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劫》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八章 泰岱絕頂(三)

第四卷 逆天行劫

第十八章 泰岱絕頂(三)

溫恃長等人也不答話,一齊架著阿古拉頭也不回地離去了。柳含煙道:「他們這樣對你,你為什麼還放過他們?」吳天遠道:「殺了他們?我一旦殺了他們,自今往後,中土武林便會與漠北英雄結下不解之仇。以後世代相殘,終無了期。他們這些人雖然不是什麼善類,卻都是守信之人,只要他們不來中原相犯,我們也用不著對他們痛下殺手。況且我也能看得出阿古拉已經心灰意冷,今後也不會再有什麼作為了。」
柳含煙低頭想了想,方發覺吳天遠想的可比自己全面得多,暗想:「天遠哥整日里看上去優哉游哉,似乎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動腦筋的事情都交給自己去辦,其實天遠哥的心裏跟明鏡似的,什麼都清清楚楚,在這種大事分寸的把握上卻是一點也不含糊的。」
刀鋒帶著足以搖天撼地的氣勢,如驚電一般一閃而至。吳天遠沒有出手,也沒有閃避,任由李越前「炫龍刀」逼向自己的胸膛。李越前見到這情形,心中微感疑惑,他不知道大哥要幹什麼。心中念頭急轉,突然間他的腦海里一片雪亮。十萬火急的情勢下,他急忙收刀。可是他自幼以來與大哥對敵必是用盡全力,剛剛使出「開天闢地」那一招時,還生怕力道不夠強勁,不足以驚走吳天遠,更是在刀身上注入了畢生之力,此時要收,又如何能輕易收回?
李越前想了想,眼下除了按柳含煙所說照辦之外,也沒有其他好法子。當下,他便提著「炫龍刀」,繞到吳天遠的正對面,刀走「開天闢地」,烏黑的寒芒如天外流星向吳天遠閃射而落。
吳天遠苦笑一聲,當日柳千崖曾提出讓他把自己身上的半塊玉佩拿給他做個模子,廣為散發,當時自己還以為是個好主意,現在看起來這卻是個餿主意。任何人拿了那個模子,只要找到玉工高手都可以仿製出另外半塊玉佩來。這無疑將使自己日後尋親更是難上加難。
李越前聞言大奇:「煙姐姐,我們是要幫助大哥,你怎麼卻讓我幫著外人對付大哥?這事我可辦不了。」
吳天遠的氣息越來越衰弱,他仍然撐著最後一口氣,向燕王朱棣與魏國公徐達道:「在下也求燕王殿下與徐大將軍放過阿古拉。」朱棣與徐達這翁婿二人對望了一眼,這才點了點頭,向吳天遠做出保證。
柳含紫則在一旁輕聲吟道:「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造化鍾靈秀,陰陽割昏曉。盪胸生層雲,決眥入飛鳥。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
果然,阿古拉的身形未動,四面八方的人群已經向他湧來,足有數百人之多。他們一個個面色陰沉,雙眼中流露出火一般的光芒,似乎阿古拉與他們有著什麼血海深仇一般。其中烏秀賢更是高呼道:「這個番僧害死了吳大哥,我們可不能放過他。我們要替吳大哥報仇雪恨!」
言運長的誇讚讓阿古拉也有些飄飄然起來,畢竟「武神」吳天遠可是與張三丰齊名的人物,竟然被他略施小計便給除了。不過他還沒被勝利的喜悅沖昏頭腦,道:「接下來,我們還得再為吳天遠找出一對父母和弟妹出來。」
柳含煙不禁微微點頭,暗贊這個阿古拉膽大心細,的確是個勁敵。而吳天遠本來滿懷希望地準備地在暗中跟隨阿古拉等人回到漠北,去救自己闊別十余載的父母弟妹,只聽了阿古拉師徒等人之間的交談,方知此事純屬子虛烏有,心中的震怒自然可想而知。他寒聲向阿古拉道:「你的計策果然大胆,很可惜,現在你的計策失敗了,你知道是什麼後果嗎?」
