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戰火乍燃
第二章 一月之約
「簡直是一幫蠢蛋，你長得簡直像神仙，哪一點和枯木腐屍相似？這幫人一知半解，就會胡猜……」
容若忽覺胸口如受重擊，身不由己，往後退出三步，面色忽然慘白，連呼吸都艱難無比，他強自道：「這是真的，你一直跟著我們，應該也見過周公子和他的護衛兩次出現，你應該可以看出此人的功力高到什麼地步。」
五個人把輕功施到最高，像五陣風一樣，轉眼刮上了院牆，五個人情不自禁一起回頭看。
容若看了性德一眼，然後站起來，走出去，回手把門帶上，這才轉而對肖鶯兒道：「他累了，讓人看著外頭，別叫人打擾他。」
沒有任何人置疑他的話，即時有人上前，拍開五人穴道。
笑容還沒有來得及完全展開，喉中已是一緊，容若剛想起應該反抗，強大的內力已經侵入他的體內，制住他每一寸經脈，叫他絲毫動彈不得。
容若完全無法呼吸，臉漲得發紫，腦袋一陣陣發暈。怎麼會這樣？小說里的超級高手，武功到了一定的地步，不是會變得很單純嗎？不是為了能和喜歡的對手傾力一戰，什麼都願意幹嗎？怎麼這人這麼難伺候？
他輕描淡寫地糊弄過去，肖鶯兒自然知道這些人不是真的睡著了，只是見容若這般隨意，心中也猜必是他或性德出的手，自然是有著不願意讓旁人發現的事，她身為下屬，怎會追究，只要知道其他人安然無恙，並沒有受到大的傷害，她也就安心了。
性德點點頭：「也只有眼界如你的人，才可以一口斷定這不是枯木腐屍功，相信其他人都只會產生誤解。不過這樣也好，自古以來，練這門武功的，無不是巨惡魔星，手段無比狠辣，他們心中畏懼我，就更不敢胡作妄為。」
「日月堂？明心閣附近所有人現在都人事不知，你還指望什麼人？就算真有人往這邊過來，你最好求神拜佛，他早早退出去。方圓十丈之內，我不會允許再有第四個活人出現。」雪衣人的聲音冷沉森寒，如雪山上亘古不化的冰雪，地獄里森然凜烈的刀劍，強烈的殺氣，讓人根本無法懷疑他的決心。
偌大的議事廳內，容若的座位位於正中，高高在上，居然還鋪著虎皮。下面各站了兩行身著黑衣、面無表情的精壯男子，中間跪著五個穴道被制、臉色蒼白、雙眼迷茫的年輕道士。
不知是誰，首先發一聲喊，拚命往外跑去，其他人很自然地全力跟出去。
肖鶯兒垂首道：「剛才我一路過來，看見院中的弟子們全都保持著巡防的姿勢，但一個個閉目沉睡，怎麼都叫不醒……」
容若抓抓頭，坐到床邊：「下次有危險，你不要再撲過來拿身體來替我擋了，根據規則，男主角遇險，應該有女主角來以身相
容若斜眼看向他：「你不服？」
性德的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得幾乎沒有，讓容若好幾次都想衝過來試試他的鼻息，看看他是不是還真的活著。
「我不是那些一直監視你們的大勢力，可以輪班跟著你們。我一向跟得很遠，而且我自己有時也要休息，並未時刻留意你們，而且，我既已認定蕭性德就是我的對手，除非我死，否則我是不會改變目標的。」
這一次雪衣人不止額上有青筋，連手背都跳起青筋了，他的手很自然地就去摸劍。
一直侍立在一邊的松風欲言又止。
雪衣人手指微動，容若飛速竄上床，直接往性德身後一蹲，把個日月堂主人的面子丟個凈光。
性德有些頭疼地嘆口氣：「閣下何必與這個只會自作聰明的傢伙太計較。」
真箇轟轟烈烈，嚇得中間五個人面如土色。
「好。」雪衣人斬釘截鐵地道。
「對了，你們可以學武俠小說中，一些高手過招那樣，只比招式啊！不用內力，他出一招，你再出一招，這樣也可以比出勝負？」
容若坐在正中，很有點兒山大王升帳審問肉票的架式。
