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幻境》第十七集 飛雪邊城

第九章 為軍請命

第十七集 飛雪邊城

第九章 為軍請命

然後,他迅速下了幾個整頓火場,整肅軍紀,防止軍心動搖的命令之後,就對容若道:「公子,我們回帥府去,我有些話想說。」
容若站在城樓,極目張望,十分吃力,也不知那著火的地方是哪裡,心中加倍懷念起現代的望遠鏡來了。
因為有懷思堂,整個飛雪關的軍心,似乎被一根無形的紐帶繫緊了。而邊民們,忽然開始用一種全新的眼光來看士兵,對他們的態度大多是發自真心的尊敬。
「去我房裡,讓韻如親自磨墨,你寫摺子我寫信,咱們說干就干。」
陳逸飛搖搖頭,眉宇間有淡淡倦色:「搶出來的糧食不多。」
「帳目公開?」
陳逸飛皺眉不解:「保險制度?」
容若沉聲道:「以我對她的了解,她是絕不可能做無意義之事的。」
所有是同鄉的士兵們在一起約定,將來無論有誰戰死,留在故鄉的父母妻兒,就由活著的其他人,共同幫著奉養照料,必視戰友父母為自己的父母、戰友的兒女為自己的兒女,盡心儘力,彼此不負。
陳逸飛心情激動:「我自問愛兵如子,卻從不能如公子這麼體貼,考慮到他們最大的各種需要,無論是銀兩、家人,還是心境,公子都想得如此深遠,我……」
容若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給整個飛雪關帶來了多大的改變。他太忙了。白天,來去奔波,晚上,還要和陳逸飛細細講述摩爾斯電碼的識別方式,畢竟先要讓陳逸飛有字母的概念,再加上數字、標點符號,才能夠明白摩爾斯電碼的表達方法,所以一時半會,陳逸飛也還沒全學會,更別說在軍隊中推廣了。
容若猛得站起來:「董姑娘,你受傷了。」
而且,在他的倡議下,飛雪關的軍隊還成立了家鄉互助會。
陳逸飛心情激蕩:「公子用心良苦,逸飛深深敬佩。只是要真正施行開來,也需要很多的人力、物力和財力。」
容若點了點頭。
夜正深,無星無月,帥府大廳里,燭光異常明亮地照著每一個人沉鬱的臉。
容若跺腳:「各位,你們不知道偷聽是很沒有道德的嗎?」
而宋遠書眉頭則是越皺越緊,容若越開心,他的心情似乎越沉重,就在他忍無可忍決定親自對容若提起回京之事時,容若已經回不去了。
容若卻只是拖了他的手往外走。
陳逸飛眼中發酸,不敢抬頭,恐讓容若看了笑話。
他說有九十老人,百戰名揚,強敵皆懼,年老時已無力提刀跨馬,皇帝卻笑捧帥印,說一聲,只要你老將軍坐鎮陣前,敵師自退,又何需動馬提刀。
他說白袍英雄,匹馬單槍,百萬師中來回衝擊,萬馬千軍不能擋。
陳逸飛長嘆一口氣:「幸虧有董姑娘在,否則此女如果放手暗殺的話,飛雪關中,只怕人人自危。」
陳逸飛難以抑制心中的震動,深吸了一口氣道:「公子的想法,大有可行,而且確能真正為士兵謀利,只是,這一筆錢的管理一定不能出錯,數目太大,萬一有什麼變故,就易激起兵亂。」
「想是我們在裡頭說的話,他們全聽見了。」
而楚韻如,總是在淡淡燭光下,等待著,聆聽著,美麗的容顏,因為專註而顯得更加動人。
有時,容若想到一些古怪點子,也會和陳逸飛商討,多能令得這百戰將軍暗自驚嘆。
他很容易地成了軍營里最受歡迎的人,人們很輕易忘記他本來的身分,全軍上下,都笑著叫他容公子。
