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飛雪邊城
第七章 月夜慶功
不過，面對一早來訪的陳逸飛，被他當頭一拜，把容若一點宿醉都給嚇醒了，慌得雙手扶住他：「陳將軍，怎麼莫名其妙行這麼大的禮？」
倒是一旁楚韻如看得心疼，屢次三番遞茶上來，最後終於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長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嘆惜，更無語，血淚滿眶。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大楚要讓四方來賀。」
兩人一說就說了足足半日，容若說得口乾舌燥，陳逸飛猶自不覺時日之將過。
他大叫大喊，說的話亂七八糟，不過，如此良宵，如此美酒，如此激揚的意氣，怎不振起男兒心。
張鐵石震了一震，對著陳逸飛拜倒，哽咽著叫了一聲：「將軍。」竟是說不出話來。
容若抓抓頭：「有嗎？我不懂兵法軍略，你卻是名將，我有什麼可以教你的。」
容若想想又道：「我還有一件事，想要問將軍。上次為了掩護我，軍中有將士犧牲了吧？」
容若無聲地退開，微笑著坐下，旁邊楚韻如輕輕為他倒滿了一杯酒，容若含笑，在一片歡呼聲中，一飲而盡。
這聲音里絕無不悅之意，倒滿是興奮之情。
昨晚可能喝多了酒，一大早醒來，容若頭有些疼。
然後，很快，全軍都不覺一起唱了起來。
四周另外四個搶攻的士兵也是在陳逸飛刀一脫手時，呆了一呆，忘了進擊，等回過神來時，也就不敢動了。
大家一起瞪著他發愣。
慶功會開得多了，接待上使高官的酒宴也辦得不少，無不是恭敬嚴肅，一切按照步驟來的，誰曾見過這等不守規矩的貴公子。
容若心中歡暢，只覺自己所得，實是天地間最最珍貴的至寶，恨不得一把抱住她，好生親熱一番。
陳逸飛道：「我素來端凝，帶兵嚴謹，軍規整肅，我說的話、發的命令，士卒們可以不打折扣的照辦，可是你卻可以讓士兵們高高興興地完成你的命令，甚至可以做得比平常好上許多。我讓士兵們敬重我，也畏懼我，可是，公子你卻讓士兵們喜歡你，想要親近你。昨天，你借比刀，讓我和所有的將士親近了許多。以往，我是高高在上的主帥，是他們信服的首領，而那時，我是他們的兄長、他們的夥伴、他們的戰友。」
陳逸飛點點頭：「確實如此。」
陳逸飛笑道：「張鐵石。」
「我。」
容若更是連聲起鬨，就差沒手舞足蹈。
容若笑道：「第一，我不知道有什麼可以讓你謝的，第二，以後別末將末將了，既然你只是稱我為公子，我們就當是私交好了，大家都自在一些。」
楚韻如恐他在眾人面前做出失儀的樣子，狠狠一扯他：「別鬧了。看，連陳將軍也下場了。」
容若笑笑：「我小時候，喜歡玩遊戲，喜歡用不同的長短快慢的敲擊，表達各種意思，漸漸可以把各種複雜的信息，借這種敲擊表達出來。如果，可以把這運用到戰鼓中，通曉全軍的話……」
陳逸飛說在帥府宴請大小將領，同士兵們分開，以免在容若面前失儀，容若卻堅持與三軍同樂。
宋遠書嘆道：「陳將軍，我無疑你之心，你我都受攝政王重恩，斷無負義之理。只是我很擔心，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你我這般。那人就算胸無野心，不在意權位，他的存在、他的名份，已經是很大的障礙，如果他平庸無能倒也罷了，偏
四周將領俱動容。
容若正好喝了幾口酒，有些飄飄然，心境也飛揚起來，望著皓月長天，大聲唱了起來。
陳逸飛眼前一亮：「公子真的可以把所有複雜的內容都用敲擊表達出來。」
「我。」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大叫了一聲：「大將軍威武！」
陳逸飛一怔，沒料到容若竟會站在秦人的立場上說話，但回思這句話，卻覺得回味無盡，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容若氣得拍桌子：「我們這是在聯歡啊！這是在慶功啊！大家叫起來，跳起來啊！」