阿古拉道:「我們早已買通了京城燕王府的家僕,聽他們說自從張真人出關之後,便已絕粒不進,因此我估計張真人將不久於人世了。所以這才定出這麼一個大胆的計策來,雖然此計極為冒險,可一旦成功,立時便能扭轉乾坤。貧僧此時也實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也只有行此險招。」
阿古拉聽到這話,臉上才有了一點笑意:「溫先生說得是哪裡話來?貧僧身為大元朝的大寶法王,為了我大元的生死存亡,貧僧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又何來辛苦二字?」溫恃長又道:「不知法王此行順利與否?」
吳天遠笑道:「你是去年去劉四海府上拜壽之前在碧霞元君面前許的願吧?許了什麼願?」
阿古拉見這許多高手圍著自己,心中也著實發慌,他可沒有吳天遠那種本事,可以和這麼多高手周旋,估計這些人一齊出手,不出三五招,自己就得被大夥剁成肉醬了。他忙道:「你們不是已經答應了吳大俠不為難貧僧了嗎?再說剛才楊疆閑也說過不為難貧僧,你們怎麼轉眼就忘了?」
得到了阿古拉的誓言之後,吳天遠又注目溫恃長等人,溫恃長等人見連阿古拉都在吳天遠的面前賭咒發誓,自己可不是能吃這種眼前虧,於是一個個在吳天遠的面前立下誓言。眾人立下誓言之後便準備逃離這是非之地,吳天遠卻向阿古拉道:「法王是不是還忘了些什麼?」
吳天遠點了點頭,向柳含煙問道:「我們現在去哪裡?」
正這時,一聲清越的鳳鳴傳來。李越前等人循聲望去,卻見從剛剛太陽升起的方向遠遠地飛來了五隻大鳥,領頭的是那隻身披七彩的鸞,而在它的身後則有一對金鵬與兩隻白雕。
張良望臉上一熱,可是仍然點頭道:「吳大俠說得不錯,如果吳大俠有心殺我,第一招便取了張某的性命。」吳天遠道:「既然如此,我想求張教主一件事情——不要留難大寶法王。」
柳含煙的聲音甚是平淡,可是阿古拉卻聽出其間怨毒至深。阿古拉原本還真有想上前去給吳天遠驗屍的念頭,可是聽了柳含煙的話后,竟然全身打了一個哆嗦,連一步也跨不出去。
阿古拉這才回過神來,自己身處險境,縱然吳天遠向張良望和燕王求情放過自己,可是這會子吳天遠已死,四周的中原武林群雄究竟肯不肯再聽從吳天遠的請求,這可是個問題。總而言之,現在是走上為上策!
說話間,五隻大鳥已經飛到他們的上空,只是一直扇著翅膀,卻無一肯落下地來。那隻彩鸞更是一個勁地衝著吳天遠鳴叫,似乎在催促吳天遠快快隨它上路。吳天遠只得向柳含煙道:「看來我們現在還要先去『清虛別府』小住上幾日了。我們走吧!」
柳含煙道:「我想去泰山昭真觀還願。」
李越前對柳含煙出的主意從來也沒有懷疑過,可是今天卻不太一樣。他聽到這裏,兩眼瞪得老大:「大哥會逃走嗎?如果他想走的話,早走了,哪裡能等到現在?」柳含煙苦笑一聲:「我不是說過,我們這隻是試上一試,如果這個法子不靈,你便退下來,我們再想別的法子。」
柳含煙一想到這裏,心底不禁對吳天遠由衷地升起一股敬意。她見吳天遠望著眾人離去的方向,微顯悵然。柳含煙知道吳天遠在想什麼,當下道:「天遠哥,你也不用著急,我們慢慢尋找,總會與親人相會的。」
言畢,吳天遠的身體微微一震,頭顱歪了一下,不再發出半點聲息。而到了此時,柳含煙竟然也不再哭泣,縱然眼角仍然掛著晶瑩的淚珠,可是其目光仍深情地望著吳天遠的屍體,嘴角處竟然漾起淡淡的笑意。這將一旁的楊疆閑看得心底發涼,不由自主地向柳含煙靠近了幾步,生怕他的干閨女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傻事來。
