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地仙事
第二百八十七章 佛門驅妖
閑話多時，萬聖公主扶著母親出來，龍婆坦然了許多，依舊不敢直面陸久的目光，挽著女兒的胳膊畏縮躲閃。
「就憑他多寶道……」牛魔王搖頭失笑道：「不對，現在叫釋迦牟尼了。區區一個叛徒，有何德何能，要我老牛皈依。」
「道友不必多禮。」阿彌陀佛轉過身來，諸般情緒業已消去不見，唯留下一如往昔的疾苦。單手虛扶，示意燭龍起身道：「貧僧與道友乃是舊識，昔年西方教立，多得道友頂力支持。你我平輩論交即可。」
袖裡乾坤之術，精妙絕倫，本是鎮元子獨創，與兩位結義兄弟論道之時傾囊相授，蓬萊島弟子都得真傳。陸久以混元聖人施展，更勝鎮元子數籌。
純凈若嬰兒的眼神，對上燭龍渾濁的老眼，沉默許久，阿彌陀佛乍然問道：「你還想要報仇嗎？」
話音戛然而止，定光歡喜佛側首東向，只見一道雲光霎時來到近前，遠遠瞧見來人，神色倏地一變，急忙招呼一聲，帶著眾僧倉惶而去。獨自面對陸久，他還沒有這個勇氣，那是一個煞星，動輒取人性命的殺神。
亂石山碧波潭。
陸久眼都不抬一下，些許小雜魚，不值得堂堂妖皇至尊聖心垂顧。望著牛魔王微笑頷首道：「碧波潭之事，叫老牛費心了。」
極樂世界。
燭龍起身，誠惶誠恐道：「教主仁厚，老朽萬萬不敢領受。昔年因果早已了卻。既然投身佛門，老朽
母女二人離去后，陸久緩步走出水晶宮，揚開衣袖急速張大，幾乎充塞天地，將整個宮殿籠罩在內。
「唉……」
「嗯。」萬聖公主瞥一眼陸久的背影，微不可察地一頷首，含羞帶怯。陸久耳力何等驚人，聞言唇角噙著一絲微笑，腳步如行雲流水，無有厘毫滯怠。
陸久瞧見嬌妻微笑頷首，便知道她已經說服了母親，當下和聲道：「你先扶岳母到碧波潭外等候，為夫稍後就到。」
妖族三位聖人，豈是阿彌陀佛一人所能抵擋的。
「甚好！」燭龍大喜過望，神情激昂道：「教主安排如此周密，大事可圖！老朽願拜于教主門下，永為佛門鎮守四海之地。」
龍婆餘光目送便宜女婿離去，牽著女兒的手輕聲問道：「他對你好嗎？」
探手按上跪倒膝前的燭龍，阿彌陀佛掌心金色光華迸現。
大興的佛門不過千年，便現出衰敗之勢，一手締造它的阿彌陀佛痛心無比。隱忍許多年，如今終於逮到了機會，他決定……出手了。
言罷，斜眼看著定光歡喜佛，似笑非笑，神情莫名。
「見過陛下，夫人有禮。」牛魔王上前躬身參謁，望著遠去的大片金光祥雲，輕聲嗤笑道：「這些禿驢跑得倒快。」
牛魔王掛著憨厚的笑容，連連搖手稱遜。閑話一陣，牛魔王告辭離去。陸久帶著萬聖
報仇，他並非沒有想過。任是誰人九個兒子被斬盡殺絕，都會生出報仇雪恨的念頭，只是不願意白白送死罷了。對上妖皇聖人，他沒有半點信心。
准提道人的離去，于阿彌陀佛心神有傷，于佛門氣運而言，更是沉重的一擊。自此以後，佛門再沒有寸土之進，甚至失去了一場西遊得來的大半南瞻部洲之地。
不同於其他教派，對於佛門修行者來說，信仰尤為重要。構築虛幻的極樂世界，需要無數信徒的香火來供奉。
「好、好、好！」
將目光投向阿彌陀佛，視野之中，枯瘦挺拔的背影幾乎充塞天地。
此人正是萬龍之始祖——燭龍，九龍子之父。昔年水族之亂，九個兒子受陸久算計，真靈被拘，鎮壓於九鼎之內。燭龍一怒之下，受准提道人之邀，投身西方佛教。現如今，卻成了阿彌陀佛手中最關鍵的一枚棋子。
睿智的目光似乎能洞悉人心，阿彌陀佛合什道：「若有混元聖人出手，自有貧僧為你護法。」
母女二人四目相對，萬聖公主想起逝去的父親，頓時悲從心來，噙著淚水與母親抱成一團。陸久勸慰幾句，無奈發現龍婆在自己面前過於拘謹，始終戰戰兢兢、唯唯諾諾，只得留母女二人敘話，緩步行往外間。
佛教大興，多得准提道人往來奔走。有他在，阿彌陀佛專註于內務，無須
