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士》第二卷 京城風雲

第一百四十章 又有人來,也有人去

第二卷 京城風雲

第一百四十章 又有人來,也有人去

「孫淡,我問你,你是不是興王府的人?」皇帝看了孫淡幾眼,突然問出這麼一句石破天驚的話來。
孫鶴年終於忍不住發作了:「不是讓你把那個客人打發掉嗎,怎麼又回來了?」
孫淡又問:「大將軍怎麼說不成就不成了?」
等孫淡他們去得遠了,孫鶴年這才走上前去,拱拱手:「敢問先生可是……」
孫淡心中吃驚,也知道不好,點了點頭:「這就走。」
孫淡也不畏懼,苦笑一聲,攤手道:「好叫鶴年公知道,孫淡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日到北衙,本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卻不想就那麼進去了,還見著了朱寰大人。」
孫鶴年又是一聲怒喝:「孫淡,當初我讓你去國子監是叫你靜心讀書,你卻不務正業,以至於荒廢了學業。錦衣衛是那麼好惹的,你現在倒好,反將他們引進門來了!」
想我孫淡雖然是個窮秀才,可好歹也是京城商界的一個人物。平日接觸的都是核心要害部門的部堂,孫鶴年這個態度還真讓人不適應的。
家丁見二老爺不高興,心中也打了個突,戰戰兢兢地說:「剛才有人遞了張片子過來,說求見孫淡公子。」
對,一定是這樣的。
說完一揮手,就有兩個黑衣人走過來,護在孫淡身邊。
孫鶴年氣得嘴唇都在打抖,心中暗罵:閹賊,閹賊,想我孫府也是會昌侯爵位,我孫鶴年堂堂五品朝廷命官,你一個小小的太監也在我面前耍威風,這事我得同恩師說說……孫淡這個不成器的小子,一來京城,怎麼同宮中的閹賊也勾搭上了。
孫淡隨畢雲出了孫府,上了一輛馬車。
「嘿,這小子腿腳倒快,猢猻一樣。」畢雲嘿一聲笑了起來,道:「知道他現在在什麼地方嗎?」
孫淡因為心中奇怪,也不知道朱寰究竟找自己做什麼,心有所思,到沒覺察出孫鶴年的有什麼不對。就走過去,微一施禮:「在。」
孫淡一看,正是畢雲,心中一驚,低聲道:「畢公,怎麼了?」
「不好說,這幾日你還得去見大將軍,咱們得把他給侍侯好了,須臾不可離開。」畢雲想了想,道:「大將軍醒來之後還念叨著孫淡你呢,還問我,那兩件袍子你收到沒有。說你家境貧寒,今年北京的天冷得很,別凍著了。讓我帶你過去,說在屋裡躺著無聊,想同你說說話。」
坐在門口那人一臉都是陰森森的殺氣,頓時震得眾人不敢說話。
畢雲熬了這麼多年,自然不肯看著到手的富貴隨風而逝。這才急沖沖地跑過來找孫淡,想搭上興王府這班抹班快車。
他忙一拱手:「在下孫鶴年,敢問來的是什麼人?」
不過,會昌侯這個侯爵雖然比不上武定侯那麼顯赫,卻好歹也是有爵位的,就這麼朝裏面闖,來的肯定不是尋常人。
孫鶴年這一發怒,大家這才想起,無論怎麼說,孫淡名義上還是孫家小輩,依舊要受到家法族規的管束。看樣子,今天這個年夜飯孫鶴年吃得很不痛快,有心要給孫淡一點顏色瞧瞧。
「還不是因為楊首輔,大過年的,進宮去見大將軍,說立嗣的事情,惹了大將軍不快。大將軍發了一通脾氣后,又吐了一口血,就暈厥過去了。」畢雲的眼淚滾滾而下,竟抽泣起來。
孫鶴年突然發現這些人都沒有鬍鬚,也沒有喉結,心中打了個突,就閃開了一條出路,讓孫淡和一眾黑衣人離去。
「那麼……畢公這次來找我做什麼?」孫淡心中疑惑。
「在郭勛那裡……呵呵,還能幹什麼呢,自然是當說客了。可郭老鬼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估計也會碰一鼻子灰。年輕人,畢竟是年輕人,平秋里眼高於頂,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他也不想想這裡是什麼地方。天子腳下,四九城中,水深著呢!」
「這事我已經知道了,下午的時候還遇到過平秋里,想請我過他的書院去教書。」
這件事情牽扯甚廣,若真要一一同孫鶴年說得分明,只怕連正德皇帝也要暴露出來。孫淡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這麼干。大堂里這麼多人,若照實了說,只怕沒一天,孫淡每日出入皇宮的事就會在整個北京城傳開了。到時候,不但孫淡再見不著正德,只怕那朱寰得了旨意,一翻臉,孫淡自己得先賠進去。
孫淡:「畢公放心,大將軍不過是急火攻心,依我看來,並無大礙。」
這還真是讓人無奈啊!