「是在武林中已經失傳的絕學，最早出現，是在一千三百年前。相傳練這門武功的人，必須有天下最狠最毒的心，以身邊所有至親的血為引，吞食一百八十八個紫河車。身埋沙漠三年，身浸流水三年，烈火焚身三年，劇毒煉心三年，才能練成。練成之後，身如枯木腐屍，縱刀槍擊身，穿體而過，不流滴血；縱掌力拍胸，如擊敗革，手足四肢，乃至心肝五臟，都可以移動位置，幾成不死之身。靈堂的那些人，想必以為我練的是這門絕學，所以，臨時移動心髒的位置，避開金刀，而且也不流一滴血。相傳練成這門神功的人，心性無比狠毒，出手異常狠絕，威力更是無以倫比。就算是鋼刀神劍，被練成這種武功的人一抓，也如枯木腐屍，脆弱不堪，更不要提凡人的血肉之軀了。據傳，最後一個練成這門神功的人，也是八百年前的蓋世魔頭，一人橫掃天下，殺戮近萬人，武林為此凋敝不振，足足五十年。不過，也正因為傳說太遙遠，他們只知道練枯木腐屍功的可怕，卻不知道練了這門武功的人，身如枯木，容顏如鬼，一生不得近女色、開葷腥，不得有極喜極怒，人亦如枯木腐屍，再無任何樂趣，所以後世再沒有人練過這門武功。」
「沒關係。」容若揮揮手，笑道：「這些日子
五個人面面相覷地站起來。
容若喜笑顏開，太好了，騙得這種高手來給我當保鏢，供我差遣，從此我還怕什麼人呢？
「你被小說騙了。武功達到他這個地步的高手，早已脫出一般招式的局限，任何招式，都是隨手使來，每一次出招都不相同，都和交手的情況直接相關。而且真正的高手決戰，每一點內力的運行，每一回氣機的流動，每一絲真力的調動，都有可能決定成敗，怎麼可能純比招式。」
「如果遇上這個人……」性德聲音平板地說：「我武功要是不能恢復，在他手中走過一百招，都算是幸運加奇迹了。」
二人對視良久，容若在一旁看著，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冷汗一點一滴地濕透。
「你可是以為我愚蠢易欺，像蕭性德這樣的人，豈是隨便可以多一個出來的。」雪衣人冷笑一聲。
好一陣子，明月才苦笑道：「容公子你要殺就殺，何苦戲弄我們？」
下頭一片聲的應：「有！」
「不敢。不過，如果你真的只是想找一個高手一戰，沒有性德也無妨。有一個自稱周公子的人，身邊跟著一個護衛，名叫○○八，那護衛的武功不在性德之下，你不妨去找來一戰。」容若心裏不懷好意地笑，周茹啊周茹，你對我見死不救，不能怪我給你找一點麻煩。
下頭五個人滿臉茫然，神色間只有絕望。
容若將手一指：「現在大家一起從一數到十，如果數到十的時候，這五個傢伙還沒跑出外頭的院牆，就給我把他們亂刀分屍。」
下首有人抱拳應是，躬身退出廳外，執行他的命令去了。
雖然已抱必死之心，但死在面前，誰不會拚命掙扎一下？
容若人在床上，躲無可躲，嚇得尖叫一聲，本能地閉上雙眼，卻只覺頭上一涼，再睜眼時，一綹頭髮剛剛飄落在被子上，而方才還站在床前的雪衣人已是影蹤不見。
容若心中也暗暗叫好，他僅僅是不想殺人罷了，沒料到這小丫頭東扯西扯，一下子就替他編出一大堆道理來，這樣伶俐聰明，怪不得明若離喜歡她，把她引為心腹。
身在武林之中，他們同樣明白江湖的冷酷規矩，本門長輩在日月堂做出這種事，他們哪裡還有活命的機會？再怎麼爭辯也是枉然。
雪衣人的手指，一根一根從劍柄上鬆開，眼神卻銳利如劍，直刺容若：「你敢要脅我。」
見五人還愣愣望著他，容若笑嘻嘻揮手：「繼續啊！繼續跑啊！」
性德啞然失笑，心中感嘆，不知是不是受傷的原因，自己真的人性化到了極點。但他卻真的躺下去，安心地把一切交給容若，任他處理，再不插手。
明
連處事永遠鎮定的性德，也欠身從床上坐起來，不由自主，全神盯著雪衣人，唯恐他真的動手出劍。
「我能對付一流高手，但不是這種絕世高手。」性德閉著眼說：「就武功而論，像金易之、趙茗心之流，我可以輕易對付；像明若離這樣的高手，我要擊敗他就有些吃力了；如果遇上柳清揚，則會非常辛苦，纏鬥許久，有五成的可能取勝，還有五成可能打平；如果碰上董嫣然，我最多可以支持三百招，之後必敗。」
