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飛雪邊城
第三章 一語感人
他也想不到，這位邊關主將生活如此簡樸，真是勤儉節約的好模範啊！整個帥府，一桌一椅，所有擺設，都具有實用性，找不到任何裝飾性物品，甚至連個漂亮丫鬟都沒有。
容若知她心中想起舊事，難過傷心，便牽了她的手，輕聲道：「你真傻，我是這般平庸沒用的男子，你卻為我這樣牽心自苦……」
楚韻如嫣然一笑：「董姑娘說，這一招叫做千里姻緣一線牽。」
這段日子與董嫣然相處，讓她對董嫣然有了亦師亦友的深切感情，十分敬重，也極為親近，深覺滿口道謝，反而玷辱了董嫣然，忙笑道：「我餓了，什麼時候才可以開始啊！」
董嫣然慢慢收回手，這才笑道：「剛才多有得罪了。」
不過，這位貴公子都這麼說了，誰還敢說個不字。
做為一個男人，而且是武功不錯，平時也極有自信的男子，在女子面前敗逃，實在是很傷尊嚴的事，但他只對一招，已清楚了彼此的斤兩。所以他絕不遲疑，縱身便逃。
「應該是知道的吧！」楚韻如輕聲道：「我和楚家的人聯繫過，從他們身上得到過消息，陳逸飛和宋遠書都是攝政王一手提拔的心腹，想來不會瞞他們，而且說明你的真實身分，他們才會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才知道不惜一切代價，也絕不能讓你被其他人抓走。」
若不是當時一念之差，也不至於引發後來那麼多事。
容若知是為他解窘，臉上一紅，坐了下來。
大楚國駐衛國的使臣，宋遠書。
此時，她卻是一身簡樸輕便的青衣，長發閑閑綰起，不加釵環，讓人只覺耳目一清。
楚韻如嗔怪地瞪他一眼，責他在這個時候，還有心情玩笑，但注意力卻集中在情形莫辨的屋頂上。
他便一路潛去帥府，本想，以他的武功，必可點塵不驚，找到容若。卻想不到，竟被人發現形跡，而發現他的，又是一個如此絕美的女子。
對自己來說，這帥府雖簡陋也還能適應，但對她這等自公侯之家長大的千金小姐，卻實在太委屈了。
他無懼戰場，不怕殺伐，但高下森然，君臣有別，只一個怠慢之罪、不敬之名，就可以給他帶來巨大的災難，縱然他自己並無功利生死之念，卻如何放心得下，飛雪關數萬將士，這不惜拋灑鮮血也要守護的國土。
這一次容若來了，陳逸飛也是頭大如斗，只好臨時滿城找廚藝好的人來侍候。而且邊城資源實在貧乏，頂了天，也就是酒和肉，連新鮮菜都少得可憐。飲食器具也遠遠不夠精緻，陳逸飛的確是有些窘迫的。
陳逸飛本道那鳳子龍孫，天生貴介，永遠高人一等，縱是有肯親近下屬者如同蕭逸，也自有一種旁人不敢過於親近的尊貴之氣。這種人物，不管到了哪裡，都必定要捧著供著，若是稍有怠慢，便是失職不敬。
容若吃了一些，嘴裏也有些膩，雖說並不曾流露出來，但實在沒辦法強自大口地吃下去。
他雖然對容若也執下臣之禮，卻明顯一直不太恭敬。
楚韻如恐那人絕地反撲，傷及容若，長劍一振，就待擋在容若身前。
陳逸飛忙舉杯道：「諸位，請。」
所以這一頓陪飯，他吃的實在是戰戰兢兢，食不知味。原以為怎麼也要看看容若不滿的臉色，聽聽容若不悅的訓斥，誰知容若一開口說的駐邊將士的冷暖辛酸，一時不
更讓他想不到的是，只對了一招，就震得他下盤失控，內力浮散，連腳下的瓦片都踩碎了。
陳逸飛早安排了兩個伶俐的軍士，做容若的隨侍，聽他吩咐。又滿城找了個最穩重，手腳勤快的婦人，當楚韻如的僕婦。
攔下他們的刀不難，或是用內力震得他們虎口流血、長刀脫手也不難，可是，這般挑走兵刃，他們本身卻沒有受絲毫損傷，十幾把刀飛在房間里，卻又準確地落到地上，不曾誤傷房中任何一個人，這份準頭控制之妙，力道拿捏之准，簡直匪夷所思了。
