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刀》卷一 亡命天涯

第十五回 屍王

卷一 亡命天涯

第十五回 屍王

司馬屍道:「我不聽你來教訓,既然我們還是平手,那我們的約定便還不算完。這次小弟無可奈何之下人有硬奪了。」說完腳往劍鞘上一踢,劍離鞘往虛和胸中刺去。
虛和雙掌不及下壓,雙足已起,躍上半空。司馬屍疾起,雙爪變拳,向天擊去,正是虛和頂門落下之處,原來虛和躍空時雙足已在上,雙掌往下來攻司馬屍後背,而司馬屍已起身雙拳竟來攻頂門,雙拳與雙掌相交,司馬屍已用上平生之力,虛和立即明白司馬屍心思,是想借二人之力將屋頂震開,在兩掌與雙拳相交之際疾用化綿功,與司馬屍一接便離開飄至司馬屍不遠處。
虛和道:「既然如此,司馬老弟快快離去吧,總之貧道不會上你當的。若多留片刻,休怪貧道不講情面。」說完身形突至司馬屍身前。
虛和嘆道:「司馬老弟到老來還是不知悔改,貧道實是拿你沒辦法。」將劍拋給司馬屍,道:「看來司馬老弟空手而來,便用貧道之劍吧。」
虛和不能將內功輸了給他,亦將劍鞘插入僵硬的地板,抽劍在手,立足不動。
司馬屍一聽暗驚,以裴靈之能耐,這些自然是可做到的,若是他人如此說自不會放在心上,其他人根本用不上這消靈掌,在練成這掌法后不知有多少所謂一流高手死在這消靈掌下呢。但畢竟不能因為虛和幾句話便當真不敢再用消靈掌,嘴硬道:「那便試試吧。」
兩人頓成僵局,若司馬屍先催發內力,虛和即便隔著布衫久之亦要中毒身亡,若是虛和先催發內力,司馬屍右腕便算廢了,因此兩人若同時催發內力可想而知一個身亡一個廢手。
方榮從師父言語中知道此人非同小可,依言不敢妄動。
只聽那人道:「裴兄二十年不見,想不到作道士了。這兩年小弟閉關修鍊不聞身外事,早知如此小弟也該來看望一下老友的嘛。」
二人鬥了三百余招竟然勝負未分,而二人在耗內力之下鬥了三百余招居然心不焦氣不喘。司馬屍招式雖繁雖奇,不過如長江雖長,總有盡時。落梅神劍總共一千二百九十六招,一千二百九十六招使完,虛和氣血通暢,司馬屍反而大汗淋漓、微微喘氣了。
這日晚間,方榮練過功后便寬衣睡了,也不知睡到什麼時候,忽聞腳步聲,一驚而起,急忙穿衣略開窗往外瞧去,正見一老者迎面而來,朱顏不怒自威,周身一套白衫。
說完身子又俯身撲去,雙爪往瓦上抓去,瓦片四處飛濺卻不能鑽下去,果然瓦片之下還有一層堅實如壁的椽子隔著,而椽子與椽子之間不過只能伸入兩根手指頭。司馬屍連試幾次也不能將椽子震斷,虛和任由他掌了幾掌,見他死心,提掌疾往司馬屍太陽穴擊去。
司馬屍道:「除非你震開給小弟看。」
虛和左指食指與中指成剪,不再攻其掌心,忽而夾其手腕,輕而易舉便夾住了。不想這是司馬屍賣的破綻,右掌往下一抓,將虛和手腕也握住了。
虛和道:「堂堂一個屍王,欺負小孩子,不怕人笑話。」
虛和道:「先前貧道還以為誰人如此大胆腳踏實地,身披白衣來此撒野呢,也只有屍王司馬屍敢如此了。」
司馬屍對虛和本來頗為忌憚,見方榮天之重材,又得虛和這天下經一的武王親授,只怕以後自己子孫徒弟無好日子過,只想趁他未豐羽之時除去,以絕後患。
司馬屍道:「你二十年前是武王,但小弟這二十年從未怠慢過,且裴兄年過古稀,而我早亦六旬,然發未染一絲白雪,還當壯年,今日一戰,小弟可得個武王與屍王的諢號也不錯。」
其實兩人說話之際並未停下攻勢,司馬屍已用消靈掌攻了一百余招,而虛和一味避了一百余招。司馬屍掌法突變,由快忽變得慢而凝力了。虛和道袍衣袖本長,果然隔衫伸指往司馬屍掌心點去,司馬屍經剛才點破,知他用二截指攻己掌心,其變亦快,左掌變拳往虛和指上攻去,右掌仍往虛和攻去,虛和右手一展,變指為抓,忽將司馬屍左拳握住了。
