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三百五十四章 春風吹度惜柳亭
微風吹過，恍若奏曲。
「到時公主可否作陪？」
「你手心裏是不是有什麼東西？」秦城忽然開口問道。
一般而言，到了這個亭子，送行的人就要回去了，而遠去的人便要獨自踏上征途，去開始不可預知的前路。
「不怕。」秦城毫無壓力道。
長安城城大，城大則人多，人多則事多，包括離別這種事。
接觸到秦城炙熱的目光，聽著秦城曖昧的話語，伊雪兒的雙頰微紅，小聲道：「何必自欺欺人？」
伊雪兒一怔，伸出手來看，納罕道：「沒有啊。」
秦城緊緊握著伊雪兒的手，沒讓她掙脫了，聞言卻前傾著身子，將兩人拉得極近，四目相對之下，秦城霸道而溫柔道：「我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把你的世界交給我，我讓它江山如畫，四季如花，如何？」
「原來堂堂大漢的大將軍也有如此無力的時候？」見秦城沒了精氣神，伊雪兒笑得更是得意。
「難道你不相信？」秦城鄭重道，想了想，便吟唱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一路風塵。
大凡主持大變革之人，必定處於風口浪尖，其本人也需要往來奔波于全國各地，其事不僅辛苦，而且危險。但作為一介平民來說，出身時系統自帶的身份並不是這個國家的統治階層，而後要改變自己固有的社會地位、進而去改變這個天下，自然要付出沉重一點的代價。
伊雪兒回過頭，透過招展的旌旗，正好看到一臉急切之色奔近的秦
陽光和柳條還在亭外一起搖曳起舞。
張騫自不必說，而對於伊雪兒，因為她本是匈奴公主，對草原上的那一套自然熟悉得很，與張騫兩人合作，建立起一個符合河朔實際情況的行政體系，能夠最大限度符合河朔實情，也符合大漢需要。
「打住！」伊雪兒經受不住秦城如此赤裸裸的輕薄之語，伸出手示意秦城停下。
亭外，楊柳依依，柳枝在威風中輕輕搖曳，一片陽光在柳條中跳躍。
如今身著官袍的伊雪兒，在楊柳依依的官道旁，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伊雪兒大羞大窘，下意識的往回抽手，「你作甚？這麼多人看著呢，怎麼如此輕薄？」
「好吧！」秦城故作瀟洒的站起身，正了正衣襟，「今日便算你贏了。」
看著伊雪兒邪惡而得意的笑容，秦城本能的感到一陣不妙，聽到伊雪兒的問題，秦城哭喪著臉道：「咱能別說信心這個詞嗎？現在我討厭它。」
秦城配合的閉上了嘴，總結道：「我們漢人男子從來不缺乏追尋伊人的勇氣！」
在劉徹的計劃中，擁有極度肥美草場的朔方郡，是要作為大漢軍馬的主要供給基地的，保障漢軍騎兵在往後征戰中的優良戰馬供應，地位非同一般，已然凌駕于全國原有的十三馬場之上。
張騫見秦城和伊雪兒凈說些有的沒的話，完全對不起秦城在這個時候大老遠的跑過來，便知道是自己在這邊兩人不方便說話，遂告聲罪，閃
「對，怕不怕。」伊雪兒修長的睫毛眨了兩下，很是動人。那份動人背後，還隱藏著一些更動人的情愫。
饒是如此，在知道伊雪兒要離開長安的時候，秦城也只來得及在她臨行時趕去送別一次。
伊雪兒白了秦城一眼，嗔怒道：「你是對我太有信心還是對你自己太有信心了？」
長安城外多離別，所謂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分別的地方，素來會建有送別亭。
「打住，打住！」伊雪兒趕緊抬手示意，走到隊伍前面時轉過身，打量著秦城笑言道：「本公主可不比大將軍，這種話還真說不出來！」
「未過惜柳亭，不算晚！」張騫笑道，「能讓左大將軍撥冗相送，我等榮幸之至。」
「亭中坐坐吧！」這一帶亭子並未只有一個，秦城指向其中一個，對伊雪兒說道。
良久，伊雪兒抽回手，低著頭不敢看秦城。
亭子外情人的呢喃聲別樣溫情甜蜜。
「我可沒說我有這個意思。」伊雪兒嫣然一笑，脈脈含情的看了秦城一眼，卻偏偏有些戲謔。說著，伊雪兒向隊伍走去。
劉徹之所以敢用伊雪兒，也與伊雪兒在秦城案中表現出來的，維護大漢的立場有關——畢竟她沒有因為自己是匈奴人，就和薛澤合謀。
