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見龍在田
第一百三十六章 馬耳山（一）
明明是好日子，啟航的時候也是好天氣。可偏偏出海之後，不到一日光景就風雲突變。巨浪排空，海風呼嘯。三次出海，三次被風浪給推了回來，連帶著還折了三艘海船，損失頗重。
從贛榆到琅琊台，大約四百多里的路程。
有隨行的親信，將一張牛皮地圖轉過來，交給了徐市。徐市低頭查看一下，而後沉聲道：「傳令下去，隊伍繞馬耳山走，穿過巨石澗，連夜行進。我記得過了巨石澗往東北，有一個集鎮，明日正午前抵達，准許大家休息一日。告訴下面，在辛苦一下，到了琅琊台有賞。」
「不行，咱們必須加快腳程，不能休息……拿地圖來！」
徐市心想：從贛榆這一路過去，走的是新建的馳道，又能出什麼事情？
不過在出行的第一天，就下起了小雨。
徐市想到這裏，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損失了近千童男童女，重新再徵召嗎？
「喏！」
這也讓徐市的壓力，更大了！
抓來了五百多孩童，基本上已經湊足了他所想要的數字。
徐市也知道，如果不儘快設法安頓下來，這伙子秦軍可就壓不住了。
幾個人從林中牽出幾匹馬來，翻身跨上。也不管那關卡如何，打馬揚鞭，疾馳而去。
囚籠走在了最後面，士兵們一個個神情疲憊，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
一個頭領模樣的男子，眼睛也微微泛紅。
「前面就是巨石澗，過了巨石澗，明天正午前抵達黃草集，大家可以休息一日，再加把勁兒啊！」
閭長苦笑道：「仙師，只怕是不行。據說前兩日暴雨，使得前方馳道出現了狀
清晨，天有點陰。
「關卡？」徐市厲聲道：「難道他們沒看見符信嗎？讓他們開關放行……」
原因很簡單……鹽倉馬上要轉運一批食鹽往樓倉去，這沿途一路，至少需要六百名兵卒押送，贛榆令也沒辦法抽調出太多的人馬給徐市，所以再好一番躊躇之後，給了徐市二百人。
為了鼓舞士氣，他還專門走下了安車，跨上一匹戰馬。
徐市靠在安車裡，長出了一口氣。
「沒錯，沒錯！」
徐市嚇了一跳，也抬頭觀望。只見一片黑影，轟隆從山崖上落下來，帶著雷霆萬鈞之力，轟向了山崖下的眾人。
徐市不止一次的這樣想過，但再一想，自己所圖謀的事情，是一件偉大的事，高尚的事，又何必前思後想的顧慮呢？就算不做這些事情，先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不就白費了嗎？還有那些喪生於大海中的孩童，士卒，甚至他的同伴，不就白死了嗎？為了他們，也要堅持下去。
一名閭長抬頭望去，不由得驚恐的大聲喊叫：「仙師，閃開……」
有不少孩子，在當晚就生了病。這也讓徐市非常頭疼。
到了第四天，天終於晴了。
這讓徐市很不高興，當晚在宿營之後，召集來五名閭長，嚴令第二日要加快速度。
待那一行車輛消失在山脊下的時候，其中一人扯下頭上的黑幘，惡狠狠的說：「一群敗類。」
按照秦時的說法，可以在
你看看從出了鹽倉之後，這一路上事情層出不窮，讓人煩不勝煩。罷了罷了，出海之後，老子再也不回來了。索性找一海島，妥善的安置了這些孩子之後，老子一個人尋仙山去。
這馬耳山是魯東南最高的一座山，約七百多米。因其主峰有兩巨石並舉，遠觀若同馬耳狀，故而名為馬耳山。山勢為東西走向，沿途可見五老峰、松朵峰等奇峰高峙競秀。山間有嵐氣藹藹，泉水淙淙。入夜之後，山間更見幽奇，嵐氣飄飛，令人恍若是走進了仙境一般。
山，塌了嗎？
人若是一旦進入了這種執拗的狀態后，不管做什麼都可以為自己尋找出一個合適的理由。
「哥啊，你說咱做這事兒，將來會不會生兒子沒屁眼兒？」一個士兵低聲的詢問。
但願吧，但願會平安無事……
就在這時候，只聽頭頂上傳來轟隆、轟隆的聲響，好像天崩地裂。
壓在徐市心頭的陰霾，也總算是驅散了些。難得的在安車上打了個盹兒。士兵們疲憊，他何嘗不累？整日的聽著那些孩童們的哭喊，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會承受不住。更何況徐市並非鐵石心腸。
為了確保安全，徐市想要從鹽倉調出五百兵卒，但是卻遭到了拒絕。
自己做的這些事情，究竟是為了什麼？徐市心裏很明白。有道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這心裏一旦有了鬼，整日里
還真不順了啊！