吳天遠看著阿古拉等人,連聲冷笑,道:「法王三番五次地設計在下,若不是在下命大,此刻在下早已身在陰曹地府了。你現在沒有資格命令我為難誰,不為難誰!你不讓我為難其他的人,我偏偏便要為難他們!」說到這兒,吳天遠的虎目在「漠北七鷹」,「天池四獸」等人的面上一一掃過。除了唐劍秋之外,無人不是心驚膽寒,屏氣重息,有的人一見到吳天遠看向自己,忙拉起架勢,生怕吳天遠第一個向自己出手,縱然明知自己如何防範也經不起吳天遠的一擊,卻一個個還是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姿態。
吳天遠忍著怒氣,又問道:「那麼你又是如何知道我父母的姓名的?」阿古拉道:「貧僧想吳大俠與父母失散時應當是十分年幼,未必便能知道自己父母的姓名,所以我就信口胡謅了一下。本來我也只是想碰碰運氣,大不了貧僧搭上一條性命也就是了。反正只要有你在中原,我們什麼事情也幹不了。」
柳含煙抬起螓首,看了阿古拉一眼。那目光中沒有憤怒,沒有哀傷,也沒有仇恨,柳含煙的粉面也同樣沒有任何表情,這樣的表情阿古拉只看一眼,便足以令他終生難忘。柳含煙又漠然地低下頭,凝視著懷中的吳天遠,淡淡地說:「死了還是沒死,法王看不出來嗎?如果法王不信,可以過來驗上一驗。」
楊疆閑在心中大罵阿古拉,生怕阿古拉再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來刺激柳含煙,忙向阿古拉道:「我們也不為難你,你這個番僧快滾吧!」
路飛阡等人急急躍出,為阿古拉包上藥扎傷口,卻終不敢望向吳天遠一眼。吳天遠望著地上的斷掌,道:「記著你們的誓言,今後別再回來,否則,在下見一個殺一個。」
武持操道:「法王好計策!那個李越前也是個十分厲害的角色,如果我們現在不把他給除了,遲早也會是我們的心腹大患。可是這人海茫茫的,我們人手太少,又上哪裡去找吳天遠的父母弟妹呢?」
刀鋒終於在吳天遠的胸前的衣襟上停歇下來,而吳天遠的一縷指風卻也點中了李越前胸前的「玉堂穴」。李越前手執「炫龍刀」如鐵塔般屹立在吳天遠的面前,而吳天遠的身影也挺立如槍,幾乎與此同時,圍攻吳天遠的眾高手齊齊停手,每一個人都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四下不再有半點聲息,彷彿時間在這一刻完全凝滯不流。
柳含煙道:「我就知道你不肯辦。」說完,她壓低了聲音向李越前道:「天遠哥現在內心中非常矛盾,他既想救自己的親人,卻又不想聽命于阿古拉。可是眼下的情形看來,他只能兩者選其一。他的內心中一直沒有定奪下來。而你是他這一生之中最親的人,你去與他交手,他一見到連你都反對他投靠北元,依他的心性肯定不會同你交手,多半會抽身而退。天遠哥的武功天下無雙,只要他想走,也沒有人能攔住他。只要他能從這裏離開,剩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至於搭救天遠哥親人的事情,待我們找到天遠哥后再從長計議了。」
其他人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一個個面帶驚容,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卻只覺眼前一花,吳天遠與柳含煙那熟悉的面容再度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眾人聽后一個個沉默不語起來。過了好一陣子,唐劍秋這才仰天長嘆一聲:「一代武林奇傑就這樣故去了,真是令人嘆謂!」阿古拉看著愛徒面上那深深痛惜的神情,便知道唐劍秋在想什麼,問道:「你是不是認為我們太過卑鄙了?」
