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 空白

是個我從來沒有聽見過的女人聲音，年紀聽起來像個婦女，我不知道半夜三更為什麼還會有陌生的女人來敲門，但是至少不是來討錢的，那就應該好說話一些。

小時候，堂哥可以說是我同齡人里關係最好的一個了。因為我和他小時候都很頑皮，愛打鬧，雖然我進入青春期后性格內向了很多，他卻依舊開朗，算是走向了兩個極端，但是我和他的關係依舊是非常的要好。

「嗯，大姑父，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想留在這個家裡。」我看著大姑父關切的眼睛，好意地回絕了他的要求。「大姑父，我不打算去上大學了，我打算以後就去找份工作，能過一個安穩的日子就夠了。」

看著空蕩蕩的家裡的沙發、電視、桌子、茶几，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和以前沒什麼兩樣……

大姑父似乎依舊是無法理解我的想法，他想方設法地跟我談心，想要說服我，但是我還是拒絕了他的意見。

空白。

「話是這麼說，但是東東，你的學習成績也很好，怎麼可以這麼荒廢掉？如果是底子差的學生那是沒辦法，高考之後只能去打工。但是你底子也不錯的對吧？還是去讀大學吧！」

「東東，沒事的，別傷心噢。不管什麼事情，哥哥我都會幫你到底的。」堂哥拍著我的背，非常洒脫地對我說。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艷麗女子笑了笑，毫不客氣，直截了當地對我說：「你是楊建東吧。我不是你阿姨，我是你后媽。」

「那些人你別去管他們，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都是看著你爸爸的錢來的。」

我皺了皺眉頭，我幾乎沒有見過這個女人，自然也不明白為什麼她會突然挑這個時間點拜訪我家。

我的心立刻沉了下去，但是下一刻，屋子外面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有人嗎，開下門！」

當你受到委屈的時候，如果有一個人堅定地指出你，幫助你，那種感動，絕對是你無法忽視和承受的。

但我知道，唯一的區別，就是爸爸走了。

就在這時，家外又傳來了敲門聲。

「對不起。但是大姑父，我已經想好了。我爸爸留了不少的錢給我……雖然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我想應該可以過得安穩的。而且我也不用買房子，在自己家裡也可以住得習慣……」我耐心地跟大姑父解釋著。

因為這幾天來往的客人很多，我不知道這麼晚還有誰會來。

拖著疲憊的步子，我關上了一樓的大門，正打算回卧室休息。

最後，我終於想到了嘉琪，想到了如今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和我最親密的人，心裏又重新明亮了一些。

說實在的這時候我真的是非常疲憊了，我本來是不打算去開門的。但是因為一樓大廳的燈還亮著擺明了我在家，如果我不去開門也不好意思，所以只好趿拉著去開門。

看著寂靜的客廳，我又忍不住流了幾滴眼淚，整理好了桌上的茶杯，把客廳打掃乾淨后，我才漸漸地忍住不哭。

其實，我也是想要去讀大學的。但是如果我上了大學，那麼我就沒法再照顧嘉琪了。事到如今，嘉琪幾乎已經成了我的唯一牽挂。我不可能再丟下她。

「這次被我趕走之後，有些人應該是不會再來了，但是有些人可能還是要找上來。東東，你還是搬來跟大姑父一起住吧。以後大姑父會養你，供你讀大學，一直到你成家立業……你應該相信大姑父的吧？」

大門開了，令我吃驚的是，外面站著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容貌艷麗，皮膚雪白，留著一頭褐色的捲髮，穿著絳紫色的針織衫，左肩上掛著一個拎包。這個女人打扮地非常時尚，但是給人一種很高傲難以親近的感覺。

他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開著車，回來這個家，翹著腿，把大衣扔到沙發上，人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觀看，也不會再看看報紙喝喝茶。他也不會再給我燒飯做菜，也不會再給我打來任何生活的驚喜了。

這個家，這個客廳，雖然那麼的熟悉，但是，再也不會有生氣了。從今以後，有的只會是無盡的孤單冷寂。

大姑父的話讓我很是感動，讓我兩眼發酸，好不容易才忍住不流淚。

「東東，你沒事吧？痛不痛？」打發走了那些鬧事的人後，姑父走上前來關心地問我。

難道是那些來向我要錢的人？

「東東，你再好好想想吧。如果你爸爸還在的話，他肯定是希望你去上大學的。既然你堅持不肯到姑父家，那姑父就先回去了，我的電話你也知道，要是有急事你立馬打電話給我，不要猶豫。再過幾天，姑父就陪你去公證處領財產，把遺產問題給解決了，你也好安心。放心，姑父是永遠站在你這邊的。」

該送走的都送走了，空蕩蕩的家裡，一時間，又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那晚大姑父就坐在沙發上跟我談心，但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堅持了我的想法。

「東東，要是有人找你麻煩你就找我好了。以前跟我一起混的那些兄弟還有不少賣我臉色的，要是要動手他們肯定不會吃虧。警局局長和交警隊大隊長都跟我爸爸關係不錯，在這個市裡，你不用怕任何人！」

「阿姨，你是……？」我堵著大門，問道。

但是姑父眼裡依舊是憂愁。

「謝謝夏斌哥。」我點點頭，看著他臉上的傷口和有些開裂的衣袖，不禁問道，「夏斌哥，你沒受傷吧，那些人剛才下手也挺重的，要不是你攔著，我恐怕早就跟我爸一樣躺在醫院了。」

最後大姑父看說服不了我，又不好言辭太過激烈，也就只能拍了拍我的肩膀，讓我好好地再考慮考慮。

但是當他們一一離開之後，空空的家裡又只剩下我一個人時。我才真正感到了強烈的孤單和恐懼。

這麼遲了，還會是誰呢？

「切，我會有什麼事，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又不是什麼專業打手，就算是武警來我都能跟他們對著干，怎麼可能受傷。我在警校不是白混的。」

堂哥又跟我談了會兒，安慰了我很多，最後我說讓他早點回去吧，回去塗點藥水，貼上創口貼，表的感染。他笑笑，也就起身打算離開了。

大姑父最後還是走了，堂哥又留下來陪我說話。

聽著夏斌堂哥的話，我安心地笑了笑。

「不了。真的不了。」我苦笑著搖搖頭。

「嗯，我知道了，謝謝夏斌哥。」我笑了笑，站起身來，把我這位鐵骨錚錚的堂哥送出了家。

「我知道的，大姑父。」我點點頭，表示瞭然。

我才明白，從今往後，並不只是嘉琪依賴我，我也將會依賴著嘉琪。

這幾天，因為辦喪事，所以來來往往的人非常多，有很多人安慰我，關係我，所以我也並不怎麼感到孤單。

「還好，沒出血，現在不怎麼痛了……」我摸著火辣辣的臉，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

「不去讀大學？這怎麼可以。你爸爸可是對你期望高的很，這麼多年他都在你身上花了很多錢的，對吧？那你不該辜負他啊。」

忙了這麼多天，我已經身心俱疲。

無盡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