他一路來到飛雪關，飛雪關雖防守森嚴，也只擋得住軍隊，卻擋不住像他這樣的超級高手。
邊城荒涼，物產貧乏，事先也沒有迎接貴客的準備，他這三軍主帥，還不及繁華之地的一個普通富商，更能拿得出待客的排場，心中不是不惶恐的。
陳逸飛心中略覺惶恐：「邊關寒僻，物產微薄，實在太委屈公子、夫人還有董姑娘了。」
奈何那女子劍光所到之處，便是密密天網，無可遁形。
董嫣然淡淡一笑：「我是楚人，也是爹爹的女兒，全忠盡孝，何苦可言。」
容若滿心柔情蜜意，正想著纏纏綿綿，忽遇驚變，嚇了一大跳。
容若不等他說完，就站了起來，對著陳逸飛深深彎腰一揖。
在他懷裡，像水一樣柔的楚韻如也猛得一躍而起，伸手一招，掛在牆上的寶劍猛然出鞘，像是受到無形的手牽引一般，落入她的掌中。
楚韻如嬌軀柔軟，倚在他的懷中，只是輕輕地笑。笑如銀鈴，呵氣似蘭，容若只覺心癢難撓，打橫把她抱起來，向床榻走去。
容若自己倒是無所謂，只是擔心委屈了楚韻如。
只聽到一連串兵刃相撞的聲音，一些因情急向來者出刀，卻又臨時來不及收刀，眼看著刀子就要扎到容若身上去的軍士們，都只覺手中一輕，手上的刀已經被挑得脫手飛開。
容若一怔：「你什麼時候練成隔空攝物了？」
他一方面震驚于這女子的內功造詣，一方面也驚異這女子竟能這樣大大方方抓住一個陌生男子的手。他不知不覺臉漲得通紅，哪裡像個久經風雨的老江湖，倒是個不知世事的少年人了。
陳逸飛汗慚道：「都是末將無能……」
那人落入屋內，身子一晃，竟不曾站穩，頭頂劍光如電，帶起一道凌厲光芒，已追斬而至。
這些執刀衛國，用血肉之軀保護國土的漢子，可以陣前衝殺，可以視死如歸，可以流血不流淚，但有的時候，卻會為一句溫暖的話語，而變得如此脆弱。
容若心中愧疚，還不及說什麼，楚韻如卻知他心情，也知道對董嫣然不需要過份的客套道謝。
容若也不理砸壞的門，不看通光了的屋頂，笑嘻嘻拉住從天而降的客人：「風大哥，你可現身了。」
陳逸飛這才鬆了口氣：「既是公子無恙就好。」
說到這裏，心中不禁悵悵，她對於朝中派系、官員背景，並不清楚，一切詳細資料都是從楚家得來。
風振宇臉上發紅，連忙也客客氣氣地說：「是我行事蠻撞，能一會小姐這等神功絕藝，實在是三生之幸……」
軍士們的臉色都有些緊繃，哪有找朋友聊天從瓦上走，而且半夜裡潛入帥府，怎麼不讓人緊張。
楚韻如只
容若一個人把房門關上，跳到桶子里洗熱水澡，雖然和現代浴室里的享受不能相提並論，不過，倒也全身舒暢。
容若心裏念叨著楚韻如，也沒心思泡澡了，手快腳快洗好了，換了乾淨衣服出來。
同時陳逸飛打出手式，其他軍士也迅速遠離容若的房間，確保不會有人打擾容若與朋友的交談，也同樣不能偷聽他們談話的內容。
容若與楚韻如雖然有千萬種私話想說，但是這一身風塵，還有血跡，終是不舒服，所以各自去洗浴。
容若只覺胸中熱流直往上涌，他猛然站起，卻並沒有對楚韻如說話，而是衝著董嫣然深深一揖：「董姑娘，自我出京，你一路暗中保護我，想必也似韻如一般受了許多苦楚，我實在太虧負於你了。」
一席五人以容若與楚韻如坐在上首，董嫣然打橫坐在一側，陳逸飛與宋遠書坐在下首相陪，便開始執杯進餐，且說且笑。
他乘著夜色，潛入關中，悄悄從軍士們之間的議論里聽出，大家都認為容若是京城的王爺，而且還住在帥府。
陳逸飛與宋遠書忙起身連稱不敢，但心中的惶恐的確減輕很多。
楚韻如含笑謝過，走到容若身邊坐下。
風振宇一怔，差點跳起來。
他甚至顧不得容若連聲叫他，只怔怔盯著董嫣然。
慌得楚韻如忙一扯容若，向後疾退，剛好避過一個從屋頂直落下來的人。
