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集 金刀招親
第七章 求婚宣言
馬車的隨護人員立刻聚攏，做好一切防護準備，四周暗隨的人員，早已四下散開，搜尋發刀之人。
驚濤一般的掌風，迫得其他人飛跌出去，狂猛的氣勁，令得小院附近幾棵大樹轟然折斷，在早春的寒風中，剛剛綻放的新綠，瞬息之間，盡化為飛灰。
許漠天一行人為了沿途不致太過驚擾百姓，並沒有擺出鎮邊大將軍的儀仗氣派，只是撥出大隊人馬，護擁著馬車，往京城而去。其他軍士無不四散開來，隨行暗護，以防有變。
慶國女人能征善戰，悍勇絕倫，天下皆知，這樣一股力量，竟然不肯好好拉攏，反而肆意得罪，這個真是……
二人駭然回頭，一個面目冷峻的中年男子已是單膝跪地：「給……小姐請安。」
她又開始滔滔不絕，介紹她做妻子的好處，以說服性德娶她。
那道破空而來的金光，正對容若擊至，許漠天眼神一凝，正欲揮鞭擊去，容若已在馬上一縱而起，姿勢居然出奇地漂亮，從從容容在半空中伸手一撈，把那金光握在掌中，落回馬上，攤開手一看，卻是一把式樣極為漂亮貴重的小金刀，看起來，像一件裝飾品，遠勝於一件暗器。
很好，很有趣，這個古怪而強大的女人，向另一個古怪而詭異的男人求婚，真的很正常，太正常了，正常到所有人都想翻白眼。
她被這小丫頭嘰嘰喳喳吵個不停，禁不住輕輕笑了起來，她的笑聲清潤明澈，如珠如玉，說不出地悅耳動聽：「你呀！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傢伙。」
這一掌並沒有任何花巧，也並不迅速，但是卻偏偏令得失去力量的性德，也似避無可避，被結結實實，擊中左肩。
容若笑笑，也不再多說什麼。
那麼廣闊的藍天，遙遙無盡，映不出，他忽然孤寂起來的眼神，誰又能聽到他這一刻，忽然浮上心頭的嘆息：「我從來不是一個好首領，但誰又會在乎。我的願望，從來不是成為一個好首領。」
雪衣人沉默著，臉上漸漸浮起一種說不出是憂傷還是悲涼的表情，眼神望著性德，卻似穿過他，看向更遠更遠，遠得永遠無法接近的某些事與物。
她這裏滔滔不絕說個不休，和那一拳擊毀牆壁，面對雪衣人無雙威壓，仍能逞勇不退的鬥士形象完全不符。
莫蒼然好不容易把滿心的埋怨咽下去，忽覺身上一冷，驚而抬頭，雪衣人冷電般的目光正向這邊掃來。
趙俊也是神色大變：「小姐，萬事好說。」
整條街忽被肅殺之氣籠罩，行人們紛紛退避，人人飛快逃離現場。很快，長街上就冷冷清清不見一個閑人，四周民居店鋪，無不關門閉窗，以避紛亂。
雙蘿面無人色，撲通一聲跪下去：「小姐，你是金玉之體，萬萬開不得這樣的玩笑。」
丫鬟一陣發抖，情不自禁往後縮。
其他人馬，在李良臣的指揮下把客棧圍定，也護住了一直在馬車裡
而雪衣人則是忍了又忍，終於忍無可忍，伸手扣過去。
鷹飛根本沒理他，忽的又大叫一聲，把雪衣人本來要出口的怒斥給嚇了回去。
性德不覺啞然失笑。
趙俊倏然抬首，眼中射出冷電般的光芒：「雙蘿，是你慫恿小姐，藉著行獵的機會，偷偷跑出來？你可知道，若是找不回小姐，會連累多少人？」
「慢走，不送。」
唯有路旁一所客棧的二樓鄰街處，一扇窗子里探出一個清新俏麗的少女，臉色稍帶張惶地道：「公子請不要誤會，這把刀是我扔出去的，不過絕無惡意，那只是一把用來裝飾的小金刀，刀口根本沒開鋒，就算擊中，也不致傷人，最多只是打得有些疼。」
容若本來就是個唯恐天下不亂，極好熱鬧的性子，一聽說有好玩的事，即刻跳下馬來。
慶人尚武到了極點，佔據高位的，一定是搏鬥技巧最好的人。以那女子的強悍勇毅，在慶國地位肯定不低，那麼大一筆藥材，她隨口就免了，又可以承諾無限額地提供人蔘，更加證明了她所擁有的權力之大。
趙俊冷汗直冒，且不管這少女是不是真的要自盡，只她手上那寒晃晃的匕首就夠嚇人了，那金玉之體，劃破一道傷口，也夠下頭一群人受活罪了。
只是一遲疑之間，鷹飛已經從他身旁走過，走到性德身邊，然後聲音清楚響亮地說：「漂亮男人，嫁給我吧！」
