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八十九章 如此軍隊
「咬上去，別讓他們跑了！」伊雪兒眼見自己與漢軍的尾巴只有兩三百丈的距離，先前有些陰霾的臉色漸漸紅暈起來，或許是由於興奮，或許是覺得勝利在望，漢軍已經無法逃脫。
不過由於完成這個動作需要時間，雙方先前又是相對奔進，所以當兩千漢軍完成這個方向大偏轉的時候，匈奴人已經緊緊跟了上來。
在這名騎士周邊，類似於他的舉動在一個個掉隊的漢軍騎士與衝上來的匈奴騎兵中發生。
這戰術彪悍嗎？
兩陣箭雨，從兩個不同的方向，迎面撲來，撞在對方的軍陣中！
但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因為那名背上已經挨了一刀的漢軍騎士，只是身子一個趔趄，然後竟然站穩了身體，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來，直直向他擲了過來，因為距離太近，他根本來不及閃躲，就被飛來的匕首插進了胸膛！
就在百夫長已經能想見自己的長刀滑過那名剛站起身的漢軍騎士的脖子，將他的腦袋斬飛的時候，那名明明受了不小傷的漢軍騎士身子一低，長刀已經拔了出來！
想跑？伊雪兒冷笑一聲，大聲道：「追上去，別讓他們跑了！」
伊雪兒剛讓手下的騎兵準備攢射，就看到前面的漢軍將士猛然轉身了一大批，然後空中就是一陣箭雨飛過來，那箭頭，恰似千百蝗蟲一齊撲過來，帶著些讓人心裏很不舒服的類蟲呼嘯聲，說不出的鬧心，讓伊雪兒看了一陣心寒，當下便大喝道：「放箭！」
伊雪兒這邊一聲令下，身後的兩千匈奴騎兵立馬發出他們標誌性的狼嚎，一個個揮舞這長刀，排成一個典型的長舌陣形，對著漢軍的屁股就咬了上去。
可以說，秦城為了這回大戰，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這種打亂建制的做法，也只有他能想象的出來。
在匈奴這樣的游牧民族不與漢軍爭鬥的時候，他們最大的敵人便是草原狼。草原狼無處不在，而且行事頗有幾分人的章法，特別是襲擊匈奴人的牧場、搶奪匈
刺耳又刺痛心弦的慘叫聲接連響起，伴隨著聲聲受驚的馬嘶聲，兩個生物物種生命最後一次的吶喊交織在一起，格外有一種殘忍的音樂美。
而匈奴軍陣的傷亡，自然要比漢軍大得多。
「啊！」
騎士閉上眼睛，嘴角掛起一絲笑容。
不管如何，漢軍都是養精蓄銳了半夜外加一個早晨，這會兒自然有精力面對眼前的突發情況，甚至還有點以逸待勞的味道，而匈奴騎兵，則是剛經過幾百里玩兒命似的狂奔。
秦城回頭看了看緊跟在後面的匈奴騎兵，腦海中沒來由將自己想成了正被一大群野狗追著的畫面，僅僅是一個愣神，秦城無奈一笑，心想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為將者深謀遠慮，為卒者殊死作戰，如此軍隊，焉有不勝之理？
在伊雪兒領著兩千騎兵加速奔進的時候，秦城也領著兩千騎兵向南迎了過來。
人與自然之間，就是如此有意思。
第一輪互射，就引發了不小的傷亡。
尚有一口氣的漢軍騎士向己方的軍陣望了一眼，正好看到秦城也在回頭看，兩人的目光一下子撞在了一起。
這名百夫長向那名讓他面臨這種命運的魁魁禍首看去的時候，卻發現那漢軍騎士正將長刀插進一匹奔騰的戰馬腹中，而同時，他被己方的一名騎兵一刀砍在了後背上！
秦慶之心領神會的露出一個陰邪的笑容，倒也有幾分秦城的味道，「屬下明白！吹號！」
多麼美好的願景。
