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 戰火乍燃
第五章 洞房之變
他拱拱手，對眾人一揖，即快步往逸園大門走去。
容若點點頭：「我明白了，我進去吧！這是我自己的家，我要回家，就算柳小姐也沒有理由阻攔。幾位放心，我一定儘力相勸柳小姐就是。」
柳非煙只覺手腕一軟，垂了下來。她毫不停頓，一抬左臂，對準容若一掌拍去，沒想到手一抬起來，卻是全身酸軟，一絲力氣也沒有，身不由己，坐倒在地，猶自恨恨瞪著容若：「卑鄙。」
其他人雖有許多疑惑好奇，終究事關蒼道盟柳清揚女兒的不堪醜聞，這個時候誰肯跟上去，惹蒼道盟不快活，所以大家都留在座間沒再動。
「蘇姑娘他們不肯躲出來，還留在廳那邊呢！」
與此同時，容若一指也叩在了柳非煙手腕上。
周茹見容若已去，便也笑道：「今夜酒足飯飽，我也該走了。」
「非煙剛才衝進去了。」柳飛揚低聲說。
周茹奇怪地問：「有柳清揚在，她居然可以跑得走？」
柳非煙含恨瞪著他，掙扎著想站起來，勉強支撐著起到一半，身子一晃又跌倒在地。她面色慘白，死死咬住牙，淚珠在眼中打轉，卻反而不再落下來，只是一聲不吭地繼續努力站起來。就這樣，站起、跌倒，跌倒、再站起。
這樣奇異的沉寂維持了好一陣子，完全僵窒的氣氛，才因為按劍疾步而來的柳飛星而有所變化。
但每個人都知道，這就是那個身手高深莫測，總是跟在周茹身邊護衛的高手。
肖鶯兒怔了一怔，終不敢違逆他，只得滿懷擔憂地凝望逸園緊閉的大門。
「如果他確實可以做到這些，你會怎麼做？」
容若忙著安撫眾人：「出什麼事了？」
對話的聲音，小到只有他們彼此可以聽得清，其他人都只能直著眼睛，望著他們。不過在同時，眾人也都各自調動自己的實力，盡一切力量探查這場婚變的一切情報。
這種正常的生理常識，原來太虛的人全都不懂。不過，也實在不能怪他們，編程式的人，關於背景人物也大多是根據歷史故事，或武俠小說來編的。
滿園的喜樂，早就停止了，夜風吹得喜燭的燈火陣陣飄搖。人們面面相覷，不知該站起來離開，還是繼續坐下去，吃喝下去。
「容公子聰明天縱，這又是他自己的家。非煙縱然任性，也不至於不講道理，姑娘還是給老夫一個薄面吧！」柳清揚淡淡一語，聲音中卻蓄藏讓人不可對抗的威勢。
逸園門外，柳清揚面沉似水，何夫人雙
他走到門前，回首凝望。熊熊火光中，柳清揚憂形於色的臉，任是蓋世英雄，牽動這樣的骨肉情腸，也和普通人一般無二。
肖鶯兒也待追去，卻被柳飛星伸手攔下：「我妹子脾氣急躁，見去的人多了，怕又要發作起來，還請姑娘暫且止步。」
「既然敢隨便殺人，就要做好承擔一切後果的準備。」蕭遠面色陰沉，語氣冰冷。
容若莫名其妙指指里三層、外三層把逸園團團圍住的人群：「這怎麼回事？」
她聲音凄厲哀絕，容若聽得心中惻然，低聲道：「柳姑娘，你有什麼冤讎委屈，不妨慢慢說出來。」
他聲音里充滿威脅，臉上表情異樣猙獰。可是柳非煙卻只是毫無懼色地瞪著他，雙目死死盯著他，眼中的憤怒怨恨，竟讓容若這樣的旁觀者都覺不能直視。
