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見龍在田
第一百零九章 楚人丁疾
如果按照每戶出一人的計算，二百人怎麼著也能建起一座倉廩，亦或者能修建起一排民舍。
終於要給我下馬威了嗎？
但那愁煞人的秋風，總是會讓人產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感懷……好在，這秋日很快過去了。
在這個時候，正卒轉為『戍卒』或者『衛士』。
劉闞撓撓頭，「這樣吧，咱們再去拜訪一下那位有秩大人。那老東西姦猾似鬼，但也是知道輕重的人。前兩次三老來訪時，我一直觀察他。也許是那嗇（音se，四聲）夫和游徼在，老東西沒怎麼說話。但我能看得出來，他似乎是有話要說。老唐，你我二人，偷偷去拜訪。」
一俟情況不妙，駕舟而去，令人無從追查。而且在生活習慣上，也保留了荊蠻楚人的習俗。
至少在開春前，無法再動手了。
劉闞看中的，正是嬴壯手中這一千五百人。拉近一些關係，將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需要幫忙。再加上嬴壯的王族身份，也是一個不錯的幌子。有些事情，請嬴壯出頭，效果會更好。
距離樓亭最近的縣城共有四座，分別是徐縣、僮縣、取慮（古音秋閭）、還有符離。此外下邳、下相、凌縣、淮陰也都不算太遠。劉闞在計較了一番之後，最終決定先從徐縣下手。
秦朝沿襲的是戰國時期郡縣徵兵的制度。男子在17歲時就必須要『傅籍』，類似於後世的身份證制度。傅籍之後，就隨時可徵召入伍，至六十歲才能免除兵役。同時，傅籍后每年都需要服勞役一個月，故而稱之為更卒；至二十三歲，更卒轉為正卒，為期兩年，其中一年留在郡縣內，接受更加正規的訓練。
一千五百正卒，對於一個縣而言，顯然是綽綽有餘。
「但願……但願不要改變主意吧！」
嬴氏一族並不同於其他的王族，骨子裡流淌的是老秦人的堅韌。
有秩，是秦置的官職，在亭長之上，秩比百石，屬三老之列。
劉闞和唐厲正準備出門，聽周昌這一說，不禁愣住了。
正因為徐縣的情況很亂，嬴壯主動請求赴任。他雖是王族，但卻又非嬴政直系。如果追溯起來，嬴壯是秦孝公贏渠梁之兄，公子虔的後裔。留在咸陽，和一大群直系皇親一起，難有出頭之日。所以嬴壯索性到了徐縣……而嬴政對他這個決定也非常的重視，同意了嬴壯的請求。
劉闞低頭看著書案上的公文，突然抬起頭詢問唐厲，「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來？莫非他變了主意？」
他沉聲問道：「老周，是為何而對峙？」
古人的智慧，古人的手段，後人很難真正的理解。如果用後人的思想和方式來解決，最終的結果一定是焦頭爛額，慘淡收場。劉闞要等一等，看看這樓亭二百戶楚人中，是否藏龍卧虎？
「老周，出了什麼事情？你別急，別急，先喘口氣……你這傢伙一著急，一定會急死我們。」
「因為配發的糧食……楚人說，朝廷不公平，都是為朝廷做事，憑什麼咱們的人就能吃的好，他們的飯菜就如同豬狗之食？還說，如果不給他們改善，就停止做工，直到改善為止。」
「可有人挑頭鬧事？」
「東主吩咐！」
好像上了任囂那狗東西的當，二百
唐厲不等周昌繼續說下去，連忙攙扶著他，似是打趣一樣的說道。
唐厲和蒯徹相視一笑，輕輕的點頭。
可時至今日，卻未見有任何的進度。
提起蕭何這件事，劉闞心裏也頗為遺憾。
雖然劉闞如今已是倉令，周昌也得了斗食的職位。
至於周蘭，更是幫不上半點忙。
正好是在僮縣和徐縣的交界之處，名義上歸僮縣，實際上卻在徐縣的治下。而今朝廷在這裏設立樓倉，在秩序上雖然仍列在縣制以下，卻是郡置軍鎮，直接由郡守指揮，不聽從縣長的調配。
樓倉的建設，已經進行了兩個月的時間。
他需要觀察，觀察這個屬於他的地盤中，究竟隱藏著什麼？
蒯徹下去找程邈準備。
他是個策士，精於謀略。可是對於眼前的這種情況，也不禁有些頭疼！
唐厲說：「以前在沛縣的時候，看蕭何隨便的說兩句話，走兩戶人家，什麼事情都解決了。本以為不過如此，沒想到……可惜了，灌嬰未能解決了那傢伙，再想下手，恐怕是很難了。」
不過，這一觀察，劉闞就發現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但是劉闞很清楚，要想在樓亭站穩腳跟，就必須要和周縣配合。
秋天是美好的！
這算不算是一種消極怠工，非暴力抵抗的雛形？
劉闞心裏咯噔一下，眉頭輕輕一蹙。
有秩名叫襄強，在本地頗有名氣。
劉闞的這個決定，說明了他再一次成長了，能思考，知道借勢……這自然是一件大好事情。
樓亭，是個很微妙的地方。
剽悍，狂野！
「阿闞，這樣下去的話，待三川郡移民抵達時，根本
如果有人恣意生事，官府也會非常頭疼。
