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意外重任
第九章 眾人臣服
肖鶯兒因為受驚過度，有些神思恍惚，喃喃道：「主人對四部的弟子萬分體貼，允許他們自由選擇去向，不讓他們背負隨時會死的命運，處處為他們打算。四部弟子，就算離開日月堂，也不可能得到更好的待遇，更為他們著想的主子。就算已經厭倦了江湖的人，主人都肯安排他們做其他工作，什麼主人都想到了，他們怎麼還會離開主人？」
肖鶯兒一愣，老半天才道：「這個，主人更改制度，分發紅利，甚至每年他們得的利比總堂還多，他們當然不會走。」
容若再望向廳內眾人：「各方管事，各部首領，若要離開，依各人身分和功勞，發予五千兩到兩萬兩不等的銀子。如果帳房那邊暫時不便撥款，由我私人墊付。離開的人，永遠是我們的朋友，留下的，就是我們的夥伴。各處的生意，我暫時不會插手，一切照舊，我信得過各位。所有生意事務，大家都可以自主決定，便宜處理。如果有人離去，留出空缺，則酌情，由副手接替。我唯一對生意的更改，是以後紅利的劃分。各處生意，六四分帳，每年所有的贏利，總堂只拿四成，各部掌柜拿六成，但這六成中，必須拿出兩成來，分賞所有下屬成員。而總堂的所有帳目，全部公開，大的款項調動，各方管事，都可以來查。每月開例會兩次，各處生意向總堂總結生意狀況，總堂也把未來大的發展方向，大的銀錢用度，向大家說明。」
廳外，有人深深垂下頭，有人臉上露出不可抑制的激動之色，有人胸膛開始有劇烈的起伏，但更多人，只是深深地，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明若離的死亡太震動人心，所有人都等著看新上任日月堂主的風采手段，等著看日月堂屬下造反，等著看新的濟州勢力大分配，新的武林格局大變更。
肖鶯兒和松風站在容若身邊，眼中都有深深的憂色。
不知是誰先悠悠一嘆，意味深長。不知是誰，微微一笑，一派輕鬆。也不知是誰，第一個跪下去。
「這個，這是怎麼回事？」剛才還侃侃而談的容若，已經嚇得臉上變色，手忙腳亂，對著廳里一干管事負責人，結結巴巴地問。
蘇良和趙儀動作奇快，一左一右退往後方，長案前已有十幾個人最先衝到。
能在這樣的混亂中得到好處的，大概也只有濟州的客棧、酒樓和妓館了，大量的江湖豪客擁入，使他們的日收入以成數增加。
「有這麼玄嗎？我只是覺得你得關心他一點，他才肯為你出力啊！如果強迫不想替你乾的人，繼續幹下去，也只是浪費人力物力財力而已。為什麼你們的腦子要想這麼多？」容若斜睨他們。
肖鶯
趙允真把余松泉的死訊發出去之後，每天就像活死人一樣，不言不動，痴痴守在房間里，好在你叫她吃就吃，叫她喝就喝，倒也不添太大的亂。
「我知道，你們是被明先生用毒藥控制的。或許，明先生也並沒有真正的惡意，毒藥之外，他給了你們財富、美人、權位，而毒藥，在他看來，是維持暗殺組織的必然手段。可是，我不這麼想。」
沉沉的靜寂，把整個明心樓籠罩起來。
內力好的，運起全身功力，一路往前擠。
容若掃視眾人，朗聲道：「任何一個組織，要長久的存在，要昌盛地發展，都不可以靠脅迫的手段，必須眾人連心，必須有真正的熱情，真正的愛，真正願意去做這份工作，才可以做到最好，才可以真心地為組織打算，所以，我把解藥交出，我把藥方公開，我解開捆住你們的繩索，以後的去留，一切由你們決定。」
所有解藥和藥方都分配完之後，廳里廳外，緊繃的氣氛開始輕鬆下來。