方榮本來對司馬屍的文才武略、兇殘惡毒心有餘悸,心跳不已,聽了此言,大驚失色,第一反應躲到了虛和背後。
虛和道:「司馬老弟卻來胡說八道了,貧道又非用劍行家,與司馬老弟還不是半斤八兩,也不知司馬老弟這二十年可又練了一套什麼滅靈劍法沒有。」
司馬屍大笑道:「失敬失敬,裴兄一向了解小弟為人,小弟雖稱屍王,殺人不眨眼,然一向也是光明磊落,說一不二之人,不然奪了秘王頭銜他可非同我理論一番不可。」
兩人雖然都想到此節,但誰也沒有催發內力,司馬屍按理佔了大便宜,但自己廢了一隻手,再稱霸武林亦成泡影,再無意義。
虛和道:「原來是司馬老弟,有失遠迎。」
虛和知他絕不使詐,右手首先放開了司馬屍左拳,司馬屍便放開了右手。虛和也同時放開了左手。
正想間,忽聽窗前虛和道:「在裏面待著,別出來。」
司馬屍首先耐不住,道:「此局兩人打了個平手,就此打住如何?」
司馬屍自然知道自己一招並不能將裴靈制于死地,亦招奇快,又是一招笑索紅梅劍影如絲索般盡往虛和頸脖纏去。若化解不了,便是身首異處。梅開三度與笑索紅梅全乃落梅神劍訣中治人于死地的招數。與劍法名大相悖背。
虛和道:「那便試試吧。」
虛和哈哈大笑,道:「司馬老弟一向光明磊落,如何使起激將法了?」說完繼續大笑,便如是笑一個最可笑的小丑,這幾十年的靜修只怕被這長笑給破了。
兩人都早已聚氣待發,虛和一聲道完,司馬屍身形一晃,本來二人相距六丈有餘,卻已至虛和眼前。提掌盡往虛和面門攻去,想不到的是每一掌都從掌心散發出毒氣,若身中一掌非死不可,若從中吸入毒氣亦非死不可,司馬屍功夫本是一流高手,身形步法自也非同小可,虛和自是每招都有性命之憂,虛和見黑氣襲來,心知有異,已不敢硬接一掌,只展開身形閃避,眨眼司馬屍已攻了二十幾招。
虛和見方榮被嚇傻了,忽地運起全身之力往司馬屍胸前掌去,不想司馬屍已料到此招,竟用化綿功化開,身子已貼在牆上。方榮被震醒,雙足疾往後蹬去。才又與司馬屍有了一定距離。
此化綿功便是為了避免與敵人以內力相拼的神奇功夫。只要在與對手雙掌相交之時先用上,便可避免與對手相拼內力且毫髮無損。只要內功修為至一定程度便可練成這化綿功,因此大多數武林人士都會。但這化綿功在與對手相拼之後便用不上了,用了反而大傷五臟六腑。
虛和抱拳道:「司馬老弟武功果然又精進不少,司馬老弟的武學造詣果如那黃河之水滔滔不絕,若司馬老弟能孜過自新,將開學造詣往正道上開創,司馬老弟定能造福大眾,為世人所景仰。」
虛和與司馬屍相距不遠,司馬屍突施偷襲,劍來得又快,身體忙往後倒去,又怕司馬屍再攻,身子一貼地面,身子便如流水般往後滑去。站起時已不見司馬屍相攻。
方榮先前見識過司馬屍的輕功,忙退了幾步才迅速跑回屋內,只怕他突施殺手。驚魂稍定,慢慢打開窗子瞧著外面情形。
方榮在屋內本看得驚心動魄、眼花繚亂、潮思起伏,忽聽師父叫取劍,忙從驚呆中醒來,在壁上取過師父所贈之劍,戰戰兢兢走到虛和身旁,雙手奉上,道:「師父,劍。」
虛和道:「你在自說自話什麼,貧道可不會答應。」
虛和道:「實不瞞司馬老弟,這門大概只有貧道一人可將門震開了。」
司馬屍看了看虛和,轉過身沿牆慢慢走去。將至牆夌,忽地雙掌猛往牆壁擊去,牆一動不動,只司馬屍雙掌沒入牆內寸許。司馬屍似乎並不覺得驚奇,又回身道:「想不到門已如此,連牆壁亦是如此,小弟開山掌勞而無功。只怕屋頂上亦是如此吧?傳言恐怕不虛。不然裴兄雖武功蓋世,也是守不住這寶物的。裴兄,這座房子又是一件寶,以後小弟有了什麼奇珍異寶,非得拿到這裏保管不可。」虛和道:「司馬老弟奇珍異寶數不勝數,堆積如山,這房子也不過巴掌大小,如何放得下呢。」
