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不死海怪
第六章 獵犬的直覺
里斯特城內，天使騎士團駐地的軍機室里，克羅斯憤怒的一拳砸在身前的楠木長桌上，聖潔的鬥氣光芒一閃而過，整個堅若金鐵的楠木長桌爆成滿地碎木。
克羅斯心中一凝，慎重的望向菲力普，施展遮罩力場表示，接下來所說的話必然是非常機密的。
這樣子一位深不可測的至高人物，突然跑過來跟自己說這些話，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聲音剛落，巨龍之島的方向飛來一個細細的身影。
擁有無盡的壽命和強大的生存能力，不死生物的世界，沉睡才是消磨時間的最好方法。
菲力普的眼光再次回到克羅斯的身上，有點玩味的問道。
「你們在海底究竟是碰到什麼了？」走到畢瑟格林的身邊，斯文哥爾迫不及待的小聲問道。
之前在暗黑沼澤遇到圖克的時候，黑龍就曾經橫砍直劈的足足練了幾個星期毫不停歇。
按照現在的局勢而言，同盟幾乎已經失去挽回的希望了，而佔據主導位置的帝國一方卻始終沒有進一步行動，三十萬大軍盤踞在里斯特城吃喝拉撒，完全把那裡當成自己家了，該訓練的訓練，該換防的換防，該收的稅一成不少。
這些影像是他在成為天使騎士后，所消滅的讓他印象深刻的「異端」們臨死前一刻的眼神。每每深夜輾轉不安時，他都不禁會去想，擁有這些眼神的人們會都是邪惡的嗎？
克羅斯還沒做出決定，眼角這時卻不經意的掃過菲力普的臉，看清對方的表情后，他頓時心中一涼，原來有時候，人是不能替自己做主的。
只不過到海底轉了一圈，竟然屠掉了一位神祇？冥月女神的分身還降臨到這個世界？
「是啊。」
更主要的是，身為教會的頂級武力，執行了許多見不得人的秘密任務后，慢慢的，克羅斯惶恐的發現自己的信念似乎開始在動搖，信仰也不再虔誠了。
斯文哥爾一直記得黑龍說過的那句話：自由的存在。
心中有了這種明悟，克羅斯心裏只暗嘆了一聲，無奈的說道：「請問團長有什麼吩咐？」
然後又在肉體外面祭出戰鬥武裝，穿戴好之後他就盤腿坐下來，似乎不打算再脫鎧甲了。
從語氣上看，菲力普似乎不是在騙他，而且也沒有欺騙他的理由，但他不明白，菲力普這樣說的用意到底是什麼。
這略一遲疑，醒悟過來的克羅斯頓時心中一涼，他知道自己的信念早就開始動搖了。
帝國軍部不可能看不到這種情況，可為什麼卻遲遲不行動呢？
這些人彼此唇齒相依，交織成一片看不到的
克羅斯不是笨蛋，菲力普的所作所為早就有瀆神的嫌疑，只是他做得非常隱蔽，別人完全捉不到他的馬腳，而且教會高層似乎還有不少人與他同流合污。
兩名騎士對視了一眼，有點猶豫的望向克羅斯，但在目光接觸到菲力普的背影后，這絲猶豫頓時隨著不由自主的一個寒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兩人不約而同的敬禮，並轉身退了下去。
然而還沒找到合適的地點，龍島上便傳來一聲嘹亮的龍吟，隨後一股旱雷般的聲音在天空隆隆炸響：「遠方來的客人們，歡迎你們來到巨龍之島，我是黃金龍皇撒爾勒基姆·歐菲羅克·泰特尼斯。」
好半晌，菲力普突然朝身後揮揮手。
現在菲力普突然找上他，更擺出一副要商談機密的樣子，克羅斯頓時猶豫了起來——他暫時還不打算背棄自己的信仰，也不想和菲力普有什麼瓜葛。
這些眼睛中有純真、有迷惘、有惶恐、有悲憤……
在現今這個人類佔主導地位的世界，力量才是自由存在的首要基礎。
那他們這些為了至高神奉獻生命與靈魂，以天使為名卻比天使要更卑微的天使騎士又算什麼？連狗都不如嗎？
說完這句話，菲力普撤掉遮罩力場，轉身扔下驚魂未定的克羅斯，施施然走了出去。