隔著破裂的院牆，十幾個人東倒西歪，只有那飄逸的身影，卓然而立。
「為什麼？」鷹飛皺起眉：「我很能幹的，也很有錢，我可以保護你，還會儘力讓你過非常好的生活，對了，你不是生病了嗎？需要人蔘、熊膽嗎？你不管用多少，都由我來供應，我會對你非常非常好的，我雖然不是很漂亮，但是我人很好啊！你以後就會發現了……」
雙蘿被他眼中兇狠的目光嚇得急往少女身後躲。
明明是晴空萬里，鷹飛卻分明覺得，有電閃雷鳴，有什麼在一瞬之間，把她擊個正著。然後，她走向性德。雪衣人就攔在她面前，她卻連眼角也沒瞄他一下。
雪衣人猛然回首，目光如箭，對著性德逼視過去。
在容若等人行經之前半個時辰，剛才那俏生生的小丫鬟，還在滿街飛蝴蝶般地轉來轉去，時不時歡喜地大叫。
性德自有意識以來，第一次明白，容若所說，頭大如斗是什麼意思，終於理解，為什麼人類會動輒滿身冒冷汗。
雪衣人平生還從不曾被人如此忽視過，若是旁人，他早就揮揮手，像捻死一隻螞蟻一樣要了那人的命。可這卻是一個女人，儘管那個女人比男人還要強悍，但她畢竟還是女人。
或許是知道京城就在眼前，或許是明白，很快，決定容若一切的再也不是許漠天，這一瞬，兩個人心中都有了點莫名的悵然。
他
少女臉上露出一個極為古怪的神色，遲疑了一下，這才道：「當街拋出金刀，實為尋找有緣之人，公子接中金刀，正是可喜可賀的好事，還請公子上樓一敘，容我告之詳情。」
許漠天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只是希望你心情舒服一些，進京的路上，就可以更配合我一些。」
莫蒼然情不自禁，微微顫抖，卻還是不忍心放開趙承風。
容若在車裡悶得發慌，又見外頭這般熱鬧，自然閑不住，出了馬車和許漠天並騎而行，東張西望，興緻勃勃，觀看秦國的風情。
這語氣里的悲傷無奈、悵然痛楚，竟是令人聞之鼻酸。他可以面對萬馬千軍而不變色，可以一人一劍，鎮壓天下英雄，卻會為了那簡單的一個字，一個姓，流露出這樣深切的傷感和痛楚。
少女沉默不語。
面對雪衣人的疑問，性德彷彿看不到四周滿溢的殺機，依舊輕描淡寫，恍若事不關己地說：「所有成名人物的本領、性情、特徵，我都知道，但像你這樣無名于天下之人，我卻並不清楚，但就算是不知道的事，根據很多事實，都一樣可以推論出真相來。」
他出手太快，鷹飛的全部注意力又一直放在性德身上，一時不慎，竟讓他扣住脈門。
少女身體微微顫抖著，可是聲音卻是冷靜的：「我猜你必是覺得，像我這等錦衣玉食的女子，豈肯輕易言死，縱然是尋死覓活，也只是嚇嚇你罷了，對嗎？」
他正欲繼續哀求，性德忽的開口：「他不是為趙承風而生氣，他只是氣你追隨他這麼久，竟然不了解他。」
容若笑道：「謝謝提醒。」
雪衣人幾乎有點氣急敗壞了：「你……」
即使是在這種困境中，鷹飛的聲音仍然遠遠傳來：「漂亮男人，我還會來找你的。」
「趙承風受了重傷，又一路壓抑傷勢狂奔，讓他的身體傷上加傷，若不及時救治，後患無窮。剛才那一擊，只是把趙承風胸口的淤血打散，從口裡吐出來，不為罰他，只為救他。凡事行動比思考快，又不擅解釋，是很愚蠢，但自命忠義卻完全不能體會主人的用心，更加可笑。」
她溫柔地看著性德：「你要治病的話，這些葯夠嗎？以後我可以定時定量把最好的人蔘給你送來，對了……」
「小姐。」丫鬟剎時驚白了臉：「有人追來了。」
難得性德居然可以心平氣和地說：「不好。」
「有什麼荒唐的，我只看一眼就知道我喜歡他了。對喜歡的人，最大的誠意，不就是婚姻嗎？一邊說著我喜歡你，卻又遲遲不願談及婚嫁，難道你喜歡這種不負責任的人？」
雙蘿驚叫一聲，趙俊也猛得跳了起來。
雪衣人至此，也是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平生難得地
車簾猛然掀開，楚韻如探身出來：「容若，什麼事？」
容若也有些茫然地握著刀，大聲問：「什麼人暗算我？」