唐劍秋木然點了點頭,道:「我們現在的所作所為,都是我以前不齒而為之的事情。我唐劍秋不能靠掌中三尺青鋒勝過對手,卻用這種陰謀詭計,實在是羞生於天地之間。」路飛阡卻道:「師兄何出此言,人家可是與張三丰並駕齊趨的吳天遠啊!你剛剛沒聽師父所言嗎?百十名高手加在一起也沒耐何得了那個吳天遠,就我們這幾個人和人家明刀明槍地對陣,人家一出手就把我們給收拾了,到時候只有更加丟臉。」路飛阡一想到吳天遠已經故去,心中實是不勝歡喜,那小子也太強悍了,強悍得也太不像話了。只要吳天遠還活在世上一天,他們「漠北七鷹」便不會有出頭之日。
於是吳天遠用雞血、狗血、以及豬血並加上防止血液凝固的藥物,調和出與人血氣味差不多的一革囊鮮血來。為了掩蓋住藥味,吳天遠當真是煞費苦心,調製了半個多月,才得以成功。豈知當彭瑩玉拿出「青衣門」的掌門令牌之後,吳天遠還沒來得及使出詐死之計,張三丰卻成功地替吳天遠解決了這個麻煩。本來吳天遠認為這一革囊鮮血派不上用場的時候,誰知阿古拉卻又拿著玉佩來威脅吳天遠,這一回這一革囊鮮血倒是有了用武之地,當李越前一刀劈來之時,吳天遠搶先一步點住了李越前的穴道,反手再將胸前的革囊戳通,使他調製的鮮血得以流出。這一情景阿古拉沒看清,而張良望與楊疆閑等人卻是看得清清楚楚。是以阿古拉才看到他們一個個面上流露出極為古怪的神色來,不過最終吳天遠還是把阿古拉給矇混過去了。
阿古拉深通醫理,看著吳天遠的屍體,知道吳天遠真的死了。他自南下入京之後,無時不刻都在想著如何扳倒吳天遠。可是現在吳天遠當真死在他的面前,他卻只覺得心中空空蕩蕩,泛起一股子說不出來的凄涼。他忍不住向柳含煙問了一句:「他真的死了嗎?」
柳含煙看了李越前一眼,淡淡地道:「你怎麼知道我有主意?是劉四海告訴你的嗎?」李越前點了點頭,道:「劉四海說煙姐姐與大哥情深意切。大哥有難,煙姐姐絕不會坐視不理,除非煙姐姐早已成竹在胸。」
吳天遠的目光在眾人的面上掃過之後,卻並沒有出手,而是道:「你們都給我立下一個誓言,從今往後不再踏入中土。」溫恃長聽到吳天遠並不准備殺他們一個個微微出了一口長氣,緊接著又是一陣面紅耳赤起來。武持操道:「吳天遠,士可殺不可辱,你不要欺人太甚!」
除了唐劍秋之外,諸人都是眉花眼笑,齊聲贊道:「法王此計大妙。」阿古拉臉上同樣也是笑容不減:「貧僧這也是……」突然間阿古拉的聲音僵住了,因為他突然間發現剛才那一聲「此計大妙」中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這聲音簡直就像是從噩夢中傳來的一樣。
烏秀賢冷笑道:「那是燕王千歲和我師父以及張教主答應不為難你,可是我烏秀賢卻沒有答應放過你!」東方天珠在一旁介面道:「對!本小姐也沒有答應放過你!」在他們身周的武林群雄也是齊聲道:「我們也沒有答應放過你!」
阿古拉聞言面色微微一變,轉而毅然道:「吳大俠,請放心,貧僧是懂得規矩的。」說完,阿古拉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刀,寒光一閃,左腕處鮮血迸射,左掌飛落而下。
吳天遠沒想到阿古拉竟然如此大胆,竟然連這種事情也能胡編亂造,幸虧自己早有準備,否則當真事到臨頭,自己說不定還真得被阿古拉騙得冤死李越前的刀下。柳含煙這時卻插嘴問道:「法王又是如何算定張真人不能插手此事?」
吳天遠的聲音一落,李越前與柳含紫已縱身飛躍而起,分別落在那對白雕的背上。吳天遠則攬著柳含煙的纖腰冉冉升起,當他的身形升至彩鸞的上方時,猿臂輕舒,柳含煙的嬌軀則穩穩地坐於一只金鵬的背上而自己卻飄落於彩鸞之上。
吳天遠卻也不再理睬阿古拉,只是向張良望道:「張教主,不是吳某人自誇,如果吳某人遵照大寶法王之命向教主痛下殺人,只怕張教主這一會也不能站在這裏了。」