司馬屍首先出招,劍尖往虛和眉心、喉頭、心口三處點去。只因太快,雖是三處,卻如同一時間三支劍點在三處一般。想不到虛和出招亦快,一招龍顏端拱,便將司馬屍的這招梅花三度彈開了。
司馬屍見傷不到虛和一根毫毛,心不由涼了半截,思之過去自己用這落梅神劍殺死的高手絕不下一千二百九十六個,現在想來那些死於此劍法下的高手與裴靈比起來簡直辱沒了裴靈。心灰意冷之下,將劍插入劍鞘道:「不比了不比了,你雖沒攻我,但我亦傷不了你,內功不如你,我們算又打了個平手。」
方榮惑道:「此人從未見過,又非道士打扮,更非武當俗家弟子,半夜三更來此作什麼?莫非?有如此大胆之人?」
虛和嘆氣道:「你與貧道都已有半隻腳踏入鬼門關了,還想這些虛名做什麼?司馬老弟武功已出神入化,還要那死不帶進棺材的東西做什麼呢?」
虛和的二截指已是天下無雙,招式變化亦是層出不窮,司馬屍終不敢再使掌,只得使上自己一套拳法來。畢竟虛和略勝一籌,逼得司馬屍不住往後退。不過司馬屍退的地方不是別處,卻是方榮屋中。
司馬屍一怔,道:「說來聽聽。」虛和道:「這些破解之法當然是對貧道一人而言,你的毒氣只聚在掌心,除了掌心其它地方未見有毒,那麼貧道可攻司馬老弟腕臂,再者,貧道也可和二截指隔衫攻司馬老弟掌心,其次貧道可用腳攻司馬老弟。」
二人劍刃上在內力催發下都放出了耀眼光芒。方榮在屋內看得眼花繚亂,目瞪口呆,暗嘆天下武學之奇竟然如斯。
只是司馬屍招式層出不窮,而虛和只有守的份卻無攻之力,不免處處落下風,有時還頗為狼狽。司馬屍不免越戰越勇。但虛和在武當一二十年的修為也沒白費,司馬屍的厲害招式都鎮靜自如的破解。
虛和道:「這隻有劍而已。」司馬屍道:「馬馬虎虎,便讓裴兄占些便宜吧。」
卻見司馬屍身影已在封琅閣門前,雙掌撐門,一動也不動。虛和明白司馬屍比武勝不得,只有硬奪寶物,許久才慢慢回過身來,道:「想不到斷金掌亦不能將這破門震開,小弟實是佩服裴兄,佩服得五體投地,唉,小弟的斷金掌是不能將這門打開了,不知裴兄的功力能不能將這門震開呢?」
虛和道:「隨便你信是不信。」
司馬屍道:「小弟不信。」
方榮暗道:「原來是師父老朋友,怪不得這麼大胆呢,師父俗家姓裴。」
虛和本是不苟言笑之人,一向平靜,道:「司馬兄別得意太早,你這掌法……」
虛和接過,道:「再從師父櫃中取過一柄劍來。」方榮依言取出劍交給虛和。
但正如司馬屍所言,再厲害也達不到劍王那般出神是入化的境界,因此二人實際取勝之先要不在於各人劍招如何繁複得千變萬化,而在於誰在這千變萬化的劍招中功力更深厚、支持得更久。
司馬屍內力不斷催發,虛和亦只有不斷催發內力與之相抵。兩人終於到了真正比拼內力的地步。
虛和道:「大言不慚,你這掌法妙則妙矣,但貧道已有破解之法。」
虛和畢竟是天下第一的武王,司馬屍的落梅神劍被一一化解,其實這落梅神劍亦是司馬屍自創的劍法,虛和以前從未見過,但一個人武學到了一個境界,無論對方招數多繁複多利害,都會自然而然生出化解之法。
司馬屍疾往後退,再退幾步便要落下地面去,虛和又窮追不捨,若再如先前一般相守,非下去不可了。心下不甘,自己上來便是要試試這屋頂是否果真也是堅不可摧,但一上來便被虛和纏住緩不過手來相試,再見虛和雙掌齊來,忽地變掌為爪,身子往下撲去,伸爪來抓虛和雙腿。此招對於司馬屍來說確實厲害,但此招大違一代武梟身份,在地上雙胸貼地不免如小孩打架,臉上不免發熱,暗思今日一戰後非殺了方榮不可。其實方榮早已看得目不暇接,只知每一招都厲害得緊,哪裡知道什麼招式無賴?以方榮能耐哪裡瞧得出?