從回來到現在，黑龍就沒一刻停下來過。
實際上，他對菲力普懷著很大的戒心，這個天使騎士團最神秘莫測的正團長，擁有著許多人都看不穿的深厚實力。
「信仰異端者，皆屬罪惡，他們是禍亂的根源，消滅他們、凈化世界是忠誠的騎士們的神聖職責……
「黑龍經常都是這樣的嗎？」看著黑龍不斷的重複某一個動作，畢瑟格林疑惑的問道。
來人正是菲力普，微微點點頭以示回應，菲力普逕直向廳內走去。
從認識黑龍開始，他就一直馬不停蹄的尋找更強大的力量。
克羅斯沉默了，抿著嘴望著菲力普，他打定主意要看看菲力普怎樣瘋。
克羅斯說不出話來，他懷疑菲力普是不是瘋了，堂堂降臨天使，竟然用這種低賤的東西比喻自己，語氣卻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克羅斯目不轉睛的平視前方，臉上神情一絲不變，然而額頭上卻不自覺的滲出絲絲冷汗。
要知道同盟的南方兩地差距非常大，北方貧瘠落後，資源稀少，而南方才是真正富裕的地方，如果不趁熱打鐵、斬草除根，等南方現在割據的軍閥緩過氣來，再等他們休
兩艘船飄蕩在浩瀚大洋中，緩慢地朝著先知所指引的目的地前進著，可能是有基多爾克的護航，他們的旅途再也沒有受到巨型海洋生物的襲擊。
孩子們也有樣學樣，紛紛重新披上人皮的偽裝再穿戰甲。
難道現在這些人，都已經不把至高神放在眼裡了嗎？
「團長，你說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克羅斯感覺到自己的內心有某些東西在動搖。
如果南方軍閥氣勢一漲，這些原住民就會成為動亂的根源。
克羅斯的雙眼微微一眯，眼睛深處微不可察的閃過了一絲寒芒，嘴上卻毫不猶豫的應道：「自然是封鎖所有通道，全力捉捕這些異端，交給裁判進行公正的審判。」
畢竟這裏不是帝國的領地，而佔領軍也根基未穩，雖然不斷的進行大規模移民，但短時間內看不到成效。
「你……」
一邊說，斯文哥爾的臉色也一邊的不斷轉變，最後幾乎快染成五顏六色了。
菲力普頭也不回的說道：「你們從小就被教育：神愛世人，虔誠信奉至高神者，一切罪惡皆得救贖，一切痛苦皆會遠離，死後都將回歸至高神的懷抱。那裡沒有階級，沒有紛爭，沒有痛苦，每個人都幸福美滿……
斯文哥爾同意的點點頭，至少在他認識的智慧生物中，也沒有幾個比得上黑龍勤快。
現在既然新掌握了這麼強大的力量，為了熟悉，練習是必須的。
如果菲力普只是試探他忠誠與否的話，光是這一絲遲疑，就可以把他安上褻瀆神的罪名給當場處決。而且菲力普是天使騎士團的團長，更是降臨天使的身分，他完全擁有這種權力。
黑龍達到這種速度后還沒完，還繼續不停的試驗，直到發覺速度再也提升不上去了，才停下來。
試想，誰會自稱自己是獵狗？那人，又是誰的獵狗？
「我當時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現在我想告訴你，其實我也是一頭獵狗。」
光明教會的全力打擊，使得其餘的異端修行者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也跟著氓族法師逃往暗黑沼澤，以求有一絲生機，不知不覺的，已經有上百位的異端修行者從各個方向到達了暗黑沼澤。
菲力普眼睛深處閃過一絲顛狂的神色，這句話剛一說完，他臉上的神色頓時現出一股猙獰，然後咬牙切齒的說道：「但我是——我是一具沒有自我意志的工具，一件只懂得殺戮的工具。」
氓族是同盟歷史上最大的暗黑魔法師出產種族，這些氓族人
船隻慢慢的靠近海岸，經驗豐富的水手爬上瞭望台，目測著可供靠岸的深水地形。
望著菲力普的背影，克羅斯神情變幻不定。
