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第三百九十三章 雖力窮也有大義存
伊雪兒蹙起眉頭，目光不善的看著平白無故向自己發難的趙信，心中已是非常不悅，但是聽到趙信方才話中提到伊稚斜對她的挂念，再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人，伊雪兒心裏就有些亂。
當然，最重要的，這和他為名為利的人格不符。事情抖露出來之後，他自己也活不了。
但是樓蘭王深知自己國家的實力如何，所以他暫時顧不得這麼多。沒有實力還要求什麼面子？能活下去就殊為不易了。這大概就是樓蘭這種弱者的想法，面子和尊嚴都是在能夠保命的前提下思考的東西，並且特屬於強國。
這種人往往不顧生死，忠義起來也不計後果。
樓蘭軍隊和匈奴軍隊的火拚到底是不是秦城設計，這個問題的答案恐怕只有秦城自己知曉，便是連西科茶夫，也不見得能夠看出多少端倪來。
樓蘭朝堂之上，在眾人懷疑的目光中，趙信略微慌亂之後便鎮定下來，在從一個將軍成為匈奴國內堪比相國的重臣之後，他的心性已是今非昔比。
百官紛紛稱是，議論聲充斥著將朝堂。
眼神從秦城身上掃過，趙信很容易就發現了站在秦城身邊，位置略微靠後的伊雪兒。
「副使忠義，豈是你這種朝秦暮楚之人能夠相比？」一直不曾言語的竇非說話了，趙信話一說完他便知曉了趙信的打算，「你是全軍叛漢，品性不堪，公主是戰敗降漢，雖力窮也有大義之存。」
但是秦城
……
秦城的話可謂是釜底抽薪，樓蘭王不好武斷的說什麼，但是朝堂上的百官卻紛紛說開了，有人甚至站出列，對樓蘭王說道：「漢使大將軍說的是，國體事大，還請我王三思。」
身處不利之境，趙信心中念著那位就在不遠處注視著自己一舉一動的重要人物，想到百里之外的枕戈待旦的大軍，趙信知道今日之行自己絕對不能弄得灰頭土臉，要不然丟了自己的面子事小，要是丟了匈奴的面子，自己以後在匈奴可就不好混了。
樓蘭王和樓蘭百官看到趙信這個動作，都投來疑惑的目光，落到伊雪兒身上，就更是不解。之前他們只知道伊雪兒是秦城的副使，並不知道伊雪兒曾經的匈奴公主身份。
兩國邦交，政治鬥爭，向來都是無所不用其極。趙信身處險境，也顧不得許多。
趙信抬頭向秦城看去，想要挽回一點顏面。不過可惜，這時候秦城已經背對著他了。
朝堂局勢朝著有利於自己的方向發展，秦城樂見其成。趙信則不是如此了，方才樓蘭百官在噪雜的時候，有許多對匈奴對他個人的不敬之詞，聽了讓人十分惱火。
趙信的話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狠狠擊在伊雪兒心中。
說罷，秦城沒有理會樓蘭王的反應，而是先對伊雪兒投過來一個溫暖的眼神。
「我看口蜜腹劍的人是你！」有大臣走出來指著趙信罵道，言辭激憤，「你匈奴人先是發大軍圍我王城一月，后又殺我樓蘭大將軍和大小官員一十三人，現在竟然還敢來說要與我樓蘭結盟，簡直是痴人說夢，不當人子！」
「樓蘭王，現在你知道這個匈奴使臣的品行是如何卑劣了吧？早先叛國投敵不說，今日說起來還能理直氣壯，而對昔日的公主尚能如此不敬，口吐非人之語，還口口聲聲為大匈奴盡忠，難道樓蘭王還指望這人說的話可信？還指望能和這種人簽訂事關兩國命運的盟約？」秦城背對著趙信對樓蘭王說道，言語中對趙信的蔑視絲毫不加掩飾。
自己的眾多大臣死在匈奴手中，樓蘭王沒有為他們討回公道，甚至沒有想過要給樓蘭的民眾一個交代，可以說自己沒有面子到了極點，也讓樓蘭國窩囊到了極點。
趙信神色一凜，在秦城殺人般的眼神和全身瞬間爆發出來的戾氣下，忍不住惶恐後退了一步。
退了一步之後，趙信才從剎那籠罩全身的恐懼中掙脫出來。這讓趙信惱羞成怒：這裡是樓蘭朝堂，難不成秦城還能對自己怎麼樣不成？
