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幻境》第十三集 圖窮匕現

第十章 蘇氏俠舞

第十三集 圖窮匕現

第十章 蘇氏俠舞

「唉呀!竟然嚇起人來了,好吧!我這就走。」蘇意娘竟是說走就走,轉身大大方方就往外走。
幾乎就在同時,她的身影忽然出現在性德面前,清眸倦眼,一笑銷魂。美得能勾人魂魄的手,也真的輕輕彈指,那足夠真奪人魂魄的指風,針對的唯一對象,是那像神靈般深不可測,此時,卻因為元氣大傷,而完全沒有抵抗之力,應變之法的性德。
這個人,還是人嗎?他簡直比神更高明,比魔更可怕。
蘇意娘伸手掩著唇低笑,皓雪般的腕子,在月色下叫人血脈賁張:「真是好生嚇人呢!明明打算與我虛與委蛇,慢慢套查我的來曆本意,明明已做好打算,裝做情深似海,與我互拼心機,卻在一夜之間,冷顏改面。這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濟州到底有什麼變故?還是,除了我,還有其他人的秘密被揭穿,還有更猛烈、更可怕的風波向你襲來。你這個笨人,為了保我安全,為了不讓我卷進來,為了不讓我使這場紛亂又添變數,所以,才要趕我離去。真是個傻瓜呢!明知我懷有陰謀而來,卻不肯索性殺了我了事,還這般為我籌謀思慮。」
容若深深凝望她,眼中都是複雜難明的情緒,最終嘆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然後她微微一笑,黯淡了星光月色,只余她一笑多情。
容若沒料到這難纏的人,一下子又這麼聽話,一怔之後,又回過頭來,看著蘇意娘那漸行漸遠,無限美好的身影。
容若負手站在院中,仰望天上的明月,久久不語不動。
「試一試無量界的無上神功,對付整個明月居中日月堂弟子的圍攻,會有什麼後果。」話音猶在,蘇俠舞那俏生生立在院門前的身影忽然不見了。
容若仰頭望月,淡淡道:「我累了,不想再和你演著戲互相騙下去了,不想再和你周旋下去了,你有什麼陰謀我都不在乎,只要不傷害到其他人,只要不累及無辜,我也不會對你動手,我只是煩了,不想再看到你,請你走吧!」
蘇意娘的笑聲更是清美,掩唇的纖指如蘭,幾能勾動人心。
蘇意娘聞言淡淡一笑:「蕭護衛還是那麼無所不知啊!不過,那也只是妾深戀公子,有心侍奉枕席,奈何公子對夫人情深如海,從不動心,我無可奈何,才出此下策的,公子可以笑我不知羞恥,卻不能指我另有陰謀。」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似怕震壞了某種寶物,輕得似乎連他,都有些害怕即將聽到的答案。
容若本來輕功在蘇良之上,不是這樣容易被打中的。但是他的心神全被蘇俠舞的笑容輕語鎖住,竟是不知閃避,被打得後退兩三步,手撫著挨打的臉,滿臉愕然,不過原先眼中的痴迷倒是全部消失了。
這時的她臉上已看不到羞怯之意,脈脈情懷。她只是淡淡笑著,眉眼淡淡,彷彿對整個世界都看淡了的一種慵懶隨意。清眸倦眼,紅塵紛爭,似是讓她疲倦了,卻又不在意地,介入到紅塵之中來。
容若嘆了口氣,搖搖頭:「堂堂無量界的傳人,當世之中,最神秘、最強大門派的入世弟子,以無量之心,對應天地,若無大謀,豈會甘為我侍妾丫鬟,你又何必再強詞抵賴。」
他動作奇快,一掠而至,對著容若的臉,狠狠一巴掌打下去。
蘇意娘一直走到院門處,忽的停住腳步,輕嘆一聲,愁思無限,牽得人心都疼了:「俠舞。」
她的眼神卻越發明亮起來,清明嫵媚中,另有一種懾人的光芒,好似一把無雙的寶劍,叫人不敢正視:「容公子,你如何知道我是無量界弟子的?」
蘇意娘忐忑地看著他,靠近了,小聲說:「夜風冷,公子,你……」
容若說來輕鬆,蘇意娘聽得卻是震驚無比。
蘇意娘忽的嫣然一笑,風姿之美,幾奪人心:「什麼裝糊塗,公子何不說清楚一些,還意娘一個明白。」
蘇意娘輕笑一聲,坦然回答:「我留在你身邊,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完全地掌握住你,至於最終的原因,現在卻不能告訴你。濟州最近出了很多事,我知道暗中有很多人在實施他們的陰謀,不過,這都和我沒關係,我所要做的,只是跟緊你,控制你而已,看來這一點,大大失敗啊!」
