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拒絕黎明的不夜城
章二十二 夜盡天未明（下）
雪綺走了。
夜深了。
想到雪綺在5年前離家出走時去過車站，於是，我找遍了所有的車站，可是，依舊沒有找到她。
可是，我還是找不到雪綺。
可是，我還是沒能找到雪綺。
綺綺，你到底怎哪裡？！
我感覺到大地在隆起，天空在破碎，城市在瓦解、倒塌，所有我視野里的事物都在毀滅，有的被燒毀，有的被粉碎，有的無故消失……
「誒，綺綺離家出走了？她……我們沒見過她啊，她也不知道我們家在哪裡……東東，你說你整個人到底有沒有數的？！你到底對綺綺做了什麼事她會離家出走？要不……找民警吧？」這是姑媽他們的答覆。
這和幾年前她因為衝動離開完全不同。
而且，她說，在我結婚之前，她都不會回來。
但是當我推門進去時，我卻再也無法呼吸，也無法思考了。
我剎那間明白了，雪綺丟掉了她的手機卡。
「白龍去了外地讀研，他人不在這座城市。」
直到此刻她離開了，我才發現，原來她在我心中所佔據的比例，居然這麼的大。
太陽漸漸西沉，從白天到黃昏，我整整找了一天一夜。
「算了，爸爸！我現在真的很好，爸爸，你找不到我的，你結婚之前，你都找不到我的！！」雪綺幾乎是哭著對我說出這番話的。
房間里空無一人。
學校、同學家、雪綺常去的服裝店、飾品店、美食店，甚至城市裡所有叫的出名字的旅館……所有我能想到的地方，我都尋了個遍。
我拿出手機，給雪綺打電話。
我擦了一把汗，然後拿過床頭的手機看了一下時間。
我忽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好像整個宇宙都在破滅，世間所有的光亮都在消失。我想嘔吐，卻吐不出來，我勉強用手撐在桌子上，才沒有摔倒。
我知道，在今後的無數個夜裡，這個名字將會無數次出現在我的腦海里，縈繞在我的心裏，徘徊我的夢裡。
「她沒來。」這是雨慧給我的答覆。「我幫你找。」雨慧最後又補了一句。
雪綺真的下了決心走了。
那時候我真的明白了，雪綺是打算好了離開我，離開這個家。
一個又一個的站點，一個又一個的人，我試圖找到任何一點關於雪綺的線索，可是，依舊找不到她。
雪綺去哪了？
可是我卻絲毫感覺不到光明帶給我的喜悅。
真的一點都沒有。
「綺綺……」
雪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無論我多麼拚命
我無力地放下了電話。
從城市的東區跑到了西區，再從西區跑到了南區，最後……又回到了家。
我抓起了沙發上的外套，撩起鑰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關上了別墅的燈，緩緩地走出了別墅的大門。
無論是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她。
然後，雪綺就那樣掛斷了電話。
她會不會遇到危險？
可是馬白龍的叔叔卻是告訴我說：
直到那天傍晚6點多的時候，我無力地坐在家裡大廳沙發上休息時，我忽然接到了雪綺的電話。
可是我一直沒有停下，我甚至走遍了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我和雪綺一起走過的地方。
我要找到她。
一切都是那麼的相似。
「綺綺，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你快點回來！！你現在在哪裡？我來接你。告訴我，我這就過來接你……」
泡沫般的城市燈火正在一盞又一盞地破滅，在徹骨的冷風中，在冰冷的寒夜裡，我大聲呼喊著這個名字。
她會不會做出傻事？
那一天，我開車滿城地奔跑，我轉過了一道又一道的彎道，每一道彎道的路標，每一座熟悉的店面，都會勾起我和她之間的回憶。
我知道，雪綺還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
這一次，我去了雪綺拍過廣告的公司，費了很大的心血，我才從公司的人員那裡要到了馬白龍的電話，他是雪綺的初戀，我隱隱意識到，雪綺可能會去他那裡。
外面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就像夜本身的顏色。
「綺綺，你去了哪裡？爸爸找了你一天你宅邸嗎？快點回來！」
我一定要找到她。
她就像從來不存在於我的世界中一樣，無論我怎麼找，我也找不到她。
半夜三更，她能去哪裡？
就像5年前一樣。
那一剎，恐懼像是一把巨大的鉗子，死死地抓住了我的心。
可是，當我打電話給馬白龍時，得到的，卻是和雪綺一樣的關機提示。
直到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因為身體的不堪重負而停下了疲憊的雙足，無力地站在城市的某一個角落，抬起頭，望著眼前這最讓我絕望的景象。
