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見龍在田
第一百六十五章 老羆營（五）
奔騰的大河在咆哮著，似乎在未那尚未遠去的英靈而唱著輓歌。風獵獵，撩起旌旗的飄揚。
可問題就在於，待阻擊完成之後，如何撤離白土崗呢？白土崗南面，同樣是一片開闊的原野。
沉吟半晌后，南榮秀突然間好像想起了什麼，眼睛突然一亮，「軍侯，我倒是有一個好地方。」
那歌聲中，帶著無盡的悲哀，帶著無盡的緬懷。灌嬰等人在一旁聞聽，不禁也為之動容了。
劉闞計算了一下時間。
劉闞說著，輕輕的捶了一下垛口。
灌嬰低聲的呢喃著，雙手在不經意間，握成了拳頭。
這裏的確是一個阻擊匈奴人的好地方！
「富平被一百二十裡外，有一處名為白土崗的去處，是匈奴人的必經之路。一邊是大河，另一邊是天然形成的巨石溝壑，足有十余丈高。地形由南向北，呈緩坡，可謂是極為險要。
「從現在開始，富平修繕事宜，就請成司馬負責。道子，你負責協助成司馬整備富平城防。利用城內一切可以利用的物品輜重，趁著匈奴人還沒有過來，組織人力，儘快完成富平的防禦任務。」
自有親軍牽馬過來，南榮秀翻身上馬，隨劉闞離去。
「秀軍侯，你所部人馬，我會將其打散，納入樊噲和屠屠兩人麾下，還望你不要見怪。」
「我好像明白了！」
一首傳唱了二百年之久的老秦軍歌，在蒼穹中回蕩。南榮秀帶著倖存的老秦軍，為亡者送行。
「我明白了，山東六國為什麼會敗給老秦人。不是他們盔甲堅硬，不是他們戈矛鋒利，是因為這些老秦人那刻在骨子裡的血性。也許他們不如六國人那般知書達理，也許他們沒有六國人那樣的溫文儒雅，但是他們有血性，有悍不畏死的氣概……六國敗給老秦，敗得不冤。」
「騎軍從現在開始，全部歸我指揮……呂釋之。」
「恩，我們連夜前去觀看，然後再做定奪！」
雖劉闞一同前來的藍田甲士，也在輕聲的吟唱著。
一具具秦軍的屍體，被擺放在柴堆之上。
「如此，秀願帶路！」
「喏！」
看起來，真的是要在這裏打一場防禦戰了！
他們至少要在富平堅守七天的時間，援軍才可能抵達。
但是想要依靠富平這簡陋的城牆來守住七天，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舉目向北方看去，心中無奈的苦笑一聲：能不能撐過七天，就看這白土崗，能拖住多少時日。
「灌嬰任敖！」
劉闞登上了已經塌了一半的門樓，舉目向北方眺望。河谷只有兩三里長，很難在這裏伏擊。
「喏
而且，白土崗上，有早年間老魏人修築的城牆，不過已經廢棄了多年，可以以此為依託防禦。
南榮秀苦笑一聲，「那裡距離富平的距離稍遠，輜重很難供應上。而且白土崗上的城牆也抵擋不了太長時間。到時候我們想要撤退的話，勢必要面對匈奴人瘋狂的追擊，也不容樂觀。」
「軍侯可是在為禦敵而煩惱？」
「富平城中，尚有一千八百名青壯。你們組織起來，編入爾等麾下，加緊訓練……能訓練成什麼樣子，就訓練成什麼樣子。你們的時間也不會很多，儘快下去準備，莫要再耽擱了。」
既能迎頭痛擊，又可以牽制住敵人？
「在這裏阻擊，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劉闞說著，扭頭又向南面看去，眉頭一蹙，輕聲嘆息。
沒有那麼多的棺槨，於是就火化處理。待焚化之後，他們會把屍體的骨灰灑在戰場上，以期袍澤英靈的護佑。與此同時，富平的百姓唱起了招魂歌，但聽『魂兮歸來』的哭泣聲不斷，更增添了一份悲嗆和凄涼。
南榮秀也不由得蹙起了眉頭。這可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啊……
劉闞的眼睛，不自覺的眯成了一條線，握緊拳頭。
「只是什麼？」