彩鸞再度發出一聲鳳鳴,領著四鳥振翅高飛,直向西方疾飛而去。與此同時,吳天遠的懷間一陣蠕動,「銀電邪龍」悄悄地探出頭來四下張望了一陣,隨即便心滿意足地再度縮回吳天遠的懷中。
阿古拉道:「我們也不用去找,只要我們找到幾個和吳天遠長相差不多,與吳天遠父母年歲相仿的人出來就行了。到時候只要我們說他們是吳天遠的父母,誰又能說他們不是呢?到時候只要我們放出消息,能把李越前引來北庭就行了,剩下來的事情還不是手到擒來?待我們除去了李越前之後,我們再大舉南下,一舉除了燕王和魏國公,甚至我們還可以再度入京刺殺掉朱元璋,挑起大明內亂,屆時我大元精騎再麾師南下,整個中原可席捲而定。」
阿古拉見路飛阡一見面並不問候師父,相反卻一個勁地問吳天遠在哪裡,分明是一副被吳天遠嚇破膽的模樣,心中頗為不悅,當下只是哼了一聲,便不再理睬路飛阡,走進眾人之中,席地而坐。「長白一梟」溫恃長則壓抑著心中的好奇,向阿古拉輕聲道:「法王甘冒奇險,深入虎穴,實在是辛苦了。」
阿古拉兩處碰壁,知道自己此番可以說是在劫難逃了。當下他也不再求援,將心一橫,左手中攢了一把「七彩喪心粉」,右掌蓄積畢生之力,準備與烏秀賢等數百名武林英雄拼了。而阿古拉的眼前同樣也是寒光凜冽,劍嘯刀吟之聲不絕於耳。看著這情形,阿古拉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活著從這裏走出去。可是他身上還有一些致命的絕毒,說什麼他也得拉幾條性命來墊背。當然大家也知道阿古拉周身是毒,是以所有的人都圍在阿古拉的身邊虛張聲勢,卻無人敢第一個向阿古拉發起攻擊。
吳天遠拿著阿古拉先前給他的半塊玉佩,向阿古拉問道:「你這東西是從哪裡弄來的?」到了此時,阿古拉不得不實話實說了:「這半塊玉佩,是我讓北庭的玉工仿造的。」
一時間,阿古拉麵如死灰,本來他還以為自己已經得計,誰知道自己竟然如猴子一般被人給耍了。而路飛阡這時頭腦還沒轉過來,向吳天遠問道:「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吳天遠當然也看到了李越前,面色卻顯得異常的平靜,雙手連連點抓勾拿,將身周向他進擊之人一一逼退,更是迫得所有人為李越前的刀鋒讓開一條道路,似乎他要直面李越前,單獨與李越前展開較量。而這一情景也令張良望、楊疆閑等人無不喪氣,看來剛剛吳天遠並未施展全力,否則這一會至少得有一小半的人都倒在吳天遠的指掌之下了。
次日清晨,吳天遠與李越前四人立於泰山玉皇頂透過茫茫雲海的縫隙俯瞰群山。吳天遠向李越前道:「這玉皇頂是泰山之巔,《孟子》中有孔子『登泰山而小天下』之說,想來孔子就是在這裏俯視天下的。」
眾聲聲如洪雷,阿古拉眼見著眾人隨時便有可能出手殺了自己,而且也知道無論自己如何辯解都是無用的,情急之下他不禁向目光轉向張良望。張良望知道阿古拉的心裏在想什麼,於是道:「大寶法王!張某人身為一教之主,說話向來算話,我『白蓮教』今日絕不會同大寶法王為敵,這一點請大寶法王儘管放心。」
李越前聽得入了神,待柳含紫念完之後,不禁輕聲複述道:「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他的目光不禁向吳天遠望去,卻見吳天遠面帶淡淡的微笑,傲視蒼生,身軀雖然不及自己那樣高大,可是卻似乎足可充斥天地之間。論武功,放眼當今天下,再無一人可以與吳天遠匹敵。大哥便如同站在這泰山絕頂之上,俯視天下英雄。一時間,李越前心中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吳天遠身後的彭瑩玉,剛要伸手去接吳天遠那倒下的身軀,眼前一花,柳含煙卻不知怎麼到了吳天遠的身邊,雙臂緊緊摟住吳天遠的頭頸,輕聲道:「你怎麼這麼傻,為什麼不躲開,為什麼不抽身而退?」柳含煙一邊說著,一邊席地而坐,將吳天遠頭顱枕在自己的懷中,半躺在地上,而吳天遠的面頰之上也多了數滴晶瑩剔透的淚珠。緊接著,一道銀光閃動,「銀電邪龍」也來到了吳天遠的身邊,圍繞著吳天遠疾速遊動,衝著吳天遠吐了好一陣子火信,也不肯安靜下來。直至吳天遠向它伸出手臂,它才一頭鑽入吳天遠的衣袖之內,再也沒有出來過。