可憐的容若，第一百零一次後悔自己居然一時心軟，接下日月堂主人這副擔子。
容若凝視所有人震驚的表情，展開真心的微笑：「四部弟子要離開，隨時可以。你們曾為日月堂付出太多，為了日月堂，你們用生命去拚搏，你們身上，每一道傷痕，都是你們的功勛，日月堂永遠不會忘記你們。以前你們領到的報酬雖然還算豐厚，但也不足以報答你們所付出的。所有要走的人，每人發三千兩銀子，可以讓你們安家置業，過較為寬裕的生活。我對你們唯一的要求只是，不要利用你們在日月堂所學到的殺人技巧，去作姦犯科。一來，這會累及日月堂，二來，殺人犯法，傷人性命，終歸結仇結怨，又觸怒官府。上得山多終遇虎，難免也會有落難受苦的一天。」
廳中眾人神色有人迷糊，有人震撼，明顯這些精明的老江湖，腦子居然誰也跟不上容若說明的速度。
在所有被召來的人都恭敬施禮，分批散去之後，容若還兩眼白茫茫一片，夢囈也似喃喃不絕。
這一聲喝當真如雷霆震耳，把眾人震住。
長長的一篇話，容若終於說完了，一攤手：「各位，去留隨意，你們選擇嗎？」
「那是因為我覺得我對他們這麼公開，他們以後也就不好意思做假帳來騙我啊！這樣，就省了我回回查帳那麼麻煩了，每回只要看結算金額就行了。」容若不耐煩地打斷她。
「四部弟子，暫時全部停止殺人生意，不走的，各歸其位，可以打探各處消息，給總堂最準確的情報。
沒有人拔腿離去，也沒有人振臂表忠。
肖鶯兒閉目，一陣搖晃，幾乎暈倒，心裏罵自己幾百聲，剛才居然真的把這人當成無比英明的主人來看。
然後就像曾訓練過十幾年，演練過幾千次，廳里廳外，所有人異口同聲道：「主人。」
以前看小說，發現現代人到了古代，隨便說兩句話，就可以讓人家掏心掏肺，忠誠不二，從此以後，上刀山，下火海，擋刀擋槍，不在話下，還以為不過是文字遊戲，自我滿足，誰知道真會有這種不合情理的事情發生。
早就看透容若真面目，一直強忍著躲在一邊的蘇良和趙儀終於忍無可忍，沒法再忍，放肆地鬨笑起來，笑得彎下腰，連聲叫痛，笑得在地上，一個勁打滾，笑得肖鶯兒和松風的臉色越來越灰敗，表情越來越難看。
本來仍留在明月居前院的一百來人，這時又有六十多人離開明月居，只有三十來人，還以各種理由留下，不過一直被日月堂的人盯上盯下，連上茅房都有至少三雙眼睛盯著看，估計這幫人也撐不了多久，就會離開。
松風與肖鶯兒相視一笑，也一齊對著容若跪拜下去，齊聲道：「主人。」
跪也就跪了吧！還跪得那麼大聲，就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練了鐵膝蓋功嗎？
好在每人用的葯，都已分不同的瓶子，寫好藥名放好，這才沒有讓人為了搶葯打生打死，人人拿了自己的葯就先鬆了口氣。
廳中眾人面面相對。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不知有多少精彩的戲會在濟州上演，不知多少有心人正蠢蠢欲動，又因
但這並不能讓容若鬆口氣，因為所有離開明月居的人，都沒有離開濟州城，出了城的人，也早已先後回來。
最後兩個人一起跳起來，對著正安然坐著，繼續用花生米送酒下肚的容若齊聲大吼：「主人，你不要閑著偷懶，快去做事。」
「我只是覺得，這樣他們出任務時，就沒有後顧之憂，就敢於拚命，敢於奮戰，就這麼簡單，這不算什麼很了不起的事吧！」容若狐疑地看著他們，可憐的古人啊！毫無人權意識，毫無自我保護的想法，就這種在現代來看，已是最低點的勞動福利，他們簡直覺得是天大的恩賜。