自打支持新法推行以來，秦城幾乎就沒有安生過，京畿地區倒還好，難的是各郡縣出了問題之後還要緊急出差。不過比之當日商君在秦國改革，秦城倒要好上不少，畢竟竇非東方朔都是能夠獨當一
開玩笑，若是沒有把握，我豈會說出如此肉麻的話來？秦城心裏想到。
秦城搖搖頭，看著伊雪兒白嫩如雪的臉龐認真道：「一人一馬，千里尋紅顏。」
時年已是元朔二年開春，劉徹任命伊雪兒和張騫分別為郡守刺史，前往河朔地區（朔方郡），進行一系列行政建設。
「這於我來說，是個美好的夢想。」秦城臉厚如牆道。
兩人這便進到亭中，就這亭子里的石案相對而坐。
伊雪兒一行人行至「惜柳亭」的時候，秦城才踏馬匆匆趕來。
伊雪兒一陣沉默，頃刻后複雜地看著秦城，道：「便如去年一樣，大軍壓境？我倒是忘了，如今驃騎營有卒三萬，要抓個俘虜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
「比如說小女子仰慕大將軍已久，此生不求其他，只希望……」秦城本著臉厚不挨餓、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崇高精神原則，笑著說道。
秦城笑著打趣道：「現如今河朔可是你等的地盤，我若前去，無異於虎口奪食，危險之極，還不是免了。」
「只要大將軍來，我自然作陪！」伊雪兒饒有深意的一笑，瀟洒的扭轉了馬頭，揮鞭領隊而去。
秦城一陣失笑，「怕不怕？」
半響，伊雪兒抬起頭，卻是反問道：「你是不是確定了我定然會答應你？」
「不好意思，來晚了！」幾人同時下馬，秦城向伊雪兒和張騫抱拳道。
待雙方都騎上了馬，在馬上抱拳作別的時候，伊雪兒道：「
秦城在原地看著遠行的隊伍，自言自語道：「以地為床，以天為被……靠，草原人口味就是重！」
「二者兼有。」秦城道，說罷見伊雪兒要開口說話，便補充道：「即便是你真跑回了大漠，大不了我再將你抓回來就是了。」
「你倒是看得開。」秦城啞然道，頓了頓，道：「你從河朔而入大漢，現如今在大漢第一份差事又是去河朔，不得不說也是一種造化。」
而薛澤本人，在入獄之後不久，就抵不住壓力自殺了，死的也是極為窩囊。
伊雪兒正打量著自己的雙手，忽然眼前虛影一晃，待自己反應過來時，卻發現秦城已經緊緊握住了自己的雙手。
「今日才接到消息，這便馬不停蹄趕過來，還好趕上了，要不然我還得考慮日後追到河朔去。」秦城笑著說道，卻是看著伊雪兒。
「造化不要緊，只要不造化弄人便可。」伊雪兒忽而長長呼出一口氣，明亮的眸子看著秦城，看起來很正經道：「到了河朔，只需出高闕便是大漠，你怕不怕我找個機會跑了？」
「你看，那些楊柳都沒什麼細枝了！」伊雪兒看向亭外的楊柳，輕聲道，「對了，這亭為何叫惜柳亭？」
「……」秦城一陣無力，終於明白跟聰明女子打交道並非一直是件享受的事情。
「現在呢？」秦城柔情的聲音響起，「是不是感覺你手心裏多了一顆火熱的心？」
兩人默契的同時沉默了下來。
對於一個未嫁
「……」伊雪兒垂下了頭，不知該如何面對秦城這近乎表白的話語。
「……」秦城。
「跋山涉水輕別離，天涯芳草亦萋迷。只因登程常折柳，橋畔岸邊皆禿枝。」秦城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無奈，對伊雪兒，秦城總覺得自己還來不及補償來不及關心，「因此便叫惜柳亭，意在勸導送別之人莫要折光了柳條，當然，更深的意思則是勸導人們不要太過傷感。如今正是一年之春，外出之人更多，便有再多楊柳，怕也是經不起折。」
「大將軍之新法大興天下，河朔也有之，大將軍前往河朔，未嘗不可啊。」有官袍映襯，伊雪兒顯得精神不少，比之前些日子的萎靡，現如今無疑耀眼了許多。
「喂，公主！」秦城無奈的跟上伊雪兒，屁顛屁顛道：「這離別在即，你就沒啥臨別贈言？」
在秦城深情而火熱的目光下，伊雪兒愣在那裡，大腦有些當機，久久沒有反應。
「不是經不起折，是經不起離別。」伊雪兒沒有表現出秦城那樣的消極，但也談不上有多積極，彷彿消極和積極的情緒已經在她身上得到了統一，顯得矛盾又協調，「說不定到了來年，就是我來送別你了。」
「呵呵！」伊雪兒突然笑著站起身，微微俯下身對有些獃滯的秦城道：「你就對自己如此有信心？」
「你要我說什麼？」伊雪兒停下腳步，臉上笑容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