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集 烈火焚情
第七章 神醫奇方
「山高水長，我等永不忘姑娘之恩義。」
「事關本教未來，你只管傳令便是。」
所以，我雖然想要幫助容若，但在面對說出真相，一定會引發大戰的後果時，我只能沉默著，成為幫凶。
「把此物傳回去，告訴諸位長老和少教主，我們可以得到更多的，相信他們會認為，就算傾全教之力，也是值得的。」孟如絲信手遞過一本小冊子。
那男子到底與她有什麼仇恨，要用這殺人不見血的法子來害她，事後，就算她胎兒不保，也只當是操勞太過，受傷太重，醫藥也無力相助，怪不到他農以歸頭上來，更不可能疑到那男子身上。
你知道，在這個國滅國亡轉瞬來去的亂世中，要尋得這一方樂土，有多麼難得嗎？
所以，大哥，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利用你對我的兄弟之情，欺你騙你，即使是剛才，也只是要引開你。
大哥，一心謀求復國的你，看不到秦國是怎樣由當年的破敗走向今日的興盛，滿懷刻骨仇恨的你，看不到當年衣食無著，慘若遊魂的百姓，到如今，何等安樂無憂，一家和滿。
他讓他們假做被囚，他讓他們假做被救，他讓他們答應董嫣然所請，他讓他們調動人馬，他承諾他的要求會假借董嫣然之口傳遞給他們。
如果是別的人，有這樣神奇的本領，對於天下武功，無所不知，出身魔教的孟如絲，或許會生出歹意，想方設法把他捉到手中，逼問天下所有的武功以為己用。但是在性德的絕世風儀前，面對他那彷彿可以看透天下人心的雙眼，不但當面不敢生半點邪念，就是背後，也不敢再多想一想，這可怕的念頭。
她仰頭，望浩浩長天，徐徐吐出一口氣。這個時候，其他人，應該也在忙著調動各自的人力、物力、財力吧！
董嫣然立於原地相送，只有在農以歸上前告辭時，才輕輕道：「農先生請留步，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領著剛剛從地牢中逃出生天的一干人，遠遠逃離小園，奔行出足有半個時辰，董嫣然方才止步轉身。
董嫣然微微一笑。
孟如絲輕輕嘆息，如此人物，他到底還是人嗎？只是，無
「大哥，對不起！」
好在董嫣然天性聰明，記性過人，又是心間最重要之事，自然是一字一句，記得絕無差錯。
美人接過來，也不敢多翻看，匆匆一禮，轉身便快步而去。
董嫣然心中歡喜，一一道謝。
「諸位，我們現在應該安全了。」
董嫣然深深施禮：「我實有不得不為之難處，還望先生救我。」
你注意過，城裡漸漸興起的高樓嗎，你注意過，越來越繁華的街道嗎？你注意過，每一個普通百姓，臉上滿足的笑容嗎？
孩子，不要害怕，不管還有多少險惡爭鬥，娘都會儘力保護你的。
農以歸心間一嘆，自是駐足等候。果然如那人所料，他什麼也不必做，這個女子，自會求到面前來。別說那張方子當今天下能看出玄虛之人不超過五個，就算有人看出有些不對來，一切都是這女子自找，又哪裡疑得到那風儀若神的男子身上。
農以歸是當世醫術最好的幾個人之一，有他盡心儘力開出的這張方子，無論如何，孩子的保障會大上許多吧！
農以歸報完藥方，又照例叮嚀了許多句不可操勞太過，好好調養的話，方才在董嫣然的千恩萬謝之中，告辭而去。心間猶自鬱郁難安，他不算是個大好人，這一生也不是沒有做過壞事，但用這樣陰毒的方法，陷害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子，卻實在讓人心間難安。
大哥，對不起！
她頓了頓，臉上掠起一絲難堪之色：「我已有孕在身。」
等我們救回你爹，娘就帶你去一個有青山、有綠水的地方，等你出生。
眼看著衛孤辰離去，納蘭玉慘然苦笑，閉上眼。
如此一番折騰之後，眾人方一一告辭而去。
董嫣然不知不覺伸手輕撫在腹部，臉上流露無比溫柔的神情。