容若笑一笑：「按理說，這些體恤啊！關懷啊！慰勉啊！他應該也沒少聽，我聽說蕭逸對將士很好，隔一陣子就從京城派官員到邊城慰勉看望將領。」
容若聽得心酸，還不及說什麼，楚韻如明眸如水看過來：「無須為我難過，那樣的生活，剛開始的確辛苦，但慢慢過下來，倒也覺得有趣，自由自在，舒暢如意，沒有任何拘束，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以前的我，生長綺羅叢中，處處有人服侍，空說什麼才華過人，其實離開別人的照顧，連獨立生存都做不到，而現在，我相信，不管在多麼困難的情況下，我都可以只靠自己，好好活下來。」
容若肅然道：「陳將軍，我自小生於綺羅叢中，享盡富貴，於家於國，從無建樹。而這飛雪關中，邊僻之地，數萬將士，多年駐守。離家鄉，別親人，受凄涼，衣不周，食不調，卻還能把國家衛護得寸土不失，怎麼當不得我這一禮。」
容若不覺拍手驚嘆：「這用絲線牽動寶劍的招術是董姑娘教你的吧！」
楚韻如凝視容若，明眸之中，全是驕傲，唯見溫柔。這是她的男人，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
董嫣然明眸如水，淡淡掃視廳內諸人，望向容若時，眼中有異色的光芒閃起，卻沒有人注意到。
他們低下頭，看到空蕩蕩的手掌，無不駭然。
雖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終是男女有別，這風儀絕世的女子，行事怎地如此輕浮。
容若看得出，洗澡的盆子是很大，不過，明顯也是臨時置辦的。想必這些邊關將領的生活也非常簡樸，平時洗澡也不過就是用桶子提了水往身上沖，只要方便就好，哪裡那麼多
路上也見到秦國浩浩蕩蕩的大軍，風振宇心中更是震動，不明白容若到底是什麼人，可以讓楚衛秦三國都這樣大動干戈。
容若抬起頭，對他一笑，目光明亮，神色誠摯。
容若來到廳中時，見廳里一個圓桌上，宋遠書和陳逸飛都在等待著他，而董嫣然已在席前，淡淡而笑。
她眸子一片清明，萬種溫柔，輕輕地道：「你應當為我高興才是。」
楚韻如伸手按在他的唇上，止住他繼續說下去，輕輕道：「你豈能這般妄自菲薄，在我眼裡，你是世間最好的男人，是我一生的驕傲。」
風振宇卻沒功夫理會容若，只是用震驚的眼神望著董嫣然。
只是後來，他們快馬疾奔了很久。風振宇又怕盡施輕功追蹤被發現，所以只好放慢速度，只憑跟隨路上馬蹄的痕迹來追人。
房間里，除了床也就是柜子和桌椅，沒有擺設，沒有香案，沒有字畫，沒有琴棋。要洗澡了，也就一大木盆子，沒有精雕細刻，沒有熏香，沒有鮮花，也沒有軟玉溫香的俏丫鬟。
「為什麼會這樣呢？名將啊！不是應該很深沉，喜怒不形於色嗎？怎麼這麼容易被感動得熱淚盈眶啊？」
他肅然正色，對著陳逸飛再深施一禮：「幸虧有你們，大楚國才能安然無慮，幸虧有你們，大楚百姓才得安居樂業。你們是真正的英雄，真正了不起的人。我今代楚國，代百姓，多謝你們了。」
唉，不是所有英雄身邊，都要有個美人相伴才對嗎？
陳逸飛這才顫了一顫，然後，撲通一聲，對著容若跪了下去。這百戰虎將，眼中已有溫熱濕意。
容若忙大聲說：「陳將軍，我沒有事，只是一個江湖上的好友來訪，驚擾帥府上下，真是抱歉了。」
這時外面傳來迅疾的腳步聲，原來是陳逸飛趕來了，他跑得飛快，人還沒到房外，已高聲叫了出來：「公子。」
估計在這種人心裏，所有的王侯子弟，除蕭逸外，一概沒有生活自理能力，吃飯穿衣都要別人服侍，更別說洗澡了。
沒多久，楚韻如也已洗沐完畢，在僕婦的引領下，來了廳中，陳逸飛忙起身肅座。