柳非煙掙扎著用無力的手推開她們：「誰要你們來假好心，沒有你們，我倒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夜風徐來，周茹迎風一笑：「容若，你真是個讓人期待的對象，我要好好看看你面對這一切，經歷這許多考驗，真的還可以做你自己，堅持著你的原則嗎？」
柳非煙一身大紅喜衣，滿頭盛妝珠翠，卻咬牙切齒，拿著把鋒利的刀，對著蕭遠一刀刀追劈。
蘇意娘皺著眉頭，幾次三番想衝過去勸阻，卻被凝香和侍月拉住。而她們高喊的一些「不要打了」之類的話，也明顯不被任何人聽進耳里。
柳非煙咬牙道：「如果不是和他結仇，我不會用刀刺傷你。為了你受傷的事，我被爹爹關了好多天。我要不是悶壞了，不會偷偷跑出來，不會想辦法甩掉爹派來跟蹤我的人，也不會被人擄走。」
自與蕭遠相識以來，屢屢敵對，每每被蕭遠氣個半死，是她畢生怨恨所聚，也怪不得心中恨意一起，自然而然想找蕭遠拚命。
周茹走出神武鏢局，正看到長街盡頭，容若等一行人的馬隊剛剛轉過去。
看門的、掃地的、做飯的，還有平日給他打理起居的兩個小廝，逸園所有下人全擠在一起，外加四五個脂殘粉亂、釵斜發散、滿身香氣的女人，全都縮在大門處，一見了容若跳下來，嘩啦一聲圍過來，一迭連聲地叫：「公子。」
容若心中感懷，長長一嘆。
他心中百念翻騰，卻聽得低低啜泣之聲，低頭看去，是柳非煙哀極落淚。
武俠小說中，判斷處女也
不過這會兒，桌翻椅倒，果爛酒潑，一片狼藉。
「胡說八道。」蕭遠一直按捺著性子聽他們說話，終於忍耐不住，忽的一伸手，飛快一掄，重重給了柳非煙一記耳光。
可憐她莫名其妙落到不清不白，被世人疑惑的地步，連報仇都無法做到，氣急攻心，也唯有找蕭遠來拚個生死，總勝過無聲無息，含冤而死。
凝香、侍月一起過來扶她：「柳小姐。」
她對著神武鏢局留下待客的總管隨意一拱手，便領著○○八信步而出。
柳非煙大聲喊：「你們殺了我吧！天地間已沒有我的立足之地，我不能殺他復讎，還活著做什麼？」
柳飛星的臉色陰沉似水，眼神紛亂複雜，一路走到容若面前，看著容若，神色更見無奈，深施一禮：「容公子可否隨我出來一趟，家父有事相求。」
蘇良只仗劍守在她們身邊，明顯並不打算管蕭遠的死活。
柳非煙慘笑搖頭：「那又怎麼樣呢？就算他說的是真的，又沒有任何證據。落紅為憑是幾千年來的風俗，無此憑據，天下人不會信我清白，何修遠不會信我清白，何家再也容我不得，我又有什麼臉回柳家，我……」
容若心中也為她的倔強所震動，皺皺眉，回頭使個眼色。
○○八在周茹身旁俯身輕聲道：「柳非煙奪了家丁的刀，從后牆上跳下去，跑走了。」
他猛然伸手，就要當眾扯開柳非煙的衣裳。
容若笑道：「我這也是為了不要傷著柳姑娘，所以在點中姑娘手腕時，用帶了麻藥的針稍稍劃了一下，這葯對身體絕無傷害，休息一陣子就好了。」
柳非煙自小驕縱，怎受得這樣的不白之冤。偏偏憤恨滿心，卻連可以報仇的人也沒有。既怪不得何修遠，又找不到真正擄她的仇人，一腔激憤難平，竟然找上了蕭遠。
「各位，為何不進去……」
容若更加不解，她新婚之夜鬧婚變，跑自己家來幹什麼？
柳非煙慘然一笑：「我現在，何嘗不是生不如死。」
柳非煙嚇得慘叫一聲，容若也急忙擋在她面前，沉下臉來：「三哥，你這是幹什麼？」
「當然是真的。你想想，為什麼世人總覺得江湖女子不清不白，品行有虧，會不會只是因為江湖
