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三百二十七章 舌戰群臣
劉徹讓竇非先將其耕戰體系詳細向群臣介紹了一遍，然後在滿堂的議論聲中，他朗聲說道：「諸位有何意見，只管提出來，朕與爾等好好議上一議，看看常侍郎的這份制度，能否在全國推行！」
一場風波，最終因為薛平和李立不識伊雪兒的身份而鬧了個大笑話收場，兩人平白挨了一頓胖揍，還得灰溜溜的跑出去，連句狠話都不敢給。所謂自作孽不可活便是如此。
「你……」此時，薛澤的反應與汲黯如出一轍，再也不知說喝是好，只得朝劉徹拱手道：「常侍郎伶牙俐齒，翻手雲覆手雨，望陛下詳查！」
以法為本，以儒立國，使百家爭鳴，各展所長，各盡其用。這就是秦城的現在的想法。
那位大臣氣綠了臉，也只得憤然坐下。
「今日只議政，不議人。」劉徹道，「丞相，你議政不能勝，便要開始議人了么？」
竇非點點頭，繼而有些疑惑道：「秦兄，為何你如此看重商業？農耕才是國家之本吶！」
從枝水酒樓出來，秦城和伊雪兒在街上告別，然後自己回了大將軍府。
「丞相此言大繆！」竇非也紅了臉，爭鋒相對道：「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丞相豈不知：不期修古，不法常可！世異則事異，事異則備變！商周以來，治國治世之道豈是以一法貫穿始終？丞相之今日治國正道，百年前也生於變亂之中，百年前也是被當時所謂正道排擠的對象！因時變
「對了，陛下這回只與你敲定了耕戰體系，沒有提及治國思想？」相比之立足於短時間的耕戰體系，秦城對這個涉及到幾千年歷史的命題更為關心。
三日後早朝，劉徹大會群臣，商議施行耕戰體系。
「那麼我再問汲大夫，秦因何統一山東六國？」竇非大聲問道。
這些時日竇非和劉徹就耕戰體系討論了不少內容，現在也該是有結果的時候了，在劉徹向朝堂拋出議題之前，竇非自然要先來給秦城通通氣。
「以法度治天下，那依秦兄之見，用什麼治萬民之心？」竇非想了想，問道。
雖說現在伊雪兒不再是匈奴的公主，但也不是薛平可以惹得起的，民族問題向來都是個複雜的問題，事情鬧大了在劉徹那吃虧的也只能是薛平，況且這回還是薛平和李立對伊雪兒不敬在先。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群臣再次開始議論紛紛。
「你……」汲黯頓時語塞，怒視竇非，冷哼一聲，拂袖坐下。
「我也是作如此想。」秦城道，他當然不會說劉徹的意思就是當初自己的諫言，「偌大一國只知道種田和打仗肯定是不行的，尤其是當下大漢與昔日秦國情況不同，更不能忽視了文化和商業的繁榮。」
「稟陛下，常侍郎以昔日暴秦亡國之法上疏陛下，難不成是想危害我大漢的江山
「陛下的意思是，耕戰體系可以借鑒，畢竟當下的形勢需要大量的財物供給軍費，但是要對商君的耕戰體系做些變更。」竇非抿了口茶，對秦城說道。「昔日商君之法讓百姓不是軍士就是耕夫，舉國除卻打仗就是種田，並以軍功和糧食論爵位，這樣一來雖然能保證軍隊的戰鬥力，但卻會使得國家發展單一。陛下的意思是，士農工商都要發展。」
「常侍郎！」這時候，丞相薛澤不急不忙站起，說道：「難道依你之見，大漢今日所行之法，還不如暴秦之法，非得去仿效他們的法度，才能使大漢國富民強，堪與匈奴爭雄？」
「以法度治天下之民，以孔孟治萬民之心！」秦城看著竇非，堅定道，「以百家治四海之事！」
「啊？老臣不敢！」薛澤忙道。
「有漢以來凡八十年，百姓安居樂業，官吏循規蹈矩，直至今日，乃有大漢興盛之象，如何便不是正道了？」薛澤再也沉不住氣，大聲道，「爾等為一己之私，諂媚陛下，企圖混淆視聽，變更大漢八十年興國強國之法，不顧天下安定，煽起事端，實乃是大逆不道，要亂大漢天下，談何正道？！」
「常侍郎怎麼知道什麼是善，什麼是不善？」薛澤悠悠道，「若是沒能分清黑白，二者顛倒，豈不是誤事誤國？這個罪，常
……