「小姐小姐，你快來看啊！這木人兒好有趣。」
許漠天淡淡道：「謝我什麼？」
「小時候，你還沒來我身邊的時候，有個小壞蛋，常帶著哥哥偷偷出來玩，我發現了他們的秘密，逼著他們以後每次出來都要帶著我，可比你見的世面多多了，只不過，那個時候，外頭沒有這麼繁榮熱鬧。」她的笑聲如珠落玉盤，又似高山上晶瑩的冰雪，在陽光下融化為最清澈明凈的水滴，點點滴落在天之盡頭的險峰奇石上。
「只是曾經的名字，已經成了永世不能抹去的羞辱，我從此再不讓人提我的名字，情願一生一世做無名之人，為什麼，你一定要把舊事掀起來。」雪衣人看向性德：「這世上，你沒有什麼料不到，那麼，你可能料得到，我現在會做什麼？」
「不是這些問題？」鷹飛眨了眨眼，忽然間若有所悟地說：「對了，你們都是男人娶女人，那好啊！你娶我吧！我很好的，什麼事都能幹，有人欺負你，我能幫你打架，而且，不但不用你養，還可以養你……」
明明是艷陽高照，卻因為有他的存在，似乎讓清幽月色，在一瞬間灑遍人間。
容若翻個白眼：「就算是不會殺傷人，也不能當街亂扔東西，砸傷小朋友怎麼辦？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
少女一語不發，只是忽然從袖中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
鷹飛仍然不錯眼地盯著性德，頭也不回一下，只是不耐煩地擺擺手：「不用還了，藥材銀子我會替你們墊的。」
主僕二人步伐匆匆，飛快趕到一早就安頓好的客棧，直奔原本包好的二樓上房。進門之後，即刻轉身關門，無力地靠在門上半晌，聽不到有人追上來的聲息，兩個少女剛要鬆口氣，身後就傳來撲通一聲。
容若笑咪咪道：「許將軍，不把事情弄清楚，你也不安心吧！只怕還要一直想著是不是有陰謀、有詭計呢！」
離京城只剩兩天半的路程了，沿途的城鎮越來越繁華熱鬧，車馬喧嘩。
天地間的殺氣忽的煙消雲散，眾人身上的壓力也猛得一松，各自舒出一口氣。
然後性德那彷彿輕飄飄，渾若無意，卻字字清晰的聲音就響在耳邊：「你是姓衛吧？」
然後，一道忽如而來的金光讓兩個人都不及再深思這一刻的心情。
「這糖餅真好吃。」
雪衣人卻冷哼一聲，滿是不悅：「我以前從來不知道，你這麼喜歡多管閑事。」
「是的，我曾經姓衛。」
許漠天只覺頭大如斗：「容公子。」
又是一陣撲通連聲，剛才跌倒后好不容易站起來的一干人等，再一次與大地做親密接觸去了。
反而是許漠天過了一會兒才輕輕道：「進了皇宮之後，不要再這樣
她是太陽，自有無線生機和光華，他卻是明月降落人間，飄逸出塵得讓紅塵萬丈都因為他而黯淡了。
只有雪衣人神色如常，他只是徐徐仰頭，遙望天空。
小丫頭笑盈盈道：「人家從小就服侍大小主子，從來沒出過門，當然就沒見過世面了。小姐，你也沒出來過，怎麼好像看什麼都不稀奇。」
或者性德說的都是實話，但大部分人，都對戰神般的主人有著不可思議的盲目崇拜，容不得別人有一絲不敬。若不是雪衣人以前發過話，不許手下對性德不敬，這時候就該撲上去，揚拳頭，揮刀子，教訓這個明明失去武功，卻還驕傲得把眼睛長在頭頂上的怪物了。
殺氣四溢，身邊每一個人眼中的怒氣，都在瞬息之間，化做了猶如實質的殺機。
「剛看到一個人，有些眼熟，咱們即刻回客棧去，收拾東西，快些離開。這裏離京城太近了，不能在這裏休息。」
就是喜怒不形於色的雪衣人，這時候也不覺又氣又笑：「真是荒唐，你只看他一眼，就向他求親？」
「小姐，你又何必為難我們這些下面人呢！此事關係重大，除非小姐你死了，或是乾脆緊急找個人嫁了，否則就算是我冒死放了小姐，小姐你終有一日，會被找回去出嫁的。」
然而這樣美好的笑聲，就像被攔腰斬斷一般，忽的一滯，她猛得伸手抓了丫鬟的手，轉身就走，動作飛快，但手臂卻還微微顫抖。
換了普通人，在這種眼神下，早就心神失守，惶恐失語了，可惜他面對的人是性德。