吳天遠冷笑一聲,道:「請大寶法王回去轉告脫古思貼木兒,我吳天遠雖然已不在世間,可是我的兄弟李越前還在。以他的武功進境看來,不出三年,中原又將多一個吳天遠。所以脫古思貼木兒若敢殘害我的父母弟妹,我的兄弟終究會為我報這個仇的!」
溫恃長奇道:「吳天遠不是已經死了嗎?我們還折騰什麼?」
柳含煙苦笑一聲,道:「成竹在胸?劉前輩也太高看我了。」說到這裏柳含煙正色向李越前道:「眼下辦法倒是有一個,可以試試看,不過我說出來,你也未必肯聽。」
吳天遠向李越前三人笑道:「沒想到今年這麼早就尋上我們了,看來他們是等不及了。」柳含煙道:「它們見你受過一次重傷了,生怕你這樣的人物一旦絕了種,它們日後就再沒人為它們煉丹了。」吳天遠苦笑一聲,道:「吃一塹,長一智,日後我也沒那麼容易被人算計了。它們也太小看我了。」
頂峰之上,「漠北七鷹」、「天池四獸」等人焦急地守候在那裡,一見阿古拉到來,忙圍了上去。路飛阡頭一個發問:「師父怎麼一個人回來了?事情進行的如何?吳天遠呢?他怎麼沒跟來?」路飛阡說完,便緊張地望了望四周,似乎吳天遠的幽靈隨時可能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行!」張良望想都沒想便應承下來,對於一個將死之人來說,提出什麼樣的條件張良望都不會拒絕,更何況這個人是吳天遠?
阿古拉是聰明人,自然明白張良望的意思。張良望是「白蓮教」教主,只能約束「白蓮教」教眾不與阿古拉為難,至於其他門派的英雄,他張良望就管不著了。這個道理阿古拉明白,烏秀賢等人同樣也明白。
阿古拉卻沒有頂撞吳天遠,他是識時務的俊傑,知道吳天遠的心腸今非昔比,既然吳天遠如此說,自己等人若不立下誓言,自然是不會再心慈手軟的。當下他道:「吳大俠,其實只要有你在中原一日,我們永遠在中原揚名立萬之時。我等早已心灰意冷。」說到這兒,阿古拉舉起右掌,肅然道:「貧僧自今往後,不再入中原一步,若違此誓,人神共憤!」
李越前那一刀砍向吳天遠時,正背對著阿古拉,阿古拉並沒能看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甚至李越前現在跪在吳天遠的面前,同樣也是正背對著他,他也無法看清李越前現在的神色,只能看到吳天遠身周的張良望、彭瑩玉以及楊疆閑等人的神色極為古怪,想來他們也沒想到李越前這一刀竟然能擊中吳天遠。但是吳天遠胸前流出的鮮血,以及從吳天遠身上傳來濃濃的血腥味卻是假不了的。看樣子,吳天遠被李越前一刀正中心臟,肯定是活不成了。可是阿古拉的心中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他卻也說不出個究竟來。聽到吳天遠如此說,他只得道:「這件事情貧僧也做不得主。」
正這時,柳含煙的聲音卻透過人群傳了進來:「大家放他走!」眾人聞言都是一愣,隨即烏秀賢便高叫道:「為什麼?這番僧害死了吳大哥,煙姐姐難道不想為吳大哥報仇嗎?」
李越前聽到柳含煙有主意能幫吳天遠,大喜過望,忙道:「煙姐姐快說,我什麼都聽你的!」柳含煙道:「既然你肯聽我的,那我們就試上一試。你走到天遠哥的對面,給他一刀。」
阿古拉道:「吳天遠臨終之前,不是讓我們將他的父母弟妹放回中原嗎?如果我們不放,李越前就會深入漠北來救吳天遠的父母弟妹。所以我們必須再替吳天遠找父母兄妹出來。然後我們再在漠北設下幾道埋伏,順勢把李越前也給收拾掉。」
