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踏浪逐波（八）

吳天遠見到柳含煙的笑容心神一盪，忙閉上了眼睛，口中只是道：「這得你配合一下才行，別亂說話，免得泄了氣。」

柳含煙依著吳天遠的吩咐躍出了長窗，她的雙足還沒落地，卻有一股極為柔和的力道將她捲起，將她的纖腰直送入吳天遠的臂彎之中。吳天遠的身法速度快得令人難以置信，也就是在一瞬間便出了他們居住的府院。

吳天遠的身法之快，天下不作第二人選，是以柳含煙對此一點不感到驚奇。只是在這樣狂風暴雨的夜裡，她與吳天遠沒有打傘，卻沒有淋到一滴雨，這就不得不令她感到驚訝了。她抬起頭望向天空，在電光的映照下，卻見如麻的雨線凌空直墜而下，可是一到吳天遠與她頭頂上方的丈許之處，便似乎遇到了一面無形的牆壁，再也無法落下了，而是順著那無形的牆壁向四面八方緩緩地滑開。甚至還有些雨滴撞上那面無形的牆壁之後反彈起數寸，卻又再度落下，那面無形的牆壁上撞得粉身碎骨。

「你從窗口出來，我接著你。」

「大小姐，是我！」吳天遠的微弱聲音證實了她的猜想。只是吳天遠的聲音低得近乎于耳語，似乎便在她的身邊一般。雖然她知道吳天遠是個正人君子，不會乘夜進入她的閨房。她仍忍不住向屋內掃視了一番，屋內黑沉沉的，吳天遠即使在屋內，她也不可能發覺。

吳天遠轉過頭來向柳含煙問道：「你知道愣子最後一次出現是在什麼地方嗎？」就在吳天遠說話的同時，一道驚電耀徹長空，那強烈的光芒映照著吳天遠的面孔。吳天遠那雙眸子在電光的映射下閃爍著奇特的光華。柳含煙可以看出吳天遠內心中的激蕩程度，並不比她差上多少。這也許是自己便依在吳天遠懷裡的緣故吧。

緊接著，一股異樣的感覺湧上了柳含煙的心頭。她只覺得自己粉面發熱，一直燒到了耳根子。她不知道那種感覺究竟是種什麼樣的感覺，既有三分歡喜，又有三分害怕，還夾雜著四分羞澀，或許還有一丁點的沾沾自喜。總而言之，她的心情現在複雜極了。

柳含煙沒有去點亮屋內的油燈，而是摸著黑迅速地穿戴起來，她知道吳天遠想將這事情辦得極為隱秘，決不想讓第三個人知曉。片刻之後，柳含煙輕聲道：「我準備好了。」

柳含煙在慌亂之中摸到一件衣服披在肩上，並沉聲問道：「誰？」

狂風暴雨在江面上肆虐著，那浩蕩長江也是狂潮洶湧，逆浪滔天，單單那驚濤拍岸之聲足以唬得人肝膽俱裂。在這樣的雨夜想要渡江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既使是萬石之舟到了這樣的江面上，不出幾個回合就得沉入江底，若是一扁舟，估計一個浪頭就足將小船拍碎。柳含煙知道這樣的雨夜誰也不會估計到他們會過江搭救李越前，所以關押李越前的人自然會鬆懈無備，的確是個好時機，可是自己與吳天遠卻也得擔極大的風險。她略一思忖，道：「我們去下游看看，能不能找到一艘漁船。我們多出些錢，讓人家送我們過江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個奇特的聲響將柳含煙驚起。那是有人敲打窗欞的聲響。這裏一直處在吳天遠的護衛之下，如今又有「南荒三魔」與「四海狂乞」楊疆閑這樣的武林頂尖高手入住。使得這座府邸無異於金城湯池，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裏的可靠程度比起皇宮大內來還要更勝一籌。柳含煙從來沒有害怕過有誰敢到這裏來生事，可是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夜裡，竟然有人敢潛入這座府邸，而且至今也沒有被任何人發覺。只是在轉念之間，柳含煙便想到只有一個人可以辦到這一點。

柳含煙美眸微轉，輕輕一笑：「吳兄有什麼好法子還不快說出來？」

吳天遠卻笑了笑道：「算了吧。這個時候，你上哪裡去找漁船？這樣的天氣，你便是出再多的錢，又有誰甘冒葬身魚腹的危險將我們送過江去？」

說話間，柳含煙便只覺一股柔和的內力從背後的「命門穴」悄然地進入自己的體。她那道內力是那樣的輕柔，以至於柳含煙並不知曉這股內力是何時進入自己的體內。而這道內力進入自己的體內之後，柳含煙也並沒有覺得自己全身精力瀰漫，卻只感覺到周身上下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泰。隨著那股內力源源不斷地進入自己體內，這種感受便愈來愈強烈。

「行！」柳含煙的回答很簡短，心中也並沒有感到失望。她已經知道吳天遠這麼晚來找她是為什麼了，不過她對吳天遠沒有單獨行動，卻來邀請她一道加入感到滿意。這證明吳天遠的心裏有她，願意與她風雨與共。他們之間的隔閡已如一張紙那樣薄。她覺得可能只需要一句話，甚至是一個眼神，便可以將這層紙捅開了。

窗外的雷聲卻一道接著一道地，肆無忌憚地狂吼著；狂風橫掃著庭院中的樹木發出尖銳的呼嘯如哨子一般聲響；以及那雨點重重地擊落在屋頂的瓦面與地面之上的聲響，匯成了一道自然音符的洪流傳入柳含煙的耳中，令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柳含煙一輩子也沒見過這樣的奇景，一時間竟然看痴了，竟然對那轟鳴不止的雷聲，也充耳不聞。而吳天遠也不同她說話，只是足下發力，一個勁地向前奔行。也不知過了多久，柳含煙這才回過神來，定盯向吳天遠望去，想說些什麼，而吳天遠的腳步卻已然停了下來。

柳含煙極力地壓抑著自己的情感，努力使自己的語音顯得平穩些：「吳兄這麼晚來小妹這裡是為何？」她的語調中正平和，聲音也不大。可是她的心臟卻如鼓點一樣敲擊著，自己甚至可以清晰耳聞。吳天遠這是第一次半夜三更站在她的閨房門前。這也是她平生以來第一次有一個男人在這樣的時候來敲打她的心門。她很緊張，很害怕，生怕吳天遠會不由分說地闖進來。可是如果吳天遠當真正正經經地只是在窗外與她交談，無疑也會使她悵然若失。

「李總管查過了，愣子最後一次出現是在江北的霸王山。我們要渡江嗎？」柳含煙一邊說著，一邊向身前望去，她驚奇地發現，自己與吳天遠竟然已經立在江邊了。

「大小姐能不能陪我外出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