「是,當兵的人,往往遠離故鄉,而守衛邊城的人,更是十年八載不能回家,不能見親人,這個時候,一封家書,可抵萬金,但普通百姓不識字,而且萬里迢迢,信件也難寄到,所以我希望可以在各地建立軍郵所。軍郵所提供免費的紙筆和信封,由官方的書錄員免費幫人寫信。然後按要寄的不同駐軍區,分門別類放好。每隔五天,或十天,由專門的軍驛站,快馬把信件帶走,按照不同地區的信件,分發到不同地方。這樣,不用單獨勞心費力地託人帶信,每次只要一人騎快馬,帶一個大布包,就可以帶來整支軍隊收到的全部家書。然後,士兵們如果要回信,軍方也可以安排專門的人幫他們寫信,再依照信要寄到的不同地方,分類放好,由負責寄信的官差帶回,一站站傳遞、分流,最後分到軍郵所,由士兵的家人自己到軍郵所去取信。」
他沉默了一下,終於忍不住說:「我再也不想知道,有人戰死沙場時,還為著不能把軍餉寄給母親,擔心母親挨餓受凍而死不瞑目。我再也不願知道,可憐的老母親,天天痴痴地盼望著,盼不到為國而死的兒子,卻只能無依無靠地在貧病中逝去。」
陳逸飛一看,已知是院中駐守的士兵、派了跟從容若的士兵,以及剛才跟自己回來的親隨。
他激動得幾乎不能有條理地說話,容若忙打斷他:「如果覺得我的想法可行,你就去寫摺子,我也回房去寫信,希望七叔能夠和群臣完善細節上的問題,把這些當做善政來實施,如果軍郵制度實施得好,將來可以發展成全郵制度,讓全國百姓都受益呢!」
他給大家講各式各樣稀奇古怪,卻引人入勝的故事。很多聞所未聞的戰役,由他講來,生動活潑,大小將領和普通士兵,聽得都覺有趣。很多史書上從沒有記載過的勇猛將軍、神奇事迹,聽得讓人神為之往。
快樂、歡樂的生活,似乎總是很快就過去了,將近十天的時間,一閃而過,容若在半夜裡,被叫聲驚醒。
楚韻如心中一驚,低聲問:「難道她和秦國合作了?」
容若笑笑道:「其實就是取之於兵,用之於兵,所有軍士的軍餉,按分例扣除一點,一年只扣一次,數目很小,並不對士兵的收入有太大影響,但是全軍扣的份額加在一塊,就非常多了。這筆錢稱之為保險金,如果打仗,有人死傷,則根據死亡,以及受傷的輕重,從保險金里按比例撥出補償,會是很大一筆數目。剛開始,在飛雪關可以試行,如果收效好,推行全國,全國的軍隊都徵收保險金的話,就是非常雄厚的一筆錢。那麼,死難者的家人,將不必憂愁生計,重傷者也不必害怕將來生活無著。因為,只要為國家付出過的,國家就絕不會虧負他。」
「所以要採取帳目公開制。」
容若微笑:「我的想法,可行嗎?」
「暗倉雖燒,但搶出來的糧食,再加上明倉的一些存糧,支持十天沒有問題。這個時候,緊急往關內調糧,還來得及。」
容若也把懷思堂的匾找人雕好了,因為知道帥府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隨便進出的,所以,乾脆在帥府外找了一間大房子,買下來,安置懷思堂中的東西。並且歡迎所有的士兵、平民,到懷思堂來追懷故友先烈。因為知道有很多人不識字,所以還專門安排了人,講解每一個戰死者的事迹、每一件遺物的來歷。
陳逸飛卻是一望即知,站在城樓,長風拂衣,聲音也似長風,有些空落之意:「是棧道。」
陳逸飛還來不及說不敢呢!才一踏出門口,就見外頭居然跪了一堆人,見了他們出來,齊聲喚:「容王千歲。」然後猛力叩頭,叩個不止,而且還咚咚作響,彷彿根本不知道額頭疼痛,甚至有可能流血。
他也說美人絕代,陣前招親,回馬一槍,便是傾心。
「封城搜拿沒用的,只會驚擾百姓,也擾亂軍心。」董嫣然從外漫步而入,一襲青衣,風姿絕代,但明亮燭光下,最觸目的,卻還是青衣上,一道刺目的血痕。