農以歸心頭惻然，如此美麗的女子，縱然憔悴消瘦，依舊我見猶憐，哪一個男子忍心傷害她。
為了那些東西，曾流過多少血、舍過多少命，給魔教弟子們留下多少辛酸，而那人，就像拋廢物一樣拋過來。
「姑娘相救之德，本教必竭力相
農以歸微笑欠身：「不敢。」
半個時辰后，一個同樣妖嬈的美人，迎面而來，步至身前時，笑吟吟道：「三長老安然無恙，實為大喜。」
其他眾人也一起點頭，或許信物，或告暗語，或低聲說明本家各地勢力所在。
孟如絲淡淡道：「傳我的話，請本教諸位長老和少教主，會三十六部精銳教眾，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京城。」
孟如絲不知道他答應了其他人什麼，但是卻清楚地記得他對自己說過的每一個字。他答應，他的心愿若得償，便會幫助補全魔教幾百年來所有散失的秘笈、功法，並且幫助他們加以改良，使魔功更進一層。
許多許多年前，六歲的納蘭玉，在同一天同一個時辰里，先後見到了衛孤辰和寧昭。於是，這一生悲涼無奈，輾轉兩難，痛楚煎熬，便再也逃不脫了。
隔絕了納蘭玉心頭慘痛的呼叫——大哥，我來見你，是為了引開你，但也是為了，在和皇上徹底決裂之後，我真的，很想，很想，見到你。真的，有很多很多事，想要對你說，可惜的是，我一句話，也說不得。
所以，雖然我希望能像容若一樣，不顧一切，去打那個人，揪住他的胸口，大聲責罵他的無情，卻只能什麼也不做地看著他，在修羅道上，越行越遠。
「可是，如此大事，需得諸位長老會商方可定，三長老許可權尚不及此，屬下怎敢傳……」
「從今以後，姑娘若有什麼吩咐，只需派人到本門各地分舵招呼一聲便是。」
不管有什麼大義名分，有什麼義氣道理，我都不願意發生大的戰爭，讓無數和美家庭分崩離析，讓年輕的妻子送丈夫上戰場，讓年邁的老婦失去自己的兒子，讓年幼的孩子，永遠沒有機會，見到自己的父親。
孟如絲站立原地，輕輕一嘆。
她雖武功高明，究竟江湖經驗不足，看不透這一干人感激笑容下，隱藏的東西，只覺這些一方之豪，無端被囚這麼久，想必是滿心抑鬱的，但能得回自由，自然會感念恩義。
她完全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卻已經盲目地開始調動魔教最強大的力量。哪
他很認真地為董嫣然診脈，很認真地問董嫣然懷孕以來的一切反應，很認真地研究董嫣然曾受過的傷，良久方才蹙眉道：「姑娘也精醫理，善知調養，上次受傷之後，還算保得胎兒無恙，只是眼下，不宜勞神太過，更不該有什麼戰事爭鬥，否則……」
不管是為了誰，我都不願這一片和美安樂被打破，不願這興盛繁榮的世界，因為少數人的仇恨紛爭，而捲入殺伐內亂中。
在世人毫無所覺的時候，魔教火焰令、神農會天醫令、江北大俠鐵肩令、五劍盟神劍令、漕幫水龍令、江州浩天符、太華寺碧佛珠……等諸般鐵令信符，訊速傳向全國，大秦國民間黑白兩道所有最大最強的勢力，已經悄悄在秦國京城內外，集結起來。
對面美人大驚：「什麼事，不是本教要挑戰全武林吧？」
孩子，願你將來……
農以歸點點頭：「我雖能看出端倪，只是不便唐突多言。姑娘不但有孕，而且還受過傷，至今未曾痊癒，這樣對腹中胎兒必有傷害。」
衛孤辰出了房間，反手掩上房門，卻沒有離開，不知為什麼，他就這樣，一個人站在納蘭玉的房門外，等待了很久很久，直到房間里傳來一聲壓抑著的，低微無比的，若非他耳力驚人，根本漫不可聞的喃喃低語。
農以歸皺起眉頭：「請讓我為……」
心念轉間，董嫣然向四方一拱手：「諸位前輩都是一方之豪，小女子能夠幫到各位，也是天意巧合，他日若有窘迫之時，還望諸位能伸出援手，助我一番。」
只覺，在如此人物面前低頭、服從，是唯一可以做的事，也是能給魔教帶來最大好處的事。
孟如絲搶先道：「姑娘是我等的大恩人，自今以後，凡姑娘有命，我等無不聽命相報，姑娘放心就是。」說著自袖中掏出一個小小煙花遞了過去：「姑娘若有需要，只需要將此物