吳天遠說到這裏,氣息開始衰弱下來,精神也逐漸萎頓。他長吸一口氣,力圖振作,可是這樣一來,胸衣前卻有大量的鮮血涌溢而出:「大寶法王,請你回到北元后善待我的親人,放他們南歸。」
而戰團之外的李越前見到吳天遠落了下風,心中異常焦急,一步便來到柳含煙的身邊,問道:「煙姐姐,你是不是有什麼好主意能幫大哥?」
吳天遠也不追問,只是道:「既然如此,我就將愣子喚來,我們一道上泰山去,順便遊玩幾日。以前我帶愣子出來都是鑽山採藥,卻從來沒有真正地領著他遊山玩水過。」說完,吳天遠仰天發出一聲清嘯。緊接著,遠方也傳來李越前的長嘯之聲。
阿古拉沒動,口中只是道:「吳大俠請放心,貧僧一定會將你的話帶給吾皇陛下。」看來,阿古拉仍不死心。他只要沒看到吳天遠咽氣,他的心裏就對控制吳天遠還存有一線希望。
烏秀賢沒有聲音了,悄然將長劍入鞘。東方天珠以及四周的武林英雄們也無不收刀撤劍,紛紛閃開,為阿古拉讓開一條道路。阿古拉死裡逃生,當然不敢在此地逗留,也不向柳含煙道謝,便匆匆而去。
當然,有了各大門派的高手加入之後,還是對吳天遠形成了巨大的壓力,使得吳天遠不再敢輕易出手,雙方形成了一個短暫地僵持階段。雖然吳天遠探試性地發起了一兩次攻擊,可是卻都被眾高手的掌風劍影給擋了回來。縱然如此,圍攻吳天遠的眾高手心中仍然是寒意不減,特別是楊疆閑等人。他們對吳天遠太熟悉了,這小子的心裏也不知裝了多少奇思妙想,這樣拖下去,總能被吳天遠找到法子將他們個個擊破。
柳含煙俏臉微紅,卻不言語,心中卻道:「去年大概也是在這個時候,我上昭真觀,求泰山奶奶能賜我一個如意郎君。沒想到一年之後,卻當真是美夢成真。」想到這裏,柳含煙又悄悄看了吳天遠一眼,粉面之上更是如染丹霞,實是明艷不可方物。
阿古拉向東北方行出二十余里地去,回頭一望,卻見「白蓮教」的馬隊,以及中原群雄護送燕王的隊伍一支向北,一支向西進發了。他停下腳步,仔細想了想,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怎麼吳天遠那麼容易就死了?若是將自己放在吳天遠的位置上又該如何應對呢?阿古拉想了想,發現自己除了與吳天遠一樣取死來逃避之外,的確是別無它法。把這一點想通了,阿古拉便覺得心中豁然開朗,大步向西北方行去。
唐劍秋聞言只是「嘿」了一聲,卻不再說多言,神色之間卻流露出老大的不屑。言運長則道:「不過話說回來,師父只用了一塊假玉佩,便要了『武神』吳天遠的性命,當真是技高一籌。連『女諸葛』柳含煙也無計可施,師父真是太高明了。」
路飛阡、溫恃長以及阿利森達等人聞言無不色變。他們早已被吳天遠嚇破了膽,況且吳天遠自從被他們設計過後,也不再是剛入京城時那種心慈手軟的主了。如果吳天遠此刻真的要痛下殺手,他們沒一個人可以逃脫生天。而阿古拉卻顯得十分平靜,道:「貧僧想到這個計策的時候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吳大俠要殺要剮,貧僧絕不會皺一下眉頭。而且這個計策是貧僧一人所思,也是貧僧一人所為,與我們弟子及溫先生他們無關,請吳大俠不要為難他們!」
再行出二十余里地去有一座小山,已屬泰山余脈,山上叢林密布。阿古拉發出一聲清嘯,身形有如一朵紅雲飄飛而起,在樹木之巔高度馳行,片刻之後便來到小山的頂峰。
阿古拉苦笑一聲,道:「說順利,也算是順利。說不順利也不順利。」接著,他就把自己脅迫吳天遠,直至吳天遠喪生於李越前刀下的事情,源源本本地說給眾人聽。
