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動變風雲（一）
那麼今日，這種局面是不是改變了？如若不然，劉徹又怎麼會突臨現場？
「丞相此言差矣！」不等秦城說話，衛青便搶先道，「方才左大將軍已然對這些問題做出了解釋，丞相怎麼還揪著不放？難道丞相方才去見了周公，沒有聽見左大將軍說的話？」
說罷，劉陵的眼神復又偏向樓外，「沒有對手的日子，真的會很無聊。」
在訊問開始前一刻，劉徹親自到了廷尉署。
各官吏拜過秦城之後入座。
元朔元年十月末，驚動天下的左大將軍秦城案，在長安廷尉署展開最終訊問。
「主人是在說秦城？」女僕小心翼翼道。
秦城接受的訊問最先還是閩越章治城的問題，而後便是毆打淮南王的使者，不過這些罪名聽起來很大，其實都是可大可小的問題，而且一時還說不清楚，畢竟雙方各執一詞，關鍵還是看主審官的意思，或者說，最終還是要看劉徹的態度。
「大將軍屯兵章治城外烏龍江時，在閩越局勢沒有顯著惡化的情況下，為何要擅自發兵攻下章治城？」
……
「左大將軍！」薛澤恨不得咬牙切齒，眸底火氣更甚，「陛下面前，豈容你目無法紀，巧言令色？你眼中還有陛下嗎？」
「除了他，還能有誰？」劉陵側身看著這名女僕，「除了他，還能有誰一輩子的希望都要在今日破滅，然後迎來滅頂之災？」
「非是打傷，實則是雙方各派武士切磋
「丞相此言不僅差矣，而且毫無邏輯可言！」秦城接著道，對上薛澤憤怒的目光，像是看平靜的湖水一般，自己的眼神里也沒有半點波瀾，「若是照丞相這般說法，大可不必訊問秦某，丞相想給秦某定什麼罪名就定好了，反正秦某說了也跟沒說一樣。不過，這有意思嗎？」
「今年四月，大將軍奉命到閩越解決閩越之事，途徑淮南國時，為何將淮南王派遣來慰問的使者打傷？」
劉徹根本就不希望秦城被定罪！
「當時我與東方侍郎身在王城，閩越王就王城政事問與我等，我等只是在本職內幫助閩越王處理政事，並未有半句逾矩之言。」
薛澤冷笑：「左大將軍，難道你以為你不承認對皇室不敬、在閩越胡作非為，本相就拿你沒轍了嗎？」
畢竟先前將秦城入獄，與其說是秦城罪名大，還不如說是劉徹受到的壓力大。
而今天劉徹親自到廷尉署，雖說沒有表達什麼態度，但卻讓各方都在揣度劉徹的來意。
秦城到了正堂之後，驗明身份，張湯便宣布了訊問開始。
而此時，秦城和張湯又重複了一次先前訊問時的對話。
「……」
「臣等遵命！」張湯和衛青同時向劉徹說了一聲，然後張湯便繼續道：「丞相若是沒有其他說辭，便開始下
「……」
秦城最後一句反問一出，頓時滿堂鬨笑。
「秦城，縱然你千番狡辯，但海南王使者被你的手下毆打是事實，章治城中的閩越大軍未動而你先動也是事實，這些都是你無法抹去的，難道你還能不承認不成？」
頓悟的薛澤，隨即認識到了自己面臨的嚴峻形勢。若是這種情況下自己拿不出有力的證據將秦城定罪，一旦讓秦城安然無恙，那麼日後再想為難秦城，便難如登天了！畢竟將秦城入獄這種機會，可不是隨便就能有的！
薛澤回過神來，手一抖，差點兒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額頭上：自己怎麼會把給秦城定罪的希望寄托在劉徹身上？劉徹本就是維護秦城的！他將秦城下獄本就是迫不得已，現在又怎麼會對秦城不利？
「今天的陽光很明媚呢！」劉陵沒有回答女僕的問題，而是眯著眼睛看著樓外悠悠道，神色有些落寞，「這倒也好，讓他在希望還沒有完全破滅的時候最後見一眼陽光，也算是對他的一種安慰了。」
「陛下！」秦城向面無表情的劉徹大禮道，「臣之所言，句句屬實，望陛下明察！」
秦城和張湯如此機械的一問一答，在引起滿堂官吏諸人議論紛紛時，也讓薛澤一陣窩火。薛澤沒有想到的是，在有劉徹坐鎮的情況下，張湯竟然還敢如此「應付了事」，這讓已經身在局中沒有退路的薛澤極為不
此次訊問，仍舊由廷尉張湯主持。只不過，兩名副審官員也是分量十足：一者為當朝丞相薛澤，一者為右大將軍衛青。
