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見龍在田
第二百三十四章 道子出謀
早在泗水花雕出現之前，沛縣就有賭館。
劉闞當然記得！
劉闞一蹙眉，「調到我這裏又有什麼用處？此事已呈報下相，壯郡守肯定會追查結果。」
他沉聲道：「道子，計將安出，何不明言？」
但他日風雲會聚，此人定然能有一番作為……道子以為，這個人不可留，也不能留，否則必成大患。
天曉得，真相有時候就是這樣子被泯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劉闞蹙眉沉思，許久沒有說話。
站在那裡，整個人如同隱藏在雲霧之中似地，讓人無法看透他的內心。
剩下的，都是小股流寇。
不過從這件事情上，劉闞對劉邦又高看了一籌。這傢伙居然好像沒事兒人一樣，娶了呂雉。
這兩個傢伙，都是老謀深算，老奸巨猾之輩。說個話也是神神秘秘，端的是不夠爽快啊。
從一無所有，到如今配享十二級民爵，手中數千兵馬的大秦軍官。身後還有扶蘇蒙恬的支持，家財萬貫，良田萬頃……武有灌嬰鍾離昧，文有陳平蒯徹，都是一方之豪傑。內有樓倉之下數萬生民，外有蜀中巴曼，原武陳氏家族這樣的支持，甚至和南疆秦軍主帥任囂交好。
陳平說：「主公去巴郡之後，我曾偷偷的前去沛縣，在暗中觀察劉季這個人。」
「王吸如今在何處？」蒯徹立刻問道。
說起來，這個人是沒有機會，也沒有條件。
「主公忘記了？」陳平笑道：「你可是泗水都尉，除了掌兵之外，還有泗水、東海兩郡刑獄提點之責。
陳平也沒有客氣，欠身一禮之後，一屁股坐了下來。
劉闞一怔，抬手攔下了陳平，疑惑的問道：「慢著慢著。我似乎都沒有見過這個劉肥，他為何對我有怨念？還有，若說因為幾年前的事情，他對我有怨念我倒理解，可為何對呂家怨恨？」
陳平說：「那天在途中襲擊主公的人，就是劉季等人所為……當時劉季的情婦，也就是劉肥的母親曹氏因此而喪生。主公，說起來這劉肥和你，還有呂家，有殺母之仇，如何能不怨？」
蒯徹一言不發，端著酒，放在嘴邊抿了一口，然後眼中帶著笑意，靜靜的在一旁觀察陳平。
劉闞一擺手，示意陳平坐下。
按照蕭何的說法，劉肥逃到戚縣的時候，三田之中的田安
這本身就足以說明了劉邦的高明之處。
如此一來，那劉肥在戚縣投到反賊軍中，肯定也是出自於陳平的安排。
這兩個疑問，劉闞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只說插手，可未說要接手啊！」
但兩人所負責的方向，卻不一樣。
「即如此，就依道子之計。」
到時候誰也猜不到，劉季的死和主公有關，自然就能輕易的把樊噲收入帳下，神不知，鬼不覺！」
劉闞站起來，斟了兩觴酒，送到陳平和蒯徹的手中。
※※※
所以，劉闞對劉季雖然還有敵意，卻已經不再是當初初至樓倉時，對劉季懷有必殺之心。當然了，劉闞也不會小覷劉季。這的確是個人物，有著不同於尋常人的手段，否則也不可能籠絡那許多牛人在身邊。想想看，樊噲跟著劉闞升官發財，也不願意輕易的放棄劉季。
「可知我找你何事？」
劉闞張大了嘴巴，獃獃地看著陳平，好久沒說出話來。
「願聞其詳！」
對於劉闞而言，又怎會去畏懼一無賴子？不但不會畏懼，相反，應該是劉邦畏懼他才是。
可劉肥又是怎麼和這些流寇勾結起來？
只是主公想收買樊噲，所以一些明裡的手段，就不能使用。而劉季在這幾年當中，又非常的謹慎小心，根本不給人以口實。若是強行斬除，反而適得其反，說不定會讓樊噲生出怨恨。我在沛縣停留了三個月，發現劉肥這個人，倒是一個破綻，所以就著手開始安排起來。」
陳平詫異地看著劉闞，似乎有些不理解，「主公，呂雉此人雖是女流之輩，可論其精明之處，不讓鬚眉。她是劉季的妻子，救她……是不是有些不妥？算了，主公是只救呂雉，還是要把劉家老小，一同救下來？其實，不管是救誰，主公又何必為難？區區小計，足以成功。」
「主公還記得王吸這個人嗎？」
