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見龍在田
第二百四十五章 伴駕（六）
始皇帝聞聽，不由得大笑起來。
也難怪，始皇帝既然下定決心要用劉闞，豈能對他的過去不做了解？
始皇帝疑惑的看了趙高一眼，沒有開口。
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
「啟稟皇上，劉中郎只是受了些輕傷，已派太醫檢查過，不礙事，將養些時日就沒事兒了，
李斯神色恭敬道：「為首之人名叫項籍，字羽，乃楚國大將項燕之孫，自幼被其叔父所收養。
只是，他這一番胡扯，卻恰巧說了個八九不離十。
「你的意思是……」
若非念在你往日勞苦功勞，真現在就砍了你的狗頭。休要在朕面前廢話，速去喚李斯過來。」
在巡狩的同時，始皇帝也在觀察著沿途的民生狀況，甚至包括官吏們的能力。他是一個剛愎的人，這毫無疑問。但他也是大秦之主，更是功蓋三皇的千古一帝。歷經過無數風雨，始皇帝的胸懷，非等閑人能夠猜想到。在觀察的同時，始皇帝也在不斷的反思自己的施政。
總體而言，始皇帝對此次巡狩東方的行程很滿意。
扶蘇說的不錯，關中和山東，在統一之前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想要在山東六國之地推行秦法，必須要徐徐而進。當時始皇帝志得意滿，覺得扶蘇過於柔弱。但現在看來，扶蘇沒有說錯！
趙高似有些猶豫，吞吞吐吐道：「老奴聽人說，劉中郎在苧羅山上，曾有扛千斤之鼎的事迹？」
鑒劉闞屢立戰功，提爵一等，配享十二等左更之爵。
「陛下，已經清楚了。」
如果胡亥當時真的臨陣脫逃，大秦國體何在？始皇帝臉面何存？
可是當他寫到後面的時候，不由得一頓筆，抬起頭來看著始皇帝，驚奇叫道：「鷹郎將嗎？」
趙高心裏面很
「李斯，朕欲賞賜那叔侄二人，你有什麼看法？」
大帳之外，內侍們一個個垂手而立。
雖然沒有引出那些所謂的『義士』，但也在某種程度上，極大的震懾了六國後裔。你們不是叫囂著要反秦嗎？你們不是喊著要取朕的首級嗎？朕來了，而你們這些傢伙，卻縮回去了！
事實上，始皇帝也有錯！
當初在博浪沙，若非風沙太大，使得鐵椎誤中副車，只怕是性命難保。這件事情，始皇帝記憶頗深。只是他不清楚，事情已過去這麼多年，趙高怎麼突然間，提起了博浪沙這件事？
始皇帝也不再理睬他，沉吟片刻后，「去把李斯找來，朕有事情交代給他。」
「趙高，你真給朕教出來了一個好兒子啊！」
苧羅山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諸暨官員難辭其咎。而句章縣長，其治下居然有這樣一個人在，同樣難逃處置。李斯很清楚，始皇帝此次巡狩，重在安撫。所以，他盡量不使始皇帝遷怒百姓。至於那些官員……與他李斯何干？
如今一下子要六國百姓來適應大秦二百余年建立起來的法度，的確是不適合。
陛下要賞賜什麼人，又何須詢問？只需一紙詔令即可……劉氏叔侄，忠心耿耿，臣無異議。」
連贏果都拔劍迎敵了……
至少，這對於六國餘孽的心理震撼，不言而喻。
劉氏叔侄，自即日起歸內營侯詔……」
趙高頓時張口結舌，不知如何解釋。
「老奴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有些巧合。那孟諸澤，就在碭郡和泗水郡之交，是通往沛縣的捷徑。天底下，有刺客那般體魄的人不多，至於似刺客那般驚人
心裏很清楚，始皇帝為何惱怒。
「中郎騎將劉闞，勇武過人，膽氣不俗。其侄劉信，盡忠職守，武藝超群。此叔侄二人，皆為良才。
「老奴罪該萬死！」
李斯在書案旁坐下，撲開紙，提起筆。
「來人！」
不一會兒的功夫，李斯邁步走進帳中。
趙高正要離去，始皇帝又突然叫住他。
趙高臉色灰敗，叩首謝恩，卻依舊不敢抬頭。
不由得暗自為劉闞叔侄慶幸，這若是早兩年，換個旁人……賞賜？不被看透流涉就算好了。
嬴胡亥在苧羅山的表現，被始皇帝調查的一清二楚。正因為胡亥，也讓始皇帝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恥辱。堂堂嬴氏子孫，他始皇帝最寵愛的兒子，大秦帝國的皇子……調戲個把女人，又算得了甚事？始皇帝不滿，感到恥辱的事情是，胡亥在面對危險時，那種種的表現。
可是，這好心情在他下山之後，卻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被羞辱感。
鎮紙，把趙高砸的頭破血流。
不過……」
趙高輕聲道：「陛下可記得三十年間，您二次巡狩東方，在博浪沙遭遇反賊以鐵椎刺殺之事？」
贏果偷偷跑出行營，算不得什麼大事；而她手中有始皇帝的印信，騙過了中尉軍也沒有問題。更何況，此次若非中尉軍的劉信跟隨，說不得贏果已死在楚人手中，那將是巨大的恥辱。
