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骨》卷四

第三百九十八章 滅國如探囊取物

卷四

第三百九十八章 滅國如探囊取物

「你要是有這個興緻,本單于大可以成全你。」伊稚斜很好心地說道。
伊稚斜哈哈大笑,繼而陰著臉道:「你覺得本單于死了,你還能活著不成?別忘了本單于的三萬鐵騎可以朝發夕至。而且,你就認為現在你一定能殺得了我?」
說完,伊稚斜好整以暇道:「怎麼樣,秦城,讓路?」
伊稚斜說完,看秦城的眼色變得有些輕視,「本單于要帶伊雪兒走,誰也攔不了,你不能,你身後的重騎也不能。本單于想要得到手的,便一定會得到。秦城,跟我斗,你還嫩了些。」
「伊稚斜,出來受死!」
來的不是伊稚斜的人,而是樓蘭王的人,樓蘭的軍隊。
焦急的西科茶夫有些惱火的看著周圍的驃騎軍重騎,心中很不是滋味。但是當他的目光觸及到一個個目不斜視,沒有表情的重騎軍士時,感受到驃騎軍紀律的苛刻,軍士在執行任務時的無情,西科茶夫忽然想到:也許這便是驃騎軍能夠所向無敵的奧秘?
「能死在這裏,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秦城淡淡道,像是在說一件極為平常的事。
秦城看著一身樓蘭平民裝扮的伊稚斜,也停下腳步,負手嗤笑道:「單於好興緻,穿這身衣裳倒是好看,莫不是以後都想做一介平民?」
「你已經輸了!輸的就要有輸的覺悟,難不成你輸不起?」伊稚斜怒道,「便是你輸不起,外面有數千樓蘭大軍在,你還能如何?」
秦城看著伊稚斜,眼神清冷,「你只看到了眼前,只看到了樓蘭,卻忘了我是漢人,我背後站著大漢,我來西域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挽救樓蘭王與生死存亡。樓蘭亡國了於我何干?便是明日你的三萬鐵騎就踏平扦泥城,殺了樓蘭王,那又如何?那隻不過是為你報仇罷了!對於可有損失?今日我殺了你,你覺得樓蘭是會殺了我獨自面對你的三萬鐵騎,還是抱緊我的大腿,尋求大漢的援助,共同對抗你的騎兵?不錯,在你沒死的時候,樓蘭王會千方百計護衛你的周全,但是當你已經死了的時候,樓蘭王便只能千方百計與我合擊如何應對你的騎兵。你難道不明白,樓蘭王在乎的不是你的命,而是樓蘭國的存亡?」
「做人不要太自大。」伊稚斜冷笑,「你以為你已經穩操勝券了?」說著指了指店中的秦城親兵和店外的五百重騎,「就憑這些人?」
早在伊雪公主走出驛館的時候,秦慶之便已經將這個消息告知了秦城。因為秦城事先有交代,現在是非常時期,尋常時候眾人最好是不好出去,若是漢使中有人出驛館,則定要報知給秦城知曉。
秦城的眼神冷下來,眼神的溫度一降再降。
「秦城,你莫要太囂張!」伊稚斜咬牙切齒道,「別以為城中就你兵。」
……
「你……」西科茶夫氣結,氣的一甩衣袖。
……
但是既然敢孤身入城與秦城對峙,伊稚斜便沒有後手?