似乎看出了劉闞的心事，南榮
劉闞吩咐完畢，翻身上馬。
白土崗上的城牆破敗不堪，有好幾處已經坍塌。
二人圍著富平周遭方圓百里轉了一圈之後，劉闞這心裏面，卻越發的沉重起來。富平周圍，以平原為主，兼之少數丘陵，根本無險可守。可如果放棄，則富平以南一馬平川，正適合匈奴人騎戰之術。看起來，唯有依靠富平城，才能拖住匈奴人的腳步，等待援軍前來。
「秀軍侯，我們去看一看富平周遭的地形吧。」
他指了指胸口，低聲道：「一共二百一十七具屍體，沒有一個人的致命傷是在身後。真真是可怕的老秦人，真真是威武的老秦人……灌嬰，若是再打一場，我覺著最後失敗的還是六國。」
任敖也輕輕的嘆了口氣，「昨天我收拾屍體的時候，發現這些老秦人的致命傷，全部在這裏。」
河谷以北，就是一望無際的原野，地勢平坦，更看不見任何可以埋伏的地方。
劉闞點了點頭，「若想撐到援軍抵達，單憑富平縣城肯定是不可能。所以，我希望能夠主動出擊，在給予匈奴人迎頭痛擊的同時，又能牽制住匈奴人的腳步，給予富平縣足夠的時間。」
這也是老秦人在臨戰時處理屍體的一種方法。
劉闞和南榮秀當下立
昨夜死去的，不僅僅是駐防在富平的老秦兵，還有許多本地的百姓。這北地郡，乃苦寒之地，早年在義渠戎國的統治下，又飽受胡禍，可說得上是民風剽悍，一個個全都不畏生死。
任敖問：「你明白什麼了？」
其實，在火化屍體的時候，劉闞已經猜到了答案。
南榮秀紅著眼睛走過來，「鄉親們說，這富平是他們的家，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家的土地上。一共六千三百二十餘人，其中青壯一千八百名，其餘大都是老弱婦孺，聽從軍侯調遣。」
※※※
不過，民心可用，尚可一戰。想到這裏，劉闞抬起手，示意陳道子和李成兩人上前聽令。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而劉闞，則靜靜的立在隊伍的前列，目視南榮秀舉起火把，扔在了柴堆之上。柴堆上面，早已經灑上了助燃物，火苗子噗的一下子衝天而起，將二百余具屍體，一下子卷進了火焰。
南榮秀連忙說：「就算劉軍侯不這麼說，南榮也會如此安排。」
劉闞眯起了眼睛，靜靜的觀察四周地形。
只是……」
正如南榮秀所說的那樣，這白土崗的地形的確是非常的險要。一邊是滾滾奔流的大河，另一邊是一面十余丈高的山崖溝壑。準確的說，這裡
劉闞深吸一口氣，「莫要再說了，我已經決定，在這裏阻擊匈奴前鋒人馬。記住，把富平城中所有的戰馬全部給我調過來。絕不能讓匈奴人輕鬆的突破這裏，否則以富平的城牆，抵擋不了多長時間。」
想到這裏，他厲聲喝道：「來人，把老羆營的戰旗，給我插在門樓上！」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軍侯，大家都不願意走！」
毫無以為，如果不能設法擺脫匈奴人的追擊，那麼在這裏阻擊匈奴人的老秦兵，基本上就是陷入了死地。滾滾的大河，是一面無法逾越的天塹。可是由泥沙堆積而成的沖積平原，最適合騎軍作戰。
灌嬰沒有回答，可是從他的眼中，卻能看出他對任敖這番話的贊同。
「在！」
「喏！」
灌嬰和任敖兩人搶步上前，插手道：「請軍侯吩咐！」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在！」
「哦，在何處？」
「蒙疾所部斥候，暫由你來率領。從現在開始，你要嚴密給我監視住匈奴人的動靜。一俟有情況，立刻向我稟報。」
「秀軍侯，煩勞你立刻迴轉富平，調樊噲所部人馬，以及任敖所部的車兵，連夜出發。」
「軍侯，您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