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骨》卷一

第二十四章 慘烈殺戮

卷一

第二十四章 慘烈殺戮

如果這樣的混亂局面再持續幾刻鐘,這些匈奴騎兵就絕對是完了!
在這樣的距離下,匈奴騎兵排列的又極為緊密,箭術再差的軍士,只要射出的箭力道不弱,基本上都能命中目標!
眼看著敵人將自己這邊打了個落花流水之後瀟洒而去,左賢王差點兒就下令讓人燒了山林,要不是考慮到這樣做會給自己的後續行動尤其是撤退製造麻煩,左賢王還真就這麼做了。
匈奴人畢竟自小生活在廣袤的草原上,不適應在布滿荊棘的山林中穿行,而漢軍將士則不同,其中不少人甚至大小就是獵人,在山林中穿行起來毫不費力,有了這些熟悉山林的軍士帶頭,伏擊匈奴左賢王的漢軍將士沒用什麼功夫就擺脫了匈奴人的追擊,遁入了山林。
最前面的匈奴騎兵發現不對時,距離已然太近,根本就來不及做出反應了。
估計著乾桑城再有一兩刻便可到了,左賢王收斂了心思,專心注意起周圍的情況來。
說罷,李廣一臉悲憤。這場仗打到現在,李廣也確實憋屈的可以了。如今,乾桑城可以一戰的兵力已經只有兩千左右,騎兵更是少得可憐。李廣縱有萬夫不當之勇,終究難為無米之炊,只能據城而守了。想及副將李息所率之軍也是福禍難料,李廣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一些。
遁入山林,這也是秦城的主意,反正匈奴騎兵斷然沒辦法攻擊高牆深溝的乾桑城,這些步卒留在城裡也是浪費,這會兒襲擊了匈奴騎兵之後便在山林中藏著,帶足了軍糧,等匈奴人什麼時候退了,自然就能回乾桑城了。要是中途有什麼異變,這些步卒說不定還是一支奇兵。
「不可,你部騎兵是我乾桑城最後一支騎兵了,不能就這麼輕言出擊。戰場形勢千變萬化,指不定什麼時候就需要你部騎兵發揮關鍵作用,此時斷斷不可輕率!」李廣搖頭道,「再者驛道雖窄,但若是匈奴人強行硬沖,僅是近萬箭矢齊射一次便足以要了爾等的性命!屆時就成了偷雞不成反蝕把米了!」
匈奴人完全被射懵了,少量匈奴騎兵凶性大發,不等將領下令,便嗷嗷叫著縱馬殺向了河谷兩側的汗軍弓箭手,卻很快就被漢軍勁弩射殺,也有不少匈奴騎兵保持著冷靜,一個個從背上卸下短弓,開始放箭還擊,不過更多的胡人則像無頭蒼蠅般,在河谷地里來回亂擠。
左賢王見了這一幕,氣得吐出一口鮮血,偏偏又無可奈何,只得乖乖翻身下馬,向兩邊的山林靠攏,尋找掩護,進行反擊。由於有了前一次的經驗,匈奴騎兵這次行動明顯有序了很多,反應時間也快了不少。但即使如此,從整潔的隊伍到混亂到匈奴騎兵尋找到掩護,漢軍將士早已是幾輪齊射完畢,匈奴人中又是幾百人的損失。
停滯很快就引發了後方胡騎的混亂。擁擠在驛道中央地帶的匈奴騎兵頓時便騷動了起來。驛道本就狹窄,最寬的地方寬也不過兩三丈,這些匈奴騎兵在這裏被堵住,兩邊又是坡度頗大的山坡,騎兵根本無法縱馬躍上,一時間,匈奴騎兵擠在驛道中間,連動彈都成了問題!
蓮花般炸開的鮮血,在林中綻放,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格外妖艷。
眾人一通安慰。
「是啊,將軍,匈奴人這次來勢洶洶,不能平常視之……」
聽得左賢王的吼叫,騎兵中各個千夫長也紛紛回過神來,開始整頓各自部署的騎兵。
一千多名弓箭手,將一篷又一篷密集的箭雨傾泄到胡人頭上,這場面又豈是兇殘倆字所能形容?