始皇帝眉頭緊鎖，「趙高，你過來！」
始皇帝一擺手，「諸暨句章兩地官吏，全部斬首，夷其三族，家產全部充公。」
始皇帝一笑，「沒錯，就是鷹
而最為關鍵的，還是在於那『赳赳老秦，共赴國難』的不屈品質。
沒錯，胡亥的年紀的確小。可在老秦人當中，十一二歲都已是上過戰場，身經百戰的勇士。
事實上，大秦威儀，並非來自於那些上古禮儀。在始皇帝看來，大秦的威嚴，是在於他手中身經百戰的大軍，是源自於富饒肥沃的八百里秦川，是來自於自商鞅變法以來，森嚴的法紀。
「算了，等回去咸陽之後，朕會安排其他人負責教導胡亥。趙高，你就安分的為朕做那中車府郎中令。一應事情，不要再插手了！」始皇帝真想狠狠的收拾趙高，可無奈何人有偏好，趙高自跟隨始皇帝以來，可說是忠心耿耿，而且還有好幾次救駕的功勞，實在不忍心殺之。
而這羞辱感，並非來自贏果的肆意妄為，也不是源於中尉騎軍的鬆懈。
「臣，遵旨！」
撤其中尉軍中郎騎將之職，封鷹郎將；其侄劉信，提四等不更之爵，入鐵鷹銳士。
「啊……」
雖然很不舒服，但始皇帝卻不得不承認，早先一刀切似地施政，似乎的確有些過了。他只考慮到了關中三秦百姓，而忽視了六國百姓，在鬆弛的法度中，生活了百余年的這個事實。
「老奴斗膽，聽說此事之後，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連滾帶爬的逃出了大帳，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臣已命殷通率領兵馬，火速趕赴句章，捉拿項梁叔侄。
李斯先一怔，很快就明白了始皇帝口中的『叔侄』指的是什麼人。
始皇帝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沉吟片刻之後，沉聲道：「苧羅山那伙人的來歷，可曾打聽清楚？」
你這老貨，莫不是想要告訴朕，那南北兩疆的統帥，都曾參与了刺殺之事？
把一個孩子，交給五體不全的人去教導……哪怕這個人曾經有多麼的勇武，哪怕他多有學識，都不會產生太好的結果。當然了，誰也不敢這麼對始皇帝說，包括趙高，也不敢多嘴。
是時候做出調整了！
行營大帳中，始皇帝鷹目半眯，面沉似水。
聞聽始皇帝呼喚，一名黑衣內侍連忙走了進去。
「不過個甚？」
所以，當始皇帝聽聞此事之後，二話不說，讓人把胡亥從帳篷里揪出來，劈頭蓋臉就是十鞭子。別看始皇帝寵愛胡亥，可下手的時候，一點也不留情面。打得胡亥皮開肉綻，到現在還下不了床。甚至因為這一件事情，始皇帝對胡亥還生出了厭惡之意，連看都不願看一眼。
李斯低著頭，奮筆疾書。
可是胡亥呢？雖則他只有十一歲，可畢竟是個男孩子。從頭到尾，沒有聽說他殺一個敵人，更沒有人看見他挺身而出。只是躲在人群中瑟瑟發抖，甚至還生出了想要逃跑的念頭。
「陛下！」
這件事他怎可能忘記！
他看得出來，始皇帝對劉闞很看重。雖然不一定能動搖得了什麼，卻也可以讓始皇帝懷有戒心。
始皇帝怒道：「三十年時，那劉氏子才多大的年紀？十五六而已……時剛被朕赦免了罪名不久，往北方求燕酒之方。朕在博浪沙遇刺時，他尚在故趙之地，難不成還會分身刺殺不成？」
李斯道：「那句章長，還有諸暨官員，如何處置？」
「詩曰：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胡亥的表現，實在是愧對老秦人的稱號！
「你這老貨，胡言亂語！」
也幸虧他沒跑！
本來，趙高
「聽說劉氏子受傷了？傷勢如何？」
當始皇帝在會稽山上，面對大禹陵的時候，在內心中對自己勸說。
「老奴遵旨！」
始皇帝一怔，「確有此事！朕已派人去看過，他的確曾扛鼎拋擲。你這老貨，說話吞吞吐吐，究竟想說甚？直說便是……」
「李斯，擬旨！」
作為胡亥的老師，嬴胡亥的這種表現，趙高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當年泗洪之亂時，項梁因受到牽連，帶著項籍兄弟逃到了句章，並且在本地人的掩護下，很快站穩了腳跟。如今，那項梁是句章大戶，項籍在苧羅山惹出這許多是非，怕還沒得到消息。
始皇帝聞聽，眉頭微微一蹙。
他點點頭，想了一下之後，沉聲道：「告訴殷通，盡量捉活的。待真巡狩東方后，把那項梁叔侄押送到咸陽去。朕久聞項燕之名，人稱楚之大賢……哈，朕倒要漸漸，大賢之子，是甚模樣？」
趙高匍匐在地，身體悉嗦顫抖，不停的以頭觸地，蓬蓬蓬的作響，連看都不敢看始皇一眼。
始皇帝對於這個結果，很滿意。
「遵旨！」
後來，老奴派出去的中車府車士，曾在孟諸澤遭遇伏擊。對方用的是飛鳧箭，而且是竟有大黃參連弩改良后的十二石強弓。中車府車士屍體上的箭矢，似乎和劉中郎所用箭矢相同。」
過急了！
趙高惶恐上前兩步，可未等他站穩身形，始皇帝突然間抄起桌案上的青銅鎮紙，狠狠砸了過去。