開口勸說，最後卻是未開言，淚先流，只怔怔跪坐在蕭遙身旁。
當那一聲輕柔如水，悵然如風的嘆息響起時，容若有一瞬間的恍惚，幾乎以為自己真的已經醉去，才在醉里，夢到離人歸來，聽到那依依嘆息。
容若臉色剎時一陣鐵青，本來在顫抖的雙手猛然握拳，深吸了一口氣：「你確定？」
或許是看他以帝王之尊，卻執著地在意每一個人的生死，不顧一切地陷進一場場莫名的爭鬥里，只為了保護一些，本來就爭強鬥狠，並不把性命當回事的人，茫然不解中，卻又覺得有些隱隱的寬懷。
他頓了一頓，才把聲音壓得更低道：「有人非禮蕭夫人，蕭夫人抵抗無力，不得不自盡以全貞。」
他沒有勸慰蕭遙，真正傷到極處，任何言詞都是無力的，他無力勸他，只能無聲地一路陪伴他。
可是那被他抱住的身體，卻似忽然間變得滑溜溜完全不受力，像魚一般從他掌中往外滑。
火熱的酒下喉，如一把燒紅的刀，忽然間在胸中翻攪起來，這莫名的痛楚，讓他一仰頭，復又大口飲下差不多半瓶酒。
一樓的大門一直緊緊關閉著，不管任何尊貴的客人，都無法讓它再次打開。一如小樓主人那似是就此封閉，永遠不能再開的心。
她是濟州名妓，與高官顯貴交往甚多，練出長袖善舞的功夫，一天應酬下來，倒也不曾失禮。
她幾乎想也不想，一掌拍向容若的胸膛。
容若怔怔地望
「容公子，我查案多年，自問還有些經驗。畫舫上有明顯的爭鬥撕打跡象，蕭夫人衣裙都破了，而且明顯是手撕破的，若只是純粹要謀害蕭夫人，絕不會如此。而且那把匕首，據我們審問蕭夫人的丫鬟茗秋，也知本是夫人自己貼身之物。」
獵場相救，一路守護，不過是為父親請託，她的心，從來只有明山秀水，萬里長風，世間英才無數，也不曾留駐心間。更何況，容若如此平凡人物，縱然戴著皇帝的光環，對她，也如水過無痕，根本不能對她的心靈有任何影響。
蕭遙猛然抬頭，本來充滿溫柔的眼神里卻已一片血紅，森然道：「誰敢碰她一根頭髮，我就殺了誰。」
在這一刻，他出奇地冷靜了下來。
原以為，這一顆心安然如水，靜對日升月落，任人事浮沉，也不會有動搖之日，沒想到，生平第一次情緒失控，只是因為一個相貌平凡，武功低劣，才智也未必見佳的男子，半醉佯狂的一抱。
只有謝瑤晶，聽說消息，像一陣風也似地趕來，拚命地拍著小樓門，想要進去面對蕭遙。
只是芸娘之死，令得濟州無數名士才子悵然而嘆，也令得幾個知道蕭遙真實身分的痴情女兒悲楚莫名。
而這個時候，一直抱著司馬芸娘的蕭遙已經站了起來，轉身就往外走。
容若臉色漸漸蒼白起來，向前伸出手，對著虛空方向，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卻又臉色一變，身子一晃，雙手按下胸口，閉上雙目，整個人像一片失去依憑的落葉，自樹梢跌落向塵埃。
蕭遙的舊身分，司馬芸娘的名聲，果然影響力不小。
來表示關懷慰問的人，無論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多少也都搖幾下頭，嘆幾聲氣，表達一番自己的感慨，之後也就一一離去。
容若心中一陣混亂，痛苦、悲傷、憤恨，幾乎不能清醒地整理思緒，更沒有辦法對於破案的工作做任何有建設性的提議。
想來司馬芸娘的後事，有這樣聰明能幹的人操持，必然風光無比吧！只是這又有什麼意思。
司馬芸娘身上一襲翠羅衫有了多處破損，露出胸前肩頭幾處雪一般的肌膚，發散釵亂，幾縷黑髮覆在臉上，卻掩不住玉一般的嬌顏上那安靜的笑靨。如果不是她雙手緊握著胸前的一把匕首，幾乎讓人以為，她不過是沉睡在一場夢中，而不是已香消玉殞於一次可怕的殺戮。
容若聞聲抬頭，見性德靜靜站在岸邊的身影。
就這樣，轉眼一天一夜就過去了。
皇宮重寶，大內御用，她曾用它，斬斷流雲秀髮，決然出京。
容若慘然一笑，邁步往前廳而去。
容若幾乎以為，剛才真的只是幻覺，卻又不甘心地大叫：「是誰，韻如，是不是你來了？」
她死去時臉上的笑容，他熟悉異常。多年前，太廟之外，她長跪不起，見他到來，仰首對他一笑。
夜風乍起，如他此刻翻覆不定的心懷。
她年少藝高，當世少有，武功文才，都是上上之選，從不把江湖名利、朝中榮辱放在心上，被君王青眼，寵辱不驚，獵場風雲，從容應對，千里暗護，艱辛受盡，同樣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