只是他對主公和呂家似乎頗有怨念，故而終日不肯著家，在沛縣遊盪……」
賭場裏面，自古
一開始的時候，劉闞對這個時代非常陌生。而這個時候，一個在後世盡人皆知的名人，出現在了他面前。這個人，不但是名人，而且還是開創了四百年漢室江山的一代帝王。後世人，對劉邦褒貶不一，流傳著許多神秘的故事。斬蛇起義，赤龍之子，諸如此類的諸多故事，讓劉闞心生畏懼。
「王吸是豐邑人，也是當時劉季的同夥。昭陽大澤血戰，王吸也參加了！不過他一隻胳膊沒了，成了廢人。劉季一開始還照顧他，但後來就有些顧不上。王吸因此，而對劉季非常不滿……我是偶然中，在沛縣和王吸認識。這傢伙窮困潦倒，被賭館的人，逼迫的是走投無路。
若是這樣，那劉邦後來對呂雉不聞不問，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劉季，不過一無賴子耳！
否則，劉季怎可能不出面阻止？
劉闞搖搖頭說：「王吸？沒什麼印象……」
粗鄙的販夫走卒，文才驚人的博學鴻儒……眼界高了，看待這世界的角度自然和常人不同。
他頓了一頓，而後又接著說：「正是道子所為。」
絕不可能！
「道子，你這番謀划的確很妙！」
陳道子起身，在劉闞耳邊低聲細語了幾句之後，劉闞臉上頓時露出了笑意，撫掌輕聲讚歎。
劉闞自然不可能忘記，從北疆回來的途中，因為樊噲的事情，他對劉邦生出了殺機。當時陳平也在，所以就委託陳平，設法拉攏樊噲過來。要拉攏樊噲，首先就要把劉邦給幹掉。這也是當時劉闞和陳平的共識……於是，劉闞就把這件事交給陳平處理。只是從北疆回來之後，他很快就去了巴郡。之後又發生了三田之亂。若非心生疑慮，劉闞甚至都忘記了這件事。
陳平的計策，的確是縝密，毫無漏洞。
「那你，準備如何收拾劉季？」
劉闞在書房中沉思不語，不一會兒的功夫，腳步聲響起，就見陳平蒯徹，匆匆的走進房中。
劉闞低頭沉吟了片刻，而後苦笑道：「只是現在有一個麻煩，還需要你來為我分憂。
那一天，劉邦盧綰和樊噲三人，差一點就死在劉闞的手裡。若非呂雉出手，哀求蕭何出面，劉邦又怎能活到今日？所以說，劉肥怨恨劉闞，可以理解；但怨恨呂雉，就有些說不通了。
陳平不由得笑了起來，笑得劉闞，有些莫名其妙。
那祈鄉，是三川郡回來的必經之路。
第二點就更加有趣了……劉肥身無分文，逃到戚縣之後，如何就能迅速的和反賊孔熙勾連？
唯一的解釋，就是劉季能控制住自己，這才沒有深陷其中。
不管呂雉後來如何，劉闞卻記得，那一晚的那一滴清淚。
陳平一點頭，「知道！」
劉季也好去賭上兩把，但從沒有聽說過他有欠過賭債。是劉季的賭術高明？高明到逢賭必贏？
劉闞還是沒有明白過來，扭頭看看蒯徹，又看了一眼陳平。
不過，當劉闞突然讓他喚陳平過來的時候，蒯徹就隱隱約約的猜到了一些端倪。
我替他還了賭館的帳，並將他老母在樓倉安置下來，王吸就成了我的人。」
劉闞忍不住笑了，「我想來想去，能這麼處心積慮要做掉劉季的人，恐怕除了我，就是你了。」
人，總是在成長。
劉闞側身，輕聲詢問。
不知道歷史上的情況，是不是也如此？
這事情牽扯到了三田之亂，區區沛縣一縣令，怎有資格插手過問？
這是其一。
劉闞和蒯徹相視了一眼，突然間都笑了。
劉闞和蒯徹輕輕點頭。
然後現在，劉闞已經熟悉了這個時代。
幾年前的事情，自然是指劉闞和呂嬃結婚的那個夜晚。
怪不得那劉肥會欠下一屁股的債，原來是王吸帶著他……若如此的話，一切都能說的過去了。誰也不會想到，昔日對劉季死心塌地的王吸會反水，扭頭在背後，狠狠的捅了劉季一刀。
「老蒯且放心。」陳平說：「主公平定三田之亂的時候，王吸被我秘密送到了江陽。這傢伙雖然沒了一隻胳膊，可還堪大用。心眼兒很多，也頗有武力。審食其曹無傷，還有阿厲他們對王吸也熟悉，
其實，如今的劉闞，對劉季已經不再像剛來到這個時代時，那麼的畏懼，那麼的擔憂。
不過，最讓劉闞開心的，是陳平對他的坦直。為上者，不怕屬下發揮，就怕人家發揮了之後，你什麼都不知道。而且從陳平的態度上來看，他對劉闞，可說是死心塌地，一心謀划。