「用武力維護神的尊嚴，用劍與魔法播散神的榮光，讓世上每一位生靈都沐浴在神的恩寵之中……」
克羅斯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表情變換給嚇到了，不禁退了一步。
一開始得花上幾分鐘才祭得出來的戰鬥武裝，硬生生讓他給弄得兩個眨眼的間隔就穿戴完畢了。
克羅斯心中有些發苦，這兩名騎士雖說是他的心腹，但對菲力普的敬畏最終還是壓倒了對他的忠誠。
海上的航行是非常無聊的，當海闊天空的新鮮感一過去，永遠重複單調的藍天碧海也會顯得無比乏味。
「你不需要惋惜，因為你不知道沒成為獵狗之前，我是什麼東西。」
移民的到來，必然會爭奪同盟原來居民的生存空間，加深他們對佔領軍的仇恨。
雖然沒親眼看到，但畢瑟格林的敘述已足夠讓斯文哥爾一陣心驚肉跳的了，這可是稍有不慎就會完蛋的兇險之戰啊！
克羅斯心中一愣，他完全沒想到菲力普一開口竟然是這樣的一番開場白。
而且菲力普話中的描述也嚇到他了，至高神的利劍，行走人世，播撒神之榮光，完美與力量化身的天使，竟然是沒有自我意志的工具？
「團長，軍部拒絕派兵封鎖通往暗黑沼澤的道路，現在已經有數以百計的異端修行者逃進暗黑沼澤的範圍。」克羅斯肅容應道。
說到這裏，菲力普才轉過頭來，望著克羅斯問道：「你曾經堅定不移的信奉這些東西，可是現在呢？你的信念同樣的堅定嗎？」
從塞茵城到暗黑沼澤，再到哀嚎森林和現在這無際汪洋，他都是為了尋找力量而奔波。
巨龍之島是一座非常巨大的島嶼，海岸線朝著兩邊延伸至肉眼看不見的盡頭，如果不是先知的描述，黑龍還以為來到另一片大陸了。
克羅斯在外人面前表現的很理智幹練，但他們這些親信卻知道，隊長其實是個很暴躁的人，他生氣的時候最好不要去招惹他。
可是自己知道動搖是一回事，在菲力普面前表現出來又是一回事。
菲力普說到這裏就停住了，負手轉過身去，他要給克羅斯一點時間來消化他話中的意思。
難道說光明教會或者是帝國的皇室已經滿足於現狀，只佔據一半的領土就要偃旗息鼓了？
菲力普並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的望著克羅斯的雙眼，似乎
每次聖戰，同盟徵召的數以千計的暗黑魔法師中，大部分都是氓族人，或者與氓族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人。
雖然心裏不太喜歡眼前這個人，但菲力普畢竟是天使騎士團的團長，如此自喻為獵狗，那置天使騎士的榮譽何在？
菲力普繼續說道。
氓族忽逢大變，逃入暗黑沼澤后，阿古力特就通過特殊的方法召喚分散在各地的族人向暗黑沼澤靠攏。
克羅斯的擔心並沒有成為事實，菲力普只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說道：「獵狗的存在價值是因為追捕獵物，如果沒有獵物，獵狗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你是希望做一條有意識的獵狗，還是沒有意志的工具呢？」
「我……」
畢瑟格林亡靈的形體讓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語聲卻讓人感受到他的困惑：「我還在不死帝國的時候，還從來沒有見過哪位君王或同類像他這樣……這樣……」他「這樣」了半晌，好像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最後才遲疑的說道：「這樣勤快。」
他不時的收起戰鬥武裝，然後又祭出來，如此反覆多次。