「但願如此吧!」李廣嘆道,「想本將與匈奴戰鬥了半生,今日這種窘境卻還是第一次碰到,說來慚愧,陛下好不容易開始著手對付匈奴了,李某卻在這樣的當口吃了敗仗,實在是無顏面對陛下啊!」
由於匈奴騎兵戰線太長,事實上漢軍的一千多個步卒主要是集中火力攻擊前段的匈奴騎兵,而後段的匈奴騎兵由於一時根本無法前進,因而並不需要顧及。但是這種不顧及僅僅是開始的一段時間,一陣攻擊過後,後段主要騎兵便開始紛紛下馬,開始步行爬上驛道兩邊的山坡,向漢軍軍士們奔來,途中不時用手中的弓箭猛射!
李廣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介意,「為今之計,據城而守即可,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了!本將現在唯一擔心的,是李息的情況。希望他不要讓本將失望才好。」說罷,李廣長嘆一聲,一張老臉上儘是悵然。
派出了先頭部隊,左賢王便令主力騎兵收拾戰場。綿延十幾里的山道中,到處都是匈奴戰馬和匈奴軍士的屍體,其中不少人都是在混亂中死於自己人的馬蹄下。一見一兩千騎兵就這麼沒了,左賢王恨得差點兒吐血,大罵了幾聲娘。
「將軍,雖說我軍騎兵已經不足兩百,但是驛道狹窄,我們未嘗不能在驛道上狠狠阻擊一番這些匈奴騎兵,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匈奴人要想從驛道中衝到這乾桑城下,末將也要他付出慘重的代價!」紀鑄咬牙道。
原來,一兩個時辰前從乾桑城軍營中出發的步兵軍士們,早早的就在這個地方埋伏了下來,藉著月色,眾軍士按照李廣和秦城的授意,在步兵校尉的帶領下,開始了一個時辰的忙活,到匈奴騎兵快要到來之時,該做的準備工作也差不多完成。
再看這場戰鬥的發展,左賢王也知道,恐怕剿殺大漢邊郡第一將軍飛將軍李廣的計劃是肯定要破產了,但是能夠最大限度的殺傷漢軍,也可以讓一心想報當年馬邑之仇的左賢王稍稍心暢一些。
「可恨,這些匈奴人竟然視我乾桑如無物,一點防備襲擊的措施都沒有!」守城校尉已經站在了李廣身邊,看見匈奴人這幅光景不由得惱怒道,「如此囂張,實乃我等恥辱!」
「末將失言!」紀鑄抱拳道。
等匈奴人找到掩護,開始反擊時,漢軍將士們見好就收,有速速引入了山林。
「不要慌,都不要慌!各千夫長速速整隊!」左賢王拔出長刀,在馬背上連連怒吼。
「將軍莫過自責,這次實在是匈奴人太過狡猾,換了別人還未必能從葫蘆肚撤出來……」
秦城跟在李廣身後,和李虎一起上了城樓。此時,馬蹄聲的震動已經達到了頂峰,在城樓上扶牆而望,城前的驛道上,一條火把組成的火龍正快速向著漢軍撤回時的方向奔進。這些匈奴騎兵,奔進的毫無顧忌,乾桑城雖在眼前,卻是一點兒都不防備,完全不把守城的軍士放在眼中,整個隊伍沒有分出一個小隊來護衛主力的安全,直直的奔走在驛道上。
當然,在制定這些步卒將士的襲擊任務時,主要還是李廣在安排,畢竟是這個時代的名將,對戰場細節的安排不是現在的秦城能夠比擬的。
與右骨都侯的部隊成功會合,左賢王並沒有立即兵發乾桑城,而是命令部隊休息了一陣,快到辰時時,估摸著到達乾桑城正是黎明,左賢王這才領著七八千騎兵快速向乾桑城奔去。
走出沒幾步,秦城便聽見城外傳來隆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聲勢浩大。聽得這陣馬蹄響,秦城心中一動,心想定然是匈奴派出的迂迴部隊這會兒經過乾桑城前的驛道了。
「無知小兒,休得口出狂言!」
原本已經完全陷入混亂匈奴騎兵終於漸漸鎮定了下來,然後在各自千夫長的喝斥下結成了一個個有序的群體,紛紛下馬,在驛道兩旁尋找到掩護,向著兩側山坡上的漢軍發起了潮水般齊射,在熬過了最初的慌亂之後,匈奴騎兵終於回過神來,重新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時間在匈奴騎兵的騷動中迅速流逝,不到片刻功夫,一千多漢軍步卒便從驛道兩側的密林之中奔涌而出,這些漢軍軍士一個個都是卯足了勁,白天戰敗,吃夠了虧,憋夠了委屈,這時候得以有機會宣洩,自然個個都是精兵悍將,全然不懼死亡,狼群般奔了出來!輕步兵們手握強弓硬弩,前面幾排是勁弩,後面幾排則是長弓。重步兵們趕到輕步兵們身前,擺好陣勢,準備迎接匈奴騎兵下馬步戰!
