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集 光與暗
第一章 黑白人臉
安德魯本能地深吸了口氣，帶著一絲決然的心情，向著黑白人臉走去。
「殺人。」光的話言簡意賅。說完，他轉身向出口走去。
從這絲笑意里，安德魯勉強聽出了點什麼，這讓他為之一愣，情不自禁地問道：「光，你也在迷惑嗎？這些疑問就連你自己也沒有答案，對嗎？」
長劍閃電入鞘，不死生物眼中猶如火焰般的光芒頓時黯淡下來，這更證實了安德魯的猜測。
但是教皇陛下為什麼要這樣做？
猙獰而沉重、充滿暴力美感的漆黑鎧甲，甲上纏繞著黑氣。這些黑氣不斷的聚散，偶爾組合成一張張驚恐的臉。雖然無聲無息，但任何人都可以從那些栩栩如生的臉孔上，感受到一聲聲凄厲的哀嚎。
以他的年紀和常年養尊處優的生活，體力早就開始衰退，但是現在他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充滿力量。
光此刻的形態已無法用臉部的表情來表達情緒，但安德魯還是在那道目光中感覺到一股肅殺的味道。
如果是神的旨意，神為什麼要留下這麼一支能毀滅整個人類的不死軍團？
「世人皆有罪，貪婪、懶惰、淫慾、傲慢、嫉妒、暴怒，是為罪。當世界被原罪污染得污穢不堪時，神便會降下懲罰，凈化塵世。現在，滅世的時機到了。」光的聲音變得無比冷漠，絲毫不含一絲人類的感情。
還沒睜開眼的時候，他就已經感覺到四周有數不盡的靈魂，每一個靈魂所看到、聽到、或感覺到的，只要他稍微一動念，便可以完全接收到。
他從一位侍奉光明的大主教，轉變為墮落骯髒的不死生物。而造成這個改變的，竟是他忠誠效忠了一輩子的教皇陛下！
安德魯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氣，但馬上感覺到自己對空氣沒有反應。他已經不需要呼吸了，再多的空氣吸進體內，也無法冷靜他的心情。
「我只是在迷惑。」頓了頓，安德魯繼續說道。
鏘！
這是一個兩層的高台，階梯的出口在第一層，出來的門口左右兩側，分別有兩條樓梯通向更高的一層。光所指的方向，正是第二層的平台。
可惜，這種力量並不屬於他。
一看到這個臉孔，安德魯就感覺似乎有某種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這是神的意念嗎？」失去知覺前，安德魯心裏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
終於，一個人影從階梯上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直到他走出階梯后，他才發現那的確不是呼吸，而是靈魂的呼嘯，數以百萬計靈魂的呼嘯聲！
同時，這種明顯的墮落之舉，卻被申明是神的旨意。不得不說，這對安德魯的衝擊實在太大了，大到他完全無法理解。
昏迷前的那些片段逐一浮現在安德魯的腦海，下意識地，他按住了自己的胸膛，果然，跳動了一輩子的心臟早已經停頓。
這種直接衝擊靈魂的過程會帶來劇烈的痛楚，可是還沒等安德魯慘叫出聲，一股陰冷肅殺，卻又無比強大的意念，籠罩了他的整個身心。
安德魯心中一震，雖然在看這名騎士時，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這個事實卻還是讓安德魯忍不住震驚了一下。
光每說一個字，平台下方的不死生物們眼中的光芒便更亮一分，身體也緩緩挺直。
他的確只是在迷惑而已。他本來忠誠的對象就只是教皇陛下，不管這是不是神的旨意，只要這是教皇的意思，對他來說就足夠了。