「我說,我的真名叫做俠舞,蘇俠舞。」蘇俠舞轉身對容若一笑,眼眸中似有柔情萬縷。
容若也是有意提起性德,以性德的神通廣大,來打擊蘇意娘的心靈,此刻料她深受震動,趁熱打鐵,冷冷問:「你到底為了什麼,留在我的身邊,你有什麼陰謀?如今濟州城中,發生的種種變化,你又扮演什麼角色?」
蘇意娘聽他語氣中的沉痛之意,不急不躁,也不爭辯,只是眨眨眼,笑道:「這一切都是公子的猜測而已,我一片真心,公子付予汪洋,不肯珍惜也就罷了,何以定要這樣冤枉我。」
「你以為我沒有證據嗎?那天早上,我一醒過來,就知道不對勁,我清楚我自己,雖然談不上是聖人,但也絕不至於酒後失德敗行,毀人清白。何況我記得我一共喝過多少酒,以我的酒量,那點兒酒根本不可能醉。我當時就動了疑心,我趕去見你,房門居然一推就開,然後看到你在洗澡,一個在洗澡的女人,有什麼可能不拴牢門?而且,一大早洗澡,多奇怪的習慣。你根本是故意在等我推開門,故意讓我看到你身上的痕迹。那個時候,我心中動疑,但不知道你的底細,也不敢和你翻臉,只得虛詞應付。我後來讓肖鶯兒去把我房中酒壺裡的殘酒帶了一些出來,送給性德看,他立刻告訴我,那是一種很貴很有效的迷幻春藥。到了這個地步,我要還不知道你一步步讓我踏進你的陰謀,我就是白痴了。」
「如果要趕我走,為何當初確定你喝的是春藥時不動手,為何今天把我接進日月堂時不動手,為什麼今晚我發覺外面日月堂的弟子行動有異,趕到你這裏來時,你才忽然間喝破我的一切,然後讓我走?」
忽的一股熱血上沖,容若情不自禁問:「俠舞,俠舞?那個晚上,和我在一起的,到底是不是你?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是怎麼受的傷?」
蘇俠舞悠悠抬手,撫了撫自己緞子般的長發,笑道:「我只不過是想試一試而已。」
那聲音字字句句,都似用細細的線,綁著人的心,輕輕扯動,容若身不由己,向她走去,眼中只有她那美得無以倫比的笑容。
「試一試什麼?」性德的聲音如冰玉相擊,清冷卻悅耳。
蘇俠舞深深凝視他,眼中有萬斛柔情,盈盈一笑間,黑暗的花園,忽然變做瑤池仙府:「你想知道,就過來,我悄悄告訴你。」
容若拂然道:「叫你走就走,你不要逼我真對你動手。」
容若嘆了口氣:「意娘,我素來知你才慧無雙,只是想不到,你鎮定功夫這麼好,我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你還能給我裝糊塗。」
容若的心忽的狂跳了起來,忙轉身拂袖:「你太羅嗦了,如果你再不走,我就令人趕你走。莫非你真想試試,無量界的無上神功,對付整個明月居中日月堂弟子的圍攻,會有什麼後果?」
蘇意娘本來輕柔安婉的笑顏,忽的一窒,好像那水靈靈活色生香的臉,在短短的一瞬間,忽然變成鐵石鑄就,卻又立刻恢復常態,速度快得讓人懷疑,那一瞬間中,眼中所見,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再沒有兒戲般的推託抵賴,一字一字,都似重逾千鈞。
院角處一直持劍守護的蘇良猛得撲了出去。他對容若有一肚子的氣,雖說真心護著容若,卻也總想找幾會給容若好看,這次聽了性德的命令,也不管原因,也不考慮對錯,只覺正中下懷,聽令行事,天經地義。
「打他一耳光。」清冷的聲音從房裡傳來。
「那是因為,快要五更了,很快就天亮了。」
容若一時沒回過神:「嗯?」
