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雙手辟開生死路
第十四節
金求德心中暗喜：「大人做出了正確的判斷，這裏面可是有我金求德的輔佐之力啊。」
「惡賊。」女孩子猛地喊了一句，她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是下面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已經有哽咽得說不出話來。趙慢熊帶著幾個士兵湊上去，但他們也不敢硬拉，大聲呵斥未來的小夫人似乎也不妥，所以廳中眾人都默默無語。
黃石輕輕地關上房門，把孫小姐抱到了床上，合上她的眼睛和嘴，一番布置以後女孩就像是熟睡過去一樣。此時黃石胸中如同有巨石大鎚在反覆敲打一般。
如果是正常狀態，這個本來沒有問題，但是黃石和孫得功的關係非常微妙，眼下正是撇都撇不清的時候。一個有婚約的也就算了，但是乖寶寶這種大丫頭留下做妾，總可能會有些不好的流言。再者戰亂未定，黃石就迫不及待地納妾而不是犒勞部下，怎麼也是不好。
孫小姐和乖寶寶一起被帶進來，士兵們也沒有對她們動粗。顯然他們不清楚黃石會怎麼處置這個他曾經的未婚妻，所以他們也不敢對她無禮。
「孫家對她恩重，大人留她在身邊，屬下不放心。」金求德理直氣壯。
「我自己去。」
「老爺，妾身想討個物事，也好存個念想。」女孩欲語先羞的神態又浮現在黃石眼前。
女孩的唇，她的體溫，她的微笑和眼淚，她的悲哀和歡樂。聽了趙慢熊的話，黃石就明白自己不能留下她。
孫小姐一言不發地怒目而視，她的目光讓黃石聲音越來越小。他可以面對皇太極、孫得功而面
趙慢熊和金求德退出去以後，黃石指著乖寶寶講了那天的事情，最後對楊爐火說：「她無論如何也不肯出賣你，是個很不錯的女孩。我沒有動過她，現在還是完璧，你好好待她吧。」
如同那個商人的面啐一樣，黃石被無辜者痛罵的時候，不但沒有憤怒，反倒有一種悲哀，一種被命運、時代和封建傳統腐蝕的無奈感覺，屠殺無辜者原非黃石所願。就在他避開那惡毒的眼神后，黃石看到了金求德正炯炯有神地望著他。一旦發現黃石注意到自己，金求德馬上搖了搖頭。
中間楊爐火和趙慢熊幾次向黃石看過來，黃石都搖頭示意不必打斷女孩的發泄。孫小姐雖然極力想痛罵他，但是翻來覆去就是禽獸、惡賊幾個沒有什麼殺傷力的詞語，最後罵得累了也就自己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氣。乖寶寶期間低著頭拉了她的衣角一下，也被孫小姐用力甩開。
金銀箔小心地縫在每一朵梅花上面，所以黃石手中的梅花仍在傲然怒放，拼出來梅花永遠不會凋謝。
女孩子聽了這話，臉上的仇恨變成了瘋狂，音節從她從牙齒間擠出：「口是心非的惡賊，騙得我爹爹好苦，現在還想哄騙我嗎？我爹爹、娘親慘死你手，還想糟蹋我。黃石你這禽獸，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要不是為了爹爹的大事，我怎麼會委身你這個鄙夫……」
「屬下不敢。」
「在她的閨房。」
趙慢熊又冷冷地繼續：「大人有明令，『孫府女眷可自取之』，大人既然不能留下她，那麼楊兄弟是要把她推給外面的士兵們么？那樣她才是生不如死。還是楊兄弟要大人失信于軍士？」
金求德大聲贊同：「正是，除惡務盡。」
他看到梳妝台上有一個綢緞的包裹，很精緻，顯然是女孩子很看重的東西。
黃石輕手輕腳地把它打開，裏面是一根樹枝，上面都是綻放的梅花。
「胡說，一個丫頭有什麼緊要。」
女孩子很快就制止住了自己的軟弱，臉上的神情在黃石看來，似乎是堅毅，她咬牙切齒地說：「我祖母、爹爹、娘親還有兄弟，都死在你這個惡賊手裡，我的姐妹都被你的禽獸手下……」
「正是。」金求德義正詞嚴地說：「她是孫家心腹。」
黃石僵硬地點點頭，清了清嗓子：「孫小姐，你父親罪在不赦，我與他是國讎而非私怨……」
「不殺她，也不要把她交給士兵」一直沒有開口的黃石終於發話了。
既然孫得功是叛逆，那麼黃石和孫家的婚約自然作罷，但是黃石要留下她做個侍妾也不會有人覺得不合理。恰恰相反，估計黃石還能撈個有情有義的評價。
乖寶寶慘叫一聲就昏了過去。
想到黃石可以一邊和女孩親熱，一邊算計她老子，金求德頓時感到由衷的欽佩，他自問還沒有這個修養。黃石的目光射在他臉上的時候，金求德知道黃石終究還是有些心軟