莫蒼然抱著趙承風站起來，望著遠處鷹飛消失的方向，不自覺嘆了口氣。在心底深處，他確實希望，自家主子趕緊把性德這個怪物打包送給慶國的女人，一來，免了他們的大麻煩，二來，也可以乘機和慶國人套套交情。
少女也是一顫，但立刻站直了身體，本來如清珠美玉的聲音，立化冰雪霜寒：「你們終究是找來了。趙俊，我聽說，你以前闖過江湖，不但武功好，而且江湖經驗豐富，要捉我們兩個弱女子，自是輕而易舉之事。」
話音未落，鷹飛整個人就變成了飛向天際的流星。
鷹飛也沒空過多理會他，只是專心望著性德，笑著問：「嫁給我，好不好？」
鷹飛怔怔地看著性德。
沒有等到性德的回答，他已一掌拍出。
就連萬事不驚的性德，此刻也不覺一愣。
她幾乎是款款深情地望著性德：「漂亮男人，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他一怔之下，立刻記起手中仍在暈迷中的趙承風，心間一凜，一屈膝跪了下去：「主上，承風他不是故意的。」
不等性德回話，雪衣人已冷聲道：「欠你的藥材我會讓人加倍送回神農會，你可以走了。」
趙俊垂首道：「小人不敢冒犯小姐，只是上命在身，不得不請小姐回去。」
許漠天
「那我就找個人嫁了。」切冰斷玉的聲音宣示著主人此刻的決心。
鷹飛一句話，就堵得雪衣人臉上一陣泛白。
他說來冷漠平常，其他人卻大多面現怒色。
被她呼做小姐的少女，身姿輕柔如柳，雖然穿著尋常衣衫，行在人如流水的長街，卻讓人會情不自禁，在千人萬人中，注目這柔美的身影。只是她頭上戴著一個垂著紗簾的斗笠，讓人悵然嘆息看不清霧裡容顏。
任何資料一經存入性德的記憶，就永不忘記。在太虛世界的無數歲月中，性德因為各個不同玩家的需要，很自然地幾乎把所有成名人物的信息，記錄在腦海中。而其他任何秘密不為人知的事，只要需要，他也可以立刻通過主機搜索出來。自和主機的聯繫被斬斷後，他再非全知全能，但是以前所擁有的資料卻常常讓人誤以為他無所不知。
許漠天心中雖有一百二十個不願意，但轉念一想，行程只剩兩天多，這也算是他能給容若的最後自由了，心中一軟，竟也不忍再限制他，只得點了一批精幹勇悍之人，護著容若和楚韻如一起進入客棧。
鷹飛伸手指著性德的鼻子尖：「有件事咱們得先說好了，你可不能娶小老婆。」
少女卻在二人不及有任何行動之前，已把匕首直接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容若微微一笑：「謝你給我的諸多方便。你對我再怎麼客氣，我畢竟是你的囚犯，你在你的能力範圍內，盡量照顧我，你讓我可以自由走動散心，你讓我和韻如有個單獨的空間，你順從我的意思救下納蘭玉，甚至不派人監視，讓我和他單獨待在一起，而這一切，你都是完全可以拒絕我的。」
淡然的語音，說得莫蒼然臉色陣陣發白。
小丫鬟卻是忍不住，半是畏怯，半是憤怒地說：「趙俊，早知你是這樣的人，當初你因為不懂規矩，闖出禍事時，就不該讓小姐給你求情。」
雪衣人額角青筋直跳，而性德也有點要出汗的樣子了，不得不打斷她的話：「不是這些問題。」
雪衣人微微一震，凝眸看著性德，眼神深似萬年玄冰：「這世上，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
性德望著他，用同樣淡然的語氣說：「身為首領，凡事任性，不思大局，兼且從不肯和下屬交心，是你太驕傲，又或太愚蠢呢？」
雪衣人眼中的冷銳之氣，更加寒不可當。
「他睡著了，韻如在看護他呢！」容若微笑著：「許將軍，我還不曾謝謝你呢！」
不管多麼平凡尋常的事，在她看來，似乎都出奇地好玩且新奇，叫個不停。
「外頭人真多啊！」
性德終於目瞪口呆，再也說不出話了。
性德目光清明如電，自是看得出，這信手一擲，雪衣人竟是難得地全力施為，鷹飛在半空中，曾有十三次試圖改變去勢，卻最終失敗。這一擲，雪衣人因心頭惱火，幾乎用盡全力，等到鷹飛落地之時，必會受到很重的內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