她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容若心中為她難過，似何夫人這等出身官家的小姐，何等看重名聲貞潔。何修遠受母親教導，也同樣著重此事。今夜之後，柳非煙斷難安然做她的何家婦，而柳清揚也因此蒙羞受污。
偌大廳堂，燈火一片通明，案置鮮果，樽有美酒，可見這裏的主人天天極盡享樂。
容若一跳進逸園，就看到了一大幫子人。
在場其他，怎會不知道女兒家清白受損的其中苦痛。凝香、侍月一起低聲寬慰她，蘇意娘微微皺眉，似是若有所思。
持刀追殺的柳非煙卻一語不發，雖是一心一意，要將蕭遠斬于刀下，眼中卻不斷落下淚來，淚水滾滾，早就把滿臉的胭脂給弄得一塌糊塗，臉上紅一塊，白一塊，但她容貌清美，這般看來，不覺可笑，反感悲涼。
肖鶯兒急道：「我也要對主上的安危負責。」
容若不知道這次婚變怎麼又牽扯上自己了，心中茫然，不過見柳飛星並無惡意，當即點點頭：「好。」
蕭遠氣得破口大罵：「我救人倒救錯了？你是不怕死，你就不怕落在那個亂七八糟的地方，將來生不如死？」
容若只覺頭大，不知道蕭遠和柳非煙是不是真有什麼前世的恩怨，柳非煙落到如此地步，居然跑來殺蕭遠，又連聲問：「那蘇姑娘、凝香、侍月和蘇良呢？」
周茹凝視深深夜空，悠悠道：「如果，他真的可以做到，如果，他能不讓我失望，那麼，我就……」
可是蕭遠以前在京城，正可謂壞事做盡，對於別人的怨恨，早就習以為常，絲毫不受影響，只是獰笑一聲：「好，你大胆，我看你大胆到什麼程度。」
跟著柳飛星一路往前去，長街上除了清道的蒼道盟弟子之外，看不到一個行人，熊熊的火把照亮空際，而火光的盡頭，居然是容若的家——逸園。
蕭遠武功本稍遜於柳非煙，此刻只能抱頭逃竄，口裡連聲大罵：「你這個瘋女人，又是什麼毛病發作了！」
容若看得直挑眉，知道柳非煙現在情緒激動，勸是絕對勸不住了，當即一躍而至，直入廳堂，一指叩向柳非煙持刀的手：「柳姑娘請住手。」
容若看得心驚，左袖微拂，一道烏光從袖中射出，堪堪撞在柳葉刀的刀身上，使得刀勢微微
柳非煙一心都放在追殺蕭遠身上，等到容若近身方才發覺，匆忙間不及躲避。她性子激烈，竟乾脆不躲不閃，用盡全身之力，把刀對準蕭遠一擲。
「為什麼你對他有這麼大的興趣？」○○八在她身邊淡淡問。
他也不拍門叫喚，略一提氣，直接跳上牆去了。
管家阿德苦著臉說：「小人也不知道怎麼了，這些日子公子不在，三爺當家，天天叫了些姑娘在府裡頭彈唱嬉戲。今兒三爺正和幾位姑娘在正堂里喝酒，那位柳小姐就忽然冒出來，拿著刀追著三爺就砍，我們這些下人嚇得全躲了出來……」
容若心中感慨，對他深深一揖：「柳先生請放心。」
「你是練武之人，所以常會有激烈的動作，沒有落紅，一點也不稀奇。」
女子先天就比男子受更多局限，江湖中的女子危險也遠比男子多，清白名譽，動輒受損。像柳非煙那樣被人擄走，又在風塵之地救出，已惹來無盡的流言蜚語，她今日洞房之中，未曾落紅，更坐實了不潔之名，自是百口莫辯的。
柳清揚苦笑一聲：「非煙拿刀頂著咽喉，聲稱我們要是敢衝進去，她就自盡，這丫頭自小被我寵壞了，說到做到……」