不多時陳逸飛親自來報，說是洗沐用具都已經準備好了。
容若搖頭打斷他的話：「平日軍中將士們吃的，甚至將軍你自己吃的，只怕，都還遠遠不及吧！」
剛才的震動，很有可能是兩大高手，在屋頂硬拚，真氣激蕩所引起的。
容若一見他就跳過來，而這時，那美女的劍光自上追下，其他軍士也衝進屋來殺他。
陳逸飛驚得跳了起來，一時手忙腳亂：「公子，使不得。」
那一道彷彿追風逐電，縱九天十地諸神諸魔也不能阻不能擋的劍光竟於最不可能的情況下，凌空一轉。
只是那僕婦雖是邊城最伶俐能幹之人，也還是禮數不通，也不曾見識過真正貴族的生活，真要隨侍楚韻如，只怕大大不足。
董嫣然嫣然一笑，收劍回鞘，走到風振宇身邊，忽然抬手握住風振宇的手。
「才不是，不信你去問問陳逸飛將軍，若是有人敢說你平庸無能，他一定一刀把那傢伙腦袋剁下來。」
屋頂上已傳來劍氣呼嘯，掌風浩蕩，衣袂掠風，大喝之聲。
同一時間，四周兵戈聲起，吶喊聲、拔刀聲、引弓聲、腳步聲，迅速靠攏過來。
這樣的武功修為，實在令人凜然生寒，心中震
容若臉上一紅：「你偏心於我罷了。」
一想到美人，又想及楚韻如，想到她為自己吃了這麼多的苦，心中又是溫柔，又是難過。
容若想了想：「說起來，我還沒問過陳逸飛和宋遠書到底知不知道我的真實身分。」
而容若這番話一說，他眼中神色已是連變，有驚奇，有震動，還有……銳利如劍的光芒，隱隱約約的敵意。
陳逸飛有些懷疑地看看容若。
他剛才一戰，已然受傷，一時回氣不及，眼看著容若衝過來，簡直就是向著所有對他刺來的刀劍衝過來。然後，還不及眨眼，那無對無匹的劍光一轉，滿室殺氣，已化玉帛。
而更讓人覺得不可想像的是，這樣的高手，居然是個女人。
容若干笑了一聲，沖四面八方抬抬手打招呼：「沒事，沒事，這位是我的朋友，來找我聊天的，只是找人的方式奇怪了一點而已，真的沒事，大家可以放鬆了。」
邊關並沒有太精緻的食物，酒不夠香醇，菜不夠精巧，肉雖然很大，但也只適合水泊梁山那一類漢子，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用匕首割肉，赤手抓羊腿地吃。
她功力深厚，耳中早聽到廳外隱約的哽咽之聲。是廳外守衛的士兵，聽到廳里的話，激動得不能自抑吧！
容若微一皺眉，只覺那喝聲好生熟悉，一時還沒想清楚，屋頂又是嘩啦一陣大響。
他無可奈何之下，故意功聚雙腳，踢破屋頂，往下跳去，想另覓逃生之路，或乾脆劫持屋裡的人。卻萬沒想到，居然這麼巧，屋裡住的就是容若。
他心中念頭一轉，一道暖流自掌間湧入，于奇經八脈遊走，身上的內傷，竟好了一大半。
往日她衣必精、食必細，所觸之物，必有凝香香帕拂塵，所過之處，必有侍月焚爐熏香。
宴席散后，已是夜晚，回了房間，容若托著腮，皺著眉，做深深思索狀。
陳逸飛怔怔望著容若，良久，不言不動，手腳僵木。
誰知容若卻猛得驚叫一聲：「是你！」然後對那人沖了過去。
這種情況，在久居官場的官員宴會之間，實在太少見了。
容若本來雖然吃不下去，但礙著陳逸飛的面子，總要裝著吃得愉快，但聽陳逸飛這麼一說，他反倒放下了筷子，抬頭看向他：「陳將軍，這應該已經是飛雪關所能拿得出最好的食物了吧？有酒有肉，還有精細的白米飯。」
容若只一怔，立時大笑：「好一個千里姻緣一線牽。」
他發現容若被楚國軍隊從衛國王宮帶走，因為一下子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又從容若的暗示中知道他並無危險，所以沒有現身，只是暗暗跟蹤。