我開始找，滿世界地找。
明明知道我已經深深地傷害了她，可是，我還是滿世界地尋找她。
就像從來沒有人來過一樣。
我試著撥通雪綺的電話，可是，卻提示信號不痛。
「爸爸……你找了我一天，對嗎？」
7月15日。
走出了我的世界。
在
天，還沒亮。
「爸爸，我不回來了。」當雪綺終於打破了沉默，告訴我這句話時，我感覺自己的大腦彷彿被最冰冷無情的利劍給刺穿了。
我永遠永遠也無法忘記那一天。
那墮落的時光，那靡亂的生活，那罪惡的慾火，那瘋狂的邪念，已經把我和雪綺摧殘地千瘡百孔，我已經越來越迷失了自己，我越來越把雪綺當作一件工具。
我找了她整整一天。
只有到了那一刻，我才感覺到了自己的罪孽，也只有到了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所犯下的巨大錯誤。
真的是雪綺的聲音，聽到雪綺的聲音，我的心又活了起來，忙碌了一天已經疲憊不堪的身軀在這一刻又重新煥發了活力。
她不想讓我找到她。
可是，我叫了很多聲，也沒有看到雪綺的身影再次出現。
我不知道那陣關門聲距離我驚醒過來已經過了多久，但是我知道，雪綺定然是離家出走了。
可滿世界都找不到雪綺。
我心灰意冷地拿著手機，手機里是陣陣忙音。
而且，居然怎麼找也找不到她。
房間的門沒有關。
可是，雪綺卻依舊不見蹤影。
當我回到家查看雪綺的房間時，我才發現，雪綺的手機、一些服裝，她自己的銀行卡，她的日記本……所有對來來說是最珍貴的東西，居然都消失了。
可是這一次，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也沒有再找到雪綺。
「我還是愛你的，爸爸。」
我喘著粗氣醒來，坐在床頭，滿頭是汗，我已經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樣的噩夢了，但是，心裏的那種恐懼感，還是揮之不去。
可是，就是沒有找到她。
我這樣對自己說。
這是我得到的答案，我愕然。
時間在我的飛奔中飛快地流逝。
我失落地掛下了電話，空手而歸。
她會不會出事？
「綺綺！你在嗎？！」我大喊著，快跑了幾步。我不知道雪綺有沒有走遠，我也不知道她走了多久，我只是那麼在黑暗中叫喊著她的名字，希望她能夠在某個不知道的角落能夠聽見。
「爸爸！你聽我說！」雪綺卻是哭著打斷了我的電話，我喘著氣，神智稍微清醒了幾分。
打開門的那一剎，強勁的冷風吹的我睜不開眼。
她走了。
一個個的回答，一個比一個讓我絕望。我實在無法相信，雪綺居然就這麼離開了。
望著外面漸漸地漆黑的天空，我振作起了精神。
雪綺離家出
那是雪綺給我的最後一個電話。
還不到凌晨3點半。
她真的就像是一開始就不存在一樣，我動用了我所有的力量，可是，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她。
在僅剩的燈火照耀下，我依稀看到了一道道倩影，影影綽綽，交錯變幻，每一個都像雪綺，可每一個都不是雪綺。
黑夜，出走，苦苦的尋找。
我必須走的道路。
因為雪綺不見了。
「啊？綺綺離家出走了？她沒來學校啊。嘖嘖嘖，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綺綺她……哎……居然會這樣。」這是雪綺的班主任老師給我的答覆。
「你找白龍？你是哪裡的，找我侄子有事？」
我說我是三鑫公司的董事長，想要和他見一面。
踏出家門的那一刻起，尋找雪綺的旅途就已經開始了。
這也是她的計劃。
我狂奔著，疾走著，喊叫著，在一個又一個轉角里尋找著雪綺的蹤跡，在一幢又一幢的建築間打聽著雪綺的消息，雖然腳底已經起繭，雖然精神以及疲憊至極，雖然眼皮已經難以招架，但是我還是在黑暗中尋找著雪綺。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莫名其妙地擔心起了雪綺來，那時候我打開了房間的燈，然後連鞋都沒有穿就跑到了隔壁的雪綺房間里。
之後，一個又一個的電話打來，有馬伊可的，有月子的，有雨慧的，也有雪綺的老師的，更有姑父他們的。
雪綺不在房間里。
因為雪綺的門已經被我撞壞了。
黑暗越來越濃。
我真的害怕了，我跑回別墅里，拿了車鑰匙，又跑進了車庫倒車出來，然後，發車出門，尋找雪綺。
夜風時襲，夜空浩瀚，城市的燈火絢麗而燦爛。
但是這就像我按下撥通鍵時的預感一樣……雪綺的手機，是關機的。
這一次，她是認真的。
時間，彷彿又回到了5年前。
看到空無一人的房間，我才漸漸回想起了我在睡夢時朦朦朧朧中聽到的那一陣關門聲。
我打遍了所有我認識的人的電話，姑父姑媽、馬伊可、雨慧，我的同事，雪綺的老師，雪綺的同學的電話……可是，我都沒有找到雪綺。
我知道，還不到時候，我還不能放棄。我必須找到雪綺，雪綺離開家還不久，她肯定還在這座城市，我一定要找到她。