「她把刀尖頂在咽喉，不許任何人追過去，大家只好眼睜睜看她走。不過，蒼道盟和神武鏢局的人，都在後面追下去了。」
柳非煙怔怔望著他：「你說的是真的？」
容若隨柳飛星而去，肖鶯兒緊緊追隨，一路出了神武鏢局，在外園的幾名日月堂弟子也一起過來，隨護在側。
容若一跺腳：「真是胡鬧。」也不理這些惶恐的人，就提氣飛掠，轉眼已穿過花園，到了廳堂。
一個人影忽然出現在周茹身旁，沒有人看到他是如何出現的，灰色的長衫、低低的斗笠，把他遮掩得無比嚴密。
柳非煙的淚水徐徐滑落臉頰：「別人都說江湖女子大多操行不端，貞潔有虧，我偏立志做個玉潔冰清的女俠，給天下人看看。平日爹爹愛我如掌珠，旁人敬我如公主，我一心一意只想好好做一些事，讓人家知道，我雖是女兒身，可半點不比男人差。我全心全意數著日子，想著要嫁給修遠，為他生兒育女，雖然身邊常有男子出入，可我從不曾有半點對不起家門，對不起修遠。我被擄時雖然失去意識，可我怎麼會連
「真難得，你居然會好奇地對我提問題？」周茹笑道：「他是我所見過最奇特的人，有所追求而不驅使別人，身負重責而不迷本性，洞察歷史而沒有野心，智慧通達卻還是常常吃虧。這樣的人，太讓我好奇。但我想知道，他是有真正的大智慧、大圓融，還只是普通的中庸苟且、小智小慧。不經戰鬥的捨棄是虛偽的，不經劫難磨練的超脫是輕佻的，逃避現實的明哲是怯懦的。我要看著他，如何面對現實中所有的殘酷，我要看著他，是否真能保持他的真心。我想知道，這個世界上，是不是真有人可以只求無負此心。我相信，他會讓我對人性有更深的認識。有關他的記錄，將來，也許可以影響許多人，可以讓太虛玩家的心裏得到更多的充實。」
「你還真能惡人先告狀。」蕭遠冷笑一聲，一個箭步衝過來：「自從相識以來，哪一回不是你先找我們的麻煩，今晚你更是擺出一副不殺我誓不休的樣子，你倒說說看，我該怎麼報答你才是？」
她望向蕭遠的眼中悲楚莫名：「你為什麼要在百般羞辱我之後來救我，你為什麼不把我扔下，讓我死了算了？」
凝香訝然低聲問：「柳姑娘，我們都相信你的清白，公子也能為你解說原因，你不是應該高興才對嗎？」
神武鏢局和蒼道盟的手下，也個個臉色惶然，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是迎賓還是送客，是上菜還是收席，根本沒有任何人知道該怎麼辦。
蕭遠頭髮也亂了，衣服也破了，臉上還帶著女人的口紅印子，繞著大廳飛快地逃。
可惜太虛給了他們武俠小說的背景和知識，卻沒有給女子武俠小說中的強悍身體。
看到幾個女人一起愣愣瞪著他，容若的老臉也不由發紅。在這個時代，他一個男人，對一個女子講解這種婦科知識，的確讓人感覺非常詭異。
看她這般失魂落魄、生無可戀的樣子，便知性烈如她，根本不想活了，又不願無聲無息地死去，只想斬殺一仇敵，略泄心中怨憤。
容若心中難過，搖了搖頭，柔聲道：「柳姑娘，我相信你是個清白無瑕的好女子，所謂落紅之事，也並非絕對準確判斷女兒身的依據。據我所知，女子若是有什麼劇烈的動作，或過於辛勞，都極易於讓身體略為受影響，初夜沒有落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