容若急忙打斷他的話：「要恢復武功不是很難，當然也不是很容易。他必須長時間休息，好好調養。可是，現在我身陷險境，他每時每刻都關心我的安危，根本無法安心修鍊。要他恢復武功，除非讓他此後再沒有掛心之事……」
「我有說要殺你們嗎？」容若一瞪眼：「誰不知道我是依時納稅，規矩守法的安善良民，我怎麼會隨便殺人。我只是聽說月流道的輕功非常好，很有特色，希望你們能表演給我看啊！」
「趙茗心、孫茗意、孔茗情三人，從一開始就沒有顧忌他們的生死，可見，他們的確是毫不知情的犧牲品，殺了他們，並沒有任何好處，可是放他們回去，他們心中必對趙茗心等人懷恨。回去一說，與程承羽交情好的弟子長老，必會同趙茗心一脈的人不合，他們五人心懷怨恨，以後要是知道最終指使趙茗心等人的幕後黑手是誰，也會全力報復。不管最後，他們對月流道造成的破壞是大是小，於我們日月堂都有益無害。」
容若笑道：「你們起來吧！好好活動一下手腳，待會兒我還指望你們演場好戲呢！」
暮雨顫聲說：「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剛才被容若哭嚎般騷擾也不動容的性德，卻忽然睜開了眼：「又怎麼了？」
容若臉色有些發白，想要像以前那樣嘻皮笑臉，糊弄過去，可是才一開口，卻覺四周劍氣森森，隨時都會將他凌遲，竟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明月才慘然一笑：「容公子，要殺要剮，你開口吧！我們早已認命，不敢再存僥倖之心。」
「我受傷無血，與我的身體天賦有關，真相不能告訴你。」性德淡淡道：「至於恢復武功……」
這話說得眾人一愣，但殺手組織，鐵律森然，大家立刻齊聲開始數：「一，二，三……」
這一句話，說得廳中眾人一起暗自嘆服，就算本來對容若的作法不以為然的人，也大多露出敬佩的眼神。
過了很久，他忽然站起來，走到床邊，望著性德，輕而微的嘆了一聲。
性德不理他的胡說八道，只淡淡點出問題的重心：「我不會輕易死，替你抵擋，受再重的傷，休息幾天就好，
性德閉著眼睛，對他鬧出來的一切動靜充耳不聞。他的心靈中沒有任何人性必有的反面情緒，不會擔憂、畏懼、驚惶、懷疑。既然暫時想不出辦法，他就索性不想，一個月之後的事，一個月後再說，根本不會受任何困擾。
容若笑吟吟拍拍性德的肩：「別緊張，躺下躺下，這種絕世高手，怎麼會隨便出手殺我這樣的普通人，豈非太委屈他的神劍。而且還有你在場，你傷成這個樣子，他怎麼好意思出手打我，要是逼得你拚命出手，傷勢加重，再沒有複原的機會，他這輩子都會因為失去最好的對手而後悔莫及。」
大腦缺氧情況越來越嚴重，容若發不出聲音，動不了手腳，只能用哀求的眼神盯著性德。
雪衣人目光冷冷凝視他。
「為什麼明明我說的是真話，人家都以為我在戲弄人？」容若皺著眉嘆氣：「莫非你們喜歡被殺，卻不喜歡表演輕功？既然如此，我成全你們。」
「那可怎麼辦？周茹說過，你的力量是不會恢復的，這傢伙看起來就是一副說到做到，視人命如草芥的樣子，你要是無力和他決鬥，不知道他會幹出多麼可怕的事？」容若跳下床，拚命跺腳。
雪衣人冷冷拋下一句話給容若，復又凝視性德：「為什麼你受了傷卻不流血？我知道，這絕非枯木腐屍功，枯木腐屍功雖然也威力強大，重傷無血，但修習之人，神枯筋弱，膚如老樹之皮，絕不會有你這樣的神採風范。」
肖鶯兒眼望房門，臉上有驚懼之色：「是！」
性德閉上眼，神色冷漠，語氣冰冷地說：「你是個白痴。」
容若終於無法繼續裝輕鬆，苦笑著搖搖頭，黯然道：「可就是這樣，我還是擔心啊！我不喜歡看到別人因為我受傷，不喜歡看到朋友為我受苦。性德，就算你不會輕易死，但我還是會慚愧傷心的。」