「我死了。」安德魯的心裏升起一絲明悟。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讓他們選擇的餘地了。也許從一開始，他們的命運就已經被安排好，如今只能順著這條被安排好的道路走下去。
「你是誰？」安德魯問道。
說著，他緩緩抽出腰中的長劍，纏繞著濃烈死亡氣息的長劍隨著劍身的顯露，在附近的空間帶出一股凌厲的陰冷氣息。
靜下心來后
「君王說，消滅所有出現在我們眼前的生物，這個世界，屬於永恆的靈魂！」光一字一頓地說道。
不知過了多久，安德魯回過神來，頓時發覺光的目光正冷冷地罩在他的身上。
「去吧，靠近它，放開你的靈魂。」跟在他身後的光緩緩說道。
他也很迷惑，對這些疑問，他也沒有答案，所以他不希望安德魯再有遲疑，那樣自己就必須消滅安德魯。
不知過了多久，當安德魯再次醒來的時候，整個世界又變得大不一樣了。
不知過了多久，平復心情的安德魯最終暗暗嘆了口氣。黑白人臉所代表的那個強大的意念，把這種力量賜予了他，卻沒有給他最終的控制權。
「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安德魯穩住心神，一字一頓地問道。
隨著安德魯的接近，黑白人臉上湧出了濃烈的黑氣，彷彿有意識地在柱子周圍盤旋起來，等安德魯走到足夠近的距離，黑氣聚成一團，忽然撲向了安德魯。濃密的黑氣包裹著安德魯的身體，無孔不入地往他身體里鑽，一直鑽到他的靈魂深處去。
階梯的出口在一個高台之上，四面是延伸開去的平地，一眼竟望不到平地的盡頭，只能看到遠遠的頂部岩石。
睜開眼睛，安德魯望向柱子上的黑白人臉，嘴上喃喃念道：「基爾霍夫·尼魯達……」
在人類佔據主導地位的世界里，竟然存在著一支數量如此龐大的不死軍團，而他這個曾經的紅衣大主教，竟然一無所知？
「你的所有疑問，都會在將來得到解答。」光的語氣頓時緩和下來，甚至話里還能聽出一絲笑意。
是這些不死生物隱藏得太深，還是有人故意隱瞞？聯想到自己身上的變化，這個答案呼之欲出。
身為一位
以黑龍的名義殺人，壞的是黑龍的聲譽，真正的目的卻是所謂的滅世，這就是教皇陛下的目的嗎？
光的話音剛落，安德魯就不耐煩地插嘴道：「你只需要告訴我，我們需要做些什麼就行了。」
「從今天開始，你的名字叫做安德魯西斯，你的君王叫做黑龍，你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遵循君王的意志。而我，將是你麾下的亡靈聖騎暗拉瑪。」光緩緩說道。
這裏，竟然是一個無比龐大的地下空間！
鎧甲人的頭部罩著一頂頭盔，只露出眼鼻口的部位，可是那些露出的部位卻沒有五官，而是更加漆黑的煙霧，只有眼睛的部位放射著詭異的紅光，投射出讓人身心顫慄的目光。
「我的？」安德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數量如此龐大的不死軍團，他不可能控制得了，必然需要藉助某些物品。
「你在猶豫嗎？安德魯？」光的聲音忽然響起，聲音中帶著一股凌厲的殺意。
走上平台後，安德魯看到一件眼熟的東西，正是之前他在教皇宮密室里見到的，那根頂著黑白臉孔的雕像。
這也許就是墮落後的收穫吧！安德魯心裏自嘲地笑了笑。
前方依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可是平靜下來的安德魯卻發現，這種以前讓他望而卻步的黑暗，如今對他的影響竟然不大。
難道，光手中的長劍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這裡是一個石造的空間，四面全是用粗糙的花崗岩石塊堆砌而成，而他正躺在正中央的一個石台上，檯子的四個角豎立著四根石柱，柱子頂上燃燒著幽藍的火焰。
「沒有！」安德魯毫不猶豫地斷然道。他很肯定如果自己回答得不夠肯定，光的利劍絕對會毫不遲疑地穿透他的靈魂。