「好一個天下萬民使天下一統！」竇非哂笑一聲，對那大臣道：「我且問你，依你之見，戰國之末天下是如何一統的？難不成山東六國的軍士都沒有抵抗秦國的軍隊？難不成山東六國的百姓都縛了山東貴族向秦國俯首稱臣？實在是荒唐！我告訴你，是秦國的軍隊和百姓打敗了山東六國，不是山東六國的百姓拱手送上了自己的國土！弱肉強食，成王敗寇，若是爾連此都不敢承認，某何必與你爭執？」
漢滅秦而立國，若是竇非承認秦國乃是天命所歸，那麼將置大漢於何地？
靜了半響，汲黯率先起身，也不多說，直接一字一句道：「陛下，常侍郎當斬！」
彼時，竇非已經在府中等候秦城歸來。
「既然不敢，那邊接著議事！」劉徹甩甩衣袖，昂然道。
「我倒是沒有少提及！」竇非嘆了口氣，「不過陛下對法家治國思想仍是沒有明確的態度，雖說有了耕戰體系的實施，陛下對法家制度比之之前要熱心許多，但就目下來看，並沒有要以法家取代儒家的意思。」
秦國之所以能統一山東六國，靠的便是秦法。
薛澤聞言鼻子一歪，氣的七竅生煙，這便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他總不能在自己信誓旦旦說要分清是非之後，對如何分清是非亂說一通吧？若不如此，又豈不是在幫著竇非說話？
「法家的核心在於立法，以法度治天下。」秦城
漢承秦制，這本就是無可非議的，是以竇非如此說，眾人也不好反駁。
秦城和竇非對視一眼，又一起看了看劉徹的臉色，這才收回視線。
「現今我等正在討論治國之略，常侍郎可不要引開話題，若是常侍郎對本相有興趣，大可堂下私下交談。」薛澤道。
「丞相只需如實回答便可。」竇非堅持道，「若是丞相說自己沒有缺點，下官也無話可說。」
劉徹看向竇非，「汲大夫說你其罪當誅，你有何話要說？」
「我也沒有要法家取代儒家的意思。」秦城在心裏道，現在他越來越認為，諸子百家應該融合發展，獨尊哪一家都不是最好的辦法。
「陛下容稟。」竇非躬身一禮，然後轉而面對汲黯，問道：「汲大夫，你方才所說，下官上疏之法，乃是秦亡國之法，請容下官問一句，在汲大夫看來，秦因何而亡？」
「正要請教丞相。」竇非向薛澤拱手，「請丞相教我，如何分清善與不善。」
「汲大夫，此言何意？」劉徹倒也沒有氣惱。
「原來如此！」竇非恍然。
「戰國之末，非是秦統一山東六國，而是天下萬民不堪連年征戰之苦，而使天下一統。暴秦何德何能，也能統一六國？常侍郎，莫要太高看了暴秦，難不成你以為暴秦乃是天命所歸？」汲黯方才坐下，便有大臣起身說道。
薛澤避無可避，只得道：「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先前滿堂大臣都在交頭接耳，而劉徹這一句話說出來，大廳卻安靜下來，所有大臣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秦法殘暴，致使秦亡！」汲黯道，「今日我等應當吸取教訓，怎能重蹈覆轍？！」
秦城笑笑，他知道這個時候的人是很難明白商業的重要性的，但是既然這個時代有自己存在，那麼就一定不能讓商業的地位還那般尷尬，於是他說了一句於時下而言最為關鍵的話：「商業利重，利重則國家稅收多。」
竇非微微一笑，對薛澤話里藏刀不以為意，只是問道：「敢問丞相，你身上可有缺點？」
「天下萬民，皆吾輩同道，何談應付？」竇非字字有力道，「舉國上下，賞罰分明，人人憑藉自己的努力得到朝廷的認可，得到他人的尊重，合力共舉滅匈大業！此乃正道，非是邪門，何須下官去應付？」
「多謝丞相。」竇非又是躬身一禮，轉而對眾臣道：「正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大漢強於秦何止千百倍，但，秦也有值得大漢借鑒的地方。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則其善者而從之，如是而已。」
「本相何德何能，敢教常侍郎？」薛澤道，「不過本相倒是要提醒常侍郎一句，大漢千萬百姓，若是人人可得爵，這天下豈不是亂了套？十年之後，還有誰知道什麼是尊、什麼是卑？天下還有何秩序可言？常侍郎難道自信可以以一己之力，應付天下千萬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