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集 金刀招親
第五章 難測身分
納蘭玉臉色慘白得不似活人，幾次想要扭頭避開容若的目光，最後卻又堅持地挺了下來。
也許因為時值正午，又開著車窗，過份燦爛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竟給他們身體鍍上一層金邊，讓人一時間，竟覺眩目得不能直視。可是，女子的容顏如陽光般耀眼，男子的笑容，卻比陽光更明亮，讓人一見之下，竟不覺一陣怔忡。
納蘭玉當天晚上又醒來了，容若說起帶他一起入京之事，他自然是一口答應。有大夫調理，上了最好的葯，又休息了一晚，納蘭玉的精神好了許多，倒也真能勉強支持得住長途赴京了。
他臉上那淡淡的悵然與懷念令得容若眉頭微微一揚：「你自小入宮為伴讀，常年陪著皇帝住在宮裡，形影不離，年紀小的時候，不會講究太多上下規矩，生了病，他看護你一會也很平常。只是他既然這樣關心你、了解你，為什麼，冷眼看這一切發生？」
容若冷笑一聲：「大人看那信是怎麼回事，便算怎麼回事。大人以為有詭計，那就當做有詭計好了。」
容若神色凝重起來：「我想知道當日在獵場行刺的雪衣刺客，到底是什麼人？」
納蘭玉一怔，然後輕輕一嘆：「有一次，我生重病，皇上也曾這樣在我床邊照料過我。」
門外不出意料地傳來拍門聲、趙如松的呼喚聲、許漠天的勸解聲，最後演變成侍衛過來拉扯，趙如松掙扎的聲音。
「我相信，那雪衣人的身分必然關係到一個極大的秘密，這個秘密也肯定和秦國的安定有關，這個秘密如果揭穿了，甚至可能動搖秦國的國本，但是，這個秘密，秦王肯定知道，就算沒有納蘭玉知道得那麼清楚，至少也要清楚一點蛛絲馬跡。」
楚韻如上前開門，許漠天獨自一人立在門前，沖楚韻如含笑點點頭，然後徐步走了進來，一直走到容若身後，目光灼灼，望著暈迷的納蘭玉。
納蘭玉臉上不見一絲血色，卻仍咬牙道：「他是個武痴，捉走性德，是為了比武。他不但不會傷害性德，還會盡一切力量，助他恢復武功。」
趙如松親自送出縣城，幾次三番想找機會對納蘭玉說些什麼，容若總是有意無意從中作梗。最後，趙如松終是沒有得到機會，問納蘭玉一個字。
楚韻如越聽越覺得聽頭疼：「為什麼？」
許漠天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是武將，保家衛國才是我的責任。除奸懲惡，朝中上有大理寺、監法司，下有各府各縣地方官。既有御史監察百官，又有天子聖明燭照，武將不得干政，我手握重兵，更該謹守本分。天子身邊的近臣是忠是奸，宰相的獨子是善是惡，既不是我能置評的，也不是我該置評的。」
許漠天早安排好舒適的馬車，為了體貼納蘭玉，還徵召了當地較出名的大夫隨隊赴京。
有人說是相爺要拿著尚方寶劍來宰了縣太爺，有人說是縣太爺自知闖下大禍，怕京中降罪下來，打算擁兵反抗。而府衙之中，也有各種傳言，甚至說到，皇帝聽說納蘭玉被打，十分心疼，要親自來看望。
許漠天還算沉得住氣，趙如松卻臉色異常地蒼白，情緒也極為激動，一見容若出來，便一把揪住他，毫不客氣地大叫：「那封信是怎麼回事？你和納蘭玉商量了什麼詭計戲弄我？」
而這時，容若淡淡的聲音響起來：「世上何曾有萬事稱心之人，大秦國皇帝如是，大楚國攝政王如是，納蘭玉也如是。旁人只
許漠天白著臉往後連退四五步，拚命用力瞪著容若。
容若立刻道：「既然已經無效，那也就沒什麼隱瞞的必要，何不告訴我，讓我死馬當做活馬醫的試一試呢？」
容若容公子說得真是輕飄飄，只是在這裏留一晚而已。可憐他這負責押送的官員，卻要絞盡腦汁，即刻下令，讓船上的大批精兵下船，把府衙圍了個密不透風。又用密旨調動當地官兵，層層守護，苦心安排每一班崗哨、每一處巡邏的隊伍，累得頭髮不知道白了多少根。