鎧
因為那根本就不是一種聲音，而是一種感覺。
能隱瞞這個事情的人，絕對擁有非常龐大的勢力，還有什麼人在神權領域的勢力，能比教皇陛下更大？
這個時候，他的心裏沒有太多的想法，只有好奇。
栽贓嫁禍？好毒的招數！
當光說完最後一個字，他手中的長劍已完全抽了出來，斜指上空。在他長劍斜指方向的不死生物，每一個的眼睛都彷彿要燃燒起來了一般。
「你的劍……」安德魯試探似的向光問道。
「殺人？殺誰？」
當安德魯醒來的時候，他感覺到眼前的一切都不同了。
從某種意義上，安德魯如今已是他唯一的同伴了。他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同伴，因為內心的彷徨而死在自己的手上。
沉重的腳步聲忽然在寂靜中響起。安德魯轉頭望去，聲音傳來的地方，一道階梯向上延伸，那腳步聲便是從階梯上傳下來，沉重的腳步聲間或夾雜著金屬的磨擦聲。
光的身影輕輕一顫，好半晌才應道：「是的。」
「劍名凝魄，掌握它，就等於掌握這裏面一部分不死大軍的控制權，你的統帥印記在這裏。」說著，光向平台上方一指。
安德魯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在不久之前還是一名光明教會的大主教，無論信仰是否虔誠，畢竟一輩子都在與異教徒為敵，不死生物更是不可饒恕的邪惡。現在陡然見到這麼多邪惡生物站在面前，他本能地感覺到一陣深深的恐懼。可是很快他就醒悟過來，同時感覺到背脊一陣發涼。
到底是什麼呢？懷著這樣的疑問，安德魯加快了他的腳步。
「光！」
階梯有點長，走著走著，安德魯忽然聽到一陣呼吸聲，很沉重，很壓抑，然而他再仔細一聽，卻發現那根本不是呼吸聲！
透過這些靈魂的感知，整個空間的事物都被他巨細無遺地看在心裏。這種彷彿多了千萬雙眼睛，把所有一切都掌握在手裡的感覺，一下子讓安德魯迷失了。
此刻，那雕像的臉孔上，黑色那邊睜著白色瞳孔，白色那邊睜著黑色瞳孔，猶如活物般默默地看著前方。
安德魯愣了愣，連忙跟隨著光往樓梯上走去。
空有強大的力量，他卻無法運用，雖然他可以用靈魂聯繫這支不死軍團，卻指揮不動它們，能指揮它們的，只有手握凝魄的光。
安德魯看著裝腔作勢的光，忽然發現一些古怪之處。只有被光手中長劍所指的方向，那些不死生物的眼神才會旺盛異常，宛如燃燒一般。而其餘方向的不死生物雖然也有些變化，但絕沒有正面的那樣激烈。
是野心作祟嗎？可是毀滅人類對教皇有什麼好處？
他從來沒有感覺過自己是如此強大，這就是力量，強大得能讓人迷失的力量。
在高台四面的平地上，擠滿了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骷髏和屍巫。它們靜靜地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只有眼部那靈魂的光芒不斷閃爍，而當光芒閃爍時，整個空間就響起一種震懾靈魂的呼嘯聲。
神之騎士團的統帥光之神騎，竟然也成為了不死生物！從外表上來看，光之神騎此刻的形態，比他還要邪惡無數倍。
同樣的，光也沒有絕對的控制權。因為安德魯雖然無法指揮這些不死生物，卻可以否決它們的一切行動，這就是權力的制衡。
兩人默默對視良久，最終，安德魯才嘆了口氣，問道：「那麼現在我們需要做點什麼？」
滅世之說，每個宗教法典都有記述，這也是宗教利用人類內心的恐懼，來吸引信徒的一種方法，而原罪這些話更是老調重彈。
一大堆疑問攪得安德魯的腦子幾乎成了一團漿糊。
「安德魯主教大人，從現在開始，請您稱呼我為亡靈聖騎。」黑霧化成的臉孔渙散，縮回了頭盔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