容若卻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起，只是頭大如斗，怔怔望著廳里廳外一大片的人發傻。
有人情急間，竟對上好幾掌，甚至傳出七八下兵刃交擊之聲。
容若安坐上首，閑閑喝著茶，嘗著糕點，時而和性德閑聊幾句，時而同蘇良、趙儀說笑幾句，耐心地等了足有半個時辰，這才從坐位上站起來：「各位情緒恢復正常了沒有，激動發泄完了沒有，可不可以靜下心來，聽我說幾句話。」
據說，月流道的高手，早已上路，可能很快就會來到明月居。
「那是因為我不會管理，生怕他們知道我的真面目后造我的反，給我使絆子，所以給他們甜頭吃，只要把他們的利益和日月堂的利益直線掛勾，他們當然會對日月堂盡心儘力。這樣可以最大地調動日月堂上下，所有人的積極性啊！」
肖鶯兒深吸一口氣，拚命提醒自己忍耐：「無論如何，主人給了他們解藥，只憑這一恩德，他們就永不會棄主人而去。」
容若瞠目結舌，往後一坐，連人帶椅，幾乎仰跌到地面上。
他就更加看不到，一直站在他身後的性德，微微展顏，露出一個並不熱烈，但絕對喜悅的笑容。
轉眼間，廳里也拜做一片。
松風語氣感慨：「以前我並不喜歡新主人，也不明白老主人，為什麼選擇把一切交給你，現在我總算明白老主人的選擇，自有苦心了。」
就連一直愛對容若冷嘲熱諷的蘇良和趙儀，望向他的眼神，也第一次充滿了熱切的尊敬。
「我不是信任他們，我是根本不懂生意上的事，也懶得去管理，所以才不插手，全交給他們。」容若不以為然，挑起半邊眉毛。
松風面如土色，顫聲說：「主人還說，要搞保險福利，所有人因公受傷，日月堂全部負責，這樣的優待，沒有任何地方能有，對於拿性命來拼前途的江湖人來說，這當然是最重要的。」
回答他的是「撲通撲
對於知道容若本來面目的他們兩個來說，看幾百個人恭敬地跪在容若面前，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可難得的是，這幾百個人，幾乎全都是完全發自真誠地稱呼他，真心真意地奉他為主，這就太了不起了。
頭疼這些混亂人物的同時，容若也必須對住在明秀閣的一干大人物加以處理。
許豪卓一意不肯離開，聲稱要親眼看到兇手就擒，才可以放心而去。
「可是……」肖鶯兒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了：「主人甚至肯把總堂的帳目向他們公開，他們感激涕零，自然就……」
「為什麼不會這樣呢？他們從來不曾被人如此對待，從來沒有人這樣為他們著想，為什麼不會這樣呢？」肖鶯兒臉上帶笑，笑盈盈在旁介面。
他還沒回過神呢！已聽得「撲通」連聲，廳外的人竟是大片大片跪下去，一轉眼，所有人都矮了一大截。
蕭遠仍然住在明秀閣，每天喝酒唱歌，閑時出去，到幾處妓館青樓晃幾晃，幾乎很少在容若眼前出現，也不再動輒冷嘲熱諷，處處針對容若。
松風也是面無人色，一臉無法承受現實打擊的表情。天啊！這個人居然是自己的主人，自己剛才居然還真心地崇拜他。
明若離的喪事要繼續辦下去，各方賓客要繼續應酬下去。
輕功好的看前面人擠滿了，索性一躍而起，從上方去取葯。
「主上如此信任他們，完全放手讓各位主管做事，就是以前的舊主人也不會這樣放權，他們感念主人的信重之情，知遇之恩，當然要如此相報。離開主人，哪裡還找一切放給他們管理的上司。」
