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誰人為我礪青鋒
第九節
牽著牲口過來的兩個村民也連聲祝賀，老者解釋說村子很小，所以只有這一點能東西能孝敬朝廷王師。
他衝著上百村民喊道：「我很快就走，你們都留下吧。」
「那好，你們就是我黃家的人了。」黃石點點頭。
那個老頭露出了殘缺不全的牙齒，呵呵笑著對幾個後生說：「你們真是有福氣啊。」
「不錯。」
「哈，為我祈福？」黃石聞言發出一陣狂笑——撒謊也不要這麼假吧，他反問老者：「你們不怕建奴屠滅全村么？」
幾個村民同時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還是那個老者顫聲問道：「將軍可是威震廣寧的黃石黃將軍？」
周圍的村民都停下手裡的活往這裏看，很多士兵也露出不忍的神色。
「將軍——將軍留步。」軍隊有些喪氣地走了兩里，背後遠遠傳來喊聲，黃石回過頭停了一會兒，看見四、五個人舉著火把追上來。
老頭跪在地上也不辯解，只是向身後四個青年一指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黃石仰天長笑了一聲，心中一下子豁然開朗：「我乃大明武將，不能守土安民，豈能再強人所難？」
「草民本來也沒有幾天好活了。」
楊致遠也趁左右無人的時候問他：「大人是可憐那些老人么？寧可我軍苦一點也不讓百姓吃苦？」
「黃將軍！」幾個村民一起發出大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讓黃石驚了一下。
這次黃石帶三百士兵來，是怕東西太多人手不夠，結果辛苦了一夜，帶回的東西微乎其微。不過軍隊在歸途中氣勢卻愈發高漲，就如同打了場大勝仗一般。
只有賀寶刀大聲嚷嚷：「不愧是大人，我大明王師當然要保境安民，更要早日反攻遼東。」
「久聞將軍忠義無雙，武功蓋世，今日能見到將軍尊顏，真是老朽祖宗積德。」
說話間又有兩個人牽了一頭牛和一條驢過來，背上還放著幾件農具和大捆的乾草，他們見了這架勢都等在旁邊。
老村長趴在地上，用恭恭敬敬地語氣解釋說，后金方面早有有命令，村子的壯丁私逃，村長要被處死。如果全村私逃，就要把村民地祖墳開棺作為懲罰。村長像保護祖宗墳墓，所以懇請黃石讓他留下，好給后金政權一個泄憤的對象。
另外三個也猛醒過來，一起磕了幾個頭：「小人們也無名無姓，情願入黃家為奴，請將軍收留。」
「走。」黃石把手一揮，說走就走。
村長送上了四十石糧食和五頭豬，黃石下令只拿走二十石糧食——什麼都不拿就沒法跟部下交待了。
黃石愣了很久，突然開口大聲說道：「既然如此，我不要你們遷居了。」
「請將軍照顧我們的子
趙慢熊蹭到身後，低聲對黃石說：「大人，屬下覺得不錯。」
出於保密的需要，黃石下令士兵不許偷漏自己的名諱，所以這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在他遲疑的時候，那個老頭又補充說：「將軍高義，鄙村上下同感大德，敢請將軍留下字型大小，也好為將軍祈福。」
為首的是一個剛才見過的老頭，他氣喘吁吁地趕來，跪倒在地就又開始磕頭——平民見了官身好像也只有這一種禮節了，那老頭上氣不接下氣地問：「敢問將軍高姓大名？」
不料四個人卻一齊歡呼，又是一通感恩：「小人們謝過家主。」
黃石謝了一句，就命令拉上牲口，帶著四個青年離開了——「我還是不夠了解明朝，也不夠了解封建社會。」
這番變故讓黃石覺得頭老老大，現代教育讓他對這種場景非常不適應，名字一下子想四個更是做不到。
四個人還是
身邊的官兵聽到這話后也頓時都挺起了胸膛，臉上也全露出不可一世的神情。
幸好趙慢熊又給他解圍了，在黃石耳朵邊立刻說了四個名字：「黃大，黃二，黃三，黃四，按年齡給。」
黃石原本還不知道自己的名頭已經這麼響亮了，他微笑著回答：「正是本將，現在平遼總兵毛文龍毛軍門帳下效力。」
趙慢熊也瞧准一個機會，私下問黃石：「大人是覺得二、三百石糧食也不多，還不如用來收買民心么？」
「如此……」黃石端詳了這些人一會兒，明白村子里是想偷偷為自己立個長生牌，一個村子里都有千絲萬縷的親戚關係，這四個人的消息要是走漏了全村都要倒霉。
黃石愣愣地說不出話來，幾個人還以為他不答應，又叫了起來：「小人們做牛作馬，絕無二言。」
老頭聽了也連連點頭：「黃將軍，他們在祖籍上已經是死人了。」
黃石把目光轉到那
村長吃驚地抬起頭：「可是將軍有軍令在身。」
四個人互相看了幾眼，突然有一個人跪倒在地一下下磕起頭來——又磕頭了：「小人無名無姓，斗膽請黃將軍收入府中。」
這也行？太開玩笑了吧？黃石猶豫著對四個送上門來的家丁說了。
其他的老人也都跪在地上說：「將軍，我們祖宗的墓地都在這裏，村子沒有了，也不會有人上墳掃墓了，我們至少要把墳頭留下，等王師回來的時候，也讓孩子們有個地方上香。」
這樣黃石也就不好辜負這些苦命人的一番好意了，他沉吟了一下朗聲說道：「本將乃是遼東都指揮僉事、東江游擊、長生督司黃石。」
離開以後，金求德偷偷問道：「大人可是擔心這些人會記恨我軍，把老人死去的帳記在我們頭上。」
「不錯。」黃石嘆了口氣。
「老人家，你這又是何必呢？你有兒子、孫子，你不想再跟他們一起了么？」
「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