所謂三老，分別是有秩、嗇夫和游徼。其中有秩管教化，嗇夫負責聽訟和賦稅，游徼專司治安。三老之中，有秩的職權最高，掌一鄉人；但實際上呢，嗇夫所負責的事情最細緻，是真正的管理者，而游徼嘛，就類似於後世的警察局長。樓亭的這位有秩，似乎被架空了。
劉闞和唐厲相視一眼，目光突然陰冷了起來。
在這裏，必須要說明一下秦朝的兵制。
如果再加上三百藍田甲士，嬴壯手中有一千五百人，幾乎可以比擬兩個縣。
「有！」周昌道：「一個叫丁疾的楚人，叫喊的最凶……哦，這個丁疾，好像是嗇夫的親戚。」
樓亭的情況，和巨野澤頗為相似。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比之巨野澤還要複雜一些。這裏河道縱橫，岡陵交錯。往南邊走，就是洪澤，而且還連接著淮水，簡直就如同迷宮一樣複雜。
全都是瑣碎的事情，瑣碎到柴米油鹽的程度。而且糾結參差，讓唐厲蒯徹都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周昌目前的主要任務，是督導那八九十戶岸上居民勞作修建，然則也是焦頭爛額。
可周昌還是習慣叫劉闞東主，畢竟幾年養成的習慣，可不是一下子就能改過來。
「老曹不是答應要過來幫忙了嗎？」
劉闞在到任后，並沒有立刻大刀闊斧的行動。沛縣時的木秀于林，讓他變得穩重許多。雖說大致上已經熟悉了這個時代的人和事，但對於人們的思想，人
周昌說話結巴，越著急結巴的越厲害。
劉闞的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了一抹猙獰的笑意。
同時，王族自然不能和普通的地方官員相同。
劉闞則帶上了王信，和唐厲換上便裝，準備去拜訪那位襄強。
措辭是前所未有的嚴厲，顯示出任囂的憤怒。
為了確保嬴壯的安全，始皇帝給嬴壯配備了三百藍田甲士，並許他在徐縣治正卒一千二百人。
不是因為和蕭何走上對立面而遺憾，而是因為沒能殺死蕭何而遺憾。
可就在這時候，周昌氣喘吁吁的從外面闖進來，結結巴巴的說：「東主，大，大，大事不好了！」
所以當始皇帝分制郡縣時，就委派了他出面做官。
「你找程先生，提十瓿兩年窖酒，等我和老唐回來之後，你和我一起去一趟徐縣，拜訪徐縣長。」
也許正是這種打趣的口吻，讓周昌原本火急火燎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他一連幾個深呼吸，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才說道：「東主，工地那邊出事了……楚人和周蘭將軍的人對峙，眼看著要打起來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劉闞原本有心派陳道子再次出手，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停止了後續計劃。
楚人多精擅舟船，甚至有許多家庭，就生活在舟船上。
但徐縣最亂，因其臨近洪澤，背靠淮水，情況很複雜。作為泗水郡最南邊的縣城，徐縣長卻是個實打實的老秦人。名叫嬴壯，屬王族的一支，出身於藍田大營，並且有始皇親自委派。
一言不和，傾巢而出。舉族而動，令官府也束手無策。劉闞在觀察了一個月之後，有點後悔了！
原因無他
有時候劉闞覺著，如果不是周蘭和這五十名秦軍產生了些許威懾的作用，那些楚人說不定已經造反了。不過，秦軍的作用也僅止於此，為了加快倉廩的進度，劉闞甚至和周蘭商議，派出一部分秦軍幫忙。但這終歸不是個辦法啊……距離移民抵達還有三個月，事情難辦啊！
唐厲非常苦惱。
唐厲搖搖頭，「阿其一個月前就派人送信，說老曹已經離開了沛縣，往咱們這裏來。算算時間，十天之前他就應該到了，可是到現在，連個人影都沒有見到。不過你放心，老曹這個人很講信用。他既然答應過來幫忙，就一定會過來。就算是改變了主意，也會當面說清楚。」
唐厲笑了，「阿闞，你比之沛縣時，可要穩重了啊！」
劉闞只是淡然一笑，算是一個回答。他站起身來，走了兩步之後，又突然停住，「蒯徹！」
狗屎！實際上生活在案上的人，不過八九十戶，余者依水而生，居住于舟船。三兩戶結成船陣，數百步舟船相連。晚上就在船上過夜，天亮了則下船農耕……亦或者，駕船勞作。
這傢伙，終究是個禍害……蕭何遇刺的事情發生之後，任囂派人追上了劉闞，嚴厲訓斥了一番，並警告劉闞，他現在是朝廷命官，不是那市井之中可以一言不和而殺人的遊俠兒。以後如果沛縣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不管是不是劉闞所為，他任囂第一個就不會饒了劉闞。
劉闞能看得出，襄強與他那兩位手握實權的部下頗有怨氣，只是奈何對方勢大，所以只能忍氣吞聲。也許從襄強的口中，能夠得到一些信息？對樓亭多一分了解，就能多一些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