「老爺放心，妾身有辦法。」那天分別的時候，女孩摸著梅花沉思了一會兒，皎潔的臉上浮現出開心的笑容。
孫小姐被帶走了，乖寶寶抱住了黃石的大腿苦苦哀求，稱呼在大人、老爺、黃大人、黃督司間變換。
「可惜梅花過幾天就謝了。」古代情郎送給女孩的信物都是玉石——圖個天長地久的口彩，女孩對黃石這個禮物微微有些不滿。
……
當黃石舉起手的時候，楊爐火終於情急道：
趙慢熊突然插嘴道：「如果孫小姐在，大人收下一個有婚約的女子旁人也不能說什麼，她自然也沒有問題。但是孫小姐不在了，大人收留一個叛將的丫環作妾，屬下認為不妥。」
和黃石想象的有所不同，孫小姐雖然滿眼悲憤，但卻始終昂首挺胸。乖寶寶則低垂著頭，黃石始終看不見她的表情。
黃石把親衛留在外面，獨自推開孫小姐的房門走進去。吊在屋樑上的女孩眼睛睜得大大的、舌頭不雅觀地吐了出來，臉變成紫黑色。
孫得功的書房自然要立刻處置，黃石可不想有什麼密信落到別人手中。黃石讓金求德處理這檔子事請，然後又問了一句：「孫小姐呢？」
金求德等待片刻，看黃石的手始終指著自己卻沒有出聲，就雙手一抱拳，躬身行禮：「得令。」
「你是覺得我過於小心了么？」黃石問道，聲音冰冷的連他自己都認不住來。
黃石無力地說：「你們都退下，楊爐火你留下。」
趙慢熊、楊爐火和幾個士兵沉浸在
手臂已經重重落下，指向了金求德，那句「交給你處置」已經涌到了嘴邊，黃石張著嘴遲遲沒有下令。
聽過故事的楊爐火愣了很久，才一言不發地解下斗蓬披在乖寶寶身上，把女孩從頭到腳裹起來。被驚醒的乖寶寶在一片漆黑中掙紮起來，楊爐火溫柔地輕拍著斗篷說了幾句話，把恐懼的女孩兒安慰好，然後橫抱著她站起來，向黃石恭恭敬敬地說道：「遵命，大人。」
「大人，三思。」楊爐火再次忍不住出聲：「她只是個女人。」
楊爐火聽到這話又大聲說道：「金兄弟連一個丫頭也不放過么？」
他帶走女孩子的時候，孫小姐不哭不鬧也不說話，神態自若地表示要回自己的閨房。黃石僵硬地收回了手臂，臉上木然猶如石雕。乖寶寶打著哆嗦，撲上一步跪倒在地上，叫了一聲「大人」后就一個勁地哭。黃石保持著高高在上的雕塑神態，彷彿沒有聽到這哭聲。
黃石默默點了點頭，金求德隨即厭惡地掃了地上的乖寶寶一眼，抬頭衝著黃石說道：「大人，這個也交給屬下去辦吧。」
「她也算惡？」楊爐火臉紅脖子粗地反駁。
「大人！」金求德和趙慢熊同聲疾呼。
「楊爐火也是我的部下，對吧？」黃石問趙慢熊，不等他回答就轉頭看楊爐火：「我把她給你了。」
面對這種仇恨黃石也無話可說，他打斷孫小姐的話：「這不是我的本意，我會讓你
黃石快速在女孩額頭吻了一下，調頭離開房間，又一份帝王不能擁有的良知被拋下，留在凋謝了的花朵身畔。
黃石撫摸著這根樹枝上面的梅花。
他匆匆結束了自己得辯解之詞，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麼想辯解：「以後小姐就由在下來照顧好了，慢熊帶小姐下去吧。」
……
「她還很美，所以你就更覺得可惜了。」不帶感情的聲音冰雪寒冷，金屬般強調遮蓋了主人心中的軟弱和起伏：「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不管她有多漂亮，我相信這世上一定有比她更美，而且和我沒有滅門之仇的女人。」
趙慢熊倒是無可無不可，金求德仍然企圖爭辯。
「大人，三思。」
……
……
「連魔頭都做不了，還想做帝王么？」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趙慢熊也在旁邊幫腔：「你保得了她么？大人的安全你擔得起么？」
楊爐火爭辯不過他們，只是衝著黃石拱手：「大人，她和大人沒有殺父之仇。」
黃石咽了口唾液，看到趙慢熊也沖他搖頭示意。趙慢熊是覺這個女人太危險了，所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楊爐火雖然也有這種感覺，但他躲避開黃石探詢的眼睛，咬著嘴角沒有任何反應。
「我本來不是這樣的人啊！」黃石竟然感覺有些良知逃出他的眼睛，這些許良知隨即從他臉頰上滑落。黃石想起前世最喜歡的古龍，武俠小說的魔頭一般不殺人，除非是高士、名臣、大俠或者美女。
黃石揮手示意他們不要說話：「我是說過孫府的女眷都賞賜給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