前方騎兵受阻,隊伍無可抗拒地驟然停頓了下來。可後方騎兵卻懵然不知,仍在洶湧向前,儘管這些匈奴騎兵從小就生活在馬背上,騎術個個都很出色,可是變起倉促,一個個還是反應不過來,霎那之間,成百上千的胡騎便已經狠狠相撞,遂即便是一片人仰馬翻,馬嘶人沸。
就在左賢王花了半天時間好不容易讓人清理完了戰場,將驛道清掃出來,準備再次行進時,兩旁山林中再次泄下密集的箭雨,頓時,匈奴騎兵隊伍中又是一片人仰馬翻!
「諾!」
眾將紛紛冷道,唯李廣靜靜看著秦城沒有說話,在這些人裏面,也只有他知道秦城這個年輕小伙有些幾分頭腦見識。李廣見秦城神色堅定,示意眾人靜下來,這才道:「你有何話,盡可說來聽聽。」
秦城和紀鑄相繼出了李廣中軍大帳,此時郡城仍然昏暗的緊,一輪皓月當空,青光撒了一地。
而秦城則是看著山間驛道陷入了沉思。
……
不過漢軍將士倒是再沒有來偷襲了,凡事再一再二可,再三再四就不妥了,況且這會讓天已經大亮,行動起來,隱蔽效果也小了許多。
正想著,背後傳來李廣的聲音,「莫不是匈奴人已經來了?秦城,你隨我上城樓看看。」
下一刻,奔涌在最前沿的匈奴騎兵便猛烈地撞上了那一排排鋒利的木樁,然後連人帶騎被釘死在了木樁上!
眼看著匈奴騎兵奔臨埋伏地點,步兵校尉緩緩舉起了右手,然後重重落下,霎時,埋伏在驛道兩側山林中的漢軍軍士們紛紛跳起身來,以最快的速度從腳邊里撿起一根根早已準備好的麻繩,再猛然發力向後使勁拉拽,下一刻,一塊塊頂端削尖的木柵欄便從驛道中間里突兀地豎了起來,那一排排鋒利的木樁斜斜地迎向了前方席捲而來的匈奴騎兵!
縱然如此,漢軍校尉還是果斷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因為到了此時,漢軍的優勢基本上已經蕩然無存,雙方的局面已經差不多了。
「將軍!」在其他人都在安慰李廣的時候,秦城突然不合時宜的大叫了一聲,正言道:「阻擊匈奴人,騎兵雖不可用,但是步兵卻大有可為,將軍不必過於哀嘆,及時擊殺匈奴才是正經!」
眾人聽了秦城說話,都轉過頭來看著他,這些人中,職位最低的也是統領千人的校尉,此時見秦城一個從未見過的年輕小子口出狂言,都是大為不悅。承受著眾人不善的目光,秦城卻是一臉淡然。他剛剛已經反覆思量,自信能夠給匈奴人以重創,因而毫不猶豫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再者,秦城現在身份低微,想要儘快上位,就必須敢說敢做,尤其是想別人不能想,做別人不敢做,要是沒有能把握住眼前的機會,以後不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就有可能因為自己上司的命令不當而讓自己白白送了性命!