一時之間，竟有好幾個人冒出來。
宋遠書沉默了一下，才道：「昨日白天，他得到了軍士的尊敬與感激，昨日晚上，他得到了將士的忠誠和親近，他可以輕易和人打成一團，溶成一片，讓人很自然地把他當成夥伴。以前，為了命令，大家可以為他捨命，現在，沒有命令，也會有人甘心為他捨命。」
容若低聲解釋：「昨日白天要閱兵，晚上要慶功，白天要振奮士氣，晚上要大家笑在一起，所以我不敢問，我怕真切地知道有人為我而死之後，心情太沉重，無法微笑著鼓勵全軍，激勵將士，所以我只能懦弱地等到現在。」
他想了想，才道：「如果有一支軍隊由公子來全權管理訓練，那麼，也許我們可以看到一支最特別的軍隊。」
容若微微一笑，高高舉起自己的酒杯，對全軍一敬：「精忠報國。」
四周眾人齊聲應和：「大將軍威武！」
軍中也有軍歌，但都是兵部欽制的歌，駢四驪六，只是合著規則罷了，普通粗人根本聽不懂。哪及得上這一首歌，朗朗上口，僅聽人唱來，已覺豪情滿溢。
這個命令發下去，整個氣氛就調動起來，到處都是歡叫聲，到處都是比試聲，歡呼聲、叫好聲，亂作一團。
他慢慢收了刀，眼前的士兵卻還有些發獃。
陳逸飛嘆息一聲：「這確實是一件憾事。」
「鼓聲可以傳遞的信息，應該是比較簡單的，複雜一些的傳不了，那麼，在戰場上就很難如臂使指，有的時候，不易遙控大局，也不容易和在遠處的另一戰團的友軍取得正確的聯繫，以便協同合作，對嗎？」
「我。」
士兵們只是小聲地議論，默默地飲酒。
陳逸飛似是已了解了他的性子，立刻改口道：「公子教了逸飛另一種帶兵方式，逸飛豈能不謝公子。」
陳逸飛見他昨日沒問，以為他不是很在乎，沒想到，閱兵閱過，慶功慶過，原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之後，他再問出來，不覺一愣。
兩人再三爭執之後，終於決定在寬敞的，可以容納全軍操練的閱兵場舉行慶功會。
於是，當兩個壯漢在掰腕子正到緊要關頭時，四周圍觀的人堆里忽然冒出一個頭，大聲喊：「加油啊！多用些勁啊！」
陳逸飛刀一脫手，左手神速無比一擒一奪，已把眼前發獃士兵的手上刀奪了過來，一抬手，架在他脖子上。
刀光暴漲，把他們也捲入刀影之中。
相比白天的閱兵，晚上的慶功會就輕鬆多了。
楚韻如半帶笑顏半帶嗔地瞪他一眼，他立刻乖乖走過來，坐到楚韻如身旁。
開始向他挑戰的都是些高級將領，到後來，中級將軍，甚至低級的將軍也走了出來，在容若的大力慫恿下，最後連普通士兵，也乍著膽子向陳逸飛挑戰。
本來的打氣呼喝之聲
容若看著氣氛總算帶動了，非常高興，湊到陳逸飛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遠處還有人打著赤膊比試，對於幼習禮儀的小姐，要接受這一切，實在很辛苦，甚至極可能產生鄙夷或反感的情緒。
陳逸飛振刀喝道：「還有誰上！」
容若悲傷地笑一笑，心中有針扎一般的疼，雖然已經料到，但親口聽到陳逸飛證實，有二十多個鮮活的生命因他而死，終究讓他心痛至極。
大家也跟著一起呼喝個好幾聲，然後忽然有人回過神來，驚叫一聲：「容王千歲！」
就這樣，上來挑戰的人，居然沒有止歇。
楚韻如又氣又惱：「你胡鬧什麼，怎能這般輕慢國家重將。」
容若大聲說：「獲勝者是張鐵石。」
容若忙向場中望去，想是陳逸飛也被逗起了興緻，居然真的站在中央，用一把刀，封住王傳榮和方展鋒兩人的合力攻擊。
容若含笑點頭：「可以集全國才士之力，研究更多的密碼、鼓點、旗語，還有外人看了以為是普通信件，卻可以包含各種信息的密語方式，在這個到處是各國內奸、暗探的戰亂時代，也許會有很大幫助。」
容若機靈地往後一跳一縮，他倒是安全躲過衝擊，站得穩穩噹噹，衝過來救他的人，全部收勢不住，很自然地十幾人一起疊羅漢，躺在地上。
陳逸飛心悅誠服：「還是公子想得周到。」