納蘭玉在昏昏沉沉中又一次醒來，有些茫然地望著滿車陽光時，費了一點時間，才重新找回全部的理智，很自然地看到那對倚著車壁，相守而坐的夫婦。
許漠天初時靜靜地聽著，沉默不語，但聽到後來，心中本來的矛盾、掙扎、猶疑，全變成此刻的無奈和苦澀，很想衝天翻白眼。
容若一揮手，止住了他的話：「別說這樣不祥的話，你剛剛蘇醒，不宜太過勞神費力，需要好好休息，對了，身上的葯也該換了。」
「那麼性德呢？他的生死，你不在乎，容若呢？他的痛苦，你也不在意，是嗎？」楚韻如詞鋒凌厲，語氣也大有逼迫之意。
二人交談之間，門外的吵鬧聲漸漸遠去，直至消散。
趙如松沖向房間：「我要親口問他。」
納蘭玉苦笑著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
過了一會兒，才聽得裡頭叫一聲：「韻如。」
容若沉默了。
「當然不行。」容若笑道：「我是這種只會坐著等老天幫我完成希望的人嗎？」
納蘭玉全身一震，臉上一片灰敗：「為什麼忽然提起他？」
別說府衙，就連整個玉靈縣，轉眼就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滿眼都是官兵。驚得縣中百姓，暗自竊竊私語，種種古怪的傳言不脛而走。
容若心中一暖，伸手握了她的手，忽的朗聲長笑。
「既然他是明君，怎麼可能對關於國家根本之事，完全不知情。納蘭玉救七叔，看起來的確和叛國無異，秦王居然不加追究，很可能就是因為，他比別人更了解其中的玄虛，了解那個雪衣人的底細。不過，納蘭玉要隱瞞這件事，也肯定有他的苦衷，我也不願害他，總要給他一點時間，在此之前，還是不能和秦王挑明。」
「什麼？」納蘭玉渾身一顫，幾乎從床上跌下去，臉上滿是驚愕之色。
納蘭玉心中一酸，終於不忍再與他對視，低下頭來，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地說：「是。」
這話說得這麼輕淡隨意，彷彿渾然不知，眼前有多少艱難、多少苦楚、多少坎坷、多少風雨。
納蘭玉臉上陣青陣白，默然良久：「我只能答應你，我會想辦法找到他，盡量勸他，看看他是否願意和你們見一見、談一談，就算你們談不攏，無法救出性德，我也會探聽性德的情況，盡我的一切力量，讓他得到最好的照顧，想辦法找機會，讓你們能救他出來。」
性德的武功全失，他只解釋做修練武功，走火入魔，以及一些有關蕭逸對於秦楚暗鬥的安排，一帶而過，其他事則皆無隱瞞，甚至連蕭遙叛國的
納蘭玉聽得震撼異常，神色連變。
容若長長一嘆：「性德的武功已廢，所以才被他捉走。」
許漠天沉吟了一會兒，如果不答應，容若還不知道又變出什麼花樣來給他添麻煩，再說，上次容若在船上時，讓楚韻如幫過他一回，也算是他欠了容若的情，又非原則之事，也不能太不近人情。
容若還從不曾見過，一個人的臉色可以變化得這麼快，暗自一驚：「他抓走了性德。」
納蘭玉一怔，復又抬頭看他。
一旁的楚韻如也不由心中一酸，黯然神傷地避出了馬車。
直到容若一口氣說完，看他怔忡的神色，以及眸中複雜的光芒，知他在做極其激烈的思想鬥爭，一時也不敢再擾他，只是安靜地等待著。
楚韻如越聽越覺得迷茫不解：「那……」
楚韻如看得好笑：「趙如松也不是壞人，只是不明白真相，性情又太耿直剛烈，過於嫉惡如仇了，有的時候，書讀多了，所謂的士大夫、君子，大多如此。」
皇上……胸中莫名的緊窒和詭異感覺，讓他的手指冰冷。
整個車廂，一時靜得竟只聽得見三人的呼吸之聲，恍惚中，彷彿連心跳聲也清晰可聞。
楚韻如回到馬車裡，見納蘭玉已沉沉睡去，笑道：「換好葯了？怎麼睡得這麼快？」