伊雪兒甚至可以想見，只要將眼前這群秦城率領的漢軍騎兵吃掉，那麼再折返上谷，要吃掉李廣，就是輕而易舉。甚至是，飛將軍李廣被自己吃掉之後，那大漢邊境幾個郡，還不是任由自己馳騁？一旦自己能任意馳騁大漢邊境諸郡，那麼要南下中原還不是看自己心情的事？
聯想到這些日子以來，自己費盡心思給上谷騎兵下套，算得上是勞心勞力嘔心瀝血，就算
此技非弓馬嫻熟者不能為之。
「吹號角，讓柳木和樂毅將速度再壓下來一些！」秦城道，「再怎麼說他們追得也挺辛苦的，不能讓他們連我們的氣味都沒聞到。」
那匈奴騎兵戰馬被阻，馬身一歪，馬上的騎士也不可避免的摔了下來。而此時，漢軍軍士的胸膛已經凹陷下去一大塊，想必是方才猛烈的撞擊所致。騎士倒在了地上，而緊隨著方才那匈奴騎兵身後的一騎，馬腿已經高高抬起，就要往他的身體上踏下。
這回北上大漠他是嚮導，如今面對自己也未知的前方，他不得不率先表明自己的能力範圍。
五百軍陣後方騎兵，應聲引弓搭箭，松韁轉身，箭頭對上後面的匈奴騎兵，動作竟然很是整齊！
山甲一愣，秦慶之這時大聲道：「將軍，匈奴人已經到了百丈之外。」
從南方而來的兩千匈奴騎兵，正是伊雪兒領的頭，此時她正從游騎口中得知了秦城大軍就在前方，於是乎，那雙本就因為惱怒而顯得格外有神採的眸子這會兒像是被點燃了的柴垛一樣，更加明亮起來。
漢軍由向南奔進突然轉向向左，猶如長龍來了一個大大的神龍擺頭，那模樣看上去不得不說倒是也有幾分壯觀。
「啊！」
「弓！」漢軍軍陣後方，秦城突然大聲喝到。
漢軍騎士擲出匕首，一口鮮血就從嘴中冒出來，強撐著不倒的騎士嘶吼一聲，露出溢滿鮮血的嘴和牙齒，他身體一用力，就向旁邊一個匈奴騎兵的戰馬馬腿撞去！
伊雪兒回頭一望，看見如此多的騎兵被射落馬下，
「將軍，再往前，末將可是真不知地形路線了！」山甲跟在秦城身後和大軍一起向東方前行，臉色一苦，道。
當百夫長一刀落空並且看到漢軍騎士抽出的長刀的時候，他心中立馬就有了一種要糟的感覺。果不其然，騎士就勢身子低下去的時候，長刀狠狠斬斷了百夫長戰馬的馬腿！
看到這一幕，百夫長笑了。
而現在，匈奴騎兵就面臨著這樣一種情況。
事實上，五百騎兵教頭，倒是沒有全部到軍陣後方，有五十教頭被秦城安排在軍陣最前方，領著隊伍前進。而那五十騎兵教頭形成的空額，自然由秦城的親兵隊補上。
就是秦城，自知如此高難度的動作自己也不能完成的很好，畢竟自己成為騎兵才四個多月，而且成了騎兵之後也沒什麼時間去訓練馬術箭術，雖然之前也會騎馬射箭，但是面對如此高難度的動作，只能對著那些一臉淡然彎弓搭箭的軍士們真心實意喊一句：算你們狠！
秦城做不到這些，按說輕騎成兵才四個月，也不能做到這些的。可是眼下，情況卻並非如此！
秦城記得後世某位大逆臣說過的一句很經典的話：這世道，正是多疑才救了雜家的性命！
「殺！」
北方草原，向來多草原狼。
於是，伊雪兒納悶的發現，在前面的漢軍陣中響過一陣悠揚的號角聲后，漢軍不僅沒有將和他們的距離拉遠，反而還弄的更近了一些。雖然心中不解，不過這會兒伊雪兒也沒有多餘的時間考慮這些，既然距離拉近了，正好以弓箭射之！
看到秦城悲憤的神情，騎士竟然咧了一下嘴，用只有自己能聽得見的聲音向秦城，向這個把他們以往只能在平日發惱騷時當作白日夢說出的話變成現實的驃騎校尉喊道：「將軍……快走！」
秦城微微一笑，有些神秘的味道，「往前也無需你知曉方向了。
伊雪兒等人不能把前面奔跑的漢軍怎麼樣，但是當她看著漢軍軍陣中不幸被射落馬下的一些個漢軍騎兵的時候，便和其他匈奴騎兵一樣，直想將他們撕成碎片。
不幸被匈奴人射落馬下的一些漢軍騎兵，成了承受匈奴騎兵怒火的對象。