容若干咳兼乾笑：「我只是碰巧而已，其實完全是你自己的刀法和氣度讓大家折服。你連勝二十場，以一敵五，你的勇武本領，已經讓人折服，被一個小兵擊飛了刀，不但不生氣，反而認真地教導他，反而真心為所有敢於挑戰你的人高興，你自己的胸襟讓他們感動，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容若長長嘆息一聲：「其實國與國之間的征戰，又何嘗有什麼是非對錯，正義或非正義，戰爭帶來的，從來只有死亡，所謂誰善誰惡，只不過是看最終勝利者是誰來決定的。」
陳逸飛見他表情悲傷，心中感動，只覺無論如何，以他的身分，能這樣看重愛惜士卒的性命，實在是全軍之福。
容若更是眼睛閃亮，握住拳頭用力往空中揮舞：「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挑戰陳將軍的機會不是每天都有的，對自己有信心的快來吧！無論勝負，保證事後不打擊不報復，外加授予全軍刀法模範的稱號。」
容若一下跳到場中，指著陳逸飛叫：「犯規，這是比刀，你的刀脫手了，就算輸了，搶的刀不算。」然後一把抓住那士兵的手，高高舉起：「我宣布，獲勝者是……」
那些士兵們，高聲叫大聲喊，將軍們興緻起來，也是拎著酒罈喝酒，酒水很直接灑了滿胸，抓起豬腿就啃，吃得滿臉是油。
然後身旁有人「哇」的一聲大叫，被他趴著肩的人猛得跳開，害他一腳沒踩穩，直往下跌。
「……」
大碗酒，大塊肉，大堆的篝火，但是大聲說笑的人卻還很少。
他心裏難過，又不肯讓自己就這麼沉湎於自卑自憐，猛一搖頭，似要甩掉滿心憂煩：「將軍有什麼事要忙，就先去吧！不過，我也有些事想做，希望可以撥幾個人給我，帶我到各營去轉轉看看。對了，不是什麼大事，不用叫什麼高級將領，只要幾個小隊長，甚至小兵就行了。」
終於有兩個偏將按捺不住，大步走來，還不及施禮說話，陳逸飛已經朗聲大笑：「你們一起上吧！」
沒有
陳逸飛嘆道：「確實如此，他真是太讓人驚奇了，我忍不住想，如果有一支軍隊，全權交由他來教導管理，最後不知道會出現一支怎樣讓人驚奇的軍隊。」
張鐵石忘了要高興，反而怔怔地看著陳逸飛：「我只是一個小兵，將軍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容若開始還在主位上和大家喝酒說笑，興緻來了，挑兩首歌唱，後來實在忍不住，索性一個人跳起來，擠到各個營看大家比試去了。
陳逸飛望著他，徐徐道：「宋大人，攝政王也好，容公子也罷，再加上你和我，可以是王爺，是君主，是將軍，是大使，但是在這一切之上，不要忘記，我們都是楚國人。」
可是他卻像沒事人一樣，笑咪咪說：「士兵們都玩得這麼高興，做將軍的諸位怎麼還只干坐著啊！」
宋遠書如被當胸打了一拳一般，退後一步，臉色一陣蒼白，卻又對著陳逸飛深深施禮，字字清晰地道：「多謝將軍提點，下官必銘記在心。」
那名士兵臉色蒼白，上來挑戰，是喝多了酒，被大氣氛引得心中豪氣激蕩，就什麼都忘了，也以為自己會儘力一戰，然後輸掉，沒有想到，居然一刀把主帥的刀給敲掉了，這要追究起來……
陳逸飛淡然一笑，安然自若，大聲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我敗了一仗，卻知道了我大楚軍中，有這麼多刀法精悍，勇氣過人的好男兒，實在是太值得了。」
然後在這些軍士弄明白髮生什麼事之前，他已經陪笑著連說：「大家好好玩。」接著飛一樣逃走了。
陳逸飛打得興起，縱聲長笑，聲如金石，直穿雲空。
當兩個軍士脫了上衣，互相抓著對方，努力要把對手摔倒時，四周圍滿了觀戰者，後面的人連擠都擠不進去，忽然有個人，趴著人家的肩膀跳起來：「哇，打得好精彩。」
容若四周轉一圈，回到主帳時，已是發散冠斜，衣服散亂，還丟了一隻鞋，外加灰頭土臉。
容若唇邊掠起一縷苦笑：「秦人又何嘗不是天天說，男子漢大丈夫，征戰沙場，馬革裹屍，為國捐軀，正是死得其所，這筆帳應該記在楚賊的身上。」