董嫣然搖搖頭:「只要事先有防範,在軍隊之內,倒也容不得她太自在。只是,我懷疑的是,她到底是因為有我暗中保護,無法捉走容公子,而一怒放火燒糧,還是另有圖謀。」
而普通邊民百姓,進了懷思堂,男的長吁短嘆,女的則大多不禁哭出來,孩子們哭得最快,可是哭完了,往往跑到離得最近的士兵面前,仰起小小的臉,無比崇拜敬仰地說:「我也要當兵。」
可是,等他趕到時,眼前的房子已經燒得近乎全毀,僅余的柱子和殘牆也是一片焦黑。空氣之中,也是一片焦味,濃煙雖然已經淡了下來,還是在緩緩流動,充斥在大家的鼻端,但根本沒有任何人留意。
他摸摸頭,笑說:「我可是會驕傲的。」
他想了想,又說:「我還希望可以建立軍郵制度。」
「我知道,將士們的軍餉不多,就算戰死了,撫恤也不是太多。可是,當兵的人大多是窮苦百姓,又是家裡的青壯勞力,上有老、下有小,有人死了,丟了一家孤弱,有人殘廢,一生從此孤苦,國家不是不肯管,只是力量實在有限。所以我希望建立一個保險制度,保障死傷將士。」
他不明白,如果國家根本拿不出錢來,又有什麼辦法可以更好地保障將士的利益。
董嫣然總是來了又去,行蹤不定,據說,她認為蘇俠舞肯定不會就此罷休,遠走高飛,必會想辦法潛入飛雪關,所以,她也在努力搜尋蘇俠舞的蹤跡,但明顯,到目前為止,並沒有成功。
陳逸飛一直奔到城樓,早有士兵往後方一指,容若跟著大家舉目望去,這麼暗、這麼沉的夜色里,也見一股深黑的濃煙,直衝雲霄,把天地都染成了一片詭異的黑色。
容若急問:「那糧草呢?」
容若眼神沉了下去:「是蘇俠舞。」
容若嚇個半死,一雙手不知扶哪一個好:「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說有少年,面貌娟秀如處子,卻神威凜凜似天王。戰場之上,戴著猙獰的面具,遮住美貌的容顏,奪得一場場勝利。
容若心中,千萬種念頭轉過,他自知真要被保護著回到京城,是再難脫身,如半路逃走,又要累及護送之人,要留在飛雪關不走,秦人必傾力來奪,只怕要連累許多人,可是這一走,又哪裡再找機會去秦國,去找性德。
容若心中一驚,一邊穿衣服一邊往外跑。楚韻如是女子,不敢像他這樣隨意,只得在房中草草整好衣服,再追出去。
看到容若不解的神色,陳逸飛低聲解釋道:「軍隊之中,存糧最重要,而燒糧,幾乎是最有效的戰術,所以在飛雪關中,糧倉有明暗二處。平時用糧食從明倉取用,但真正大批的糧食是藏在所謂武器庫的暗倉里,一般來說,秦軍的探子探不出來,如果真採用燒糧之計,燒掉的是明倉,我們就假裝無糧,將計就計,讓秦軍上當。可是,沒想到秦軍這一次燒的居然是暗倉。暗倉對外說是武器庫,防衛森嚴,實在很難靠近,也讓人難以想像秦軍如何派人進入飛雪關,燒毀暗倉的。我雖已下令封城搜拿,只怕……」
陳逸飛心中一凜,對容若道:「公子,看來耽誤不得了,我立刻派三千兵馬,護送你日夜兼程回京,一路之上,徵召官府,加強防衛。」
他白天去各處軍營轉,和普通士兵、下級將士們混在一起,教他們唱各種各樣稀奇古怪,卻又雄壯豪邁的軍歌,各營的軍士三天兩頭,對歌賽歌,比得不亦樂乎。
陳逸飛退後一步,對著容若,屈膝拜倒,不等容若來扶,已是深深俯首:「公子心中,真正有所有的將士,我代大楚全軍將士,謝過公子。」
陳逸飛挑挑眉,有一股豪氣激揚而起:「我倒正想會會秦國名將、魏國高手。只要公子離去,我們少了後顧之憂,我們飛雪關上下,還真不怕他大秦雄師。」