但說來也奇怪,最恨孫淡的劉夫人卻靜靜地坐在那裡,面無表情,也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終於要開始了嗎?」孫淡心中一凜,提起了精神。
「那是,剛才大將軍還說『現今世上,也只有孫淡能在我面前說幾句真話了。』」
孫淡吃了一驚:「不可能,上次見大將軍的時候,他雖然還疼得厲害,可精神卻好了許多,應該能挨過這個冬天的。」按照史書上的記載,正德皇帝是在三月初去世的,現在才一月,死不了的。
不過,自己被畢雲監視,還是讓孫淡有些驚懼:「興王府的陸炳現在正在國子監做監生,孫淡是國子監典薄廳書辦,確實認識這個人。」他心中奇怪,正德的病情對天下人來說是最大的秘密,他若去世,未來的皇位究竟花落誰家,涉及到千萬人的身家性命。
孫淡覺得不妥,回頭對孫鶴年道:「二老爺,我有急事,先告辭了,祝二老爺新年好。」
這個時候,孫淡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身份還不過是孫家的一個旁系子弟,又沒有官身。
孫鶴年心中有些頹廢,也覺得奇怪。今日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怎麼什麼人都朝侯府里沖,難道這京城就沒有王法了嗎?
不,應該說是殺氣。
「對,真出大事了。」畢雲點了點頭,面色悲戚,顫抖著聲音道:「大將軍、大將軍只怕是不成了?」
可人家堂堂九五之尊,會同自己這麼一個小秀才說什麼呢?
畢雲成天呆在正德皇帝身邊,應該比所有人都清楚皇帝身體情況。他大年三十巴巴地跑過來同自己說這些,難道是因為自己同興王府的人走得近,想事先投靠,做個從龍之臣?
說完,他有嘆息一聲,身手拍了拍孫淡肩膀:「聽說青州那邊也要弄一個錢莊,你要小心些。」
孫淡心中搖頭,什麼靜心讀書,國子監都沒教師了,還讀什麼書。你孫鶴年剛才吃了秦關他們的鱉,又不想在孫家子弟面前失了面子,這才在我面前發威,哎,何必呢?
等孫淡進了屋子,畢雲等人都退了出去,只剩孫淡和正德兩互相凝視。
枝娘:「不了,我還是回家吧,孫郎見不到我會很著急的。」
孫淡背心一寒,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他知道,今次只要一句話沒說對,就別想活著離開。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快走。」
畢雲聽孫淡這麼說,便知道孫淡已經是南邊的人,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果然如此,這麼一來,咱家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孫淡心中卻有些戒懼,郭勛直接掌握著京城衛戍部隊,又節制錦衣衛南北衙門,這可是個關鍵人物,若他真得被收買了,只怕自己將來也沒辦法活著走出北京城。
還是孫佳見機快,一把拉住枝娘的手:「姐姐,天色已晚,若不回去,就到我院中歇了吧。」
剛吐過血,正德的面白得嚇人。
如此看來,孫家其實也算不了什麼。
孫鶴年被那家丁打算了話頭,心中極為不悅,眉毛一揚,沉聲問:「又怎麼了?」
孫府這個年夜飯吃得自然也沒趣味,孫家子弟以往在山東老家時,一直認為會昌侯孫家乃海內第一豪門,即富且貴,就算到了京城,也是跺一跺腳就能震蕩半個京城。可今日看來,卻不是那麼回事,先後這兩撥人馬都是不告而來,態度蠻橫。偏偏平日里看起來不可一世的二老爺屁都不敢放一個,看樣子對這兩批人馬心懷畏懼。
正德雖然氣息奄奄,可眼睛里卻滿是精光。
看到剛才一幕,廳中眾人都很震住了。他們都沒想到,這個看似窮困潦倒的,僅憑一手好文章混飯吃的孫淡,竟然能得錦衣衛看重,又視金錢如糞土。羡慕者有之,但妒忌者更多。
過不了半天,那個下人有急沖沖地跑回來,臉上還帶著紅腫:「二老爺,二老爺!」
大家都是人物,說話也不可能如市井眾人那麼直接。