他們會乖乖束手就擒讓匈奴人爽歪歪嗎？
因為匈奴人是迎著漢軍的鐵箭撞上去，而漢軍是背離著匈奴人的箭矢遠去，匈奴人的奔進，既是縮短了自身與鐵箭的距離，也加大了鐵箭的衝擊力，而對於漢軍來說，情況則是截然相反，所以不少匈奴人射出的箭矢都沒有碰到漢軍騎兵，而是在戰馬屁股後面插進了草地，就是碰到了漢軍的箭矢，不少都被御去大部分威力！
當百夫長摔落下戰馬的時候，他心中頓時無限冰涼，因為他已經能遇見自己的命運——奔騰的騎兵軍陣中，步兵根本避無可避，即便是己方的軍陣，他也免不了被踏為肉泥！
騎士眼中的光芒散去，眼神看向天空就要閉上的時候，他的餘光看到就要踩向他的那匹戰馬，被一箭射中了腦袋，歪著倒了下去。
這輩子能跟著將軍殺進大漠，端了匈奴人的老窩，值了！
……
如果秦城知曉伊雪兒腦中所想，定然會感嘆一聲：原來兩千年前的女人也是如此愛幻想，他娘的而且想象力還如此豐富！
想想那種感覺，就令人忍不住抓狂。
五百騎兵教頭，本就是挑選的騎兵老營精銳騎兵，其戰鬥力毋庸置疑！也只有他們，能勝任眼下的阻擊匈奴騎兵的任務！
答案是顯然不會！
秦城在選擇回程路線的時候，有意避開了中間路線，將隊伍向左偏離，這也是為了避免有可能出現的被圍情況，這與神機妙算無關，而是出於絕對的謹慎，或者叫做，多疑。
一個匈奴百夫長見自己正前方有一個漢軍騎兵被一箭射中了馬腿，馬身一歪，摔倒在地，上面的騎士被甩了下來，心中一喜，揮舞著長刀就向那漢軍騎士砍來。
不得不說，匈奴人每次這
一雪前恥，就在此刻。
此時他們脫離了自身的軍隊建制，被秦城集中安排到軍陣後方，與匈奴人對射！
原因就在於，漢軍軍陣後面的五百騎兵，都是老騎兵，也就是是先前的五百騎兵教頭！
如此一來，雙方的傷亡差就大了！
秦城自知既然被對方發現，就不可能避過，也就沒打算逃避。
邊跑邊打，這種匈奴人慣用並且屢試不爽的戰術，今天終於自己嘗到了它的苦頭！
當伊雪兒終於看見北方的漢軍的時候，她也發現了一個讓他更加光火的情況——漢軍竟然調轉了方向，由向南奔進改向向東奔進！
「射！」在五百軍士回身的瞬間，秦城同時喝道。
「啊！」
當你看到千百支鐵箭組成的箭雨中，有一支鐵箭正對著你，從百步開外向你飛來，你能清楚的看清那支鐵箭的軌跡，耳邊還有箭雨的呼呼聲，甚至你還能清晰的預見下一瞬這支鐵箭就會撞到你的身上，噢不，是胸口上，然後你的胸口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鐵箭就插進了你的胸口，穿透你的心臟，又從背心透出來一截。這一瞬間你能清楚的想象鐵箭入體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觸覺，還有你接下來摔下馬的悲慘模樣，然後在地上被後來的騎兵馬蹄踏成肉泥！但是此時此刻，你偏偏不能避閃這支鐵箭，因為它雖然可見，但是速度之快卻不是你能趕上的，所以你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飛進你的身體，將方才你在腦海中預見的情景都真實演繹一遍！
但是他們會乖乖束手就擒讓匈奴人爽歪歪嗎？
草原狼搶匈奴人，匈奴人就搶漢人，匈奴人學到了草原狼的戰法，漢人如今也學到了匈奴人的戰法，匈奴人以草原狼的戰術對付漢人，向來都是容易取得很大的戰果，而漢人以匈奴人的戰術對付匈奴人，就目前秦城這回千里奔襲而言，戰果也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