不過,由於夜色朦朧,加之林間本就樹木茂密,可以抵擋不少箭矢,漢軍這邊並沒有什麼損失。
下一刻,密集如蝗的箭矢已經向著擁擠在驛道中的胡騎攢射而至。霎那間,河谷地里便響起了綿綿不息的哀嚎聲,措不及防的匈奴騎兵便一片片地倒了下來。
紀鑄一愣,額頭上冒出一些冷汗,李廣剛剛所言,卻是他剛剛沒有考慮到的,如果真是那樣,那他這近兩百騎兵便成了人家匈奴騎兵的嘴中肉了!
「怎麼回事?不要亂,不要亂!」左賢王勒住戰馬,大聲喝道。
突然,隊伍最前方傳來一陣慘烈的馬嘶,接著便是一陣騎兵的慘叫,前面的隊伍驟然停了下來,後面的騎兵來不及停下,前後的騎兵相撞在一起,隊伍瞬間發生了混亂。
一路無事,左賢王都在思考著這次行動。讓李廣在葫蘆肚逃脫是左賢王這次行動的最大失敗,本來以為憑著自己近萬騎兵,又是出其不意兩面襲擊,李廣必死無疑,沒成想到最後還是讓李廣給逃了,這讓為這仗準備了許久的左賢王心中很是不快。不過飛將軍到底是飛將軍,左賢王明白自己雖然是做足了準備,卻還是低估了李廣治下的軍隊戰鬥力。尤其是漢軍軍士悍不畏死的衝勁,讓匈奴這種近幾十年來打仗都是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的匈奴人很是心顫。
如此一來,漢軍將士們便面臨著兩面夾擊了!
不過僅是先前一段時間猛烈的攻擊,無數番齊射下來,匈奴騎兵怎麼說也折損了一兩千人馬——這已經是一個非常巨大的勝利了!
這些漢軍弓箭手中,除了輕步兵,甚至不少重步兵都拿起了強弓勁弩,對著擠在一起的匈奴人一頓猛射!
不少匈奴騎兵都是身中數箭,栽下馬來,甚至在落馬的過程和落馬後都不斷的有箭矢射中他們的身體!說他們是帶血的刺蝟,一點兒都不為過!
「這些匈奴騎兵是料定了我們沒有兵力出去襲擊他們,因而才敢如此膽大,實屬囂張至極。」李廣一拳錘在城牆上,「若非我乾桑騎兵已經不滿兩百,本將定要率人出去痛擊這些匈奴騎兵!」
「放肆!這裏豈有你說話的份兒!」
被漢軍這麼一折騰,左賢王損失了大量的有生力量,就連原本被押解的漢軍俘虜,也趁著剛才的機會逃脫了不少。左賢王遭受了這樣的打擊,最先的反應不是惱怒,而是令人帶著一對騎兵迅速奔出山道,控制住山口,免得山口被漢軍堵住或者又在山口弄些什麼把戲給匈奴人造成損失,那到時這些匈奴騎兵倒真是吃了啞巴虧了。
李廣和秦城並不是沒有想到要將山道口堵住,問題是現在乾桑城中沒有那麼多人手,再者,考慮到匈奴人除了山間驛道到了乾桑城下也不能奈何他們,也就絕了那份打算。因而這時左賢王派遣的先頭部隊很容易就控制住了山口。
長而窄的驛道,霎時間成了人間地獄,慘叫聲穿過山林,驚散了幾朵孤雲。
「將軍不必擔心,李息將軍素有將才,此次面對的匈奴軍隊也不多,縱然不能大功,料也不會有什麼過失。」紀鑄出言安慰道。
到了這會兒,天差不多已經大亮。左賢王懷著鬱悶的心情讓人再次清理驛道,同時不忘派人把持住山林,以防漢軍將士再次偷襲。
卯時,從側面迂迴的匈奴騎兵終於如約到達了老鷹口,只不過此刻在這裏迎接他們的,不是李廣的漢軍殘部,而是匈奴左賢王的部隊。這部帶隊的本是左賢王部落中的右骨都侯,先前臨近老鷹口時,遠遠看見老鷹口燈火通明,右骨都侯還以為那是李廣殘部,心中大喜,命令部下引弓拿箭,準備好大肆屠殺。當時夜色正濃,雖有月光,但是視線兵不十分清晰,正因為如此,這位激動不已的右骨都侯差點就把自己的左賢王當做李廣射殺了。為此,左賢王只有報以一陣拳打腳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