突然間，徐市被一陣顛簸所驚醒，驀地睜開眼睛，掀開車簾怒道：「前方發生何時，為何停止不前？」
一咬牙，他大聲喊道：「兄弟們，到了黃草集，一人一瓿好酒……大家再加把勁，快點走啊。」
不過用什麼辦法，總之要湊足這個數字。雖然明知道這又會使很多人流離失所，但也沒有辦法。
也許，最終會不得好死吧……
走了一個白晝，卻只走了二十里地。徐市一咬牙，命人連夜趕路，必須要在四天以內，抵達琅琊台。
整整一天的時間，才行進了三十里。
這一發狠，士卒們也就不顧忌什麼了。
徐市權作沒有聽見。
徐市也是如此。
隊伍轉向馬耳山方向，關卡上的八個秦軍打扮的男子，卻不約而同的長出了一口氣。
馬蹄聲陣陣，車碾聲滾滾，顯得雜亂無章。
但效果並不是太明顯……
從這裏朝山脊上看，隱隱約約可以看見齊長城的輪廓。拐過了山坳，就是巨石澗的所在。
我一定可以成功，一定可以成功……
「娘的，都是齊人！」
一次這樣的經歷，兩次這樣的經歷……
饒徐市是個心智堅強的人，也不禁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你給我閉嘴！」旁邊的人惡狠狠的說，「咱們是幫仙師做事，就算是沒屁眼兒，那是仙師沒屁眼兒。」
三次出海，每一次在啟航之前，他一定會沐浴齋戒，推演吉凶。
徐市是方士，雖然並不是別人口中所稱的活神仙，但在某些方面，他的確有常人難以比擬的優勢。比如他的感知能力，就非常的強烈。特別是三次出海失敗以後，這感覺越發明顯。
細雨蒙蒙，訴說不盡的愁腸。
幾個人低聲地嘀咕著：「還說老秦人兇殘，一個個的也好不到哪兒去。依我看，老秦軍可比他們強多了……哥，我剛才看見娃了。那小臉兒瘦的……娘的，要不是倉令交代，我現在就和他們拼了。」
一夜急行，硬是趕出了四十里路。
徐市很想把這件事情告訴始皇帝，可這樣一來，豈不是顯得他很無能，削弱了他在始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但損失的這些孩子，又該如何補充！徐市在想了很長時間后，終下定決心。
徐市想到這裏，用力的搓揉起了面頰。
早先還擔心過度的顛簸，會讓那些孩子吃受不起。但如今徐市既然發了狠，那就什麼都別說了。保住自家的腦袋最重要，反正這些孩子當中，又沒有一個是和自己有關係的，趕路！
徐市在巨石澗入口處勒馬而立，看著士卒緩緩的進入其中。口中不停的催促著：「車輛，車輛加快，加快！」
藉由從琅琊台返鄉祭祖的機會，密令部下秦軍，劫掠周縣的童男童女。
這冥冥之中，自有一種神秘的力量，昭示著什麼，預示著什麼。
一名閭長縱馬飛來，氣喘吁吁的說：「啟稟大人，前方有關卡攔路。」
由此向東北，卻見是一路平坦。
徐市是個方士，自然也深信這一點。但已經騎虎難下，始皇
可到了第二日，這雨下的更大了！
加之車隊後面那些孩童的哭泣聲從早上到現在就沒有停止過，也讓徐市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煩惱。
閭長立刻答應下來，撥轉馬頭傳達命令。
只要到了琅琊台，擇一吉日啟航，一切就萬事大吉。這一次，一定要仔細的推衍，絕不能失敗。
徐市拒絕了贛榆縣尉的挽留，登上了一輛四馬安車，而後下令出發。
走到了這一步，為了配合同伴的行動，徐市已決心承擔起一切罪責。
不過，一路荊棘叢生，山石嶙峋，道路陡峭。
加上徐市帶來的三百人，整五百兵馬。
五百就五百吧！
似乎有那麼點作用了，隊伍的行進速度，好像是加快了一些。
這種奇怪的情緒，一旦蔓延開來，可就有點收不住了。
自始皇三年開始，這馳道就著手修建。歷時兩年，如今已四通八達，修繕的已經非常完善。
雖有曲徑通幽之美，可是對於一群人困馬乏，疲憊不堪的士卒而言，再美的景色，也不比一鋪鬆軟被褥。有的人，已經在私底下開始低聲的咒罵起來：「早知如此，老子不如運鹽去樓倉。」
這兩天，總覺著有點心神不寧，好像要出什麼事。
徐市大聲的呼喊。
徐市一蹙眉，搖了搖頭。
這是當兵的發起狠來，在第三天硬是走出了八十里，差不多是近一半的路程。
陽光很明媚，隊伍沿馳道行進。
※※※
出鹽倉之後，向西北行十四里，過夾谷山，就走上了馳道。
但並不代表著他的心，就會因此而安寧。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
入夜之後，徐市人馬已經繞過了馬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