秦城笑得愈發開心,笑罷,他的眼神里已經懶得有輕視,「伊稚斜,是誰規定我一定要和你的軍隊作戰的?我已經說過了,我根本就不在乎樓蘭國的存亡!殺了你,提著你的人頭,我就可以離開樓蘭了。樓蘭國的生死,與我何干?」
……
秦城說完,看伊稚斜的眼神越發如同看死人一般。
眼看雙方大戰一觸即發。
但是不等西科茶夫說話,秦城便躍下戰馬,大步踏進酒肆,同時他的暴呵聲響起:
伊稚斜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怨恨的盯著秦城,「你當真要魚死網破?」
秦城沒有看這些小蝦米們一眼,他的目光從進門之後就將酒肆的格局映在了腦海中,也從這些匈奴精銳分佈的位置中計算出了伊稚斜和伊雪兒應該在的方向。所以他直接就向裏面走了進去,整個過程動作都沒有絲毫停頓。
出乎西科茶夫意料,秦慶之聞言只是冷笑一聲,「若是客卿能夠調集大軍將驃騎軍從馬上斬下來,再來說這樣的話不遲。」
……
軍陣分開,火急火燎的樓蘭王便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讓路?」秦城哂笑不已,看伊稚斜的眼神像是看白痴一樣,「單于,你是在開玩笑嗎?」
秦城笑了,「你現在還有什麼砝碼嗎?指望樓蘭王帶人來救你?我敢保證,在他們走進這個酒肆之前,你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秦城聞言又笑了,這次笑得極為開心,他道:「誰說我要以五百重騎面對你的三萬鐵騎了?」
秦慶之的長刀依然橫在西科茶夫面前,生硬的聲音沒有絲毫感情,「大將軍沒有吩咐,不代表我等不能理解大將軍的意思。驃騎軍行事向來如此。」
「沒有這個可能。」伊稚斜強硬道,「除非你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在樓蘭軍隊到達之後,後面傳來一聲高喊:「樓蘭王到!」
到了酒肆外面,西科茶夫正要訊問秦城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情,他的本意是秦城最好是不好衝動,能夠平心靜氣最好。他跟著秦城來,本來也就是存了調和雙方矛盾的心思。扦泥城太小,也太脆弱,經不起秦城和伊稚斜在這裏折騰。西科茶夫擔心一個不合適,幾百里之外的三萬匈奴騎兵便會殺到,將扦泥城攪個天翻地覆。
「什麼?!」伊稚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酒肆中,伊稚斜看著秦城,眼神中閃過一抹得意,「本單于帶多少人進城都是枉然,而且也沒有那個必要,畢竟匈奴是來何談的,不是來奪城的。本單于只需要幾百里之外有三萬鐵騎,就足夠威脅扦泥城。只要能夠威脅扦泥城,樓蘭王自然會賣力護衛我的周全。這比我自己費力還不一定討好,效果豈不是要好得多?」
「不僅這裡是,整個扦泥城,整個樓蘭,都是。」伊稚斜道。
秦城的怒喝聲讓西科茶夫的心臟顫了幾顫,他忽然意識到,事情可能並不會按照自己期望的方向發展。秦城的暴怒讓西科茶夫有些不解,在他看來即便是自己的一個副使與匈奴的大單于私會,秦城也不應當如此失態。據這些天來對秦城的了解,西科茶夫知道這是一個冷靜起來十分可怕的傢伙,那是真正的心冷,尤其是在對敵的時候。
此時秦城已經路過了第一個轉角,再走幾步就能直達伊稚斜和伊雪兒在的房間。
兩人的對話有些牛頭不對馬嘴。
「客卿,此時你最好是不要隨意走動。」秦慶之看著西科茶夫,眼神淡漠,像是從來都不曾認識過西科茶夫一般。
幾十個匈奴勇士立即聞風而動。
「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你。」秦城沒有說什麼你就不在乎伊雪兒自己的選擇這樣的廢話,手已經搭上了環首刀刀柄。
「到時候,你的騎兵滅了樓蘭,我便能在西域其他三十五國大肆宣揚匈奴的罪行和野心,讓他們人人自危,從而讓他們都倒向大漢這一邊。」秦城的話猶如重鎚般,狠狠擊打在伊稚斜的心口上,「而且,匈奴突然沒了你這個大單于,必能內亂,最不濟也不能穩定。那時漢軍便可以長驅直入,要滅你的國,如探囊取物!」
秦城本不想西科茶夫卷進來,但是看到對方堅定的眼神,才想通西科茶夫這儼然已經是將自己當做了樓蘭的主人,跟著秦城不僅是帶路,也是看著秦城等人。
「秦城,你腦袋壞掉了吧?」伊稚斜笑容里透露著不屑,「你還沒看清現在的形勢么,你已經沒有選擇了,只能乖乖讓路。否則,樓蘭王要是面臨滅國的危險,你也只能陪葬。」
看到秦城向裡間伊稚斜所在的位置走去,坐在角落沒有起身的趙信冷聲道:「攔住他!」
秦城在鬱悶的同時,忽然想起今日在王殿上看到的那個熟悉的身影——趙信帶來的隨從,這時候秦城才猛然想起這個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隨從的真實身份。無疑,那便是伊稚斜。
伊雪兒赴會的舉動,讓秦城有些不解,平常觀之,這似乎是一件沒有道理的事情。難不成伊雪兒在扦泥城結識了新的朋友?這當然不大可能。那麼唯一的可能便是伊雪兒在扦泥城有舊了。這個結果讓秦城更迦納罕,難道是趙信的使團中有人跟伊雪兒以前是好友?