容若耐著性子等半天，仍然等不到回答，終於爆發性地一跺腳，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一干人等：「喂，你們倒是說話啊！全都啞巴了。」
按理說，容若仍然是日月堂之主，可是在他一手把解藥全部分發之後，這由明若離用鐵血手段、金錢、美女、財富，還有毒藥，來牢牢掌握的日月堂還能依舊不改嗎？下面的那些人，還能繼續為容若效命嗎？
這幾天，可憐的濟州父母官，一張臉都變成灰白色了，大白天看來，也像一隻可憐的餓鬼，幾天幾夜睡不著覺，天天手舞足蹈地指揮著官兵，盯那裡，看這裏。
也好在，現在的天氣也算冰冷，屍體就算放幾天，也不至於發臭。
這下子，身在漩渦的最中心，前前後後所有的事，都要自己處理。
明若離的靈堂，依舊從早到晚，人潮不絕，濟州城外，依舊每天有大批的江湖人湧進來。
本來幾十雙手搶的冊子，立刻誰也不敢伸手來拿了。
麻煩的是後來，幾十雙手，一齊伸向唯一的一本書。
容若眨眨眼，愣了一會
依然是一片沉靜，沒有人回答。
話音未落，只見滿天人影亂飛，黑影白影藍影灰影，到處都是人影。
這話說了，眾人才鬆懈下來，這幫在濟州城也算有本事，在江湖上亦算有名堂的人物，都成了乖孩子，乖乖排隊，一個個來了。
容若苦著臉：「哪有什麼苦心，他根本是沒人好交，就順手塞給我，這麼燙手的山芋，根本是害我。我是怕日月堂人太多了，人事複雜，所以揮揮手，放大家都走，還以為得了解藥，會走掉一堆人，我也輕鬆許多，誰知居然一個也不肯走。」
眼看要鬧成一場混戰，容若冷笑一聲：「拿去抄一份也好，撕下自己要的那幾頁也好，誰要敢鬧事，誰就別想帶走配方。」
容若人在明月居壓陣，前方靈堂，若有大人物到，終是還需他親自去見。他新人上任，日月堂里要有變亂，也要他第一時間處理，在這種情況下，三天來，他沒有任何機會回去見一見蕭遙，只能聽蘇良來回傳訊而已。
容若緩緩抬起手，打了個呵欠，在一堆人瞪到幾乎擠出眼眶的眼珠子盯視下，閑閑一揮手：「好了，你們拿吧！各取各人的，記著守秩序，別亂擠，葯就這麼多，擠丟了我可不負責。」
他的聲音平和，並沒有刻意大聲嚷嚷，不知為什麼，卻在一瞬間讓廳里廳外，所有的人都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專註地凝視著他。
容若這才沖肖鶯兒一招手：「好了，你來指揮給四部的所有弟子分發解藥。」
人們開始三三兩兩地談話，低聲地議論，每個人眼中都有深深的疑惑，但每個人身上的肌肉，和永遠在任何時間都緊繃的神經，卻已開始鬆弛。
「想要離開的人，可以立刻站出來，我絕不會留難。日月堂不是無間地獄，不是只進不出。由我掌管的日月堂，來去自由，留下的人，不是我的屬下，而是有著和我同樣願望，希望有屬於自己的事業，希望讓生活過得精彩，過得美滿的夥伴。離去的人，也不是叛徒，而是因為喜歡走別的路，喜歡看別處風景，喜歡過另一種生活的朋友。」
月流五子押著清風，仍在等候本門長輩前來，處理這一連串事件。
松風嘆了口氣，走過去，抓起冊子：「好了，你們想要什麼配方，一個個過來，找我要，是要我撕下給你們，還是你們另抄一份，都隨便。」
「可我給他們解藥，就是希望，不想乾的人快點走，最好走得只剩下十分之一，人少事少，一切事都可以簡單許多啊！至少我不要辛苦老對一幫人打招呼，不要辛苦記那麼多人的名字，不要辛苦被逼著看那山一樣的帳本名冊啊！」容若哀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