所以納蘭玉立刻改口道：「我素知他與高手相爭，從來是正面而斗，絕不使陰謀詭計的，性德的武功，未必在他之下，怎麼會被他捉走？」
「我把安神促睡的葯加到茶里了。」容若狡猾地眨眨眼：「這傢伙，真是死心眼，明明痛得要命，就是不肯承認，明明睡過去舒服些，偏要勉強自己清醒地忍痛。」
「怎麼可能？」納蘭玉失聲大叫：「為什麼？」
容若苦笑一聲，把出京以來發生的許多事徐徐道來。
猶記得很久以前，在京城大街之上，見那華服俊容的少年，白馬白袍，一路縱馬而過，肆意張揚的笑聲。而今，卻被打得人事不知，凄慘若此。
納蘭玉苦澀地說：「我知道對不起你，但他的身分關係太大，牽繫著無數人的生死，甚至整個秦國的安寧，你我雖有相交之誼，我又怎敢拿整個秦國，和無數百姓的生死存亡來冒險。」
容若微微皺眉，目光定定地凝注他，良久才長嘆一聲：「性德於我，名為主僕，實如兄弟至親一般，你可知道，我情願自己受傷，也不願他受傷害。」
他看向納蘭玉，深深道：「我就全靠你了。」
趙如松自然更是滿心疑惑，只是每每問及許漠天，都被許漠天用「密旨行事」四個字給堵回去了。他幾次想找機會見納蘭玉，不是讓楚韻如擋在門外，就是被許漠天的手下勸回，縱然滿心疑問，最後也只得帶著永遠不能釋懷的矛盾，恨恨作罷。
「那麼，從他這裏得不到一點線索，我們還能做什麼呢？」楚韻如只覺得一籌莫展。
他只遲疑一下，即刻道：「我當然不會為難許將軍，只是，也不能留納蘭玉一個人在這裏啊！不如我們等明天納蘭玉好一些，索性帶著他一起上京，就說是你放心不下，所以一路護送。還白白讓相爺大人，承你一個大人情。」
容若長長一嘆，搖了搖頭：「罷了，你既有如許苦衷，我也就不再逼你，我相信，只要可以做到，你一定會盡你的能力，幫我救性德出來。」
容若卻淡淡一笑，看似不經心地道：「是，我的確見血
他一字一句，無比艱難地說完，這才抬頭去看容若，臉上神色慘淡，目光黯然無光，卻又有另一種堅決凜然，明確地表示，這是他最後的底線，不管被如何逼迫，也斷不能再退後一步了。
縱然心情沉重，聽容若如此說話，楚韻如也不覺失笑，但仍不曾忘了正事：「你真的不打算再向他逼問雪衣人之事嗎？」
話一出口，又即刻頓住，還能為什麼呢！他怎會不知道那人對武功有多麼痴狂？而性德那如大海般莫測的力量，對於武痴，又有多大的吸引力。
容若卻不知他在心中腹誹自己，只是輕聲問：「秦國的忠臣們都把納蘭玉當做眼中釘，當做是皇帝身上的污點、國家的隱患，那麼，你呢？許將軍，在你眼中，他是好人，還是壞人？他是忠臣，還是佞臣？」
容若笑嘻嘻道：「許將軍，我就知道你是好人。」說著連連拱手道謝。
容若歡呼一聲，衝過來，擺出一副要擁抱許漠天的姿勢。
納蘭玉沉默不語。
再想起那封信中那震人心魂的言詞，許漠天的眼神，游移不定，有著太多的變幻，太多的疑惑。
楚韻如一笑，眼神忽的幽深起來：「若是有一日，我有難，你肯這樣盡心竭力為我，我就算是……」
話音未落，見容若露出擔憂無奈之色，她忙又改口笑道：「不過，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有辦法的。咱們只要記著不可屈了我楚人風骨，不可讓秦王小看大楚才是。」
容若冷漠的聲音傳出來：「韻如，麻煩你幫我看著些，納蘭玉在養傷，經不起不三不四的人來吵鬧，誰要不請自來，硬闖進來，就請幫我直接把人扔出去。」
「玉靈縣離京城倒還算近，走陸路只要三天，但是他的傷……」
想到容若暈血，他忙道：「只是，我身上的棒傷應該有些血肉模糊，你一向……」
「逼也沒用，這種人一旦打定主意，九頭牛都拉不回，逼急了，他情願一頭撞死，也不會多說一個字的。我們一場朋友，又何必這樣迫他。不給他壓力，只給他信任，他深覺虧負於我，才更會儘力助我。」