陳逸飛這才醒覺，發現時間已經過去很久，雖意猶未盡，卻也禁不起皇後娘娘惱怒的眼神瞪過來，急忙起身：「公子這些奇妙的鼓點實在太有趣了，只是時候不早了，公子還要休息，等明日再來向公子請教。」
容若只覺她呵氣如蘭，指如白玉，情不自禁，牽了她的手，輕聲問：「會不會不習慣？」
陳逸飛喃喃道：「精忠報國，精忠報國……」忽的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大聲道：「好一首精忠報國。」
宋遠書微微一震。
容公子要唱歌，誰敢不給面子。四周立刻安靜下來，隔著遠一些的士兵，也立刻被各自的將領管束，不敢隨便發出聲音。
「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大楚要讓四方來賀。」
當他打到第二十一局時，終於因為力竭，而一時疏忽，被人一記刀背敲在手腕上，鋼刀脫手了。
張鐵石站起來，用盡全力跟著眾人一起大喊：「大將軍威武！」
陳逸飛看著容若，半晌不說話。
容若猶自搖頭嘆息：「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戰爭，一定要死亡和殺戮呢？」
宋遠書目光深沉：「今日你想的是一支軍隊，那麼明天，你會不會想，如果有一個國家，全權由
容若笑笑：「說起軍隊，我倒想起一件事，昨天我閱兵時，看到軍隊聞鼓變隊，不同的鼓聲，可以傳達不同的命令，那樣的話，即使是在最混亂的戰場上，也可以指揮全局，讓全部的軍隊聽到不同的鼓聲，就知道主將的意志，對不對？」
陳逸飛轉眼已勝了好幾局，竟是越戰越勇。
陳逸飛淡淡道：「難道我可以阻止嗎？」
「末將來謝公子。」
「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長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陳逸飛振聲道：「公子不必太難過了，男子漢大丈夫，征戰沙場，馬革裹屍，為國捐軀，正是死得其所，這筆帳應該記在秦狗的身上。」
陳逸飛縱然英雄了得，越戰越勇，但長時間打下去，終究不免有些疲態了。
眾人嘩啦一下散開，嚇得面青唇白，本來眼前就要贏的某人，嚇得猛一哆嗦，自己的手就讓人壓下了。
楚韻如瞪他一眼，努力要做出惱怒兇狠的樣子，偏是眼波如水，似喜還嗔，看得容若連身子都軟了。
結果並不出人意料，四個人很快被擊敗。不過，大家臉上都是滿足的笑容，絕無一絲一毫的失望沮喪。
「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嘆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沒有了壓力，沒有了規矩，沒有了對上位者的恭敬，有的，只是從內心深處，流淌出來的快樂。
然後十幾個人一起沖向他，想扶他：「容王千歲。」
陳逸飛笑著站起來，吩咐下去，以各營為單位，大家自由地比試腕力、摔跤、刀法、槍術，優勝者，全部到主帳這邊來參加決賽。又令所有能唱能跳，或有娛樂大眾之長的軍士，可以自告奮勇出來，表演節目，全部有賞。
陳逸飛微微一笑，臉上只有欣賞快慰：「面對敵人，絕不可以給對方任何可乘之機，哪怕對方的兵刃脫手，在沒有剝奪他的戰鬥力之前，也不可以鬆懈，明白嗎？」
容若微笑，從桌上拿了一支毛筆，用筆桿對著自己的茶碗敲擊起來，時快時慢，口中慢慢解釋著。
容若跳起來：「罷罷罷，我帶頭，給大家唱首歌，把氣氛搞起來吧！」
容若點點頭：「好，我還有一個想法。一般的鼓語，天下人都知道，楚軍擊鼓，而秦軍亦知進退。所以，這些複雜的鼓點，如果真的可以運用在戰場上，最好能做到保密，密碼只有在秘密不外泄的時候，才有真正的威力，才可以傳遞足以讓敵軍措手不及的信息，所以將來應該選擇少數優秀忠誠的軍士，學習這種鼓點，然後把他們分插到軍隊的各個主營。作戰的時候，這些人應該受到保護，他們的工作就是通訊，就是在第一時間傳遞信息。而一道信息，有的時候，是可以扭轉整個戰局的。而這些人對於鼓點的秘密，必須竭力保守，不告訴任何人，其中有任何人戰死，或出了其他意外，就要立刻再增補一個，務使這種密碼可以解得開，但絕對傳不出去。」