陳逸飛也忙高叫一聲：「末將告退。」這才與董嫣然一起慢慢走開。
董嫣然目光在容若與風振宇之間一轉，知他們彼此必有許多話要說，笑道：「我先出去了，二位儘管敘舊。」
雖然不清楚他的真實身分，不過大帥那邊透出的口風，這位公子好像是從京城裡來的王爺。鳳子龍孫，天一樣高貴的人啊！連大將軍在他面前都恭恭敬敬的，他們還敢說個不字嗎？當即聽話地都退了出去。
一個美得羞花閉月，傾人城傾人國的女子。
董嫣然與楚韻如也是稍嘗即止，雖說行走江湖，飲食講究不得，但這樣的邊塞食物，卻實在難以習慣。
「那些慰勉的話，無非是寫在黃緞子上的官樣文章、套式詞
想不到短短三天，他竟連續兩次見到兩個真正的超絕高手，而這兩個人，居然都是女子。
這一回自己和楚韻如來到這裏，可真把這一位了不起的將軍給頭疼壞了。
董嫣然悠然而立，氣定神閑，只用淡淡責備的目光看看容若，顯然對他這樣莽撞地衝過來的行為，不大讚同。
她說著一笑退出房去，又向陳逸飛做個眼色。
帥府的小廚房是空置無用的，陳逸飛平時和普通士兵一樣，吃的都是軍營里的大廚房。
不過，陳逸飛也很擔心，讓這些邊關打仗的士兵，給這位爺洗澡，會不會起到反效果，所以容若這麼一說，他明顯鬆了一口氣，說聲「是」，就退了出來。
楚韻如羞得面孔通紅，一頭扎在他懷裡不說話。
席間，只有陳逸飛談笑勸酒，說些邊城逸事來逗趣，他卻一直一言不發。
容若輕輕道：「以前我讀書時，也知道邊關將士的苦痛，朝中高官賞飛雪，十萬將士鐵衣寒。守邊將士衣食難周，因為邊城的糧食無法自給自足，必須從外地供給，而新鮮的肉類、青菜不可能長期運送，只能運腌菜蘿蔔這種可以長時間保存的菜，而食糧也往往是次等糙米，甚至是摻了沙土的米糧。只是那時，也不過當做書上的文字，看完了，心中實在並無感慨。直到今時今日，我才真正明白，你們所擔負的，有多麼沉重，你們所付出的，有多麼了不起。」
各種聲音，毫不混亂，間雜有序，可見這帥府的精兵久經訓練，不是尋常可比，就算出現驚變，也絕無驚慌。
容若被她逗得笑了起來，伸手抱住她，湊近過去：「你也學會貧嘴了，哪個把你教得這麼壞了。」
同一時間，許多士兵涌到了房間窗口，房門也被人大力撞開。
她輕笑坐下，泰然自若，看到諸人都有不安之色，淺笑舉杯：「這段日子，我與董姑娘兩個，風餐露宿，常宿於野外，以天為被，以地做床，能有干饅頭吃一口，便是大幸之事。今日得瓦遮頭，廣屋安身，美酒好肉，實是萬幸，在此多謝陳將軍與宋大人了。」
楚韻如笑道：「我哪有這麼高的內力，這是學你呢！巧用各種工具。」說著握劍的手微微一晃，掌心落下一根顏色很淡，不注意看，幾乎發現不了的細線。
果然，屋頂上已傳來董嫣然如清風拂面的聲音：「閣下既來相訪，怎可匆匆離去，何不讓我等一盡地主之誼。」
當日她把容若的消息報給楚家，交換條件之一就是，在必要的時候，她也可以動用楚家的情報網，向楚家請求協助。
當然，她也沒有忘掉，廳里一直保持沉默不說話的人。
陳逸飛道：「我們都是粗人，公子卻是金玉之體……」
只有幾個粗手粗腳的士兵站在陳逸飛身後，一個個漲得臉通紅，配合著陳逸飛的愁眉苦臉，把容若嚇了一跳，一迭連聲說：「我沒問題，我可以自己來。」
容若也不願把邊關苦戰的將士當做僕人調派，所以也並不隨便指派他們，洗完了澡出來，便直奔大廳去了。
陳逸飛的帥府，竟然沒有下人，只有一些士兵駐守，平時負責帥府的防務，軍令傳遞。陳逸飛除了衣服有下級士兵去洗，其他生活全靠自己打理。
然後頭頂上，忽傳來轟然巨響，無數瓦片灰塵猛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