容若冷笑道：「為官者，過於耿直剛烈，過於嫉惡如仇，都非百姓之福，他需要一個教訓。這次那封信，他未必全信，也未必全不信，他心中種下懷疑的種子，永遠不知道自己重打納蘭玉是對是錯、有沒有冤枉好人，對於這種自命正義的人來說，這比殺了他還難受。以後，他判任何案子，對任何人用刑之前，都會好好回想這次的經歷，再三思量，才下決定，對他自己以及他治下的百姓都是大幸。」
納蘭玉心間一凜，他素來知道容若有些鬼才，很多古怪的事，總能一料即中，便再不敢多說有關雪衣人身分的話，只是道：「而且，大獵之後他怒我壞他大事，早已與我恩斷義絕。連以前我知道的一些他可能的落腳點，他都已經放棄，我所知道的可以聯絡尋找他的方法也早已無效了。」
他明明是皇上第一寵臣……
容若復又看向他：「但是，你也是我的朋友，你也有你的為難之處，我也不願意為了我自己，而把你逼到這種地步。」
楚韻如似笑非笑，望著容若，伸手在他額上一點：「這樣九曲十八彎，不知拐了多少道的事，你是怎麼想到的。」
「很簡單，我相信，有
楚韻如大驚：「怎麼會？」
又或她根本一清二楚，但是，只要和容若在一起，就全都無需介懷。
楚韻如看看容若，容若聳聳肩，不置可否，走到納蘭玉床前。
他聲音里一片關切，聽得納蘭玉心中感動又難過。他已經是容若唯一的希望了，可是在他拒絕容若之後，容若還肯如此關心他的身體。
趙如松和許漠天連袂而來，兩個人的表情都很不自然。
容若冷然道：「如果性德武功恢復不了呢？如果最後他用盡了耐心呢？」
「我三哥故意胡作非為，是為了在七叔手中自保，你胡作非為，讓朝臣清流全輕視你，是為了什麼？秦王被稱為明君，又與你一起長大，深知你的為人，為什麼冷眼看著這一切，既不阻止你，也不為你分辯，為什麼？這次玉靈縣的事，他完全可以事先下一道密令給趙如松，讓他和你配合行事，既立威震懾天下，又不讓你受到太大的傷害，為什麼他不做？為什麼他情願讓趙如松得了你莫大的好處之後，也仍然理直氣壯地把你當做該殺該剮，罪該萬死的誤國奸佞？」
「當然不是。那人氣度高華，目無餘子，這種刺客，不是可以養得出來的，也沒有哪一位君王可以容忍這種手下。再說，如果他真是秦王派來刺殺七叔的，那納蘭玉救七叔，可就真是叛國了。納蘭玉有什麼理由，為了楚國，背叛秦國，而且事後居然不受追究。而且，如果他的身分那麼簡單，納蘭玉也不必如此為難，更不會說此事關係到秦國安危，以及無數人的生死了。」
納蘭玉一呆。
容若冷笑一聲：「我指的不是這件事，而是這些年來所有的事。」
「準備一輛大馬車，厚厚的墊上好幾層，應該也不會太顛。」容若目露懇求之色：「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裏，我實在放心不下啊！」
直到馬車在重重護衛下去到很遠，容若偶爾從車窗探頭往回看，仍能見遠處，新任的玉靈縣令，站立在寒風中的身影，久久不動。
容若忙大聲打斷她的話：「好端端的，說這些莫須有的事做什麼？」
容若忍不住仰天長笑：「清者自清，何需辯白，濁者已濁，辯白何用？趙大人，趙青天，你是清官，清如水，明如鏡，是非黑白皆由你定，你要覺得對得起良心，你就繼續把杖打佞臣，當做你的赫赫功績吧！」說著轉身回房。
幸好納蘭玉傷得太重，睡得極沉，竟也沒有被驚醒。
她一怔之下，又若有所悟：「難道你認為，那人是秦國密養的刺客，秦王當日是專門派他來刺殺七叔的？」
納蘭玉神色黯淡下來，當初那個在深深禁宮之中，笑得陽光燦爛，彷彿人世間的一切不幸都不存在的少年，如今也不得不勉強自己去面對血腥了。
聽著外頭的動靜，容若挑挑眉，非常邪惡地笑一笑。
納蘭玉，人如美玉，被當今皇帝當做寶玉般庇護的貴公子、美少年。如今臉色蒼白憔悴若鬼，暈暈沉沉，人事不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納蘭玉才緩慢而艱難地說：「對不起，我不能把他的事告訴你。」