在自己的地盤上被他國的人如此對待,這讓剛剛成為樓蘭統治階級一員的西科茶夫感到羞辱,他強忍著怒意,沉聲道:「這裡是扦泥城,是樓蘭,漢軍不能如此肆無忌憚!」
酒肆外傳來一陣噪雜。準確的說,是重騎軍陣之外,傳來一陣異動。
見西科茶夫沒了要動的意思,秦慶之便將長劍收回。
「樓蘭那些騎兵,再多有何用?況且還只有幾千之數而已,在本單于的王庭精騎面前,簡直不堪一擊!」伊稚斜蔑視道。
「秦城,不可!」此時伊雪兒終於能夠掙脫房中兩人的束縛跑出房門,她一手扶著房門,看著秦城搖頭。
若是如此,秦城覺得伊雪兒出去的時候應當會告知自己,不應該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秦城仍舊是搖搖頭,「我想是你沒有搞清楚現在情況。伊稚斜,你覺得我會在乎樓蘭國的存亡嗎?」
秦慶之帶著重騎進城的時候,守衛試圖阻攔,秦慶之沒有給那守將一句多餘的話,沒有那個時間也沒有那個心思,直接將對方沖開,在對方無可奈何的眼中賓士而過。
酒肆的老闆的夥計,早已經縮在了柜子後面瑟瑟發抖,哪裡還敢露頭?
一大片騎兵,從街道上賓士而來,人數在三五百之數。而這還不是樓蘭派過來的全部兵力,聽響動,似乎城中還有不少軍士正趕往這裏。
一陣清脆的響聲,那是雙方戰事抽刀的聲音。
秦城呵呵冷笑,「單于,你大概忘了,本將自出道以來,征戰無數,可有過一敗?便是你曾親自領兵與我對陣,又何曾贏過我?以前如此,現在自然如此。不僅如此,以後也是如此。」
樓蘭軍隊戰力確實不怎麼樣,但是勝在人多。天知道樓蘭王為了平息這場紛爭,會不會連守城的軍士都調集了過來?反正現在這些軍士站在城牆上也沒用。匈奴和漢軍,哪個不能輕易踏破那並不高大的城牆?
樓蘭軍隊在距離驃騎軍重騎還有三十來步的時候紛紛停住腳步,面對這隻有五百數目卻有千萬人氣勢的漢軍重騎,樓蘭軍隊也不敢刺激他們。
「這是個不錯的地方。」秦城也看著伊稚斜,話雖然如此說,但是並沒有打量這個酒肆。
「交出伊雪兒。」伊稚斜沒有說話,秦城便道,那語氣不是商量,不是談判,而是命令。
秦城一腳踏進酒肆,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事實上現在坐在酒肆中的食客,全都是伊稚斜的帶來的人。開玩笑嗎,伊稚斜身為匈奴大單于,孤身處於敵境,難道不應該對自己安全多注重一些?