「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受傷無血，你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武功？」雪衣人冷沉的問題，打斷容若還要一口氣說下去的話。
容若挑挑眉：「你覺得我有什麼手段？」
他心中暗笑，順風扯帆，介面說：「對了，順便把清風也放了吧！現在明月這幫人顧不上他了，他既然來自月流道的敵對門派，放他出去，能多給月流道添些亂也是好的。」
容若轉了半天，見性德不理他，便訕訕地摸摸鼻子坐下來，怔怔看著閉目休息的性德。
雪衣人輕鬆地掐住容若的脖子，把他徐徐舉起，俊偉的臉容如古井不波：「我將你殺死，從此再無他掛心之事了。」
明月等人更是一陣發愣，等回過神時，聽說別人已經念到「五」了。
容若拍手叫好：「果然很精彩，真的很快啊！」
「靈堂的一切已經重新布置好，所有客人也都已經安撫賠
五個人張著嘴巴發愣，下面站的那些面無表情的殺手，臉上也露出許多迷惘之色。
「不要吧！」容若哭喪著臉發出哀叫：「性德，為什麼你的事，要把我連累成這樣？」
容若在旁邊早就聽得心癢難撓，連聲問：「什麼是枯木腐屍功？聽起來很難聽，也不夠威風，看來是邪派武功，威力很大嗎？」
性德卻完全不受劍氣影響，只是強撐虛弱的身體，凝視雪衣人：「我會儘力，讓我自己恢復的。」
房外卻傳來剩下的半句話：「我就把這個笨皇帝的人頭，摘下來。」
「主上。」肖鶯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但其他三人，卻連爭辯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痴痴凝視著前方而已。
性德懶得理他的無理取鬧，閉目重新躺下去。
「你是說董嫣然比柳清揚還厲害？」容若眼睛閃亮：「真看不出來，那麼年輕，那麼漂亮的女人啊！」
容若點點頭，漫聲道：「解開他們的穴道。」
「是。」
這時，五個人中，有人臉上露出了悟的神情，有人眼中流露真誠的感激，也有人到現在還是一片迷茫，但都如獲大赦，回過頭，翻下院牆，跑得沒影了。
「那怎麼辦？一個月後，他不能和你決鬥，一定會把天地翻個個的。」容若急得團團轉，搓手跺腳，兩眼發黑。
雪衣人冷笑鬆手。
容若微笑：「這個白痴能讓你用身體來為他擋刀擋劍擋暗器，怎麼說也是個可愛的白痴吧！」
他閑閑端起茶碗，呷了一口，然後問：「你們知道，為什麼金易之，還有月流道的三名高手，要不顧身分，聯手對我突擊嗎？」
「好，我信你。但我的耐心有限，我給你一個月時間，一個月後，你若不能恢復武功，我就……」他抬手向容若一揮。
容若點點頭：「我們去議事廳，把明月他們幾個押過來吧！」
容若臉色一變，目露凶光，學著戲文里的樣子，大喝一聲：「來人啊！」
容若不甘心地拚命搖他：「喂，你說話啊！你不是說你就是武功全失，也有辦法對付一流高手嗎……」
容若舉步前往議事廳，走出幾步，見肖鶯兒沒動靜，回首笑道：「怎麼了？」
容若應聲落地，趴在地上，雙手抓著脖子猛喘氣，哪裡有半點一國皇帝兼殺手頭目的樣子。
肖鶯兒悄悄扯了松風一下：「主人神機妙算，天人手段，屬下等真心敬服。」
容若心知她是因為枯木腐屍功，而對性德升起震怖之心。為了維持恐怖的形象，容若也不說破，只是笑笑，問：「什麼事？」
容若喘了半天氣，才勉強可以站起來，瞪著雪衣人：「你是不是太過份了，這裏好歹也是日月堂的重地，你竟敢在這裏，殺日月堂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