「都
有些官員有血性，或是性情使然，或是為了青史留名，常常有大義之舉，大抵就是如此。
因為如此，秦城知曉自己將樓蘭拉進與匈奴的戰爭中這件事不會敗露。現在唯一的不確定因素是西科茶夫，若是他抖出了自己去引誘骨碌都的事，那麼事情就可能水落石出。不過這樣做對西科茶夫沒有半點兒好處，而他本身又對匈奴恨之入骨，是親漢派，秦城相信他不會這樣做。
讓西科茶夫在幾日前進入匈奴大營，引誘骨碌都出營追殺秦城這件事，本就只有有限的幾個人知曉其中的內情，這幾個人都是秦城這邊的死忠，自然不會將這件事說出來。而至於當日領路的樓蘭官吏，則是被秦城有意放給了匈奴人，讓骨碌都順手給殺了，這不僅讓西科茶夫引誘骨碌都這件事再無第二個樓蘭人知曉，也讓樓蘭和匈奴的梁子結得更深了一些。
而最為關鍵的，趙信見現在樓蘭朝堂的局勢已經不是自己可以控制得了，再耗下去也是徒然。心中更是煩躁。
趙信聞言卻是冷笑，接下來他便說出了將話題引向伊雪兒的目的，「敝臣本就是匈奴人，回歸故土為母國盡忠本就是理所應當。公主是匈奴人，現在反而為大漢效力，置母國於不顧，這才是不義。公主既然可以出現在這裏，我趙某為
真計較起來這還得怪樓蘭王，沒事兒召見自己的時候把秦城這些人擺在旁邊作甚，這不是存心給自己添堵嗎？還是說，樓蘭王本來就存了不跟匈奴結盟的心思，這才讓秦城這些人在一旁來膈應自己？
觸碰到秦城的目光，伊雪兒勉強笑笑，示意自己無礙。
趙信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秦城眼中卻已是殺機爆閃，向前踏出一步，眼睛死死的盯著趙信，一臉陰氣逼人，凶神惡煞恍若即將吞噬人頭的巨獸，彷彿下一刻就要拔刀向趙信頭上砍去。
他微微一笑，走上前兩邊，向伊雪兒行禮，大聲道：「下臣參見公主。」
趙信臉色蒼白，忙解釋道：「樓蘭王莫要聽秦城胡言，中原人狡猾善辯，長於口舌，實則是口蜜腹劍，樓蘭王萬萬不要上當啊！」
伊雪兒身體微微側開一步，不去受趙信的這一禮，淡然道：「我早已不是匈奴公主，貴使不必如此。」
百官見樓蘭王動了真怒，紛紛低頭稱是。
這位官員的強硬表態立馬引起了眾多官員的紛紛呼喝，到後來，朝堂上甚至響起了「誓死與匈奴一戰」的大喊聲，還頗有氣勢。當然，大喊「與大漢結盟，共拒匈奴」的也有之。
大殿里亂糟糟起來，樓蘭王坐不住了，他本已是煩到了極點，剛剛看著匈奴使節和漢使鬥法自己感覺還挺舒坦的，他甚至還覺得很愜意，看戲的人向來都是如此。但是
「一日為匈奴公主，一生都是匈奴公主。」
說罷，莊重的行了一個大禮。
說罷，這個明顯屬於惡匈奴派的官員還不忘對樓蘭王慷慨激昂：「大王，休要聽這人信口雌黃！匈奴人不可信，這人的話更不可信！如今樓蘭已經與匈奴開戰，既然開戰，豈能畏畏縮縮？樓蘭人雖不及匈奴人多，樓蘭國雖不及匈奴大，但是樓蘭人有血性，何懼與匈奴一戰？」
想到這裏，趙信失去了耐心，也失去了與樓蘭王心平氣和談下去的興趣。況且殿外還有人在看著自己，自己就算不能辦成這件事，但至少也不能丟了匈奴的面子，至少，應該換種方法來跟樓蘭王談談。
趙信的話很堅定，他用一種理解的語氣道：「下臣知道公主如今已是漢人官員，做了漢人的刺史，地位顯赫。但是下臣也知道，公主是在河朔戰敗之後，被迫入的長安。公主為大匈奴鞠躬盡瘁，以至於身陷囹圇，匈奴上下都感佩公主曾經對大匈奴付出的血汗。大單于更是對公主挂念異常，常常費盡心思想要將公主接回草原。臣下雖然人微地卑，但是身為匈奴人，今日姑且代匈奴上下，感謝公主曾經為匈奴做的一切！」
就如同今日，一聽說匈奴使節並無來問罪的意思，樓蘭王毫不猶豫就召見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