被秦慶之如此不客氣的攔下,西科茶夫大感意外,從心底升起一股怒意,但是眼前的形勢讓他只能耐著性子、沉著臉分辨道:「秦大將軍並未說過我不能走動。」
伊稚斜的臉色終於開始發白,他咬字道:「三萬鐵騎,你如何應對?別忘了,你只有五百騎兵而已,即便是戰無不勝的重騎,你也只能給本單于殉葬!」
先前城門的守將在重騎衝進城門之後,便火速將這個消息告知了樓蘭王。樓蘭王不願意看到伊稚斜和秦城在城中拼了個你死我活,便打算過來調解。而要讓秦城而後伊稚斜停手,則必須要有能夠讓兩人聽話的本錢。這個本錢,就是力量強於兩人之和的樓蘭軍隊。
「誰敢動伊雪兒一根汗毛,本將讓他的屍體在鐵騎的腳下碎成一灘肉泥!」
秦城搖頭,「要你死,何須眾人?我一個足矣。」
秦城呵呵一笑,「你是說你的那些隨從,你指望他們得到消息來救你?實話告訴你,有驃騎軍重騎在的地方,只有能被重騎撕裂的軍陣,從來就沒有能衝破重騎的軍陣。」
伊稚斜眼睛眯起,「你什麼意思?」
西科茶夫大驚,顧不得許多,就要下馬去攔著秦城,然而他剛翻身下馬,不等他邁開腳步,眼前已經出現了一柄明晃晃的長刀。
在半路匯合了秦城和秦城的親兵,重騎浩浩蕩蕩的開向那個酒肆。
讓秦慶之集結重騎進城,秦城找到驛館的那個僕役,沒費什麼勁便得知了伊雪兒所在的酒肆。西科茶夫在扦泥城待過不少時候,知道那個酒肆的位置,便提出給秦城等人帶路。
念及於此,秦城便知曉了事情的嚴重性。不管出於哪個角度,或者是為了伊雪兒,或者是為了伊稚斜,或者是為了大漢與樓蘭國的邦交,秦城都應當儘快趕到伊雪兒和伊稚斜所在的地方。
西科茶夫心中驚訝,但這還沒完,隨著秦城踏進酒肆大喝出聲,身旁的五百重騎整齊將長刀出鞘,聲音響亮刺耳,整齊的讓人心悸。同時,另外一些親兵則是直接將酒肆圍了起來。那架勢,分明就是準備一言不合就拚命了。完全沒有顧忌後果的意思。
伊稚斜盯著秦城,面色沉靜,聲音也同樣沉靜,「秦城,我們又見面了。」
「賭一賭如何?」秦城饒有興緻,不客氣的點了點伊稚斜,「就賭你那顆項上人頭。」
現在交出伊雪兒,交出的便不是伊雪兒一個人,而是連帶著伊稚斜的尊嚴也交出去了,不僅如此,還有匈奴的尊嚴。伊稚斜怎麼可能答應?
伊雪兒出驛館,而且臉色不太好,秦慶之不好阻攔,但是觀伊雪兒是跟人出去的,秦慶之便去將這個情況詳細跟秦城說了。
秦城沒有說話,他甚至都沒有向出聲的趙信看一眼。他背後跟進來的親兵,在王二的帶領下,將秦城護在中間,呈眾星拱月狀,與那些迎過來的匈奴勇士拉開了架勢。
「都住手!」從房間中出來的伊稚斜看到這一幕,出聲呵斥道。
店中的局勢和店外的嚴陣以待的驃騎軍重騎都給他看在眼裡,他自然知道真要火拚起來會是怎樣一種結果。
秦城輕蔑的笑了一聲,「可惜,這事你說了不算。我死,你說了不算;但是你死,我卻可以說了算。你說呢,單于?」
這些匈奴大單于王庭中真正的精銳,看到秦城進門,聽到秦城囂張至極的話,齊齊站起身,目光中閃爍著兇狠的光芒。只要伊稚斜一聲令下,毫無疑問,他們都會向秦城撲過來,以最大的努力將秦城制服,甚至是不惜生命。
伊稚斜的臉色開始泛青,秦城步步緊逼的態度讓他感到一陣無力。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秦城帶著重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