農以歸深深望著她，良久，方才廢然嘆道：「人力終非神力，我雖精於醫術，但畢竟不是神靈，我也只能試著為姑娘開一張方子，姑娘依此方安胎，身子便是受些傷損，也不易傷及胎兒，就算疲累已極，也能讓胎兒得到足夠的保護，只是人力終有極處，若是姑娘操勞太過，或是受傷太重，這方子也不能保兩全……」
董嫣然輕嘆道：「先生神目如電，自是看得明白。我有一宿敵，時常交戰，彼此武功相若，難免兩敗俱傷，我已竭盡全力保護腹中胎兒，卻仍不能避免受傷。我也算稍知醫理，也知應當調養護胎，只是如今我有一件極為難之事，不能不日以繼夜，憂心煎熬，而且隨時會有連場血戰，縱然我極力保護自己不受傷，但若身體操勞太過，也易傷及胎兒，還望先生能夠助我。」
董嫣然欣然道：「我若能順利產下胎兒，必不忘先生之恩，若時命不濟，也不敢怪責先生。」
大哥，這樣的你，其實根本當不了帝王，你總裝做兇狠，其實你的心太軟，永遠不懂如何斬草除根；這樣的你，永遠復不了國，因為你是真英雄，所以永遠學不會不擇手段。
大哥，這個事實，我知道，你其實……也知道吧，只是，你放不下，我阻不了。
望著農以歸的身影消失在遠處，董嫣然臉上終於露出已消失了很久很久，真心釋然的笑容，自發覺懷孕以後，心頭的隱憂重負，已消去大半。
想起那如魔鬼一般不可匹敵的雪衣之人，那如神子一般無所不能的絕世男子，這位魔教高位長老，心中只覺一片迷茫。
孩子……
四周響起一片稱謝之聲。
董嫣然略略遲疑，方才不得不道：「農先生醫術稱絕當世，不知是否看得出，我……」
農以歸心中黯然，幾乎不忍直視這美人歡喜的眉眼。手上沒有紙筆，他只得一句一句，報出藥方內容來。
那麼多可以改變整個武林的神功秘笈，在他看來，彷彿連草芥都不如。坐牢的這段日子里，從他身上得到的教導，使她的武功，輕易突飛猛進，看來下次
孟如絲離開諸人之後，一人漫步閒遊，水袖飄搖間，常人不能發覺的異香，悄悄向四處瀰漫。
大哥，在你和皇上之間，我也許徘徊猶豫，不知如何選擇。但是，在你和秦國之間，我能選擇的，從來都只能是秦國。
他也遲疑了一下，再看看董嫣然未婚女子的裝束，方道：「為姑娘把把脈。」
而其他一些失傳許久，足以讓魔教整體實力為之飛增的密法口訣，更是讓人震撼無比。
我是秦人，這個國度，在很久以前，曾經是你的，但現在，是我的，我必須守護我的國度。在秦國的利益之前，你也好，容若也好，甚至父親也好，不管我有多少為難，我能做的選擇，從來只有一個。
江湖人向來恩怨分明，受人恩義，在能力範圍之內，總是要相報的。剛才她制住守牢門的一干高手，打開牢門，放出諸人時，他們曾為了出氣要把被點倒的看守人全部殺死，但自己出言相勸之後，便都含恨停手，可見還是頗給她面子的。
待得眾人去后，董嫣然方對農以歸道：「久聞神農會醫術通天，農先生岐黃一道，更是天下一絕。」
願你一生平安喜樂，和順如意。
此計別無破綻，連藥方都只以口授，不留半點物證。藥方中猶自別有玄機，將來就算有人看破機關，他也有推托之詞、退身之策，但只要想起這絕美女子悲傷欲絕時的神情，憶起她感激莫名的眸光，想到她寬慰安心的笑容，此心忐忑，這一生必是無以安定的。
心中莫名地一嘆，他的身影終於消失在房門之外。
她為了保護腹中的孩子，忍下未嫁女兒的羞澀，自曝其丑，得聞他能賜一張藥方，如此欣然，如此歡喜，道謝不迭，又哪知，那張安胎方，其實是催命符。
那人從不威脅，也無需逼迫，他只是先一步給予，然後淡淡吩咐。他的給予如此之厚，讓人無法不震動，讓人面對他的吩咐，根本沒有一絲一毫拒絕或討價還價的餘地。
在這個世界上，英雄，只能讓人懷念尊敬，只有梟雄，才能成功。
唯余這一扇門戶，把一個悲涼的身影，隔絕在人世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