但除此之外，任何大規模軍事行動的徵兆都看不到。
微弱的波動在菲力普身上散開，瞬間擴張成一個遮罩力場，把他和克羅斯給籠罩了起來。
菲力普邊說，眼睛邊慢慢的眯了起來，他臉上的肌肉隨著這個動作而被牽動起來，讓他看起來有種異樣的猙獰。
勤快這樣的詞語，從來都不適合用在不死生物身上的，難怪畢瑟格林會遲疑了這麼久。
菲力普微笑著，臉上現出一絲讚許的表情點點頭，說道：「曾經有人問過我，如果他是獵狗，那我這個降臨天使算什麼？」
身為天使騎士團第一分隊正隊長，他從來沒受過這種恥辱，身為光明教會三大武力之一的天使騎士聖職者，即使進到皇宮也會受到上賓禮遇，可是今天，他卻在小小的遠征軍的前線軍部被毫不客氣的請了出來。
「為什麼這樣問？」斯文哥爾不解的反問道。
他的這些神情變化很輕微，但菲力普都看在眼裡，張好遮罩力場后，菲力普也不急著說話，只是似笑非笑望著他。
「噢，我忘記了，你們人類是從來不用『東西』來比喻自己的。」
聽到手下的聲音，克羅斯眼中精光一閃，臉上憤怒的表情瞬間斂去，肅著容直起身子，朝菲力普敬禮道：「團長！」
這些異端修行者除了暗黑法師之外，還有紅月祭師、自然神殿的牧師和殘存的德魯依變身勇士等等一切在教會異端名單上的職業。
海皇蒲
圍剿氓族的戰鬥中，光是他一個人，就壓制了對方一個魔導師和三個大魔法師所組成的豪華陣型，其鬥氣之深厚已到達了可以凌空飛行的劍聖層次，不過克羅斯知道，這並不是菲力普的全部實力。
菲力普一雙眼意味深長的望著克羅斯，直看得他心裏有點發虛，這才微笑著轉過頭去打量滿地的碎木，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消息傳開后，殘存的異端修行者也紛紛向暗黑沼澤靠近，現在每天都有三五個異端修行者躲過帝國巡邏隊，逃進暗黑沼澤外的原始密林中。
現在斯文哥爾唯一的消遣就是倚靠在船舷上，看著黑龍做著一些看起來莫名其妙的事。
有時候火星是紫色的，有時候又變成湛藍色，每當湛藍色一出現，黑龍的手掌就會凝上一層霜氣。
「那你的想法是？」
一個人影毫無聲息的閃進兩人的眼角，兩位騎士心中一驚，迅速轉頭望去，看清楚來人後，兩位騎士的神情一肅，抬頭挺胸敬禮道：「團長。」
「團長大人……」
他並不是膽小的人，只不過眼前這個人本身就讓他十分畏懼，再加上突然如此顛狂的表現，對他造成不小的震撼。
菲力普揮一揮手，打斷了克羅斯的話，然後微笑著說道：「其實我很榮幸可以成為至高無上的神之獵犬，而且我也很高興能成為一條獵犬，因為這樣能使我有利用價值。」
想到這一點，克羅斯臉上血色盡褪。
黑龍出海至今已經兩個多月了，同盟與帝國的戰局卻如同蒙上一層煙霧，所有關注于戰局的局外人，以及同盟的殘存勢力也無法看清真實的情況。
克羅斯本能的想要回答出「我堅信」，可是剛一張嘴，腦海里忽然閃過許多雙眼睛。
坐下來后，黑龍也沒有一刻的安定，伸出一隻手在自己的面前，雙眼定定的看著，不時會有一點火星從掌心冒出。
隨後他又叫畢瑟格林下海給他逮了條魚上來，取其鮮肉活膚生肌。
一路上，船隻都是沿著安息之海周邊幾百海里的範圍前進，航行中最讓水手們恐懼的風暴根本不會在這裏發生，一路順風順水，一個多月後，盤旋在高空中的黑大終於傳來發現陸地的消息。
畢瑟格林的心情至今還是驚魂未定，他語氣慎重的把在海里發生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兩個心腹面面相覷，都看出隊長現在的心情非常糟糕，明智的都選擇了沉默，悄悄束手站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