以前他也只以為容若是個不知天高地厚，不識事情輕重緩急，只會胡鬧，給國家拖後腿的人，經過這麼久的相處，他現在隱隱覺得，容若其實只是天生有一種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天大的事情，也可以說得雲淡風輕的本事罷了。
而全軍上下，竟也無一人畏懼，眾人都是轟然大叫著，給彼此打氣鼓勁喝彩，場上的人，拼得痛快淋漓，場下的人，也摩拳擦掌，準備下一個就上去。
容
但他終究不敢在人前亂來，只是湊過去，在她耳邊低聲道：「我只知道，這世上，最精彩的，就是我的夫人。」
他用的是現代摩爾斯電碼的原理，用發電報的方式以敲擊發送信息。陳逸飛初時聽得將信將疑，漸漸目中光芒閃爍，喜悅之色溢於言表。
陳逸飛遲疑了一下，才說：「有二十二人，沒有回來，生死不知。」
寂寂長空，深深夜，那彷彿帶著無數勇士夢魂激情的歌在天地間飄蕩，自然而然，激起幾許豪情、幾許壯志，聽得眾人動容。
但楚韻如卻只淡淡一笑，帶點驚嘆：「我從不知道，這世上，竟然還有這麼多精彩的事，這麼多精彩的人。」
楚韻如是皇后，什麼盛席宴會不曾見，但這種幾乎是純男性的聚會，參加的人又大多粗野，不通文墨的大會卻是從沒見過。
容若在旁邊摩拳擦掌，上竄下跳地叫好，其他將士的注意力也全部被吸引到主帳這邊來了。
正好宋遠書也在，聽了這話，眉頭微皺：「將軍就這樣讓他隨便出入軍營？」
容若卻笑嘻嘻對陳逸飛眨眨眼：「陳將軍，這次你可是輸了，你的不敗名聲啊！你的名將名號啊……」說著故意長長嘆口氣。
眾人哄然叫好，連陳逸飛也不再端著主帥的矜持，而用力鼓掌。
陳逸飛目光一凜：「宋大人什麼意思？」
陳逸飛長笑聲聲，刀光一揚，已是逼了過去。
倒是容若本人，因為及時一閃身，站穩了腳步，雖然避過了被十幾個人壓在肚子下，卻被十幾人跌倒的灰塵嗆得咳嗽不已。
容若被擠得衣服也皺了，頭髮也亂了，乾笑兩聲：「大家接著玩，接著玩。」然後在眾人怔愕的目光里，光速溜走。
陳逸飛面露深思之色，嘆道：「公子的想法，的確聞所未聞，但實在思慮周全。逸飛就按照公子的意思辦，而且先在我軍中試用，將來可以推行全國。」
楚韻如輕輕抽出手帕，替他擦拭臉上的灰塵。
現代流行歌，調子簡單易學，非常容易讓別人跟著哼。容若唱第二遍時，已經有人情不自禁，跟著哼唱起來。
陳逸飛一字一頓：「在一切的權位、利益、富貴、信念之上，還有一個大楚國，是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共同保護的。以後，在你想著容公子和攝政王之分時，想著我們到底忠於誰時，請永遠不要忘記，我們最應該忠於的，是楚國。」
容若也長笑一聲，提高聲音，再一次高唱這首歌。
王傳榮站了起來：「難得今夜如此高興，我也為大家舞劍助興吧！」
陳逸飛點頭告辭，退出去之後，到了正廳召來下屬安排人去陪伴容若。
容若微笑，拍拍他的肩：「你的將軍，可以不知道敵方主將的名字，卻絕不會忘了自己屬下，任何一員將士的名字。」
直到銀鈴般的笑聲響起，一直坐著的楚韻如眸如秋水，笑如春風，把眾人的愕然呆怔悄悄化去，令得大家也不知不覺，輕輕笑了起來。
歌已盡，可是眾人因歌聲而激揚起來的熱血豪情，卻似是久久不能平息。
而兩個摔跤的主角也因為過於震驚，而抱在一起，跌倒在地。
等到容若唱完了，四周居然一片安靜，只有陳逸飛忘形地問：「公子，這首歌叫什麼？」
哪裡知道陳逸飛不知是乘著酒興，還是意興已然飛揚，再難遏止，竟然長聲大笑：「有膽子就來吧！我又有何懼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