納蘭玉復又一震，一陣感動，又一陣羞慚，聲音有些嘶啞地說：「你放心，哪怕我的性命……」
他心下一嘆，只得道：「好吧！」
許漠天的表情卻似笑非笑：「整件事的是非對錯我都不關心，我關心的只是，你什麼時候能安心跟我進京。」
容若苦笑道：「也無非是逼出來的，
容若眨眨眼：「讓一國皇帝這樣服侍你，感覺是不是特別好？」
容若唇邊掠起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秦王。」
容若也知道要在此長留，絕無可能，但一來，他挂念納蘭玉的傷勢，二來，納蘭玉是知道雪衣人底細之人，剛才還沒來得及細問，現在，他怎麼肯就這樣跟許漠天走了。
納蘭玉神色微變，才輕輕道：「我說過，帝王有帝王的為難之處，他已經儘力善待我了，為了我，他承受了喜好男風的流言，被人說成是被奸佞矇騙，維護叛國賊的庸主，這還不夠嗎？」
他的語氣異常輕鬆，但也正因為太過刻意輕鬆，才讓人深深感覺到其中的沉重和無奈。
這位可真是膽大包天，當著他的面，討論起老虎吃不吃人的問題了。做為秦國的臣子，聽到這話，不是厲聲喝斥，揮以老拳，也該心中暗暗記下，他日好如實稟明，可為什麼，這個時候，他除了頭痛，還是頭痛呢！
許漠天則莫名地嘆了口氣，怎麼真有人，做犯人都可以做得這麼開心自在呢！
多年來，納蘭玉固然聲名掃地，秦王也的確名聲受損，他仍能不在乎清譽而繼續寵愛納蘭玉，保護納蘭玉，確也難得。儘管，這最終的目的，很可能，僅僅只是利用。
容若終於扭轉頭來，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人說武將耿直，許將軍你卻根本滑不溜手，這可算是我聽過的，最狡猾的回答了。」
這樣明朗輕快，自信堅定的笑聲，令得車外一眾軍士，人人愕然。
納蘭玉苦笑：「我說過了，這些事其實是……」
「誰？」楚韻如急問。
趙如松眼中情緒幾乎狂亂了起來：「納蘭玉的為人天下皆知，你要我信那封信是真的，就讓我與他對質，這麼多年來，他的所作所為，我倒要看他如何辯白？」
房門惡狠狠關上，差點撞扁趙如松的鼻子。
容若微微一揚眉，臉上露出深思之色：「竟有如此嚴重。」
敲門聲響起，不似趙如松拍門的急促，穩定、平緩、有節奏的敲擊聲，不疾不徐傳來。
楚韻如終於按捺不住，冷笑道：「即使是你嘴裏所說，已經無關緊要，沒有用的情報，你也不肯說出來，是不是？」
許漠天只得連聲苦笑。
容若見他醒來，笑吟吟倒了茶，送到他唇邊，笑道：「渴了吧！」
聽到納蘭玉毫無轉圜餘地的拒絕，容若面容微變，目光凝注納蘭玉。
納蘭玉微微一笑，神色有著說不出的凄涼悲痛：「大獵之時，我逼他放棄他干冒奇險，受盡重傷，眼看就要得手的成功，已是負他良多，我不能再出賣他。非關我出賣的情報是否重要，只是出賣他的這個事實，就已經太過傷人，也讓我自己愧悔無地，不能為人。」
楚韻如只是笑笑：「你我這一番入秦，禍福莫測……」
容若笑笑：「咱們許大將軍的本事，還真不小啊！」
容若過了很久，方才一字一頓地道：「我知道你有難言之隱，也不願強人所難。只是性德安危莫測，我心日日如焚，也請你體諒我的苦痛，除了你，我找不到別的辦法，追尋他的蹤跡。」
這世間，到底有什麼是真的，什麼才是假的。
楚韻如臉上憂色未去：「我們真的就這樣，什麼都不做，只靠他一個嗎？」
容若輕輕嘆息一聲，終於道：「我答應你，我不再追問秦王和你的事，不過，有另一件事，我想要請教你。」
納蘭玉微微一皺眉，問：「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