所接觸的人，不是地方大員，就是當世豪傑。
再說了，不管是從什麼角度來考慮，劉闞不救呂雉，都說不過去。
陳平沉默了一會兒，「劉季此人，不可小覷。如今，他聲名不顯，落魄不堪。然則卻是龍困潛水，虎落平陽……心懷大志，頗識得隱忍之術。主公莫小看了這個『忍』字，古往今來，有多少梟雄，成於這一個『忍』字，又有多少豪傑，毀在這一個『忍』字上面？不可不防。
陳平說：「主公只管放心，此事我也計劃周詳。我已派人秘密買通了祈鄉（今安徽碭山）父老。
只需一紙公文，告訴那沛縣縣令，這個案子由你來接手。想那區區沛縣令，也不敢推託拒絕吧。」
疑點有兩個：第一，劉季雖然不似以前那般遊手好閒，卻依然是沛縣地痞的領袖。而且，劉季如今是官面上的人，在沛縣也算是小有地位。即便劉肥無人管教，劉季也不可能對劉肥的事情毫無覺察？
倒是一旁的蒯徹，明白了陳平的意思。不由得撫掌大笑，「主公說的果然不錯，陳道子生得一副七竅玲瓏心啊……居然這麼快就想出了主意！不錯，不錯……插手，而非接手，端地妙不可言！」
蕭何說地很詳細，聽上去一切都似乎是出於偶然。
怪不得校場第一次和劉季相見時，樊噲等人對他都懷有深深的怨念。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哈，還真是痛快……
適逢三田之亂，劉肥就隨著孔熙造反……
「那阿雉可知道此事？」
似乎並沒有什麼疑點。可劉闞偏偏感覺到，這一切都太順理成章，正常的讓他不得不懷疑。
再接下來，他認識了孔熙。
否則，何來後世的漢高祖，又怎可能唱出『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這等豪壯之詞。這個傢伙，好色，嗜酒，整日里不務正業，可有些事情，他卻能
用陳平的話說，他是劉闞的幕僚。劉闞是主，他是臣……東主之類的稱呼，顯然不適合劉闞，聽上去好像商人似地。唯有主公這個稱呼，最為適合。也不管別人怎麼考慮，至少陳平就是這麼稱呼。因為他是內臣，多隱藏在劉闞身後，稱呼起來也無所顧忌。倒是蒯徹等人，想要稱呼劉闞為『主公』的時候，也只能在私下裡無人的地方。否則，必然生出事端。
以劉闞對劉季的了解，這個人雖然無賴，但也是個有志向的人物。
「呂大小姐當不清楚這件事。」陳平微笑道：「事實上，當初參与此事的人，不少都死在昭陽大澤的血戰之中。活下來的人，大都是劉季的親信。樊噲周勃盧綰，對劉季都是死心塌地。」
「道子，坐！」
好一個陳道子，果然是心思縝密！
陳平一笑，「主公可記得，始皇二十七年，主公母子陪呂氏一家自單父往沛縣的路上，曾遭遇盜匪的事情嗎？」
劉季現在想必已經被看管住，回來的時候，一定會途經祈鄉。到時候，祈鄉游徼單寧會在祈鄉將劉季幹掉……主公不必擔心，包括那單寧，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和他聯繫。我只是派人以重金收買了此人，說有人和劉季有仇，故而拜託他將劉季殺死。單寧已經同意了動手。
劉季一死，主公必少一心腹之患。
陳平滔滔不絕的說較起來，劉闞和蒯徹，一旁靜靜聆聽。
怪不得……
一晃一年不見，陳平越發顯得清癯。
「劉肥生性多疑，也很聰明。曾和樊噲周勃學習劍術，武藝也不差，頗有當年劉季的風範。
單寧：劉邦分封功臣141人，單寧為昌武侯，位列第四十五位，事迹不詳。
蒯徹開口道：「即如此，你又從何得知此事？」
有這麼一個陰謀之祖的相助，劉闞對未來，似乎又多了幾分把握。
「哦，結果如何？」
「主公，喚道子何事？」
劉肥因為無人看管，所以染上了賭癮。然後欠了一屁股的賭債，於是就逃去了戚縣躲避。
因為就是在那一次，他重生在了一個死去之人的身上，而後開始了這個時代的生活。
那劉肥恨他，很呂家，倒也是正常的事情。
陳平和蒯徹，都是策士。
陳平對劉闞的稱呼，是從劉闞自平陽迴轉樓倉之後發生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