孫淡眼睛有些發酸:「那就去吧,總歸要讓大將軍過一個快活的大年夜。」他知道,正德招自己進宮,肯定不會是說故事。應該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
天威自古高難測,伴君如伴虎可不是後人亂說的。
正在再解釋,又有一個孫府的家丁急沖沖地跑來:「二老爺,二老爺。」
一時冷了場,滿屋只剩下眾人清晰的呼吸聲。
於是,便有人心中暗自高興,想看到今天大出風頭的孫淡吃虧。
為首那個中年人也不理睬孫鶴年,直接走到孫淡面前,低聲道:「走,有事。」
孫淡剛才因為想著心事,沒注意到孫鶴年的表情,聽他這麼一聲怒喝,心中卻有些不快。
孫鶴年一伸手,「別忙,看看再說,沉住氣。」
「在什麼地方?」
孫淡也不隱瞞,照實將整個過程說了一遍,然後道:「因為我恩師被關在詔獄里,孫淡心中系李先生安危,這才上下使錢,同北衙的人混得熟了。」
「同他羅嗦什麼?」畢雲急得直跺腳,對旁邊一個黑衣人道:「你料理下這裏。」
依舊是那間屋子,依舊是躺在床上的正德皇帝。
「是。」
孫府的人不甘怠慢,忙安排車馬送枝娘回去。
畢雲還是不理,和孫淡一同朝外面走去。
話剛說完,就有一陰森森的聲音傳來:「好大胆子,竟然要去報官,難道還真想抓我們進去關幾天不成?」
孫淡心中一暖,「大軍對我恩高義厚啊!」
枝娘看到了丈夫的威風,一時醒不過神來,獃獃地站在那裡。無形中,眾人都同她保持了一定距離。
「孫淡公子,孫淡公子!」孫鶴年不住冷笑,接過片子一看,上面也沒落名字,就隨手往桌子上一扔:「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你去對他說,這裡是會昌侯府,沒有什麼孫淡公子。」
孫鶴年聞言抬頭一看,卻見外面走幾來一群面白無須的黑衣人。
下人飛快地跑出去了。
淡心中疑惑:「畢公,這麼急找我做什麼,難道出什麼大事了?」
孫鶴年這一聲含怒而發,震得大堂里嗡嗡著響。
「好。」那個黑衣人發出一聲夜梟般的笑聲,一把拉了一張椅子,翹著腿在門口一坐,封住了大門:「都別動。」
「大胆,我侯府可不是阿貓阿狗就能進來的。」一直沒有說話的劉夫人怒道:「快去應天府衙門報官,讓他們派人過來緝拿盜賊。」
下人一臉哭喪:「二老爺,那些人好蠻橫,我出去讓他們回去,話還沒說完就吃了一記耳光,抽得小人鼻血都流出來了。然後,那群人就闖了進來。他們一個個兇狠得緊,守門的幾個夥計上去阻攔,都被打倒在地上。小人也是見機得快,這才跑來報信。」
孫鶴年見這幾人如此狂妄,哼了一聲,提高聲氣:「還請教你們是誰?」
經他這麼一打岔,孫鶴年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孫淡也站在那裡。
「什麼也不用問,問了咱家也不會說。」黑衣人這才站起身來,拍拍衣擺:「別以為錢寧倒了,我們那裡就沒管事牌子了。你們這些讀書人最瞧不起我們了,我知道的。把嘴巴都給我管好,就當什麼也沒看到。」
畢雲抹了一把眼淚,恢復平靜,淡淡說:「我聽人說你最近同興王府的人走得很近。今日楊廷和進宮見陛下和太后,提出了三個繼位人選。看太后的意思,好象更傾向於南邊。」
孫鶴年大概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強壓住心中的怒氣,道:「孫淡,我問你,你是怎麼認識這群北衙的人的,又是怎麼認識朱大人的?」
「住口!」孫鶴年怒喝一聲:「朱大人是什麼人,怎麼會瞧得起你手頭那點銀子,你有多少錢,也能打通錦衣衛的關節?且,北衙詔獄重地,可不是你一個小小的秀才想去就能去的地方。其中必有隱情,快快從實招來。」
不過,蝴蝶效應的事情誰說得准呢。
畢雲在宮中呆了一輩子,最近才好不容易得了正德信任,眼見著就要上位了。可若正德一死,他以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化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