司馬屍一一瞧在眼裡,但見方榮骨骼奇異,步法輕盈,內功不淺,道:「裴兄,你也太對不起小弟了吧,你都快踏進棺材了還收了個這麼小的徒弟,讓小弟那些一大把年紀的徒弟將來還要與這叫方榮的小子稱兄道弟,不成,他們一定不依,非得讓他消失不可。」
那人笑道:「什麼遠迎不遠迎,小弟來此裴兄自然費神萬分了。」
司馬屍將劍鞘插入僵硬的地板,拔劍在手,道:「進招吧。」
司馬屍猝不及防,右腕便被握住了。司馬屍左掌疾起往虛和胸前擊去。虛和不及將司馬屍甩開,不能鬆手,右掌揮袖亦起,雙掌相交。
司馬屍道:「這局雖打了個平手,但說明我進步了,裴兄退步了。我們再比兵器。」
司馬屍微怒,道:「你別以為我司馬屍會怕了你裴靈,老夫也不過與你套套舊情,今晚老夫來此便堅信能將武王打敗再將寶物拿走。」
司馬屍當虛和言語時已躍上屋頂,踏在屋脊上。虛和料隨著躍上。不再與司馬屍羅嗦,忽地一招萍水相逢,右掌往司馬屍胸前削去,司馬屍忙用雪影梅花往後閃開,左掌往虛和右胸下腹戳去。虛和右掌一揚,道袖往司馬屍左手臂纏去。
司馬屍哈哈大笑道:「你又不是不知小弟叫作『屍王』,既然得此渾號,自然不會管那許多,若小孩殺不得、老人殺不得、婦女殺不得,武功不濟者殺不得、非學武之人殺不得、非同輩之人殺不得,這也怕人笑話,那也怕人唾罵,再也不能殺人放火,怎麼兇殘惡毒?那不成覺清聖僧、孔聖人了?豈不愧對屍王稱號?」
司馬屍伸掌往虛和反攻過來,虛和不敢用掌與司馬屍硬接,伸指往司馬屍掌心戳去。
虛和道:「言之有理,方榮,拿劍來。」
司馬屍打斷他話道:「這掌法有個不好聽的名字,叫作消靈掌,消乃消滅之消,靈乃裴靈之靈,消靈掌裝為你而創,聚七七四十九種毒花與七七四十九種毒蟲提煉吸入掌心,再經幾年修鍊而成,厲害得緊。不過看在你我幾十年交情份上自不會讓你早早入土,總得讓你留在我身邊讓眾人瞧瞧,看,武王不過如此,現在成了屍王司馬屍一條狗。」
虛和大驚,右退入方榮屋中,方榮不免成殃池之魚。非被二人內功震得筋脈盡斷而死不可。方榮哪裡不明白,卻嚇得不知所措呆在窗邊一動不動。
司馬屍道:「裴兄放心,小弟便再練一百年也達不到劍王的境界,以劍而論小弟佩服李兄,以刀而論小弟佩服蕭兄,不然,他們也不會得劍王與刀王稱號了。」
虛和道:「方榮,快回屋裡去。」
司馬屍道:「你得了天下第一,自然此生無憾事,廢話少說,小弟為了與武王一戰,為了讓你我全心全意一戰,小弟已將林外那些阿貓阿狗打發走了,裴兄盡可了無牽挂儘力一戰。裴兄若還是比小弟強了幾分,小弟發誓以後絕不再打它主意,若小弟勝了武王一招半式,還請裴兄自行將之交出。」
司馬屍不禁哈哈大笑,道:「怎麼了?堂堂武王竟被小弟幾招破掌法嚇得無還手餘地么?」
虛和本來內功比司馬屍為高,然年事已高,剛才又噴出一口鮮血耗了不少內力相治,兩人不免難分高下。其實司馬屍並非一人而來,然此時顧不得許多,未能往外傳訊了。
虛和道:「如此說來,司馬老弟是非搶之不可了?」
司馬屍本欲下殺手,想不到方榮反應動作如此之快,一下便逃出自己所及範圍內。加之虛和哪會讓司馬屍進屋,閃身上前忽施大擒拿手法左手將司馬屍右腕握住。
司馬屍回過神來,往旁一滾,便從屋頂落下地面來。虛和跟著落下,道:「什麼都試過了還不快走么?」
不過虛和畢竟不是非常人也,在最後關頭還是使將出來,只噴出一口鮮血。司馬屍見陰謀破產,亦知虛和噴出一口鮮血算不得什麼,道:「你已天下第一了,還死守這東西作什麼,難道不能讓小弟見識見識么?」
司馬屍也不禁面熱,道:「裴兄說哪裡話來,小弟想人力會有時而窮,小弟確實無能為力,而裴兄說比小弟厲害,小弟一向只想爭個第一,若裴兄真能將門震開,小弟自然知難而退,有了裴兄,小弟自然不再敢爭這天下第一了再者,既然裴兄能將門震開,功力自然比小弟強,你還怕小弟趁你震開門時進屋將寶物奪走?裴兄多心了,小弟不過想證實一下罷了,絕無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