吳天遠卻顯得十分平靜,面上又浮現出他那獨有的笑容:「你什麼時候見我逃走過?再說我的父母弟妹都在人家的手裡,我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又能如何?動手之前我就想清楚了,我的這條命是師父給的,現在我把它還給愣子,也算是不負師父的養育之恩了。」
阿古拉前腳一離開,吳天遠後腳便從地上爬了起來,謝過張良望等人為他隱瞞之情。接著柳含煙便催促燕王與「白蓮教」趕緊上路,好讓阿古拉不起疑心。吳天遠又讓李越前在原地等候自己,才帶著柳含煙悄悄地跟著阿古拉,一路追蹤而至。
「可是天哥的親人卻還在北元的掌握之中,如果你們殺了阿古拉,也無疑將會使天遠哥的親人陷入萬劫不復之境。眾位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也希望大家不要讓天遠哥含恨終生。」
阿古拉又向燕王朱棣望去。朱棣則道:「阿古拉,請你明白本王的能力有限,這些中原異人都是來保護本王的,可是他們卻不是本王的屬下,不會聽從本王的號令。」
吳天遠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胸口處流出的鮮血越來越少,並伴有一些淡淡的黃水,面頰上染上一層如丹霞般的光暈。所有的人見了此景都知道這是迴光返照,吳天遠的一隻腳已經踏入鬼門關了。卻聽他向著柳含煙道:「煙妹,我對不起你,我們來世再見了!」
吳天遠冷笑道:「你們設計在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欺人太甚?你們那許多人追殺在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什麼叫作禮義廉恥?今天你們不立下誓言來,誰也別想從這裏活著離開!」武持操無言以對,講道理,正義永遠也沒有站在過他的一邊。
吳天遠伸出手將柳含煙面上的淚珠抹去,可是舊痕未去,新淚又生,始終無法抹乾。他輕嘆一聲道:「我知道我這樣撒手而去,太過對不起你了,也太過自私了。可是我也沒有別的好法子了,讓我幫助北元來反攻大明,挑起天下大亂,我寧死而不為。如果讓我置親人于不顧,獨自苟且偷安,我同樣也無法做到。」
片刻之後,吳天遠終於打破了這短暫的平靜。他突間踉蹌了一下,身體向後倒了下去,同時他右手伸出在李越前的雙膝之上輕輕拂過,李越前便不由自主地跪倒下來,使得包括阿古拉在內的每一個人都可以看見吳天遠的左胸處有一點殷紅。
柳含煙似乎喉頭哽咽住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粉面之上淚水漣漣。她只看到吳天遠胸前那點殷紅如蛛網般擴散開來,片刻間胸前半片衣衫便已浸在血漬之中。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可以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吳天遠微微一愣,道:「你只看過我身上的那半塊玉佩一兩眼,便能仿造出另外半塊來嗎?」阿古拉道:「本來我也以為這東西不好仿造,可是誰知有一日我去了『物華堂』,無意間卻見到那裡有你身上那半塊玉佩的模子。我就想辦法偷了一個出來,送到漠北找來玉工高手仿製出另外半塊來。」
吳天遠冷笑一聲:「既然你們採用這樣卑鄙無恥的手段對付在下,在下也不得不用一些手段對付你們了。」原來,柳含煙一直對彭瑩玉放心不下,總認為彭瑩玉手上有對付吳天遠的利器。她與吳天遠商量了許久,也沒合計出個對策來,最終只有想出個讓吳天遠裝死的法子來,待到事情有了轉機之時,吳天遠再憑藉自身超絕的武功,將那利器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