明明知道我和她之間已經難以挽回，可是，此刻我還是難以抑制地擔心她。
雖然已經一天沒有合
恐懼感如同潮水一般朝我湧來，我抓著扶手樓梯跌跌撞撞地下樓，踉踉蹌蹌地跑出了別墅，又慌慌張張地衝出了別墅的大門。
19年來的回憶。
那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醒來的，或許是我被自己的噩夢所驚醒，又或許是雪綺離開時的關門聲吵醒了我。
當我暫時放棄了對雪綺的尋找，回到家時，已經是將近正午了，整座城市都車水馬龍，人們忙碌著新的一天，太陽當空高懸，整個世界都在一片光明之下。
晚霞已經散去，夜幕已然降臨。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在這個時候驚醒，但是我的心裏產生了濃濃的不安。我的一生中從來沒有這麼的不安過，這麼多年來，我遇到過無數次的危機和險境，但是，也沒有像那一次那麼強烈的恐懼感。
而且這一次，恐怕比她初中的那一次還要嚴重的多。
當我找到了廣告公司的高層，也就是馬白龍的叔叔詢問馬白龍的聯繫方式時，馬白龍的叔叔卻是這樣回答我：
天，還沒有亮。
我忽然感覺到雪綺出事了。
我站在空蕩蕩的大廳里，許久許久，心裏也是一樣的空蕩。
在那之後，我就沒有再打通過雪綺電話，她，也沒有再打我電話過。
「雪綺！」
「綺綺？！是你對嗎？？」
窗外的天空也依舊是一片黑暗。
我打了電話給廣告公司的人，可是，也沒有雪綺的消息。
滿世界的都是雪綺。
「哥，你竟然對綺綺做出了這種事，真是不敢相信……你再找找看，我幫你查一下城市地圖，可能有找到她的辦法。」這是月子給我的回答。
「爸爸，我現在很好，在很安全地方。我能夠照顧自己，求求你快點結婚吧。只要你結婚了，我就回來。爸爸，你別那樣對我了……我留下來，只會耽擱你的婚姻……我自己也過不好日子……爸爸，我只有先走了，這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我好……」
她連一封告別信都沒有給我留下，就這樣離開了。
我知道，這是我註定要走的一條道路。
可是，雪綺依舊沒有出現。
當我睜開眼時，房間里一片黑暗。
我能找到她的。
冷月無聲，我在一條又一條的黑暗街道中來回穿梭。時而跌倒在某個突出的道牙子邊，時而迷失在某一條我並不熟悉的巷道里，一直很久，我都沒有放棄。
「爸爸，求求你別再來找我了。你快點結婚吧。
「怎麼了，綺綺？你說，你好好說，你快點回來就行。」
「小東，還沒找到綺綺嗎？她沒有來我們這裏啊。我再等等吧，說不定她會過來。」這是馬伊可給我的答覆。
我真的快瘋了。
當我經過小學門口時，我想起了背著書包蹦蹦跳跳上學的雪綺。當經過醫院的大門時，我想起了雪綺12歲那年，我背著她走遍千山萬水的壯舉。當我經過冷飲店時，我想起了雪綺喝著奶茶憨笑的可愛場景。一家家我閉著眼睛都能找到的店面，那些我和雪綺一起有過的記憶畫面，此刻卻變得那麼陌生。
天已經黑下來了。
無窮無息……
當然，這可以理解。
城市的燈光被蟻群般的黑暗一點一點的吞噬。
她居然以離家出走來回答我。
這個名字在我的腦海里一閃而過。
……
我的大腦徹底清醒了過來，我匆匆忙忙地跑回了房間，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了外套和長褲，套上了鞋子，然後抓過了鑰匙一路跑下了樓梯。
手機的那頭，是雪綺帶著哭腔的聲音。
抽屜已經整理地整整齊齊，被子也已經疊地整整齊齊，床單也是整理地平平整整。
我忘不了那天。
我真的有預感。在那天之前，我從來都不相信人有什麼預知能力，我認為那只是迷信，但是那時候，我真的非常的不安和惶恐。
無論如何。
當時看到雪綺的手機號碼，我的心瞬間燃了起來，我第一時間就按下了接聽鍵。
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在這一刻，毀滅了。
我在桌上重重地敲了一拳，然後咬著牙再一次跑出了家。
一幅幅鮮艷的畫面在我的腦海里閃過。當我經過兒童服裝店時，我想起了雪綺蹣跚走路的場景。
到了這一步，我已經確定了。雪綺真的離家出走了。
我把手機塞回了口袋，從大廳里朝外望出去。
雪綺。
「爸爸，對不起……我知道你很喜歡我，可是……那是不對的，你是我爸爸，我是你的女兒啊，我們是不能那樣的！求求你，不要再那樣想了，你已經那麼大年紀了，你也該像正常的男人一樣找個老婆了，爸爸，求求你別再想我了，像個平常男人那樣過日子吧……爸爸，對不起。我只能這麼做了。」
「爸爸，對不起……爸爸……我只能這樣了……」
聽到我的話，手機的那一頭沉默了很久很久，雪綺沒有回復我，但是，我能夠聽到雪綺的抽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