會看的看門道，不會看的看熱鬧。有識之士都知道此次對秦城訊問的結果，將關係到大漢上層的政事風向：新法能否繼續推行、軍方能否維持近幾年來在朝堂上的風勁，以至於大漢和匈奴之後的關係會朝什麼方向發展。
訊問當日，廷尉署內外人潮湧動，水泄不通。
當日巳時，就在所有相關官員都到位之後，廷尉署外一陣喧鬧，接著便是嘩啦啦一片拜倒聲和呼喊聲：「拜見陛下！」
「大將軍身在閩越王城時，可曾給閩越王獻計，助他打壓東越王？這可是擅自干涉王國政事。」
想到這裏，薛澤便明白過來了，劉徹今日來，怕就是給秦城撐場面來的！
「請陛下明鑒！」薛澤也拜道。
念及於此，薛澤下定了狠心，決定拿出殺手鐧！
……
衛青自然是不會難為秦城的，他巴不得秦城沒事，所以薛澤指望不上他，沒得選擇，薛澤只能自己親自出馬。
今日劉陵起的異常早，依舊是艷妝著身，也不知她是否除卻艷妝外便沒有其他衣衫了。早起之時天還未明，劉陵在樓閣上站了許久，將日出的過程看了個完全，雖然在城內看日出並沒有什麼味道。
「可是，難道翁主不恨這個秦城嗎？」女僕疑惑道，「上次那個秦城
當此之時，秦城從大獄中走出，跟著一個官員行往正堂。
劉陵不置可否的笑笑，「我本以為秦城是個妙人，是個有手段的傢伙，我也一直在期待他如何破解眼前的局勢，不過可惜的是，到了今日，到了會審的時候，他仍舊是沒有任何動作。這讓我很失望，因為自己看錯了人。」
在張湯和秦城又一個機械的問題機械回答完畢之後，薛澤不及觀察劉徹的臉色，便迫不及待喝道：
「秦城若是被判死刑的話，主人不是應該高興嗎？怎麼小僕看主人興緻並不高呢？」女僕看著劉陵，撲扇睫毛下的眸子里滿是好奇。
離開牢獄走到獄外時，明媚的陽光有些刺眼。秦城伸手擋在額前，看了眼天空，若有所感道：「所謂撥雲見日，便是此時了。」
「主人，該吃早點了。」一名貼身女僕將早點端到房中，出來對樓閣走廊上發獃的劉陵輕聲道。
「當時閩越局勢已經惡化，我等在吳城停留數日，又在烏龍江邊駐紮數日，東越王卻不前來說明情況，已是不敬。況且東越王正對南越用兵，已經攻番禹城久矣。本將出兵章治城，是為了避免番禹城被攻破，南越不復存在，是時勢需要！」
在劉徹面前，張湯態度曖昧，明顯的是敷衍了事，而衛青更是赤裸裸的維護秦城，而這一切發生在劉徹的眼皮子底下，劉徹卻偏偏半點兒反應都沒
劉徹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四平八穩道：「朕方才已經說了，朕今日來只是來看看，並不參与訊問，你等該如何便如何。」
「朕只是來看看，爾等主審副審各司其職，此案該如何斷就如何斷，無須向朕詢問。」劉徹說完這話，便坐到了首位，示意張湯可以開始了。
「主人……」見劉陵這幅模樣，女僕不知該如何是好。
「……」薛澤皺了皺眉頭，這個時候他終於反應過來，今日的訊問有些不同尋常。
因為秦城是他劉徹執政理念——擊滅匈奴的社稷之臣！
劉陵嘆息一聲，有些蕭索道：「若是你處在我的位子上便能理解我此時的心情。不是每一個對手被打壓下去之後都會讓你感到高興的，沒有對手的日子可是寂寞得很呢，尤其是一個本來被你寄予很大希望的對手，輕而易舉就在你面前倒下，而你又發現這眼前已經沒什麼能夠威脅到你的敵人，你便會覺得日子了無趣味。」
「不過仍舊是可惜。」劉陵輕輕一嘆，眼神更添寂寥，「日頭還沒落下，希望便要破滅了，這是不是很殘忍呢？」
「陛下……」薛澤對劉徹這種明明不可能置身事外，卻偏偏又做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很糾結。
劉陵的眼神漸漸有些迷離，或者在她看來，秦城讓她失望的，不僅僅是到現在也沒有明顯的反擊舉動，還有那日秦城的飄然離去——與其說是守住了誘惑，又何嘗不是沒有膽量呢？
長安興平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