「太簡單了,無量界雖然有神奇的化身之法,無論扮演什麼人都可以神形合一,絕無破綻,可你還是太小看性德了。性德的眼力天下無雙,胸中所知之博,不是常人能夠了解的。他第一次見到你,已看出你不但是舞者,還是武者。以後和你見面,相處的時間多了,他注意到你說話時語氣的停頓,走路時步子的節奏,做任何動作時不經意的規律,通過你的每一個動作,說出的每一個字,來推測你的氣機運行,經脈流轉,然後判斷出你學的武功。性德說,你的神功已至大成,幾乎可以返璞歸真,不落形跡,所以他才花這麼多的功夫在你身上,若是普通武人,他只一眼就可以看通看透,不用這麼費心了。想必你也是深深忌憚性德,以前有性德在我身邊,你從來不敢對我動手腳,直到上次,性德身體不適留在日月堂,我又在逸園過夜,你才敢對我下藥。可是,那個晚上,應該不止是你誘惑我這麼簡單吧?性德不但從酒中看出你下了葯,甚至再次與你見面時,也察覺你受了傷。也因為你受了傷,化身之法大受影響,再次見面之後,性德更加百分之百確定你的身分。」
容若望著蘇意娘,淡淡問:「為什麼你用迷藥引誘我,卻會受傷,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容若凝望她的眼神,有些無奈,有些痛苦,有些悲傷:「你身為濟州名妓,人人傳你出身於書香世家,淪落風塵多年,但長袖善舞,又守身如玉,各方大人物都為你痴迷顛狂,但誰都不曾真的得到你的身子。可是你在我的面前,卻總是表現得不夠精明厲害,常常被人倚權仗勢地欺負,自然逼得我這樣的熱血男子,出頭露面,為你解困,給了你一個感激我,報答我,留在我身邊的理由。一個名聲如你的妓女,若是這般不懂手段,豈能安然無恙,保全身體直到今日。而你推卻濟州所有高官富商,在風塵中多年苦持,不肯從良,卻輕易讓人為你脫籍,甘作我的丫鬟侍姬,實在讓人不能不懷疑你真實的用意,是否就是為了到我的身邊,暗中監視我,觀察我。你開始愛的人是性德,這也罷了,可是被性德屢次拒絕之後,你並沒有傷心欲絕,反而很快把感情移到了我的身上,若這是真的愛情,豈是如此容易改變。或許,對每一個想在我身上圖謀什麼的人來說,高深莫測的性德都是最大的障礙。你假做對他鍾情,一方面,是為了套取他的出身背景、本領能耐,另一方面,一個像你這樣美麗的女人,不愛主人,卻愛護衛,換了其他人,必會嫉恨難耐,妒忌成狂。你可以藉機離間我和性德之間的感情,讓他以後不再忠誠保衛於我,甚至有可能用你的美色和柔情,把這深不可測的高手,收為己用。可是你沒想到,性德完全不受你的引誘,而我不但不妒忌,反而真心實意撮合你們。最終你只好放棄性德,重新把目標放在我的身上,那個夜晚發生的事,其實全是你布下的陷阱,只為了讓我把你當成妻子、情人,這樣你就可以一步步掌握我心中的秘密,讓我受你的擺布。」
容若心中一凜,這個女子,簡直精明聰慧到了極點,這麼短的時間里,就可以把事情分析得如此接近於真相。
「你看,一個時辰前,夜色還那麼黑那麼沉,連月亮也看不見一分一毫,現在,卻又明亮得簡直把大地照得和白晝一樣。」容若忽然間開口了。
「是啊!不管天多黑,總會有天亮的時候,就算烏雲遮住了月亮,也總有散去的時候,我一直都這樣以為著,所以……」容若回眸看著她:「我相信人性,相信我只要善待別人,別人就會善待我,就算有陰謀暗算,就算別有用心,都沒有關係,我只要赤誠相待就好了。看起來,我真的做錯了。我沒有耐心再陪著別人演戲,我沒有耐心再抱著微小到可笑的希望,看著人家欺我騙我,還指望他最後能回頭。」
性德從房中徐步踱出,慢慢走到容若身邊,眼睛卻一直看著蘇俠舞:「莞爾一笑,奪魄勾魂,天魔心音,移神迷性。你居然兩樣一起對這個笨蛋施展出來,真不嫌太浪費。」
她的神功已至上乘,縱是山崩地裂,也未必可以撥動她的心弦。抱元守意,心志穩定,從不會受任何外物影響,再加上她異術奇學,都融匯於心,千般變化,都可以唯妙唯肖,一身無雙神功,亦可隱藏得無懈可擊,多年來,有自信天下間除了與無量界世代為敵的那個神秘門派,再沒有人可以看穿她的來歷,沒想到,那個蕭性德,竟可以這樣輕輕鬆鬆,把她的一切探查明白,甚至他都探出了她的武功心法,她卻還完全沒有察覺。
蘇意娘柔聲道:「公子宅心仁厚,非是常人可比,今夜如此消沉,可是有人忘恩負義,辜負了公子的好心,若真有這樣的人,公子更不該把這種小人放在心間,平白叫關切你的人,為你擔憂。」
蘇意娘看了他一眼,萬丈紅塵都在她一雙清美的眸子里。
蘇意娘微微意外地問:「就這樣放走我,不追究我的真實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