蒼老的身軀對著背影下拜，口稱：「老朽見過阿彌陀佛，佛祖聖壽無疆。」
阿彌陀佛不再糾纏於此，淡淡道：「燭龍，你可還記得，數千年前，你投身西方教時我們見過的那一面嗎？」
燭龍心下苦笑連連。佛門本就不是妖族對手，自從走了准提道人，二者之間的差距更是懸殊。
「老師慈悲，弟子感念肺腑。」燭龍高聲道。
「待你好便好。你父親去了……」龍婆的聲音忽然中斷，非是陸久力有不逮，而是不願再聽下去。母女閨房私語，乍然聽聞無傷大雅，刻意偷聽，有失聖人至尊的泱泱氣度。
燭龍的神情異常複雜，不甘有之，迷茫有之，更多地是深深的無奈。千般萬種心緒，皆化作又一聲長長嘆息。
「眼下四海不靖，妖魔作祟。合該你重新入主龍族，掌控四海之地，大大消弱妖族之氣運。」
燭龍大為意動。身為三界有數的大神通者，氣運對於教派的意義，他很清楚。只是心下頗有顧慮——妖皇若是直接出手，怎麼辦？
燭龍心中仍有些猶豫，擔心阿彌陀佛救援不力，送了自家性命。悠悠無數載歲月，對於生命，他早已無法放棄。
阿彌陀佛負手立於八寶功德池旁，不同於以往的神色疾苦，容顏上帶著淡淡的憂傷。這裏……是他和准提道人離別之地。
阿彌陀佛頷首連道三個「好」字，喜形於
阿彌陀佛修長的脖頸微微前傾，優雅的弧度配上柔和的佛光，憂傷漸漸消弭無蹤，轉而掛上溫柔，溫柔中帶著堅毅。
燭龍福至心靈，叩拜于地道：「求教主指點迷津。」
阿彌陀佛的聲音空靈而幽遠，沁入燭龍心神之內。
皓首老者緩步靠近八寶功德池，身形佝僂，面上溝壑重重，一身氣息祥和無比，顯是佛法修為極其精深。
諸天聖人之中，阿彌陀佛神念之強大穩居前列。即便是陸久這樣精修心神者，亦不敢大言穩勝。故而心緒激蕩之時，氣息充塞整個空間。
看著燭龍不以為然的神情，阿彌陀佛微笑道：「你無須顧慮。封神榜一事，妖族鋒芒畢露，得罪了各大教派。你若是前往掌控四海，絕不會遇上混元聖人相阻。貧僧再傳訊佛主釋迦牟尼，請他助你一臂之力，可好？」
「妾身謝過平天大聖。」萬聖公主亦盈盈斂首為禮答謝。
定光歡喜佛被牛魔王看得心裏發虛，他……本是截教弟子，也是個叛徒。當下麵皮不動，淡然道：「平天大聖乃是截教聖人近人，既然不願皈依，貧僧不敢強求。只是……」
偌大宮室裝入其中，渾然看不出半點異樣。陸久甩一甩衣袖，飄然離去。
除非……失去了它……
「阿彌陀佛。」為首定光歡喜佛誦一聲佛號，合什道：「世尊開講大乘教法，普渡西牛賀洲眾生
西方佛門無有至寶鎮壓，十二品金蓮固然神妙，卻比不上盤古幡、太極圖、混沌鍾、天地玄黃玲瓏塔這四件帶有大功德的至寶，先天氣運不足。幸好有雙聖鎮壓，這才稍稍彌補不足。
他憂傷，極樂世界便憂傷；他溫柔，一眾門人個個心神凝定；他堅定，便更人以頂天立地之感，猶如那盤古開天。
佛陀、菩薩、羅漢、沙彌、比丘……數百僧眾立身嶙峋怪石之上，團團圍困住一位彪形大漢，身穿錦繡山絨甲，手持平天三叉戟，胯下避水金睛獸。
滿腹的唏噓感慨，正當燭龍打算報仇之際，耳邊傳來阿彌陀佛平和的嗓音：「混元聖人，不生不滅，你傷不得他分毫。唯有打擊妖族，方能消解心中魔障。」
「拉斐爾賢弟……不，准提賢弟，你如今身不知在何方關注著為兄。佛門是你我兄弟攜手所創，為兄不會眼看著它沒落的……」
「萬不敢有旦夕或忘。」燭龍肅然道：「當年正值九個孩兒亡故，老朽受准提教主恩賜，有幸投身極樂世界修行，方能逍遙至今。否則……唉……」
燭龍乃是天地間首批出現的大神通者之一，在極樂世界修行多年，自問修為進境一日千里。可是，乍一見佛門聖人，他卻有如凡夫俗子面對巍峨的高山一般，又或是怒海之中的一葉扁舟，沒有絲毫抵抗之力。
「聖人之下，眾聖為螻蟻。此言果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