陳逸飛臉上再也控制不住,流露出震驚之色,怔怔望著容若:「公子,這些事,你是怎麼想到的?」
董嫣然點點頭,然後看向陳逸飛:「也只有她才能點塵不驚,潛入飛雪關,也只有她,才能輕易利用移魂術,從高級將領處,問出糧倉所在,然後又抹去這一記憶,也只有她的武功,才能在森嚴的防守下,輕易放火。我一發覺火勢,就猜到可能是她,所以四處追索查看,好不容易找到她的蹤跡,一路追去一邊打鬥,足足打了十里開外,打得兩敗俱傷,最後她潛身而遁,我也只得先一步回來了。」
容若走到陳逸飛身邊,輕聲問:「如何?」
容若微笑:「事情不怕難做,只怕你沒有心去做。我相信七叔聽了我的意見,也會認同的。」
容若出去時,帥府中的高級將領明顯都已經不在,他也不耽誤,拉了楚韻如,直奔火場。
僅僅七八天,他似乎把整個軍隊的心都收服了。
容若頓了頓,又說:「還有,善待為國捐軀者的家人,哪一家有青壯服兵役,則免其賦稅,直到他家當兵的人回家,如果他們的家人戰死,則免其家十年賦稅勞役。還要建安老院,供養兒子戰死,年老無依的老人;建公塾,免費教戰死軍士的孩子讀書識字。讓每一個士兵都知道,如果他們為國家戰死,他們的父母妻兒,都可以得到最好的照料。」
陳逸飛怔怔地問:「我們去哪?」
廳中諸將齊齊變色,陳逸飛猛得站了起來,居然連對容若交待一聲也沒有,就飛快往外奔去。
「是,朝廷要挑選多名精通財務的官員管理這筆帳,而這些官員,最好都出身於軍隊,才好與軍士休戚與共,知其冷暖,人數稍多,可以互相監督,不易弄鬼。每個月收入支出的帳目要向全軍公開,要讓士兵們知道,每一文錢最後都用在了他們自己身上。」
簡直是一場又一場,小型通俗,學習娛樂兩不誤的兵法傳奇講座了。
容若皺眉:「那你們這邊呢?」
其他人不約而同跟著他往外跑,容若當然也不會幹坐著,一拉楚韻如的手,也跟了出去。
沒有人回答,每個人望向遠方的目光都是沉重的。
他心中略一猶豫,外面忽傳來連綿軍號之聲,突兀而凌厲。
他竟是重重地一個頭叩下去,慌得容若手忙腳亂,拚命扶起來:「我的將軍,你不要嚇死我,我只是天生胡鬧的念頭多而已,你別看我說得輕鬆,那些制度真實行起來,細節上,會有許多麻煩的,哪那麼容易,這可全指著你們這些名將重臣來處理,我卻是只能坐享其成,幫不上忙的。你這樣誇我……」
「軍郵?」
方展鋒恨恨地用拳頭狠捶桌子:「他們怎麼知道那裡是糧倉。」
董嫣然笑笑:「一點小傷。」
容若在飛雪關的這幾天,過得很充實。
城外馬蹄聲響,一騎快馬,如飛而至,遙遙隔著護城河,大聲發喊:「行字營飛探張永泉報,秦軍再次全軍出關,向飛雪關而來,同時,定遠、威遠、靖遠三城都有大隊人馬移動,似乎是馳援秦軍主力。」
容若脫口驚道:「棧道被燒毀了?」
將士們進了懷思堂,往往伸手在盒子上撫摸再三,黯然長嘆,出來的時候,多是眼睛發紅。
每個人都滿身烏黑,明顯在火里來回了好多趟,有的人身上燒傷多處,卻還怔怔看著火場發獃。
如今在這一帶,能讓董嫣然負傷者,除了蘇俠舞,實不做第二人想。
他的故事新奇有趣,有的故事,甚至暗含兵法大道,開始大家僅僅當故事來聽,但是漸漸連軍中將領在他講名將征戰故事時,也會盡量放下手中別的事,趕來聽故事。
有人在混亂中回答他:「城中起火了,看樣子,好像是糧倉。」
他跳下床,推開窗,看到帥府里很多人都在往外跑,然後他大聲問:「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